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图书馆-明日方舟联动同人】:大陆上的都市人(卡莉)⑥ 你是否能……

我注视着激战中的猎人,感受到心智的黑暗和僵硬。
躁动的血液挤压着我的头骨,几乎要从我的眼眶中迸溅出来。
鼻腔因为血液恶臭气味的刺激而发痛,伴随着大量的信息涌入我的大脑,如同一柄巨锤不断轰击着我的意识。
似乎有很多都在期待我的回归……即使深居于海中……我也能感觉到……
如此多的……
我压制住身体本能性对回应呼唤的渴望,因为还有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在发生,这需要我保持精力集中。
“二队长……”
我暗自呢喃,脑内的血管紧绷着,死死勒紧我的思维,耳中是血液冲击的嗡嗡声,混合着歌雷蒂娅移动时空气所发出的尖啸。
猎人挥动长槊,随手斩下海嗣意欲攻击的一只臂腕。
“呲呲呲……”
蓝黑色的油状物质从整齐的创口中喷射而出,就像水泵泵出来的高压水束,瞬间覆盖一片地面。
我凝视着那片污秽之物,尽管直觉得充血的眼球要爆裂开来。
眼前不自然的阴影污水般地流动,分不清是存在的实物还是虚无的幻觉。
血泊伴随着特殊的律动泛起涟漪。
律动……心跳的律动……
即使没有,但我能看到,我能感觉到心跳的声音。
“不……”
那种强烈的存在感,似乎一直都在那儿,我不知道……
咸辣的泪水与口水一齐不受控制地淌出,灼烧着皮肤。
“不要……”
如此的古老,存在于久远的过去、混沌的现在、与没有光的未来;如此的巨大、每跳动一下,都在血脉的液面上掀起浪涛、回音在存在的领域中永恒游荡;如此的……诡异,那是属于一个庞大而不可名状之物的心脏。
手不自觉的地靠在胸前,感受到相同的心跳、相同的律动。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的……
的确不是我的心跳,那是属于另一个东西的。
属于那道梦中的身影。
她……在笑。
眩晕感几乎要将我压倒,伴随着炽热的血与冰冷的血相互交汇,全身的知觉都在诅咒下麻木、扭曲。
我不得不拄着剑以防止自己倒在地上。
不同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汩汩嗒嗒,黏稠湿厚,彼此交织为恶毒的回音,混乱不堪。我本不该知道其中的含义,就像之前一样,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海浪的杂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能够理解。
有些试图诱惑,承诺会给予那些我这种人所渴望的东西,引诱我放弃;另一些则威胁说我如果不这么做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些声音没有随着我的压制而削弱,而是由低吟渐渐增强,回声带着深渊的奇幻。
“不要拒绝融合……接受我……”
亲昵的耳语在我这儿就变成了最为歹毒的蛊惑。
“不……”
虽然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但我没有放弃,努力压制住身体里怪物的释放,即使是饱受这难忍之痛的摧残。
只是因为……那家伙……
在镜子的另一面,那个与我面貌相同的东西……
歌蕾蒂娅手起刀落,砍中海嗣的脖颈,直接把脑袋从身体上劈了下来。
被斩首的尸体倒在地上。
脑袋在地上转了几圈,最终停下,面对着我。
感受到来自于面前这个死物的视线,尽管那张扭曲的脸上没有任何视觉器官。
我现在也看着它……能透过血肉的躯壳……直视它内在的东西……即使死了……但依旧平静……
“一个。”
歌蕾蒂娅振去长槊上的血,面对主教。
主教……跟它不一样……既震惊……又愤怒……
“小心……”
“……”
集中注意力,忽略了主教陷入狂怒后的言语。
二队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但我也能感觉到……恐惧……担忧……以及不忍……
她在犹豫……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太痛苦了……
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主教的身体碎裂、增生、扭曲、变成他本来的模样。
是啊……这是迟早的事……剩下的只有时间……一点一点……现在没了……
海嗣咆哮,巨大的身躯几乎要填满洞窟。
“看好你自己,不然……他会失望的。”
说完这句,她便冲了过去。
腐蚀攀上我的肩膀,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我拽倒。
……

脚步声回荡在阴湿的走廊里,伴随着水滴落于岩石上滴答作响。
提灯的橙光被石壁吸收殆尽,真是摊垃圾,只能勉强照亮周围落脚的地方,远一点儿就不起作用了。
我愤怒地晃了晃手里的水货源石提灯,谁知这破东西在闪了几下后直接就不再发光了!
