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封神第一部编剧曹升的个人博客，1-9期汇总，个人存档用。

记录了曹升被乌尔善一步步诱骗（?）中途接手第六版剧本后开始打磨和不断创作、以编剧的视角和身份参与到封神三部曲的工业化科学管理体系中长达两年的创作生活。

作为一本创作者手札，包含个人创作和多部门参与共创的内容，呈现大量故事内容的想法在改变、探索、成形、推翻和不断重来并捏塑的细节。

20170701

忽有阿乌姐微信，邀我北京一游，给封神的剧本顾问一下，帮着改改封一的台词，大概两个礼拜的时间，保证轻松愉快。

就挺意外的。早就知道乌尔善正在弄封神项目，前不久才刚刚开了发布会，官宣了主创阵容。我本来以为剧本都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开拍了。

 

去不去北京，其实挺犹豫。

一是手头正在准备写一个商周时期的长篇，虽然完全抛开了封神演义，从正史记载和考古发现的角度出发，重述商周之变，但毕竟是同一历史时期，因此特别担心会有题材冲突。

二是很怕看到封神的剧本，不想破坏这个项目在我心中的神秘感。出于对封神这个题材的热爱以及对乌的信任，我一直对这个项目抱有极大的期待。我最想干的其实是，等电影上映之日，坐进漆黑的电影院，静待电影开场，对银幕说一声：surprise me！

 

转念再思，自从写完龙之战剧本之后，和大家确实有五六年时间未见了。同时，我也满怀好奇，乌在这个项目上已经投入了三年多的时间，我很想知道他把封神究竟弄成了何等模样。

 

20170703

下午抵京，签完保密协议，拿到封神三部曲的剧本。目前的进度是：封一写到了剧本第六稿，封二、封三则尚在大纲阶段。

 

20170807

我本以为这次来做剧本顾问，是要和原来的编剧团队一起工作，然而并没有。从头到尾，我和编剧团队居然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何以如此，乌未解释，我也不好问。所以，变成了我是一个人独自工作，进行剧本之撰写。

 

自拿到封一剧本，开始酒店闭关，没日没夜写了五天，删戏加戏改戏重写，期间重感冒一次，好在还能坚持。

 

写完交稿，然后便是每天的剧本会和不断修改，行程从两个星期一拖再拖，不觉已是一月有余。此之来，何尝是闲散袖手之顾问，而竟成了水深火热的编剧。

 

幽居帝都，孤灯只影，夜深人静，忽起写日志之念。既是保持写作之习惯，也是创作之回顾、素材之积累，兼记所闻所思所得。或可留诸异日，温故以知新。

 

【补注：我当时确实大意了，没有闪，完全没有想到封神的剧本写作会如此漫长、艰难，且一开始把自己定位在剧本顾问，想着两个礼拜之后就可以抽身而退，所以也并没有想到留下创作上的回顾。事后看来，诚然是一种极大且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自本日始，整个剧本的创作过程基本都以编日体的体例概要地记录了下来。】

 

20170808

下午，封一剧本会，聊封一最后几场未定之戏。

 

昨晚所写四伯侯龙德殿惨案，直接通过。姜子牙三人入朝歌、午门、大殿献宝三场，也渐渐讨论明白。

 

剧本会间隙，和吴老师聊，告以接下来的封二、封三将不再参与。吾之顾虑，主要在于时间，封一已经写至剧本第六稿，顾问的工作量尚且如此，况封二封三尚在大纲阶段，问题更多更巨，再这么个顾问法，耗时至少半年以上甚至一年，代价殊大，且我手头已有写作计划，也不宜耽搁太久。

 

此前的剧本会上，王艺老师的一句话令我印象极深：看上去的台词问题，往往并不是台词的问题，而是故事的问题。

 

吴挽留，言，此刻再去找人，恐也难得合适人选，以前合作过的几位编剧，皆非此类题材擅长者。吴言乌曾对他感慨，曹升来了之后，就是不一样。

 

芦苇老师自然可行，然而他不愿写这类魔幻大题材，因为他不信这些，二是年纪放在那儿，三是工作习惯，恐也不适合此三部曲。

 

我说，知道大家不免失望，但也只能如此。此类交谈，对我向来都极艰难，既然说出了决定，不免有如释重负之感。

 

又聊到如何想到让我加入封神项目。说是搬到目前公司所在地的第一天，乌、孙晔、吴老师三人聊天，乌直言对封一台词本很不满意，已经是第六稿了，一直在原地踏步不前，时间紧迫，计将安出？孙晔说，要不让曹升来试试？吴老师附议。于是，乃有我此次北京之行。

 

在此前的某次剧本会上，我也提到，封神的剧本，还是需要写出商代青铜器的那种狰狞感和压迫感来。

 

旁听概念设计的提报会。各种参考图，看氛围、构图、摄影机角度。骑兵冲锋，须斜拍，用极高之角度。如麦克白之战场，前后景之虚实对比，雾气在后景弥漫。参以多雷神曲之插图，画四到五幅定帧。

 

晚饭火锅，席间闲聊。

 

乌言，我新加的开场苏全孝这几场戏极佳，无论是阵前之杀，还是篝火那段，直接用戏剧事件把质子的概念勾勒了出来，以前多少招都想过，也没把质子是什么给说明白，甚至想过用旁白的形式。对乌而言，这是难得的夸奖了。我说是前期沟通得好，乌言，此前就知道，只是都没想出招来。上次也听到乌和画分镜的阿善聊这段戏，说这段戏有精髓，是电影，在原稿上有巨大提升。又，某次有摄影指导王昱老师参与的剧本会，读到篝火这场戏时，乌也言，这场戏极棒，有情感，有人物。

 

我接手之后，封一所做的较大改动，略列如下：新人物苏全孝之加入，大殿殷启直接当场刺杀帝乙，傀儡术，姬发和殷郊二人兄弟紧密结合，联手行事。纣王的前史，姜子牙入朝歌的方式。姬发和姬昌相见，姬发救姬昌。伯邑考的行为逻辑。

 

20170809

昨夜及今日下午，重写姜子牙初入朝歌一场，又修改午门广场及大殿二场。

晚上讨论通过。今晚及明日当再修一遍台词，后天剧本围读。

 

20170812

结束封一剧本定稿写作，是为第八稿，可以开始对外分发。

 

下午，在走廊和乌简单聊了下封二的问题。

 

去吃饭的车上，乌言，15年曾写过一个定稿的大纲，后来被完全推翻，妲己设定为姬发的爱人，被纣王掳掠，讲了一个三部曲的爱情故事，但问题是，第一部纣王和姬发都没见面，而且爱情也不足以撑起史诗的格局。所以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推倒重来。我说，这需要勇气，一般人也就差不多得了。

 

晚饭涮羊肉，庆祝封一剧本第八稿之完成，同时为我饯行。食毕，旁边咖啡馆稍坐。

 

乌对我说，封神这个题材是适合你的。乌极少夸人，所以这是一句很高的赞誉了。乌对我表示感谢，我答，希望不负所托，又说，每次和他写剧本，都能逼出更强的自己，让自己到达另外一个级别，发挥出此前未曾知晓的潜力。

 

乌问我，你对当职业编剧没兴趣？我说，还是写小说过瘾。乌言，姜子牙等人一到朝歌就被拐去祭天台工地，这就对了。我答，是，紧扣事件，戏就是这样，感觉到了，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一切便都勾连了起来。

 

乌一再推荐芦苇的赤壁剧本，回头得找来一读。

 

前几日，送道格回LA，剧组一楼火锅聚餐，见到了王昱老师和叶锦添。王昱老师极和蔼，使人亲近。叶果然是围巾党，大夏天也扎根围巾，一口港普话，听得实在费劲。

 

此次来京，一月有余，写到封一剧本第八稿，成果还算说得过去。

 

明日返杭也。

20171019

 【补注：前此，本年9月18日到10月2日，乌至台北做金马奖之评委，邀我同行，聊一聊接下来封二的剧本该如何进行，允之。

 

在台北的两个礼拜，和乌一起对封二剧本大纲做了检讨和整理，在保留主要人物之外，大破大立，几近推倒重写，弄出了一稿新大纲来。另，和封一相比，封二战争戏极多极重，古装战争戏国内就没有能写明白的，此次重写，战争戏至少在逻辑上、情节上是基本立住了。虽或不中，当亦不远也。

 

台北停留期间，抽空一游史语所。安阳的好东西多在此处，惜无商代重器，唯有鹿、牛二方鼎，鼎底有鹿、牛二字铭文。另有一中爵，有铭文曰中，在同器型中堪称硕大无匹。又有铜人面、骨器、甲骨等，以及被盗商王大墓中幸存之大型石雕残件。此外单有一面墙，密密麻麻摆满骷髅头，百数以上，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参观者，为之头皮森然，不敢片刻驻留。】

 

下午高铁抵京。此来乃以编剧之身份，正式加入剧组。

 

明知作为一个中途接手的编剧，届时必将面临很多可以想见的尴尬，但最终还是决定加入，盖因目前剧本似已走入绝路，而我貌似又是那个能开出一条新路之人。而从写作者的角度，封神这样的国民题材，错过了也委实可惜，如欲复得，诚不知何年也。兼以众人之一再相邀，而我既已入坑，且又越陷越深，确已脱身不能。

