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松亮斑
老教授64岁了,一生没什么成就。临近退休,他倚老卖老,近年总在课上骂学院领导不是东西,于是被发配给一群文科、管科的学生讲物理通识课。
其他上通识课不是小小讲师就是某个大佬的学生,自己堂堂研究生导师给一群高中学文科的人讲物理,老教授心中直骂娘。
可气归气,课总是要上的,不然会晚节不保。别的班实验课不是拍摄全息照片就是去科技馆摸一下十万伏特,唯独老教授无比敷衍。
那一天,教授抬着个半导体激光器进了教室。也是那一天,老教授拿着电话颤巍巍地从教室出来。
“对,你来D1351一趟,现在,马上。”教授叫来了一名自己的研究生。
说来也怪,自己眼神不好做不出来可以理解,毕竟一个点就一两毫米,但那群学生是真的蠢,这么简单的实验都做不出来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换当年的自己来…诶,不想也罢。
研究生来了,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见不远处墙上模糊的光团,他已经自信的地拿着A4纸过去准备给学生指出那个泊松亮斑了。
可是,没有,研究生揉了揉眼睛,似乎,这间教室里的光影的都失了真。
1818年的某个傍晚,泊松坐在实验室的桌前,桌上放着菲涅耳的一篇论文。
“有趣,圆板阴影的中央应该出现一个亮斑吗?”
根据这名土木工程师的理论,在纸上耕耘了些时日的泊松笑了笑,脑中想的是一束球经过圆板乎的折向中轴线的样子,笑意愈发浓烈。
但作为科学家的素养要求他还是着手进行了实验。他让蜡烛发出的光经过贴在玻璃板上的金属磁盘,没有明显现象,反复确认,确实如此。
翌日,他宣称,自己驳倒了波动论。委员会的阿拉戈提出实验验证,接下来的故事便如历史描述的那般,同样的实验,不同的结果。看着那个无比明显的亮斑,蜡烛的光如同一束束球,折返着,撞在泊松的脑袋上……
研究生愣住了,老教授也愣住了。一教室的学生也愣住了。
教室逐渐有些嘈杂。不知谁开了灯。
“谁开的?关上。”老教授心浮气躁,吼道。
“督查。”开灯的人说完关上了灯。
就在这一瞬,一个亮斑突然闪烁着、挣扎着出现。老教授下意识的看向实验仪器,可惜那儿并没有人。
跑去把灯开了又关上,泊松亮斑还在那儿,研究生揉了揉眼,影子的边缘似乎又模糊了起来。
“有人拍照了吗?”
“我拍了。”新闻学院的一名学生说。
老教授当即让学生把照片发给了自己,拍得非常清晰。他难得地赞美了出来。
可如何能解释呢?如此长时间的异常,如此多的观察者。腆着脸找关系发了个不那么水的水刊,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有人笑他,副教授想在退休前混个正教授嘛,大家都理解。
十年后某个清晨,老教授被发现猝死在了D1351教室中,领导亲自作文在学校网站上表达哀思。
那名研究生还在苦读博士,来到D1351,看着那面让他做了多年恶梦的墙。良久,他关灯离去。俄尔转身又打开灯。
教室监控里,老教授晚上11点独坐在讲台上,到11点半,他关灯离去,又返身开灯,之后便凝视着地面,随后也就倒地而死。
如今的博士生同样看着地面,没什么特别的,他想。可就在他的苦笑中,桌腿的影子的边缘兀地变得清晰。他下意识的看向天花板,透过细密的刘海,那洁白的灯光,并未在他眼底打下熟悉的五彩光斑。
他连忙打开手机录像,到讲台上找到激光笔,拔了一根头发。头发丝固定在激光笔上,一手打开开关,一手拍摄着墙壁,激光打在头发丝上,墙上并没有衍射条纹。他仔细地拍,仔细地看,的确没有,关上灯,条纹闪烁着出现。一切都被如实地记录。
“毕业有着落了。”他风趣地想。
一场物理学的变革就这样展开。
先写这儿吧,有人看再往下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