“切。”
随手就扔了出去,顺着台阶便一路滚下,金属与岩石碰撞的声响由近到远地传开,回荡在深邃黑暗的空间中。
相同的体验我已经重复过无数遍了,现在走起来就像在住宅前的小巷中散步,没有丝毫恐惧的感觉,只是又一次独自品嗅着空气中的酸味。
手滑在石壁上,作为倚靠稳定自身,拾级而下。
空间突然晃动了起来。
“见鬼!”
这震荡突如其来,差一点就滑倒了,幸好手正好抠进了道石缝。
“嗯……”
震源在下方,瞧着动静,看起来那些猎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又一阵震荡传过来,要不是我扶着,估计就是墙塌了。
得赶快点了,不然就要得给活埋在这楼梯间里。
……

小臂撑在地上,手指一根一根深埋进地面黏湿的土壤里。
……
巨剑躺在纤手旁边,并未被战斗的冲击所波及到,静静反衬着洞窟中幽暗的光芒。
…………
银芒自弯曲的剑梢滑动到打磨整齐的剑身上,再跳跃到手柄的配重上,水一般的丝滑。
睁大的血红色眼睛凝视着剑锋,眼球上布满血丝。
眼神流露出的是恐惧……绝望……沮丧……慌张……以及 令人难以忍受的绝对痛苦……痛苦在每一层面上攻击着她……她的每一部分都承受着痛苦……不仅是生理的……也是心理上的……强烈到足以让她选择自我了断……
如若是平时的她,根本就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她的忍耐力……需要明确一点,名为斯卡蒂的猎人在猎群中远不算是强大的。
她没有队长乌尔比安的蛮力与杀伐果断……没有歌蕾蒂娅的敏捷与从容不迫……就连跳舞……她也只有劳伦缇娜一半的技巧……
她可能是其中最为软弱的一个,但不知道为什么,脆弱的她就是没有放弃,拼尽力气挣扎在深渊的边缘。
可能是对生存本能地渴求……也可能是对泯灭自然地排斥……总之,似乎是存在着些许的执念,让她无法放手。
这丝执念催促着她深挖自己的灵魂,试图寻找一处还未被诅咒淹没的角落,以避免被完全的歇斯底里所裹挟,冲进深渊般的未来。
似乎是有什么呼应了斯卡蒂,一丝光芒由黑暗中浮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未被紊乱不堪地思绪干扰,清晰又沉稳地出现。
光芒……斯卡蒂寻迹向那方向逃去……她脑海中唯一的亮点……唯一一丝稳定的连接着她与过去的支持。
她放任自己的意识完全浸润其中……
然后是……潮湿的空气,靴子扎进湿滑的泥土中,朦胧的青黑色雨云笼罩天际,降下淋漓之雨浸透海岸线上黑色的花岗岩,落在自己的檐帽上。
戎装的猎人排列整齐,各自握持武器,尽皆矗立不动,宛如直立的雕像,与岸岩融为一体。
气氛庄严肃穆,除了雨声与诸多沉稳的呼吸声,别无其他的杂音。
斯卡蒂在诧异中睁大双眼。
离群的猎人发觉自己又回到了猎群中。
这是深海猎人第三大队的建队仪式,八百名猎手作为一个整体全部到场,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不同于歌蕾蒂娅下辖的二队在阿戈尔主城的大厅进行仪式,三队长选择了某处隐秘的岩石海岸作为仪式地点,因此三队的猎人们不会在此获得家人的祝福、玄虚的荣耀、以及来自其他阿戈尔人的敬畏与爱戴、相反的,等待他们的只有责任与使命的重压。
为什么会是这一段记忆?