 

酒店工作人员已经跟我很熟络了，见到我都打招呼，哟，又回来了。

 

晚饭火锅。路上和乌聊到音乐，因问作曲打算请谁。乌言，歌剧适合于宏大叙事，要找西方能写歌剧的人来，又因必将用到大量的中国元素，故也须有中方音乐家加入，共同来完成作曲。

 

阿乌姐谈到詹叔对封一剧本第八稿的意见已经反馈回来，给了高度评价，曰：非常激动，感情完美，充满动作，真正史诗级。

 

我也挺高兴，辛苦终究没有白费，感叹道，大家这下心里算是有一个底了。

 

20171020

下午一点，正式开始封二剧本会，晚八点半结束。

 

本以为这次总算可以和编剧团队一起合作了，然而依然没有，我还是在孤身奋战。对此情形，乌并无解释，我也没问。

 

剧本会上，我一人独力面对一众导演组。此种阵仗，我倒是早已习惯了。

伞兵的宿命就是被包围。

 

【补注1：事后看来，自本日始，我算是正式接手了封神三部曲的剧本工作。封一，从剧本第七稿开始写起，封二和封三，则是从剧本大纲重新写起，足耗了两年光阴，一直战斗到最终剧本工作之结束。

 

随着写作之深入，越发觉得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三部曲剧本的艰巨性，远出我意料之外。

 

世界观、主题这些最基本的问题，本应在剧本正式写作之前便解决掉，但我接手之后，这些问题依然存留着，醒目着。在接下来的剧本写作过程中，几乎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耗在了解决这些问题上。譬如，封神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作用和原理又是什么？天谴具体何指，其和封神榜的关系又是怎样？什么是天下共主，如何定义？仙、人、妖三界又是何种关系？一些关键人物的动机和目标又是什么？诸如此类，皆是不容回避、急需解答的问题。

 

封神作为神话史诗电影，世界观之重要性，再怎么强调都不过分，这也是神话史诗电影区别于历史大片、现实主义影片的核心所在。历史大片，乃至于现实主义影片，并非没有世界观，只是在创作者和观众之间，有着世界观上的默契，大家都知道并理解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所以不用特意去塑造之，强调之。

 

但对于神话史诗电影来说，创作者和观众之间，并无世界观上的共识可言。观众能否进入并相信影片中的世界，完全取决于创作者的世界观是否夯得足够结实。神话史诗是一场大梦，世界观便是那张床榻，观众的梦是否酣畅香甜，床榻的意义无待多言。

 

所以，作为创作者，首先必须认识到世界观的重要性，舍此，神话史诗根本无从谈起。这一点，偷懒不得，更别妄想能糊弄过去。】

 

【补注2：以下数月，都在埋头狂写封二剧本。封二剧本写完，接着再继续写封三剧本。这其中，偶尔也有和封一剧本相关之工作，酌情摘出，录于文中。】

 

20180113

下午，写完封一开篇序言。

 

为什么这部分如此难写，拖了足足一个礼拜，乌追问也要硬着头皮往后拖延，且久久不敢动笔？

首先是一个找不到语感的问题，要有那种宏大叙事的浩然之气，类似于在写宪法或者十诫。其次，还是在于世界观不清晰，没有夯实，因此并不知道要写什么内容，怎么贯穿，事件如何进行。

 

此次写的序言，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个版本了。回顾原来写的那几版，全是这个问题，没有内容，避重就轻，因为不知道该写什么，所以没有直接叙述的勇气，自然也不能打动人。如果没有建立一个坚实的世界观，没有对整个故事的确信无疑，这篇序言是写不好的。

 

所以，我的感觉就是，这篇序言虽然是三部曲故事的最开始，却反而要留到最后再来完成。

 

20180407

早上七点半起，奔赴马场。

车上和孙晔交流封一剧本。

 

到了马场，看演员马术训练。主角们的马都到了，纣王的马尤其高大威武。一群年轻人骑马迎面冲来时，画面十分震撼。

 

乌言，中国还没有拍过真正意义的马背上的战斗，这次可以创一个先例。我说，赤壁那么多马，但打也都还是挪到地上来打。

 

下午，观看演员训练营的汇报演出。小伙子们的击鼓表演和实战对打，满满的青春活力。年轻人彼此支持、鼓励、起哄，很是动人。

 

晚上，看姜子牙逃出龙德殿的打斗动画设计，时长3分50秒，乌让剪掉一分钟左右，只留打得好的部分。桑林说，龙德殿这场戏，姜子牙等三人的人设还是要搞清楚，不然不好弄。我说，目前还顾不上，得先把封三的剧本写完，然后才能再回来重写封一的剧本。说这话时，我自己都感到莫名苍凉。

 

20180414

 连续几天起早床，有点头晕脑胀。

上午十点，封一围看。

 

围看由预览、动画组成，配音由导演组的小朋友们自己完成，没来得及弄好的部分用读剧本的方式代替，算是对封一全片做了一次整体而粗略的呈现。看得出来，大家为此费了不少心血。我没见过这种工作方式，也是很感新奇。

 

围看的目的有二，一是估算时长，二是对片子作一个总体上的观察。

 

剧本的问题，通过此次围看，也得到了更直观的揭示。我的感受是，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封神榜，这条线存在的必然性，看不大出来。一些废戏、不连的戏、不在点上的戏，也都得在接下来的剧本工作中再好好检讨。总体观感上也还不够激动人心，很多地方还有再加分的空间。

 

乌问我，文字和影像的差别，以前是不是完全没这方面的体会？我说，文字有模糊性，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影像就绝对化了。乌言，视效大片，预览十分必要。像复联这种，六个英雄对打，完全不可能到了现场再去琢磨，必须先作预览，一点点地去弄完美，在开拍之前，就得做到成竹在胸。

 

聊到封神榜和大危机，我说，可否是纣王一开始的目标就锁定在封神榜？他所作的一切，譬如弑父杀兄，就是为了引下封神榜，将其据为己有。孙晔不置可否，乌则一口断定，这个不好，等于是封神榜成了罪魁祸首，间接也把女娲娘娘给否定了，有大问题。我倒真没有往这层去想。必须得承认，乌保持了冷静和清醒，没有慌乱，就算病再急，也绝不乱投医。

 

总体感觉，剧本离完工还远着呢，越写越没个头了。当初应允加入封神之时，实在是计不及此啊。

 

20180406

上午十点，封三剧本会。

 

忽然之间，似乎就把封三最终的大高潮给搞定了，虽然我自己有点不敢相信，心里特别没底，但乌觉得还行，王昱也觉得差不多。于是也有点高兴起来，吃午饭时还说，看来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然而没过多久，黄渤来了。

 

黄渤对封一剧本提出了强烈的批评，尤其是姜子牙这块，现在的剧本，拿掉姜子牙对故事也没有影响，如果姜子牙这块观众不在乎，而只想看姬发这边的话，那姜子牙的出现反而会招人讨厌。

 

黄渤的具体意见大致如下：

 

戏太松，每场戏要扣紧主线，想清楚和主线的关系。

 

关于动作戏，如果打之前的压力和打的目标不给充分，打斗就毫无意义。像姜子牙逃出龙德殿那场，如果封神榜的问题不解决，后面的打就没有意义。

 

很多场戏，本可以充分挖掘，就那么轻易放过，太可惜了。

 

姜子牙、哪吒、杨戬三人，得建立群组关系，三人各有各的分工。群组关系建立牢固了，一说话观众就会乐。哪吒、杨戬都是符号化人物，得提炼出标志性的性格、台词、动作。

 

姬昌食肉饼那场，纣王可以有一万种演法，重要的是最后来那么一下，告诉姬昌，你吃的是你儿子的肉。

 

关于新人演员，不要寄望于他们能够自己挖掘，所以在剧本阶段就要给他们提供帮助，表演提示要写充分，给他们一个抓手。

 

台词太水，像电视剧，单场戏都要再好好抠。说话都太直来直去，如果一直是这风格，也行，否则，得再考虑。

 

黄渤最后说，时间太紧张了，这么大的戏，可不敢到了现场再去抠台词。赶紧得先回来弄封一剧本了，就现在的剧本质量，差太远了。他说自己读剧本的时候，越看越生气，一页页地在上面打叉。

 

必须承认，黄渤的意见确实切中要害，值得好好总结和思考。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最大的问题，看来还是在世界观上，得重新再搞，这才是治本之道。

 

写剧本就是这样，按下葫芦起了瓢。

 

20180502

【补注：前此数月，大致将封二和封三的剧本粗略写毕，只能说勾勒出了一个大概面貌，离定稿还远。在写封二和封三剧本的过程中，世界观、主题之类的核心问题，不断暴露，不断解决，但当时最重要的是要向前推进，尽快将剧本初步完成，因此很多内容还来不及进行修改和调整。如今三部曲剧本总算都眉目初具，整个故事也大致清晰了起来，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重新回到起点，对三部曲剧本从头开始进行检讨和大改，重新再写一遍。】

