渔歌
第一章.阿诺
10月24日，那天，我破门而入，在浴室里，找到了浸在血水里的阿诺……
10月28日，我去了十奶奶的花店，奶奶没有开店，她留下了两束白色的菊花和一枝桔梗。
10月29日，我和母亲去了阿诺的墓碑前，放上了那枝桔梗。
10月30日，我把一封信夹在了阿诺的日记本里扔进了她的邮箱，我手里攥着的是一张从日记本里撕下来的带血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希望，能把我的不甘和仇恨放进骨灰里，撒进大海。”
11月1日，我完成了阿诺的心愿。
第一次见到阿诺是在一个很平淡的早晨。
一如既往的，我重复着被母亲叫醒，洗漱，吃饭上学的流程。不同于以往的是，母亲在我吃饭的时候话变多了，因为她这周末要出差，所以她觉的有必要把一些事情交代给我——即使，我已经17岁了。
吃完饭，我拎着包就往外走，母亲仰仰头，打了个哈欠，缓慢的挪回卧室，准备睡她的回笼觉。“我出门了”我朝老妈的卧室说了一声然后带上门，下楼了。
渔舟镇大多数楼房都是筒子楼，看起来很有过去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太复古了，所以年轻人很少。我并不觉的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能比渔舟镇夜晚的路灯夺目到哪去，但这也只能是我自己固执的想法罢了。
现在去学校还太早了啊，发会呆吧。我边琢磨着边在三楼的走廊上停了下来，手有气无力的耷拉在围栏上，然后垂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楼下的水泥地发呆。渔舟镇的晨风有种很温柔的凉意，每天能把我从睡梦中的贪恋拉出来的大概就是这阵晨风了。
“滋呦～”我身后的门开了。我下意识的转过身，然后，呆住了。
微卷的头发半干不湿的垂在锁骨上，浴巾紧紧包裹着诱人的身体，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勾勒的一览无遗。我实在出于无意，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盯着女人朝向一边的侧脸看，女人似乎完全不在乎我的眼神，她点燃一根烟一股脑的依在护栏上，那双眼睛，看着有些疲惫虽是不清不楚但是很干净，看着很有故事感。
女人扔下还带着火星的烟尾，然后看了我一眼，又进屋了。我也终于慢慢的缓过神来。
“啊对了…啊！完了，要迟到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诺，我现在能记得的，或许就是……那天的风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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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老妈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收拾行李，中午十二点左右，给我做完出差前的晚饭，然后临走前又啰嗦一堆。
“早上上学记的锁门然后检查一遍。”
“一定要记的吃早饭！去一趟早点铺子用不了多少时间”
知道了。。。。
嘱托了好一顿，老妈终于提着大行李箱出门了，老妈刚走，门突然响了。
“咚咚咚”
忘拿东西了?我心里边想着，边穿上拖鞋去开门。
“?”
“梳子能借我一下吗?”
“啊，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言听计从。。。
“上次迟到了吧，哈哈哈”
“啊……对”
“早上的风景真的很好看对吧，那阵风～啊～简直不要太爽。”
“额，所以你……”
“我看到你妈妈出门了，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啊！?”