斯卡蒂早已将自己早先于深海猎人三队服役的记忆封入脑海深处,因为每当她想起时,这故事都只会徒增她的悲伤与痛苦,然后给她的怒火助燃。
但当她试图去寻求庇护时,响应她的是这些她已经阵亡的同袍战友——潜意识中,她依旧无法放下他们。
这么多身影……
斯卡蒂还能想起来……那时她是强忍着全身的不适完成这个仪式的。对完成改造的身体尚不适应,尤其是那过度灵敏的嗅觉感知,每一次呼吸时鼻腔都刺痛不已,那时她还在尝试分辨并记住她每一个队友的气味……
但她记不起来,侵蚀已经太深了,一点点把记忆剥离,尽管他们曾不止一次的并肩作战,不止一次地相谈甚欢,但她眼中的队友现在只剩下了灰暗的轮廓。其中的很多人都在无数艰辛的战斗中陨落,但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是她真正的兄弟姐妹……而不是什么臆想的存在……
如果她还能动的话,她应该会哭着奔向他们,即使只余虚影,但终究还是没有。
悲痛攫住她的内心,咸涩的泪水混进脸上凝结的水珠,又一次。
似乎只有在见到他们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们。有些东西是无法仅靠压制与逃避就能遗忘掉的。
她那时的情感……毫无目的的愤怒与空洞……掩盖了猎人彼此间的手足情谊。
都……不在了……
如果可以再来的话,她不会再允许自己再这么软弱,用屠杀的借口来遮掩自己的内心;她不会再允许自己放纵、莽撞;她想……她渴望……
但这一切终究都不会发生。
雨依旧在淋漓地下着。
斯卡蒂只得强迫自己抬起头以压制住无穷的悲伤,望向高处岩石上方。
阿戈尔国旗与巡海守卫的军旗,以及与其并列的,深海猎人战旗。
湿透的旗帜即使高悬于杆上也不会再飘扬,而是低垂下,表面泛着水光。
难以形容的痛苦渗出她堆砌于脑中的墙壁。这些是她过去的象征,,即使经历了那么多,这刻入脑髓的形象依旧清晰而无变化,没有因为腐蚀而变得模糊不清。
凝视着垂挂的旗帜,她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依旧是那副模样……那副暗淡无光……近乎凝固的形态。即使是沾满污泥鲜血,破烂不堪,她仍然能一眼分辨出它来。
就像…就像她自己一样,一直都是那个女孩儿…
软弱……
盲目……
笨拙……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她自己的一部分,无比真实、没有半分虚假,一直如此。
斯卡蒂联想到自己的过去:在阿戈尔度过的童年、家庭的破碎、以及命运的转变——成为深海猎人;与非人怪物的战斗、、猎群的毁灭、在陆地的孤独流浪、与那个特殊灵魂的相遇……即使充满不幸与苦难,却依旧不乏快乐的回忆,以及那些值得为之奋斗的人和事物,都是珍贵的,她不想把这些拱手交出。
无论如何,她过去、现在、未来,都将是一名真正的深海猎人。她不想像她的姐妹一样变成海嗣,也不想成为怪物的躯壳,即使大群曾无数次在梦中向她发出邀请——那是一位神对于凡人所能给予的,最大的恩赐。即使是这样,她也不会同意。
与其那样……不如就以现在猎人的身份光荣死去……
斯卡蒂笃定决心,嘴角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片段继续播放着,那旗帜之下是数名熟悉的身影。
猎群的头领们在高处检阅着自己的猎人,斯卡蒂能分辨出总设计师的长槊、队长那副造型骇人的船锚、以及其他深海猎人内环执政官。
伟岸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阴晦天空最后一点光芒,投下令人窒息的黑幕,余留一双双血红色的双目发出的亮光,注视着自己。
她用余光扫视周围的黑影,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重压……责任的重压……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职责……并不允许她在这里倒下,因为幸存的人还需背负亡者的意志。
她需要继续背负所有的痛苦,继续活着……她需要继续活着来赎她过去的罪孽,即使她可能在之后的时间里都无法办到这点。但这就是战争,战争总会要求参与者拿出比其拥有的还要多的东西,付出比其能承受的还要多的代价。
“那……我该做什么呢。”
她想起来了,伴随着她意念的转变,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
然后……地面凹陷,她也掉了进去。
沉入散满鲜血,没有光的幽暗深水。
冰冷的,充满血腥味儿的海水冲刷着斯卡蒂的肺与鼻腔,深海猎人与海嗣同源的血,她一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是处于宽大的隧洞中。
这里不是海嗣的巢穴吗?
但没有时间给她用来疑惑了,巨大的鱼状海嗣自她面前冲来,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意欲将猎人一口吞噬。
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避!