 

下午抵京，飞机晚点一小时许。

 

四点半到剧组，封一剧本会，开始总攻封一。导演组全体出席，十来号人，对我这个编剧虎视眈眈。

 

乌抛出了现存的三个关键问题，一是大危机的具体设定，二是姬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人物性格是什么？三是姜子牙这条线和主线的关系。

 

剩下的，则是单场戏的质量问题以及动作场面的处理问题。

 

大危机的问题，完全无法突破。聊到最后，乌对我说，咱俩又相对无言了。

 

晚上去了趟超市。一个北京土著站在我不远处，看了看拖鞋的价格后，大声说，28块，这么贵，走，不给他这个面子。

 

实在是有趣的台词，尤其是用地道京腔说出来。

 

20180503

下午三点，封一剧本会。

 

看了道具铜剑的样品，浙江龙泉造。

 

关于台词，乌希望是史记那样的语感，节奏铿锵有力，现在的台词有点两边不靠。

 

明天当重写封一开场的序言，已经记不清是写第多少遍了。

 

20180505

下午两点，出发去演员训练营。

 

车上，乌问，妲己的目标是什么？我说，大概也只能做报恩和爱情。妲己如果想有人形，除非像画皮2那样，先得铺妖没有感觉，所以才会对人形有渴望。

 

我说，最担心的还是世界观，逻辑上感觉还是缺失了一环。乌言，不能用物理逻辑来，得用神话设定，硬给。此处也可见我和乌的大区别所在。如果能想出解决办法，感觉是我的方案为优，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也只能按乌的方案来了。

 

车上听哥伦布1492的电影原声，很是振奋，有想冒险之冲动。中国礼乐制度的本质在于维护既定秩序，完全不可能鼓励冒险和创新，不仅不鼓励，而且更要扼杀之。

此乃礼乐制度的一大死穴，而恰恰是在孔子所谓礼崩乐坏的时期，反而迸发出了中国思想史上最为灿烂的篇章。

 

训练营观看学员们排练俄狄浦斯王。

 

在我看来，古希腊的表演方式终究有些浮夸和幅度过大，因为是剧场演出的关系，所以当时的剧作家们在写作时也不得不去刻意地追求剧场效果。可以惊四筵，不可适独座，这或许便是史诗英雄和现实主义的区别所在吧。

 

一群年轻小伙子面朝我这个方向齐声怒吼之时，有被震撼到。

 

乌言，表演，不是在演台词，而是在演潜台词。演员得分析台词，应该如何处理，各种层次感，得演出来，尤其是长对白，绝不可能是一种情绪到底。

 

两位表演老师在最后指导排练的时候，差点当场掐了起来。一个说这样，一个非得那样。众目睽睽之下，也是属于成功抢戏了。

 

罗晨说，很期待早点看到封三的剧本。

 

去晚饭的路上，碰见三个小哪吒，问我，叔叔，你是剧组的吗？又碰见几个年轻学员，相当有礼貌，看见我还鞠躬。阿乌姐介绍我，笑言道，这是编剧大大，你们以后的戏，就在他手上。

 

20180506

下午一点，封一剧本会，晚八点半结束。黄渤出席。

 

先聊总体，再一场场戏捋。

 

黄渤表达了他对封一剧本的强烈担忧，拿到剧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演。整体氛围太黑暗，太压抑，很担心，不是很赞成，戏都过于严肃，一定要避免弄成历史正剧，如荆轲刺秦王之类。

 

黄渤说，封三的规则很清楚了，但封一还不清楚。乌言，封一是一年前写的，现在写到封三了，才算把规则给弄清楚下来。黄渤建议，规则要直给。

 

闲聊预告片之制作。乌言，信息要单一，其本质就是一个广告，不要担心会剧透，不能和观众对着干，不能故意违背他们的期待。要先满足，才能诱敌深入。

 

元始天尊等仙人的身高改为五米多。

 

聊到开拍之后的工作安排，曾鸣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时的具体工作，但这么大的项目，也只能做好螺丝钉，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了。

 

大家都动员我去青岛，几乎是要强行的节奏。

 

20180507

下午三点到剧组。

 

先旁听礼仪提报会。

 

关于龟甲占卜，礼仪指导认为，可能是用火燎，我说大概还是要用棍戳。乌建议做一个实验以验证之。

 

礼仪指导问，什么时候可以进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提报完毕，继续封一剧本会，晚九点结束。

 

大量增加姜子牙和主线的联系。四伯侯女娲庙聚会，改为源自姜子牙的鼓动和串联。

 

人间这边，姬发、殷郊、比干三人商议，达成共识，认为纣王一定是遭到了狐妖魅惑，决定联手挽救之。

 

每场戏，还是得聚焦在人物关系上。

 

20180508

上午十一点，封一剧本会，下午五点结束。

 

会前，和曾鸣闲聊。聊到吃饭问题，曾鸣说我和乌的餐补是每人一天若干。我说，会不会有点低了？曾鸣说，大佬都这个标准。我说，王昱老师这样的大佬来了也这样？曾鸣说，你也是大佬啊。

 

整个故事框架基本上理顺了，更重要的是，姜子牙这条线终于成功地和主线勾连在了一起，而且勾连得还算紧密。

 

姜子牙以寻找殷郊为目的，在城中尾行姬发，到了比干府，加入猎狐行动，提供白狐信息及法术理论支持。姜子牙潜入法场，看见殷郊即将被杀却无能为力，哪吒、杨戬二人及时现身，姜子牙命二人带走殷郊尸首。姬发提着一个假头，登上城头向纣王复命，其实已经存了荆轲刺秦之心，不再是一直站在纣王身边杵着，没什么戏可演。考虑到申公豹的行动只能和封神榜相关，于是决定让姬发带着姜子牙一起逃出朝歌城，饕餮狂追二人，姬发换上姜子牙的衣服继续跑，对姜子牙进行了一个保护。

 

一气改完以上，我其实很心虚，进展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乌也很兴奋，说今天很有进步。

 

乌今天似乎略有疲惫，但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姬发故意放过姬昌那场戏，我说我特别想删掉，乌马上反应过来，删不得，少了父子和解这场戏，整个故事会有问题。

 

谈到纣王和妲己的关系。曾鸣建议，做成天生杀人狂那种，一对情侣因为恶走到一起，并一起以作恶为乐。乌言，不行，那对情侣杀的其实都是坏人，每个坏人被杀前，都还特地铺垫了他们为什么该死。

 

谈到今天的大量改动，曾鸣说，制作那边怕要疯了，各种已经弄好的工作，等于都要重来，小朋友们估计要哭死。

 

导演组的小孩们打算到时在青岛自己租房住，拍摄周期长达两年，如果和人同住，肯定会有各种矛盾，所以还是自己一个人住比较好。

 

20180510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黄渤参加，晚十一点结束。

 

对于我们这两天的工作成果，黄渤似乎还算满意，都搭上了，补丁打得还行。

 

黄渤说，新人物出场，最好由熟悉人物引荐，避免给人另起一枝的感觉。检查戏份之原则，一切向主要人物集中，与此无关者则删除之。

 

回到酒店，看角斗士，多少有点看不动。不自觉地就会带着编剧的眼光去审视每场戏的处理，非常累。这是对我观影乐趣的一种强行剥夺，让我很是抑郁，我更愿意当一个无脑的观众，别人说什么我都信。

 

无知是一种快乐。

 

20180511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晚六点半结束。

 

乌先问我想要如何开展工作，我说，还是一场场过吧，尤其是动作戏部分，很多调整我这边都没有跟进。

 

封一开篇序言，乌说得删掉一半，我说那就分成两段，关于人间的那段，在后面让哪吒等人通过对话带出。乌言，可。

 

聊了一会之后，我觉得不太对头，聊得太精细了，我担心会不会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建议最好还是再从总体结构上进行检查，看看还存在哪些比较重大且亟待解决的问题。

 

曾鸣提到，比干他们的计策感觉有问题，弄了半天，结果很轻易就被纣王给干掉了。大家很认同，于是就此展开讨论，最后确定将场景改在宗庙，比干等人试图捉妖，然后被纣王反杀。纣王和妲己马上就地激情戏，同时平行剪辑姬发领命去杀姬昌。

 

关于宗庙，我以为有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牌位，给人压迫感，结果并不是。乌言，你不用管这些场景设计。我说，我得写啊，还是得心里有数。孙晔拿来宗庙设计图，乌又带我去看了宗庙的建筑设计。

 

乌言，最后姬昌躺在病床上，感觉无戏可演，最好有一个什么东西，能代表他对姬发的思念。我说，古代刚好有这种东西，玉环。环，还也。随巢子曰：召人以环，绝人以玦。于是又加入了玉环这一关键道具的铺垫和贯穿，顺便也解决了一个小bug，八年不见，姬昌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姬发。

 

关于闪回姬发没杀姬昌的那场戏，我还是强烈建议删掉。乌仔细想了想，决定删除，不用说那些煽情的台词，最后父子二人在西岐重逢，足够了。古代的人，人狠话不多。

 

