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杂记 海军
毕业之后,因留京实习,我几经周折在北京通州物资学院附近找了一所住房,与四家合租。选择合租,当然是为了省钱,而相中这里,除了通勤的便利外,更有一层个人的因素。小区紧挨着一条河,北京风大,走在路上,常有温润的河风迎面吹来,颇有海边漫步的感觉。
海边生长的人,似乎和水总有着某种渊源,打住进来那天,我便和水攀上了联系,而这一回,水不再是看房之日在路旁等中介时那引人神往的湿气,而是身处同一片屋檐下、头一个跟我说话的邻居。大哥是位海军。
我没问过大哥的名姓与家乡,只从他蓝白条纹的短袖和隔着门听到的谈话中得知他是个当兵的。大哥是个有家室的人,媳妇大概是位语文教师,每日在家里给学生上网课;还有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时不时趁着万籁俱寂的时候哭两嗓子。我每天出去得早,从未和大哥打过照面,只在下班回家的时候有幸与他攀谈过两次,所谓攀谈,也不过是寒暄几句,问问电费怎么交,或者嘱咐我看好路由器的电源线,授课时一旦断网他媳妇要罚二百块钱而已。
有天下午,我忽然收着大哥的一条微信,说是雨天跳闸,网络中断,能不能让他翻窗户进我屋把电闸打开,不然大嫂要扣钱。大哥一再保证,说绝不会动我的东西,我二话没说,当即应允。晚上回家,我下意识地看了看那扇开向屋里的方框小窗,心里暗暗佩服大哥的身手,进得屋来,又从墙上的一道大黑鞋印推演出大哥着陆的姿势,至于屋里的东西,我没去费心清点。
有了这么一遭经历,要不是大哥走得太早,我俩兴许还真能做个朋友什么的。和夏日不绝的蝉鸣一样,他要搬家的消息也是我隔着门听见的。刚搬进来不久,有天我听见他与人聊天,说自己两个月后要搬去别处,那地方上班近点。过了些日子,屋里便响起了行李箱轰隆轰隆的轱辘声,我听着那轰隆声渐渐走近,又随着大门的咣当一响渐渐去远,心里正有些别扭,过了一日,轱辘声却又响了起来。一连几天,行李箱出了又进,进了又出,我一次也没见着大哥,却眼瞧着里屋门口堆积如山的杂物越来越少,最后,也不知是哪一个周末,我在屋里听见这么一段对话:“走了?”“走了。”
几天过后,房东过来收拾屋子,我趁机瞧了瞧里屋的样子,挺亮堂,挺整洁。
没过几天,大哥那屋又搬来了房客,而这位我尚未深交的海军,便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