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堂言

刘东堂言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

【原文】

刘东堂言：

狂生某者，性悖妄，诋訾今古，高自位置。

有指摘其诗文一字者，衔之次骨，或至相殴。

值河间岁试，同寓十数人，或相识，或不相识，夏夜散坐庭院纳凉。

狂生纵意高谈。众畏其唇吻，皆缄口不答；唯树后坐一人抗词与辩，连抵其隙。

理屈词穷，怒问：“子为谁？”

暗中应曰：“仆焦王相也。”（河间之宿儒)。

骇问：“子不久死耶？”

笑应曰：“仆如不死，敢捋虎须耶？”

狂生跳掷叫号，绕墙寻觅。

唯闻笑声吃吃，或在木杪，或在檐端而已。

【今译】

刘东堂（人名，生平不详）说：

有个狂妄自大的书生某某，性情荒谬狂妄，对今人古人一概看不起，都訾骂毁谤，一味抬高自己的位置。

如有谁指摘他的诗文一个字，挑出他的一个瑕疵，他就记在心里且恨之入骨，有时甚至要动手打人。

当时正赶上河间府（府治在现在河北省河间县）举行岁考，岁考是秀才考举人前的一种考试，三年举行一次。

来应岁试的有十几名考生同住在一起，有的相互之间早就认识，有的彼此素不认识，夏天的夜晚大家各自分散着坐在庭院里乘凉。

那狂生纵意高谈，随心所欲地高谈阔论。

大家畏惧他放肆的口锋，尖刻的口舌，谁都闭嘴不同他说话，不答理他，大家都缄口不搭话。

只有树后坐着的一个人直言与他争辩、抗辩，连续攻击他的漏洞，不断地揭出狂生谈论中的谬误。

狂生理屈词穷，连争辩的言词都没有了，于是恼羞成怒，愤怒地问：“你是谁?”

暗中有声音回答说：“我是焦王相。” （焦王相，姓焦，名王相，是河间府一带有名的很有学问的老儒生。)

狂生惊恐地问：“你不久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焦王相笑着回答说：“我如果不死，怎么敢来冒险捋老虎的胡须呢?”

狂生恼怒地跳起来大声喊叫，沿着墙根围绕着院墙四处寻找，去抓说话的人。

只听见那吃吃的笑声，时而在树梢，时而在屋檐。

【赏析】

本篇作者  纪昀，字晓岚，献县（今属河北省）人。

本文《刘东堂言》这则笔记小说，借刘东堂之口记叙了一个书生狂妄自大，以致于人们都不敢或不屑与他辩论，唯有鬼才与他抗词与辩的故事，尖刻地讽刺了狂妄自大的恶劣作风，连鬼都厌恶他，揭露狂妄自大的可恶可笑。

文字浅显简洁，富于讽刺性和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