孙晔说，傀儡术有问题，太多的bug需要解释，而且目前的解释，又会引发新的问题，所以感觉很累赘。我说，那就让大殿上的殷启其实已经死了，他的行动是因为妲己附身。一个很寒冷的想法，大家纠结了一下，然后认为可以，用妲己已经展现过的法术，没有增加新的设定。原来我写的那个木偶和傀儡术，总感觉有点随意。

 

这么一番改下来，感觉又有提高。

 

曾鸣给我打预防针，说，到时还要大改。我说，放心，不会了，以前封一剧本虽然大家觉得还不错，但几个硬标准，其实并没达标。现在通过了几个硬标准的测试，那就大体上不会有问题了。好的剧本，还就是好，足够过硬，让你改不动、改不了。

 

角斗士中，一个贯穿小人物，由于戏份过少，但又需要让观众记住，于是给人物加了一道贯穿嘴部的伤疤。这应该是故意为之，算是编剧上的一个小技巧了。

 

20180512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

 

进展不大，卡在了昨天新提出的附身术上，乌认为和傀儡术区别不大。我说，有区别，一是难度升级，不易重复，二是现有法术，不必再多解释，前面大营那场戏，妲己只要向纣王和观众证明自己有法术即可。乌想了想，觉得行。

 

王昱后至，乌向他复述了目前的工作进展，王昱表示不错。

 

单场戏还是没来得及聊。

 

通天教主的目的贯穿问题，还是没解决。

 

一切此时问出的问题，都是为了避免日后被观众问起。

 

晚饭，同席者有未来的B组导演，曾参与画皮二和寻龙诀。该导演谈到在敖包拍云彩的空镜，如有神助，非常顺利。一个人说要收工，该导演说，你有没有职业道德？白天收工的标准是什么，是光圈都打不上去了才能收工。

 

乌问这次封一重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 5月2号。乌言，十天左右的时间，取得这样的进展，非常不错。

 

乌言，写剧本就是要不放弃。我说，目前还没遇到绝望的时候，发现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难。对我来说，唯一的痛苦就是时间实在太长了，有些困扰。

 

曾鸣等导演组小孩在看青岛的租房信息，乌问要不要给我也租一个，孙晔说，曹升到时肯定得住酒店啊。我说，这么说来，青岛我是逃不掉了？

 

蹭王昱的车回酒店，路上问王昱，觉得封一剧本目前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王昱说，整体还不错，戏很紧凑，结构不会大动了。谈到拍摄问题，王昱说，难，国内谁也没干过这事。我说，是，没人连写三部，也没人连拍三部。

 

20180514

晚七点四十，封一剧本会，九点半结束，过了一遍开篇的动作场面。

 

20180515

上午十一点，封一剧本会，下午五点结束。

 

昆仑这场戏，我不肯放过，目前还是比较一般，有点水。

 

谈到纣王的奢靡，怎么个奢靡法，也没想出办法来，想来想去，似乎总不离食色二字。我说，一切欲望，其实都是这两种基础欲望的变形，所以，也没有什么高级低级之分。

 

剧本实在聊不下去了，开始和乌闲聊各自的阅读。

 

剧组即将全体搬往青岛，办公室各种碎纸。

 

晚上无事，独自去看复联3，步行来回。

20180519

早七点起，奔赴顺义，观看演员训练营汇报演出。

 

和上次相比，这次汇报演出增加了灯光效果。导演组的小朋友们也都来了，观摩阵容比上次盛大了许多。

 

动作表演给我印象极深，完全就像是在真打，其中近身肉搏的戏，非常真实，一不留神就会受伤。这样的动作场面，对体能和反应的要求都极高，大概也只有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才能胜任。

 

20180611

终于还是无可逃脱，于今日抵达青岛。

 

机场到剧组所在地东方影都，车程将近一个半小时，很是不近。

 

参观U形办公楼，导演组的小朋友们共享一个大工作间，每人一个工位，方便随时沟通和讨论。

 

三爷快成为我的标准称呼了，小朋友们都这么叫。

 

领了剧组工牌，感觉特别奇异。

 

晚饭，剧组食堂二楼，曾鸣生日，导演组聚会，人算是到齐了。

 

乌介绍了导演组人员的职责，这才知道每个人都有具体分工和对接。

 

提到我在杭州新写的封一第十稿剧本，王昱表示不错，有怼了，感觉有了。我说，嗯，主要是聚焦了。

 

20180612

下午两点到园区，先开电瓶车转了转，熟悉一下环境。一路海风拂面，颇是惬意。园区内各种大小不等的摄影棚，几乎都被封神剧组承包了。

 

下午四点，封一剧本会，稍聊。

 

会上，有意见提出，希望纣王和妲己有合谋的感觉，甚至一度动摇回傀儡术，乃至最早的蛊毒，觉得附身术有问题，妲己为什么不对纣王也如法炮制呢？我说，纣王不能想这个问题，否则身边来一个人就得想一下，他或她为什么不搞死我呢，那故事就没法弄了。二则附身术存在的问题，傀儡术一样不少。我提出，是否纣王将妲己献给殷启，妲己借机附身在殷启身上，这样纣王也算有了一个主动动作。大家觉得似乎还行。

 

开篇序言部分，盘古和女娲的身份问题，建议还是按传统神话来。

 

关于妲己的前史，我感觉应该尽量简略处理。

乌言，妲己煽动人心。

我反对，说，恶必须是纣王自带的。

孙晔表示同意，说，妲己最好不要参与及改变纣王。

 

晚上回到酒店，好歹又把封一开篇序言重写了一遍。在整个剧本的写作过程中，此处费力最巨。就这短短的一百来字，重写了不知多少遍，再这么折磨下去，对我的颜值相当不利。

 

20180613

中午，和侧拍组组长恩和午饭。

 

恩和此前跟过张艺谋的影剧组，这次进封神剧组，最早只来了他一个人，随着剧组的急剧膨胀，对侧拍的需求越来越多，他公司有九个员工，目前已经全部投入到了封神项目。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三点结束，主要讨论我昨晚写的封一开篇序言。

 

看曾鸣在画剧组组织架构图，问其何用，答，给训练营的学员上课，让他们了解剧组的运作复杂度，也让他们知道，哥哥姐姐们不是在这里混饭吃的。

 

晚上，继续封一剧本会。

 

深入比较了妲己的傀儡术和附身术之优劣。我说，附身术更符合妲己的人物处境，逃避，躲藏。孙晔也认同，说，傀儡术就超越了人类，不太符合人物。

 

孙晔纠结于一个问题，为什么妲己不投靠殷启呢？我说，妲己和纣王有约在先，她也可以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啊。

 

我说，封一剧本有四万四千字，太长了，一定得脆。孙晔说，武吉一家的戏可以删除，不在主角身上，就算拍，最后估计也得剪掉。我说，动作戏也太长，还是拖拉。

 

闲聊，训练营学员采用的是军事训练方式，可以培养配合及对抗，跟健身房练出来的相比，肌肉块不同，身形不一样，气质也不一样。

 

20180614

上午十点，封一剧本会。

 

杀姜王后那场，改为纣王对妲己起了杀意，然后妲己向纣王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逃过一死。起因是乌提到得让纣王和妲己在泡澡时聊点什么，我说，这种尬聊，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写，这戏都不知道该怎么起。大家就此展开讨论，乃有以上共识。

 

中间去看了道具车间。制作了六分之一比例的大象。各种兵器、石磬，树脂材质，上漆。兵器为3D打印，乌言，以前都没法弄出锐利感，3D打印是一个好工具。又测试了一下抛石车，果然能抛。

 

下午，王昱老师亲自带我逛了一圈，帮我了解环境。

 

万米大棚，在搭西山森林的景，160米乘60米，可以供马冲刺上几秒钟。

 

六千米棚，搭的是龙德殿，我走到台子上站了站，体验了一下纣王的视角。大殿地面被特意垫高，底下铺满各种电线，要预留出各种灯光位置，是一个巨大工程。

 

又参观了美术组、化妆组。旁听了一下美术讨论会，美术组有一个老外，中文极流利，开口时吓我一跳。

 

王昱老师说，此次灯光组使用了不少新技术，届时会有一个操控台，可以大批量进行遥控操作，调整灯光又快又准，效率大大提升。又有新来的一只灯，可以调节光的强弱和气氛，而且是LED，发热不多。

 

傍晚，在园区球场打了会篮球，都是剧组的人。

 

去食堂的路上，和天华稍聊。天华说自己16年9月就已进组，要给三部曲的每一部画30多张气氛图，封三的场面太大，暂时还没想出该如何处理。又说，因为剧本的关系，改了不少来回。我说，认识总得有一个过程，故事想明白也需要时间，免不了会有试错。

 

晚九点，继续封一剧本会，把故事简单顺完。

 

宗庙的戏，纣王和姬发聊的内容，不聊别的，就讲价值观，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后不转场，就地和妲己上演激情戏。大家都觉得可以。

 

关于纣王和妲己的激情戏，我说，干脆在弄的过程中，顺手把宗庙给烧了。乌说，可以，火光中的激情，有画面。孙晔说，那制作又得改。

 

姬昌的戏有加强。孙晔说，姬昌要黥面。我反对，但又没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姬昌黥面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姬昌在黄河边被守军识破，进而阻拦。