“走吧，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这都不是问题，姐姐你真的打算裹个浴巾出去吗！”
“噢呼～抱歉，等我一下”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神经会那么大条啊～我无奈的想想然后目送女人下了楼，我至今也不知道当时是我看错了没有，阿诺的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有着开心，好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果决。。。
待女人收拾好，我就跟她出发了，周末连着渔舟镇的庆典，所以这个周末之后的十天我也不用上学。真的是不要太爽。女人告诉我她叫周诺，让我叫她阿诺就好，一路上我俩一人一瓶汽水穿过一片芦苇塘，又走过一条石板路最后她带我去了一个烧烤摊子。
“秋子！两串鱿鱼，十串羊肉……”阿诺轻车熟路的喊着，大抵是这的常客。
“嚯～诺姐，今儿来挺早啊！哎?这位……”那个叫秋子的看着大约二十出头，穿着个黑色背心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我。
“楼上邻居的小孩。”阿诺在冰柜里翻着，拿出一瓶汽水扔给我，然后又自己拎出两瓶啤酒。
“随便点，算我的。”阿诺拿下巴挑了一下我手里的菜单。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我答应到。
“嘿～”阿诺笑了笑。然后我们两人撸串撸了大概得有了半个多小时，我吃不动了，在阿诺对面悄悄拍着肚子，阿诺又要了一盘花毛，准备解决剩下的半瓶啤酒，大概是喝多了，阿诺开始边剥毛豆，边嘀咕说醉话。
“我一定不会。。。”
阿诺突然声调一抬高，一巴掌擂在桌子上，把拍肚子的我吓了一跳，等我回过神，只看见阿诺在那仰头吹瓶，然后又咣叽一声摔在桌上不省人事。
“啧啧…又开始了。”秋子摘下围裙，嘴里叼了根烟，看他见怪不怪的样子，估计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或许是每次都发生。
“嘿，小子，帮我收摊，下次来给你们打八折。”秋子开始使唤我。
边收拾，阿诺又开始说醉话，秋子弹了弹烟灰，叹了口气到“可怜的大姑娘呦～小子，记住了，小小年纪谈恋爱兜着点……诺姐啊～惨哪……”
“阿诺经历过什么啊……这是。”
“嗨，诺姐再大大咧咧也是个女人，能因为啥，爱情呗。”
“渣男?”
“遇上渣男那算好的，那家伙，就是个人渣，”秋子把烟屁股狠狠扔地上，用脚使劲的碾
“发生啥了啊……”我追问到
“大人的事你少猜，收拾好了没，过来帮着抬一下诺姐。”
我们合力把阿诺挪到秋子的摩托上，扶阿诺的时候，我看阿诺的后背写着什么，透过白色的短袖，隐隐约约的，有些看不清。
庆海?正当我想伸手去摸的时候，被秋子厉声制止了。
“小子，我知道诺姐很漂亮，你这个年纪我懂。。。。”
我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你懂个锤子……
把阿诺送到家差不多晚上十点了，我肚子里的烤串也差不多被消化完了，然后也顺道上楼回家了。
夜里两点，我睡不着，爬起来看着外面的星星和绀蓝色的天，我不知道的是，阿诺也没睡着，她也在看着天，我手里拿着漫画书和零食。
而阿诺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日记本，和一把闪着银光的刀。
每年秋天，渔舟镇就会举办秋收庆典，目的嘛，很简单，像过年讨个好彩头一样，为了祈盼明年也能丰收。
我和母亲不是渔舟镇的原住民，但我是在这落了地的，所以道理上讲，我算是土生土长，年年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出差，准时准点，与其说她出差，不如说她是在躲庆典，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大早上，阿诺就把我拽起来了，然后去了秋子的烧烤摊。
“呦，起挺早啊～”秋子手里叼了根烟朝我们打招呼。
“来吧，我们都准备好了”阿诺撸起了袖子
“我们?”我想要开溜。
“十串鱿鱼”秋子叼起了烟，猛吸一口
“得嘞”我爽快的答应到，虽然我不想当劳动力，但秋子哥的烤鱿鱼味道真的是太绝了。
阿诺把我扯起来就是为了给秋子准备庆典的小摊，每年的秋收庆典，都是赚大钱的好机会。虽说秋子的本职工作并不是个烧烤摊小哥，但是钱这东西，不赚白不赚嘛。忙活了大概快一天了，待阿诺把灯笼挂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为啥是白色的灯笼啊。”我盯着还没放上蜡烛的纸灯笼问到，两个灯笼被风吹的晃来晃去，像是两只白色的鸟，被绳子勒住拴在了柱子上苦苦的挣扎着。
“懒的上色。”阿诺点了个根烟回答道。
九点了，渔舟镇的庆典正式开始了，庙会街子上人熙熙攘攘的，像是抱团来觅食的鱼在街上流动着。
秋子的摊位不一会就人满为患了，人手不够，迫不得已我只好上手帮忙，高峰期过去之后，我和秋子放上马扎子一人一只鱿鱼边吃边唠嗑。
“你和阿诺什么关系啊？”
“朋友咯～”
“阿诺姐这么好看你就没动过心?”