斯卡蒂瞪大眼睛,迎向可能的惨死结局。
但是没有,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突破过来,超过斯卡蒂,径直与海嗣相撞,爆发出震荡的冲击波与气泡,险些将斯卡蒂冲到一边。
她把遮掩的手移开,看到一名独臂的猎人挥舞着柄有普通人高度的双头长柄战锤与巨兽对战。即使只剩下一条胳膊,他在战斗中仍能不落于下风。
猎人的技巧更娴熟,战锤狠狠砸中怪兽的头部,直接凹进头颅之中,巨量液体伴随着甲壳崩解产生的碎片自伤口处溢出。
海嗣无法承受这致命的一击,挣扎着呜咽了一两下,随即便沉入海沟之中。
猎人握紧战锤,转过身,看向斯卡蒂。虽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想不起他的样子,他的面部被黑影所遮盖。
但是她还没完全忘记他,斯卡蒂还记得那些曾令她心颤的细节。
他也是三队的成员,他是她的兄长,一个值得尊敬的猎人,远比她要强大,但他此刻也已伤痕累累:右小腿被贯穿,腹部上有两道斩伤,整个左臂被带走、以及其他足够将一个人杀死好几遍的密集伤口,而且已经没有血从这些狰狞的伤口中散出了,但猎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活着,不仅如此,他没有因疼痛而皱眉,言语依旧清晰而不含情感,仿佛没有受到伤害。
“三队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他说出这句沉重的话,却没有丝毫动摇。
斯卡蒂无法定位她当时听到这话时的情感……痛苦混合着绝望……愤怒掺和着悲伤……如此复杂以至于无法进行简单的概括,但激烈的战斗让她麻木了,身体不会再反映情绪的变化,所以她没有哭泣或是呻吟,只有无尽的疲惫。
“你是状态更好的那个,那就你去让那玩意儿闭嘴。我在这里拖住它们。”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向他道谢?还是就他要在自己之前死去而谴责他?或者只是道别?她不知道……即使过了这么久,而在之后的日子里,她想必也不会得到答案。
“我们为了这个机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要浪费它。”
坦然赴死的猎人不会等待斯卡蒂的回答,他默然地转过身,深呼吸,然后将战锤的锤头转到同肩平。
“做必须要做的事……而我就此不会再后退一步。”
做必须要做到的事……
做必须要做到的事……
斯卡蒂注视着阵亡猎人的幻影,死者的遗言不停地在活着的脑海中重复,让她明晰了自己的目标。
她知晓自己需帮助尚且存活的人,她要像从她梦中怪物的手下保护她的同袍姐妹,即使代价是她会像他的兄长那样死去。
但她是一名猎人,猎人从来不会畏惧牺牲,她也不会。
蛛网般的裂缝渐渐从四周蔓延开来,就像一点点碎裂开的玻璃。斯卡蒂的记忆无法再继续庇护她的意识了,那东西很快就会抓到她,命定的时期快到了,而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畏惧。
奔涌的暗流从突然破开的洞窟中涌出,她无法抵抗,被裹挟着冲向混沌的中心。
奇怪的是,明明是在向深渊坠落,感觉却像是在向上升去……
浪潮将她冲到被一层血色海水覆盖的滩涂上。
滩涂宽阔无垠,毕竟这是这个空间夹缝中唯一的场景。泡沫泛起,在必然的破碎前反映着这幻境胆汁般的光线,伴随着永恒回响着的空洞单调的水声,足以扭曲任何试图理解这片存在的思维。
不知过了多久,猎人便踉跄着,狼狈不堪地站了起来。这无关紧要,因为这里并没有确切的时间的概念,这是夹缝间的镜面世界,现实宇宙的细微倒影,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血水从浸透的衣服上淌下,粘附在她银灰色的长发上面,沾满她的面孔,都泛着恶心的油光。
她环视四周,没有因为自己深陷绝境而慌张恐惧,那种情感在她看到自己那沉于水面,静静躺在自己脚边的武器时便消失了。
猎人将巨剑从水中捞起,跨在背上,同时遮帽也漂了过来,她把湿乎乎的帽子从水面捞起,拿在手心狠狠攥了攥,然后便把皱巴巴的帽子放在了头上。
不错,熟悉的感觉。
也许歌蕾蒂亚会就她现在的形象相当不满地评点一番,但这无关紧要。她还是她,一个猎人,这就足够了。
斯卡蒂点了点头,现在她要去做必须要做到的事,就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