 

20180615

上午十点半，封一剧本会。

 

聊得比较艰涩，基本没什么突破，台词部分细抠了一下。

 

妲己和纣王聊天，乌希望不按正常人思维，要体现出狐妖独特的思维方式。

 

雷震子救姬昌那场戏，分镜都已经画好了，剧本可以不用详细描写。

 

闲聊，乌提到四个行：你要行，有人认为你行，认为你行的人要行，身体要行。

 

晚六点，打篮球一小时。

 

食堂晚饭后，和王昱又打了会台球。王昱说，真拍起来倒也没有那么大压力，顺畅就好。我说，开拍后我就惨了，每天能抢到导演一个小时就不错了。王昱安慰我说，那时也许就好了，大概容易放过。我说，那我也得交活。王昱说，聊容易，写不容易。我说，是，往往聊起来很好，一下笔都是问题。

 

晚，独自在酒店房间看世界杯，葡萄牙对战西班牙，凌晨四点睡。

 

接下来几天，得把封一剧本再改出一稿来。剧组那边已经提前把工作部署下去了，尤其是重要改动，得下达给分镜组和动作组，让他们马上开始工作。

 

20180619

下午提交了封一剧本第十一稿。

 

晚上，恩和拎啤酒来访，二人对饮，一人三瓶。

 

恩和说，他上次来青岛打前站时，这一片的路都还没修好，现在的样子，是抢工期抢出来的。又问我，宣传物料上为什么还没有我的名字？我说，我也不清楚，估计正式宣传开始后，应该会加上吧。

 

20180620

晚七点，封一剧本会，导演组全体围读，历时两个钟头左右。

 

会后，和乌小酌，稍聊。

 

乌言，伯邑考的马鞭戏加得不错。又言，事件差不多了，妲己也比以前明确，接下来还是台词问题。

 

听了刚完成的质子军歌，比较燃，又听了伯邑考和纣王的合奏曲。

 

谈到训练营学员，质子们训练了六个月，很不容易，参加训练的尽量还是要给角色，几个主要质子的人选一旦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要分发封一剧本，按照各自指定的角色，开始围读剧本。到时候可能我也需要到场监督。

 

上次和乌聊妲己，她应该有一套自己的属于野兽的哲学，正好最近也在让娜然观察狐狸。

 

乌对我说，训练营这些小孩，现在读的都是古希腊剧本，这次拍你写的剧本，别被骂就好。

 

20180621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基本是台词方面的讨论，以及昆仑法术的调性问题。

 

乌言，伯邑考送姬昌那场的积粮台词写得不错。

 

傍晚，投了会篮，球场就三个人玩，打不了比赛。

 

20180622

昨晚把封一剧本再改了一遍。

 

来青岛之后，剧本的工作方式有较大变化。在北京时，打的是全局大会战，横尸百万，血流千里；来到青岛，变成了局部歼灭战，日拱一卒，锱铢积累。剧本写作进展到目前阶段，渐入精微及难以言说之境，改动和调整越来越限于局部，有时剧本会上聊的也就是一场或两场戏，白天聊完，晚上马上改出来，第二天继续讨论和推进。

 

当然，这也和乌的时间太过紧张有关，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剧本会一开能开上一整天。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主要是台词问题，大家都不满意。

 

一些场次作了调整。

 

晚饭后，打篮球一小时。

 

20180623

上午十点，封一剧本会，下午五点多结束。

 

进展缓慢，细抠每一场戏：人物目的是什么，戏剧矛盾是什么，人物情感是什么，如何能写得更好看？

 

伯邑考的戏不多，更要努力写出彩来。剧本写得好，谈演员也好谈些。

 

乌言，好导演只看两点，一是能扛，二是挑对演员。

 

乌言，训练营半年的训练时间，很必要，足以考察出学员们的意志品质。古装戏，大夏天拍，动作场面又多，极其艰苦，没有强大的意志，根本扛不下来。

 

一些马戏，打算就在园区拍，把万米棚外墙刷绿，拍摄就在棚外空地。

 

20180624

上午十一点半，步行至星光岛，历时五十分钟左右，一路风景极佳，沙滩细白，海水也干净。旅游旺季还没到，岛上也没什么人，建筑风格让人想起一战前的欧洲。

 

午饭后，聊了会封一剧本，基本上勉强顺完。

 

接下来两天要把封一第十二稿修改出来。

 

乌的意思是，封一剧本必须先彻底弄好，再往下推进。封一不成，整个三部曲也就没了。封一第十二稿写完之后，让表演老师等人加入，一起读一遍，大家都听听，然后再来聊改台词的事。

 

20180626

下午写完封一剧本第十二稿，发出。

 

晚，看世界杯，阿根廷绝处逢生，小组出线。这夜熬值了。

 

20180627

下午一点，封一剧本会，一场场戏过，过了八十页左右。

 

六点二十，旁听演员训练营的礼仪课。

 

虽是简单的坐、起、走，也都颇有讲究。步，趋，走。接武，继武……坐，起，皆在原地，身直，向上，丹田发力。

 

我也跟着学员们练习跪坐，一番实践下来，气势还是明显不同，整个人的状态也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上次曾鸣提到过一个观点，说是日本演员有spinner，有形体上的控制，所以会有古风。这也让我想起世说新语中对嵇康的描述：岩岩如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如玉山之将崩。古代真正的贵族，不仅在气质上，看来也在形体上。

 

娜然在人群中，有发光之感。

 

乌明天要回北京，大家都在抢他的时间。

 

和曾鸣稍聊，问其现在所负责之工作。答，协调各部门，随时将剧本改动传达给各部门，该停的马上停，该调整的马上调整。又言，开拍了，她恐怕也得继续呆在筹备这块，工作都不能停，不能跟现场，很遗憾，现场有另外的执行导演，男的，会凶一些，气场的问题，导演组的女孩都偏温柔。又言，现在的筹备会越开越大，多部门同时参与，老外还要配备现场翻译。

 

晚，改完今日剧本会所聊内容，用时两小时。

 

20180702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

 

大致意见：目前事件差不多了，剧本先不再动，主要是台词修改，同时也等着演员那边的挖掘，看看有没有什么成果可以加入。

 

台词的处理方法：找出写得比较好和比较准确的几句台词，以此为基准，延展至其他台词。

 

20180703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六点结束。

 

导演组办公室大桌，剧本围读，十几人出席，读完，将近两个半小时。

 

由专人负责读剧本中的描述部分，另外诸人分别扮演剧中一个角色，读其台词。阿善读得不错，现场反应也好，反而是两个表演老师读得相对平淡。

 

围读完毕，和表演老师讨论剧本，听他们从演员的角度出发对剧本的看法，如角色的需求是什么，角色的想法是什么，角色的情感驱动力是什么。

 

这对我是一个新的思考角度。

 

忽然想到，今天乃是我加入封神项目一周年整。

 

20180704

【补注：此后一段时间，我多在演员训练营蹲点。乌的意思有二，一是作为编剧，需要懂得表演，看一看表演课，有帮助。二是观察学员，接近他们，了解他们，找出他们的个人特质，并融合进最终的剧本写作之中。】

 

下午三点，演员训练营，看学员排练。

 

先是独白部分，男孩选的是哈姆雷特，女孩选的是麦克白夫人。

 

再看排练，剧目为萨特的死无葬身之地。忽然很感慨，看看人家萨特关注的问题级别，岂不惭愧。

 

周觅启发学员们，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说这句台词，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走位，你怎么和前面的戏接起来，当你没台词的时候，你还是要在场，要浸入式体验。

 

晚饭时，聊年轻演员问题。乌言，排练时你可以说自己状态不好，到了实拍，你就绝对不能状态不好，叫你来，你就得来，叫你演，你就得演。这个片子是以制作为中心的大制作，一切都要按照严格的制作流程来，中间不能有差错。早上八点开工，你就得五点起，开始化妆、候场。每天上午的剧组会，各部门要一个个镜头地沟通，怎么拍摄，如何分工，到时的拍摄顺序很可能根本不按剧本来，而是完全打乱，对表演来说，状态也许是完全割裂的，那就必须先要演得烂熟才行。

 

周觅说，现在的表演课不敢拖堂，因为学员们接下来还有各种课，马术、动作、格斗等等，日程很满。学员们有两小时的午睡时间，乌打算取消之，因为实际拍摄时不可能会有时间给你午睡。

 

晚上，回到酒店，读完萨特的死无葬身之地，72页。念书的时候曾经读过一遍，基本上早已忘了个干净。

 

20180705

下午三点，继续泡在演员训练营。

 

学员们分为三组，两组在排死无葬身之地，第三组在排话剧枕头人。

 

今天比昨天更近距离地观察，感触也深切了一些，像是旁听了一次戏剧学院的表演课。

 

演员如何去创作一个角色，从哪些方面着手，他的驱动力是什么，欲望是什么，矛盾和对抗在哪里，用年松的话来说，真听真看真感受。

 

演员当众表达自己的情绪，确实很勇敢，也很脆弱。

 