“不能啦，太熟了。”
“熟的话不是更了解对方吗，在一起不是刚好。”
“就因为太熟所以我俩才不会有感觉，说了你也不懂。”
“切，啊对了，话说回来，阿诺呢？”
“回家了吧，这会。”
“哈？”
“甭管啦。”
我想不出为什么阿诺会在庆典开始的时候回家，但我实在太累了，也懒得管，一个成年人能有多大问题啊。我那个时候完全不知道如果当时我回去找她，是不是十天之后我就不会后悔。
“别来无恙。”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阿诺的床上说到，阿诺没说话，她慢慢的把衣服脱下然后进了浴室。
热水触碰到阿诺冰冷的眼神化成了软绵绵的蒸汽遮住了浴室里的镜子透出来的那片清晰。阿诺盯着那个铺满水雾的镜子好一会，最后终于躺进了浴缸里，水面缓缓上升，溢出，又缓缓流入了下水道。阿诺抬头看了看被水雾侵犯的天花板，然后缓缓闭上眼，水雾持续蒸腾着，释放出的热量一点点吞没着阿诺露出水面的皮肤，可阿诺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感觉好冷，甚至冷的发抖。她咽了口唾沫，然后站起身，擦试着身体，然后拿起挂在一旁的浴巾，熟练的重复着，慢慢的，一点点的，包裹住她裸露的身体。水雾凝结成一颗颗圆润的水珠顺着光洁的玻璃缓缓流下，映在镜子里的阿诺像是哭了一样。天花板的水滴，一滴，一点的落在浴缸里，滴答滴答的，不知道是表针走动的声音还是水滴的滴落声。
阿诺打开了浴室门，她微笑着，轻悄的走向男人，抱住他，男人把阿诺摁在了床上然后闭眼准备接下来的缠绵。
阿诺默默地抽出枕头下藏好的刀。
噗呲——
阿诺笑了。
一朵朵的红花盛开在阿诺的房间里，一朵朵的，殷红的，肆虐的绽放着，不断的，不断的，绽放着。
第二天看到阿诺的时候，我很明显感觉她的状态不对，看起来好像是没睡好。
“做噩梦了”
“噢～”
阿诺没精打采的，我也不好意思多说话，只能叫她好好休息。
“秋子，后天来我家一趟。”
“干嘛啊？”
“搬家呗。”
“又搬家啊?！”
阿诺点点头默不作声，然后趴在摊子上的桌子睡着了，午后的阳光好温暖，到处都静悄悄的，蝈蝈低鸣着，发出细小的叫声。阿诺彻底睡着了，然后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或许，那个午后的平静，是阿诺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平静吧……我站在十奶奶的花店门口掂量着一片扶桑花的花瓣，出神的看着。
“节哀吧……”奶奶递给我一把伞。
我站在雨里，拿着伞，一道水痕从脸上划过，我尝了一下，那苦涩的味道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庆典第四天晚上，秋子收拾好摊子被阿诺一个电话叫走了，就剩我一个人，我只好在典子上乱逛。等我玩累了，秋子哥也没回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打算回家，正要抬腿走人的时候，我突然想，阿诺忙了一天了吧，便又回到了庙会的烤冷面摊子上。
与此同时。
阿诺痛苦的抱着头蜷缩在墙角，秋子哥的胸口上插着刀子，很沉的睡在了阿诺的床上。阿诺痛苦的喊着，她站起身，拔出了秋子胸口上的刀子，一刀一刀的捅着，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质问着床上的尸体，问他为什么……
(十五分钟后)
我提着三盒烤冷面直奔三楼，然后发现阿诺姐一个人正依在围栏上抽着烟，浴巾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的身材，湿漉漉的头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白色的光。
“来了啊”阿诺把烟摁在围栏上掐灭然后接过我递给她的烤冷面，我想她真的饿急了，她狼吞虎咽的吃着，然后抢过我手里的饮料，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大口，然后长舒一口气。
“央央，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十年前的渔舟镇的秋日庆典上，当时还是学生的阿诺不同于当时其他参加庆典的人，她当时心里想着的只有两个字——快逃！即使是人多的庙会，那三个人跟踪她的人似乎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阿诺害怕极了，她慌张的跑回家，正在开门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诺只记的后来醒来时，床单乱七八糟的，上面还有干掉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她感觉好疼好疲惫，她努力的爬起来，站起来，却又摔倒在地，她绝望的望着浴室门口，她好想洗澡，然后不甘心的想要一点点挪向浴室。
“呵?醒了?”