乌最近大量时间花在演员训练营，主要角色得赶紧定下来了。乌言，他看表演课的时候一直在想，怎么和这些尚显稚嫩的演员们建立起一种合适的工作方法。

 

乌问我观感，我说，还在学习阶段，在试图体会演员这个职业的工作方式。乌问我启发，我说，剧本得把情景写得更明确，台词要更精准。

 

20180706

下午三点，演员训练营。

 

乌问我姬发的人选，我说，于适有光，乌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傍晚，打篮球一场，汗出得极透，酣畅。

 

凌晨两点，恩和来访，喝啤酒，看世界杯。

 

20180707

下午三点，演员训练营。

 

罗晨在按人物拆分封一剧本，统计每个角色各有多少场戏，又进一步细分为文戏、马戏、动作戏等等。

 

两个小哪吒进来，面向我作汇报表演，让我感觉特别奇异。

 

傍晚，打篮球一场。

 

晚，改了两场纣王的关键台词。

 

20180708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天池老师出席。

 

乌言，现在的封一剧本已经就是拍摄剧本，主要是台词和表演上，还需要再打磨。

 

天池从表演的角度谈了戏该怎么演，要给演员以抓手，也根据她自己的理解，建议了几处剧本的调整方向。

 

天池一激动或者一思考就会揪自己的头发。

 

趣事：美术组张成，有人问他进封神剧组要呆多久，答，你就当我进去了。

 

心态需要调整，既然离开青岛暂时已无可能，索性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学习。

 

20180709

 下午两点，演员训练营。

 

天池老师亲自下场指导学员，我也是第一次领教了其独特的教学方法，不断迫近学员的极限，往崩溃的边缘一推再推，看得我毛骨悚然。演员真是一个残忍的职业，体力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残忍。

 

晚饭后，封一剧本会，天池出席。

 

天池强调剧本得让演员有东西可演，要捋清楚在整个剧作中角色的心路历程。从演员的角度出发，重新审视剧本，让我很受启发。乌也说，我们在写的时候，很难从表演的角度出发。

 

对剧本作了几处调整，主要是姬发的心态，在每场戏里的反应和状态，都要明确下来，现在的剧本确实写得比较含糊。有经验的演员或许觉得发挥空间大是好事，但新人演员可能就容易无所适从。

 

看了外景组发回来的新疆麦田，有人骑马走了一遍戏，非常有辽阔感。

 

20180710

 下午两点，礼仪课。

 

坐和立，分为四种，经、共、肃、卑。我跟着学员们练习了一下午，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脚尖怎么都不能绷直，累杀。

 

练马步，一个小哪吒直接练到哭，然而又不敢大声，只能间歇抽泣，另一个小哪吒则轻松自如，悠哉应对。

 

娜然在练习戏曲身段，行走时脚不离地，身材和姿态宛如画中之人。

 

晚饭后， 20号办公楼，旁听筹备会议。

 

乌言，训练营结束了，以前的表演课程都要停，从现在开始，基于目前的封一剧本进行排练，动作和表演，都必须要做到烂熟，不可能等他们到了拍摄现场再去找感觉，不能冒这种风险，现场几千人等着，大明星也扛不住这种压力，更别说这些年轻人了。

 

会上宣布了主要角色的确定人选。

 

乌言，学员们要提前进入剧组时间，从今天开始，午睡取消。接下来先用四周的时间，各自排练，然后合课，针对结合了动作和文戏的重要场景。

 

乌言，要按舞台剧来排练，要能完整地把戏从头到尾演下来，这样才能不怕现场拍摄时的随意切割。

 

天池希望到时表演课我也要在场。

 

车上，乌对我说，导演就是要快速做决定，要迅速判断，分清关键问题。我说，确实，向你学习。又问乌，以后每天都要是这种会了吧？

乌言，以后的会更厉害，你应该来看看我们的大会，几十人参加，各部门联席，针对每个镜头讨论。每天的工作，就是解决各种问题。我问，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怎么办？乌答，那就等到能解决的时候。最难处理的问题，还是人际关系。

 

在酒店房间快速把封一剧本又过了一遍，加入了表演老师的意见。

 

姜王后那场，我修改为姜王后脱衣下水，假意和妲己双修，情色正浓之际，骤下杀手。写时就觉得乌大概会喜欢这种调调，果然。

 

晚上恩和、宝音来访，一起看世界杯半决赛，法国胜比利时。恩和拿来啤酒，宝音带来猪蹄和烧鸡。

 

宝音能喝七斤白酒，堪称我平生见过酒量最大的人。

 

20180711

 下午两点半，旁听表演课。

 

先是独白部分，再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完整排练。

 

继续感受天池老师特殊的教学方法。天池持续测试学员，在学员崩溃的边缘反复试探，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虽然知道天池老师是在帮助这些孩子，但依然觉得不免有些残忍。学员们痛哭流涕，根本扛不住这种拷问。某位学员尤其恐怖，几乎完全失控，天池让他接着说，他吼道，说什么？那一瞬间，感觉马上就要动手打人了，让我为天池的人身安全很是捏了一把汗。

 

楼下闲聊，天池问我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我由衷地说，当演员真是太危险了。天池听罢，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也直言我的顾虑，说，这么弄下去，演员很可能会变成道德暧昧的人，善恶对错，他们只负责呈现，不会再有客观批判。

 

晚饭时，和乌稍聊。

 

谈到狐狸，乌说它们主要是警惕，并不妖媚，妖媚的是蛇。

 

我说，妲己可以用大量的鲜花来掩饰自己身上的狐狸味道。乌似乎很喜欢这一想法。

 

关于封一开场的冀州城之战，乌问我他能否拍出惨烈感来，我说，你没拍过这种，也是一个新课题。乌言，每个片子的最终呈现，和导演自己的风格很有关系。这和同样题材，不同作家来写，同样角色，不同演员来演，是一个道理。

 

晚上，打篮球一小时。

 

20180712

 下午四点，封一剧本会，把几场戏过了一遍，又聊了聊昨天提到的鲜花和妲己，以及姜王后和妲己的伪情色戏。

 

晚七点，海鲜一哥，晚饭兼夜宵，啤酒加闲聊。

 

喝完回酒店房间，宝音和时诺来访，接着喝，凌晨五点散。

 

20180713

 上午十点到园区。

 

午饭时，乌说杜扬读了封一剧本第十二稿，很满意，高度评价。杜扬本人也在，说写得很有情感。

 

下午看学员拍摄，哈姆雷特独白。

 

20180714

 中午食堂吃饭，曾鸣在写邓婵玉的人物小传，问我意见。

 

曾鸣老担心得有一个跟组编剧，以为是我。我说，我肯定跟不了那么久。曾鸣问我有署名吗，我说，没署名我在这里干什么呢？

 

下午继续看学员拍摄。

 

王昱说，人是立体的，屏幕是二维的，人上了屏幕自然就会扁一些，所以脸小才占优势。

 

晚上，剧组食堂二楼，演员训练营结业派对。

 

播放了恩和他们拍的四十分钟训练营纪录片，看完也很感慨，孩子们确实都不容易。学员们很多都哭了起来，既是悲伤，也是释放。

 

20180715

 中午十二点起，回答曾鸣发来的几个英文翻译问题。

 

晚上在苗哥处看世界杯决赛，一堆人，边吃火锅边看，法国四比二胜克罗地亚。

 

世界杯就这么结束了，心中莫名惆怅。这一届世界杯，看得着实凄怆。

 

明天动笔写封一第十三稿，争取三天之内搞定。

 

20180718

 凌晨两点多，写完封一剧本第十三稿。

 

呜呼，照这个写法，封二和封三恐将都是长路漫漫，难见尽头也。

 

此前，孙晔发来封一的删减场次。

 

中午，乌在群里发了修改意见，有几处对白尚须重写。

 

孔琳说读了封一剧本第十二稿，感觉很不错。她也表示纳闷，为什么宣传物料上还是没有我的名字？

 

晚上到张成房间喝酒，一堆人。张成自己动手，制作了一整套桌椅板凳，摆在房间里，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

 

20180719

 晚上，打完篮球，奔赴海鲜一哥，和宝音、时诺、许成一起夜宵。

 

夜风温柔，轻拂人面，应是青岛一年中最为舒适的时节吧。

 

离席早退，赶回房间写最后剩余的三场重头戏，从晚十一点半写到早上六点半。写毕，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姜王后杀妲己的一段台词，这次写得非常不错，我自己读得都起鸡皮疙瘩。乌很在意原著，希望能够从原著中汲取营养，所以找来原著重读，尤其是台词方面，确有语感上的帮助。

 

纣王见姬昌于地牢，用了我说的两个父亲的角度。

 

纣王的价值观宣言，写了巨长的一段，很少如此用力地往前狂飙突进、力求艰深了。

 

20180720

 下午和乌过了一遍凌晨写的三段戏。

 

乌觉得写得还不错，姜王后那场很有进步。

 

我写的那句台词，美之与恶，相去几何，引自道德经，乌调侃我说，写得好的都是古人的。

我说，那你也得有能找到的本事，可不容易了。对此，乌也得承认，是。

 

于是这一稿便算基本定了下来，准备校对分发。

 

晚上打完篮球，和天华晚饭。

 

天华颇腼腆，手下有20多人，又带了不少学生，最近在画昆仑，似乎进展不算太顺。

 

天华说，他已经不再跟组，除了乌的戏。天华算是乌的真爱粉了。

 

我说乌从来不夸人，天华深有同感，他也从来不夸他的手下，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很不习惯这样的领导方式。

20180721

 下午，看学员们拍摄死无葬身之地，剧本内容删到只剩一页，按分镜拍摄，完全照实战来。没有拍摄任务的学员们，也都到现场观摩学习。

 

我问乌下一次剧本会什么时候，顺便说那我就九月份再来青岛，乌说好。

 

晚饭，到苗哥处火锅聚餐。封一剧本定稿了，顿感身轻如燕。

 

20180729

 刚回杭州没几天，又被临时召回青岛，因为李雪健老师要来青岛，所以得赶回来，听取他对封一剧本的意见。

 

晚七点五十飞机，十一点半才到酒店。途经海上大桥，一路荒山野岭、黑灯瞎火。

 

约恩和夜宵，不久苗哥也来。

 

苗哥对我说，你既然来了，没那么快能走。

 

20180730

 下午，万达茂看狄仁杰四大天王。

 

晚七点，星光岛晚饭，见雪健老师。路上，乌问我狄仁杰观感如何，我说比较混乱，徐克就是要自己飞，所以逻辑什么的，都不惜斩断。

 

雪健老师亲切温和，人也极沉静。封一剧本姬昌的台词，他已经全部提前给背下来了，实在让人惊叹，还得是老艺术家。

 

关于台词，雪健老师比较在意的是要合理，人物状态要明确，每场戏具体在想什么，这样才好进行创作。他自言创作方式很老派，必须要全部想通，然后才能开始表演。

 

雪健老师给出三点意见：一是姬昌西岐出发那场，希望能气氛轻松一点。二是吃肉饼那场，希望姬昌和纣王之间有一个对抗。三是疯狗来抢肉饼那场，姬昌不需要动作，反而是静态，用气势压倒疯狗，使之落荒而逃。

 

听雪健老师说话，有如见到姬昌本人。

乌的表情和我差不多，同样也是一副沦陷之状。

 

蹭王昱的车回酒店。王昱说，在我离开的这几天，因为预算的关系，封一剧本又作了大量删减。

 

20180731

上午十点，旁听制作会议，各部门参与的大会，针对冀州城之战的十四个镜头，大家讨论如何拍摄，如何分工，哪些是CG，哪些是实拍，各部门能够实现到什么程度。会议使用中英双语，英语我大概能听懂六七成没问题。

 

下午看剪辑，冀州城之战要各种删减，因为时长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重复镜头都要合并，但很多镜头也还是要拍出来，到最后再来定剪。

 

又去看了雪健老师试装，仿佛姬昌本人就立在眼前，让人心悦诚服。

 

晚饭，剧组食堂二楼。雪健老师说封一剧本写得好，纣王和姬昌，都写得好。乌很高兴。

 

晚饭后，看了一会表演课，再到海鲜一哥稍坐。孙晔来聊封一删减的问题，他希望是始终跟着姬发走，我则希望还是双线并进，谁也不能说服谁。乌也在纠结，觉得开篇还是得先出昆仑。

 

20180801

 晚上，在表演楼和学员们一起观看荆轲刺秦王，上次看这个片子，得是十多年前了吧。我一直觉得，在陈凯歌的片子里面，这是被低估的一部。

 

海鲜一哥，和乌稍聊剧本。

 

乌和我聊台词，我说，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删减所带来的调性问题。

 

20180802

 下午两点，旁听雪健老师为学员们举办的讲座，等于上了一堂表演大师课。

 

雪健老师的一些话，记在下面：

 

表演是表演什么？表演人物性格以及人物关系。

 

要熟悉对手的台词，这样才能准确。

 

不要只看现在，结果会告诉你答案。

 

要下笨工夫。感谢失败，那都是宝贵的经历和财富。

 

人生经历很重要，如果现在来演，会比当时更准确，更好。但当时不能到达，只能留下遗憾。

 

编剧是逻辑思维，演员是形象思维。

 

五十年后，还会有谁来看这电影？这电影是否值得？

 

要熟读剧本，要做各种标注，要想清楚编剧为什么这么写。要发掘出剧本之外的故事，那才是潜在的，需要去表演的。

 

晚饭后，看演员排练。

 

聊到台词，乌言，太水。我说，要不让周觅他们来念一遍听听？乌反驳，不能够，就得是这些孩子，要让他们念得出才行。

 

聊完，压力山大，约周觅喝酒，希望能寻到点灵感。我现在的问题是迷失了，找不到好台词的标准。

 

20180803

 下午三点，封一剧本会，聊戏份的删减。

 

我坚持昆仑不能删，乌最终也认同。篝火那场戏删除，又作了一些局部删减。

 

乌提到他的两点担心，一是调性问题，如果没有魔幻元素，就真的如我所说的那样，成为另一部赤壁。二是演员问题，目前删掉的戏，都是有表演质量保证的，比如黄渤的戏，表演那么好，删了极可惜。

 

最终确定删减场次之后，孙晔算了一下，基本可以删去二十分钟。

 

接着去看学员表演，在排练姬发和殷郊找纣王对质的戏。表演老师让我提意见，我指出于适退场的时候，不能像生活中那样转身就走，拿屁股对着纣王，得一直恭谨地后退到门外，然后巧妙消失。

 

海鲜一哥，和乌聊台词。乌言，在表演上，这些孩子只有一点，真。就是要用他们个人的真实体验，否则，怎么能和大腕们搭戏呢？

 

排了一下未来两天我的日程，还是继续看学员表演。我说也不用全部看完，找到一个台词的标准即可。如此，则8号可以回杭州也。

 

20180804

 上午九点，看表演课。乌也在场，聊了几句台词。

 

中午回酒店，睡了两个小时，浑身大汗，热伤风发作。

 

下午四点，封一剧本会。整个剧本过了一遍，决定删减内容，明天改出之，台词修改暂往后推。

 

又去看了天华的概念设计，昆仑部分。

 

我问乌，年底我这边能结束吗？乌说大概可以，主要看我的进度。我说，我一向是进度快的，就看你能给我多少时间了。乌的大概意思是，年底封一要拍完，此时封二和封三的剧本也要定下来了。我说那刚好，明年可以专心写新书了。

 

聊到有演员因为自己当年吃过苦，所以很不满现在的小孩一出道就有优渥的条件，觉得他们应该也和他当年一样把苦都吃一遍。乌很不认可，说这都是错误的规则，奋斗的意义，就是要打破这些规则。我说，确实，不能搞成古梨园行那样。

 

20180805

 下午，改罢封一剧本删减版，定为第16稿。共删了22页，很多场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戏，只能无情地亲手咔嚓掉，虽然很遗憾，但也没办法，各种因素决定了，不得不如此。

 

20180806

 下午两点，封一剧本会，再次讨论删减方案。

 

最终决定，伯邑考在西岐送别姬昌这场戏重新拿回来。乌鸦在我的坚持下也拿了回来，但后面说不定还是会删除，不到正式拍摄，没有什么是不可变动的。

 

关于哪吒杨戬最后必须回来返场，我说这是观众的期待，你必须得表现出诚意来。乌又补充，不能损害姜子牙，带殷郊走必须是姜子牙的决定，只要殷郊的尸体还在，姜子牙就不会走也不能走。

 

我提到姬发开场射箭的戏，希望删除，乌说观众能看懂吗？我说绝对没问题。乌考虑后说可以。这个我已经提过N次，以前一直不肯改。

 

乌提到动作戏有几场还是太水，像电视剧。

 

晚上，被苗哥叫到吴老师房间喝酒聊天。

 

谈到乌早年准备的四个剧本，阿乌姐说我写的琴操是四个里面她最喜欢的，纯文言，有古风。我问什么时候能拍，答，时机还不到。我说，龙之战也得拍吧。阿乌姐说，肯定要拍，本来就是封神宇宙中的故事。

 

吴老师说，龙之战是他读过的最好看的剧本。又对我说，早就感觉你有古代侠客之风，让你来写封神就对了。

 

四季后来也被叫了过来。阿乌姐看着我和四季，很有感慨，说，你们两个，还有天华，当年也都还是薄有几分姿色的，如今进了封神剧组之后，颜值都开始凋残了啊。

20180807

 下午两点，改完封一第十六稿。难度不大，主要是局部调整。

 

乌问西岐官职之事，答之，这方面我还真是熟得很。

 

晚上，看学员排练，主要是质子生发练习。哪吒杨戬还在对词阶段，祭天台那场戏，小彤扮演工头去摸杨戬，居然还挺不好意思的，身为表演老师，看来天性解放得还不够。

 

20180903

 中午十二点，重返青岛。此次住1317房间，窗外一片开阔，整个园区尽收眼底。

 

下午，看祭天台工地现场，主要是演员提前走位，乌和王昱现场确定走位的点和拍摄机位。

 