说话的人一脚踩在阿诺的手上。
“还有力气呢？嗯?”另一只手薅着阿诺的头发。
“昨晚还没尝够味呢，要不……”有一个男人提议着这个恶心的建议，阿诺听完，眼睛的瞳孔放大了，害怕的挣扎着想要逃，她哭叫着求他们放过她 ，可她就像挂在渔网上，不自量力挣扎的鱼，越是挣扎，死的就越早。
男人们把她扛回床上，用刀在她身上刻下了她暗恋的人的名字，然后侮辱她，嘲笑她，破坏她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男人们玩够了，其中一个临走前还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
阿诺真的累了，她眼神空洞的像是死了一样。她爬进卧室，卧室的水声哗啦啦的响着。阿诺坐在浴缸里，她盯着自己的身体，一阵厌恶感和呕吐感从胃里翻江倒海的涌出来……
然后阿诺在那天以后的第三天，离开了渔舟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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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我双手颤抖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恨。阿诺没有回答，她打开房门，走进屋里，示意我也进来，我跟着走了进去，阿诺点燃了刚才掐灭的烟，然后缓缓开口到。
“央央，剩下的六天，陪我好不好。”她的语调带着哭腔，像是在祈求。
“好”我双手颤抖着，低下头，哭了。
六天后，24号下午，阿诺和我逛完最后一天庙会，然后在三楼的走廊上又一起看风景。
阿诺点着烟然后开口说到。
“我早就知道秋子也是那三个人的其中之一，我回来打算复仇的时候，念在旧情，原本打算如果他向我忏悔，我就放过他然后让他去自首。结果可想而知了。”阿诺吐出一口世事无常的烟。然后摁灭在墙围上。
“谢谢你陪我，我累了。”她朝我笑了笑，然后关上门。
我上了楼然后脑海里突然回想着一阵咔嗒的声音。过了一会我突然想到什么，疯狂的冲到楼下，然后拼了命的喊着阿诺的名字，边喊边撞门，等我破门而入时……阿诺躺在被染红的浴缸里，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我不甘心的叫了救护车。等救护车赶到前，我一直抱着阿诺冰冷的身体。
“不会的，阿诺你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赶到时，我呆滞的看着救护车把阿诺抬走，然后离开了。我终于回过神来，然后发现了一个落在浴缸边的本子。
那上面写的是阿诺的愿望
“央央，或许等你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吧，我真的好希望能自由的活着啊，可是啊…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啊……事到如今我别无所求了，我只希望，能把我的不甘和仇恨放进我的骨灰里，撒进大海….”
11.1日
我来到渔舟镇的海涯上，海浪一阵一阵拍打着涯壁，两只白羽海鸥盘旋着，自由的翱翔着。我面对着大海，打开了阿诺的骨灰盒，一阵海风吹过。盒里的骨灰粉像是一缕青烟一样随着海风散在空中。
“阿诺……”
那是我最后一次提起这个名字。
END
(up这次真的肯定不会再鸽了，保证会连载的，有没有人看都会连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