我问曾鸣，那分镜不是白弄了？曾鸣答，这场戏没有分镜，分镜的好处是给到各部门，知道哪些要拍，方便制作和预算，避免浪费。有些文戏的分镜可能现场会改，但涉及到需要多部门配合完成的分镜，就很难改了。

 

晚饭时，看了在新疆拍的姬发回家的素材，一场戏足足拍了三天。我夸奖乌，说非常不错，马的奔跑很有力度，是回家的感觉，整个调性也是国内罕见。

 

我问乌开机的感受，乌言，并不兴奋，大概是筹备期太长，都耗掉了。

 

又去看了杨戬、哪吒的试妆。此沙扮上之后，很是惊艳。

 

礼仪指导吉老师有些新的礼仪设计想法，乌委托我与其沟通。吉对剧本中的人物设定尚不清楚，所以在设计上有所偏差，我告诉他，比干不能改，他不是纣王的下属，而是和纣王分庭抗礼的存在，其权势甚至在某方面可以力压纣王。吉理解了剧作上如此设定的必要性。

 

和乌聊台词修改。乌挑出需要修改的场次，我再做针对性修改，主要是姬发的人物性格，要通过台词体现出来。

 

乌说以后我可以两头跑，封二和封三先做结构性修改。

 

20180904

 昨晚太困，回即睡。晨六点四十起。

 

早八点，祭天台工地拍摄开机大合照。

 

最前排摆了两个摄像机，红布蒙着。我坐在王昱老师旁边，太阳极毒，几乎睁不开眼。拍了三组合照，先是大几百号人，然后人数依次递减。拍照时，看向一个固定的旗杆点，略高于相机位置。摄影师也没用三脚架，就用手端着相机。众人喊，封神三部曲，开机大吉。

 

一到青岛就感冒，下午睡了两个多小时，多少缓解了些，体力是个大问题。

 

晚上，看学员排练，主要还是生发练习。课后，年松让我说点什么，我说大家有什么关于剧本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一下。学员们问了质子设定的问题，答之。

 

曾鸣和我聊彼得杰克逊拍魔戒之事，当时感觉永远拍不完，留下了巨大阴影，杀青后数年，每天醒来，都感觉还要去上工。乌后来又作了补充，据杰克逊回忆，他拍摄时拍到怀疑人生，不禁停下来问自己，你到底想拍什么电影？答，我想拍魔戒。再问，那你现在不是正拍着的吗？于是心结豁然而解。

 

晚饭，海鲜一哥。张镕后来也加入。张镕想做导演或相关工作，乌说，你知识结构有问题，现在补充已经来不及了。

 

乌言，导演必须什么都得懂，而且要高于各部门，这样你才能不被蒙蔽。又谈到孙晔的工作特别重要，乃是国内第一统筹。

 

孙晔每天都在疯狂制表，江湖人称大表哥。确实，那么多拍摄计划的安排，不能出一点差错，思维必须缜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才行。

 

乌谈到自己最大的压力，便是现在用的这四个新人，他赌上了自己十年导演生涯积攒起的信誉，包括推掉的画皮3和寻龙诀2，但对新人们不能说这些，总是以鼓励为主，你们很棒，你们很优秀，然后回头再去和摄影、美术开会，怎么能让这些新人在银幕上更有魅力。

 

乌谈到他只求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挑战，有足够的智慧解决困难。我说，你这最终还是自助。乌言，游本昌说过，瞄准月亮，总比瞄准树梢射得高。我说，是，求乎其上，得乎其中。

 

我问乌，你会不会到开机时，忽然感觉其实每场戏都有问题？乌言，有问题也可以挽救，现场、剪辑都可以补救，最怕的反而是不知道有问题，盲目满足。

 

看了近几天的拍摄日程。曾鸣说，你的责任心，最终还是让你当起了跟组编剧。我辩解说，这不算跟组，毕竟封二封三的工作还没完成。

 

20180905

 早上被开机的鞭炮声吵醒。

 

下午到现场，看黄渤等人走位，然后到监工棚一层，一边看监视器一边改台词。

 

曾鸣说她在现场的工作，就是要确认不穿帮，能接戏。我问，留下该条是什么意思？答，给后期剪辑用，剪辑会把所有素材都过一遍，但OK条和保的条，会进行优先挑选。有时候问题可能要在剪辑台上才被发现，比如该条其实不能用。

 

晚饭后，继续看学员排练，同时改台词。乌发来微信，说和王昱在海鲜一哥，约我夜宵。我邀曾鸣一起，曾鸣说她得盯着排练，导演组必须留人，这样导演才有安全感。

 

乌问我台词怎么写这么快，是不是胡写？我说，你看了就知道了，时间和质量没必然联系，我完全可以拖个三天给你，假装深思熟虑，但那没什么意义。发现问题，随时调整，主要看方向是否正确，并不求一下就达到完美。

 

我在拍摄现场时，特别留意群演，这是注意力盲区，往往也是最容易穿帮的地方。我说全金属外壳里就有一个死人眨眼的镜头，穿帮得非常明显，让人瞬间出戏。王昱说，以前的胶片时代，只能从取景器看到极小的范围，不容易发现穿帮。不像今天，随时能看到那么大的监视器。又说当年拍电影那才叫一个焦虑，唯恐胶片出了问题，冲印、运输，都随时可能出状况，而且当天拍的素材，要好几天之后才能看到，如果有问题，也来不及补救了。不像现在，新疆拍的素材，当天就能看到，然后就很心安。

 

讨论午门凯旋时众人欢呼点啥，我说，天下共主，万世殷商。大家皆说好。

 

又和礼仪指导吉老师闲聊了会。我说，复活古礼，是完全不可能了，不能做这样的梦，凭吊一下就够了。礼仪这一块，叔孙通算是干到头了。

 

海鲜一哥生意兴隆，全是封神剧组的人。

 

每天这样海鲜啤酒，大概也不太好，得悠着点。

 

20180906

 下午，看现场拍摄。蓝幕，动作场面，虚拟拍摄，有人举杆，杆头上戳着一个网球，代表大象的头。每次拍完，重新归位，然后再来一条。

 

乌看了新改的台词，说进步不大，还是不能用，但也没时间细聊。

 

我问场记羊羊羊（音，对不起，实在不知道这位老师的正确称呼），你的本子能给我看一下吗？羊羊羊很高兴，把本子递给我，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表。羊羊羊说，本子上的表，都是她自己做的，基本上每一条都有记录，不过的，保留的，ok的，还有现场各种细节，她也都要注意到，不能遗漏。

 

晚上百无聊赖，约恩和喝酒。

 

恩和讲他回老家呼和浩特，碰到一个贴小广告的，警告对方不要贴，小广告很勇，过来推他，他放下东西，拿脸怼着小广告的脸，你再动我一下试试，小广告怂了，撒腿就跑，不跑还好，对峙一下，打打嘴炮也就完了，你一跑，我可不就得追嘛，追上就是一顿打。

 

20180907

 今天改在21棚拍摄，大概是担心像昨天一样下雨。

 

继续拍祭天台的戏，全是蓝幕，监工被摔飞，撞大象落地。

 

监工抓着鞭子在空中环形飞，原来是用固定视点来拍，靠演员自己来表演恐惧，这种拍法我还真没想到，很妙。

 

每个镜头，基本都是7到8条过，比较稳定。每次换场都需要时间调整，乌得空便和我聊一下剧本。

 

乌谈了黄渤对台词的看法。黄渤尤其关心纣王的台词。

 

乌提到姬发第一次听到狐妖的反应，也许会是觉得特别好玩、刺激。感觉这个方向不错，像是一个鲜活的人，少年心性，不那么闷。

 

中午食堂聚餐，孙晔生日。

 

下午继续拍摄，监工继续被一遍遍摔飞。动作演员真心不容易。

 

曾鸣说，西山森林的台词特别着急，过两天就要实拍了，得尽快敲定。

 

曾鸣很nice地和我讲解了摄影机的运作，跟焦员非常重要，薪水也高，可能比掌机还贵，全凭经验，尤其是运动镜头，以前用皮尺量，现在科技发达了一些，用激光，跟焦员随时都得在，尤其是今天的镜头，运动较多，推拉摇移什么的，虚了就惨了。现在摄影都是各种炮，可以进行各种复杂的运动。

 

今天又进一步感受了场记的作用，记录拍摄细节，防止不接戏，如，监工摔出去之后，鞭子有没有扔出去，要和下一条保持一致，监工摔出去之后，头朝什么方向，左还是右，也要记住。都是细节，很考验观察力。

 

天气冷起来了，短袖短裤已经有点扛不住，明天得多穿。

 

又去看了质子试穿铠甲，扮上了果然不一样，个子高的质子，穿上去格外好看。乌比较关注做起动作来是否会受到限制，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鼓励质子们一定要把意见讲出来，为了以后的安全。

 

我对乌说，连续三天都能按计划完成拍摄，很不错，统筹做得精确。乌言，是，孙晔还是厉害。

 

晚饭后，表演楼观看黑泽明的乱，镜头都是固定不动，也是一种特别凝重的风格。我说，黑泽明有野心，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能够实现这个野心的载体。乌言，所以他选择了莎剧这种强烈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