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蛋壳 青璇
水流声渐渐消失，脚步声远去,洗手间又变得安静。
“嗯……”
深吻伴着鼻息。
两人紧抱在一起,闭眼凑着唇,同时主动在对方身上索取着,当气氛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此时,谁都不想停下来，舍不得。
“妮妮？”门口处，有人叫着。
亲得太饥渴了，郑丹妮从陈珂唇上移开时，不住喘息着。
隔间里,两人安静望着对方。
陈珂轻轻抚上郑丹妮微红的脸颊，朝她暧昧笑着。
“妮妮？你在吗？”门口又问了一句。
郑丹妮依旧没吭声。
陈珂又含笑凑过，眯着眼轻轻柔柔吻着郑丹妮的脸颊和嘴角。郑丹妮心乱如麻，她将头微微躲了躲，还是让陈珂吻在了自己的唇角。
“奇怪……人去哪了……”门口的人嘀咕着走了。
在陈珂又要亲上她的唇时，郑丹妮咬咬牙转开了头，这个小动作,很明显意味着是拒绝。
郑丹妮的手早已松开了陈珂,她指尖轻挠着门板，沉默几秒,才转头直视上陈珂的眼眸，“最后一次，以后,我们别这样了。”
她们之间说过许多“最后一次”，但这一次，跟以往都有些不一样了，以前那只是嘴硬的气话。
在郑丹妮躲开的那一瞬，陈珂基本猜到了答案，不过她还是仔细望着郑丹妮的眼睛，终于承认，“我是认真的。”
郑丹妮能感觉得到陈珂对自己的喜欢，毕竟她们再这样相处，和一开始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
因为喜欢一个人的身体而喜欢一个人吗？或许是的吧。她们刚开始是挺乱来的，可到了现在，谁也不再否认自己对对方的感觉。
“我承认我喜欢上你了，但……也不是非你不可。”郑丹妮也用同样轻柔的声音说着，前一秒还在暧昧纠缠，下一秒又这样说，虽然很渣但也很现实，哪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呢。
郑丹妮不是奉行爱情至上的人，这段时间她也纠结了很久，她现在很坦诚地和陈珂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还是想过以前的生活，所以，我们以后互不打扰吧。”
不是非你不可，陈珂比郑丹妮阅历多得多，自然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就算她对郑丹妮说是认真的，也没办法说出“我非跟你在一起不可”，都是成年人了，不再像青春年少的时候，一句喜欢就能大过一切。
看了郑丹妮良久，陈珂垂了垂头，再抬头时，脸上是看似释然的笑容，“我理解。”
一句“我理解”，让郑丹妮在陈珂的感情世界里，留下了第一个遗憾。
简短而平淡的对话，仿佛让她们之间的一切纠缠不清都尘埃落定。此刻的郑丹妮，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并不意味着心里不会堵。
说完这些，两人都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压抑，和她们以前相处时判若两人。
郑丹妮与陈珂面对面站了半晌，想推门出去的时候。
“郑丹妮，”陈珂拉住了郑丹妮的手腕，静默一阵，道，“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吧。”
郑丹妮回头，片刻愣神，然后笑了笑，“好啊。”
整个酒吧都找不到郑丹妮的身影，电话无人接听，而青钰雯同样联系不上陈珂，因为郑丹妮早已带着陈珂从酒吧后门偷偷溜了。
平安夜的雪下得很大，像羽毛一样漫天飘着，郑丹妮牵着陈珂的手，说起来，她们还从来没这样亲密的牵手在街上走过。
毕竟，又不是情侣。
“好冷啊～”
哈着冷气，郑丹妮拖着陈珂钻进出租车后座，冻僵了。她们发梢上沾满了雪花，两人伸手贴心为对方掸着，掸着掸着，眼神不约而同聚到一起，细细看着。
其实她们当初能纠缠到一起，起先也是因为对方漂亮，才看对了眼。
对视着，郑丹妮和陈珂手上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下一秒便默契搂上对方的身子，闭上眼，贴紧唇亲吻着。
沉浸对方的唇舌，旁若无人。
冰凉的唇在反复吮吸下，变得滚烫。和狐狸精接吻，郑丹妮还是不腻，她一边深吻着陈珂，一边甚至在希望，车可以晚点抵达酒店。
郑丹妮记得她跟陈珂第一次约时，那晚喝了很多酒，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出租车后座，在去酒店的路上，她们就迫不及待吻在了一起，导致司机一脸尴尬。
今晚，同样的戏码又在上演。
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真应景。
车厢内的热吻还在继续，从酒吧到酒店要多长时间，她们就吻了多久。
“你又勾引我。”郑丹妮发现自己爱上对陈珂说这句话了，只不过如今，这句话里藏着她的喜欢。
陈珂笑着吻郑丹妮耳垂，“你难道不喜欢么？”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只给对方听。
“就喜欢你……”郑丹妮身子软的不行，她抱紧陈珂，贴着陈珂的耳廓轻语，“骚。”
陈珂也搂着郑丹妮，凑在她耳畔，闭眼好好享受着这个拥抱，然后才以调戏的口吻和郑丹妮道，“要不怎么叫狐狸精？”
郑丹妮走了会儿神，也闭着眼将陈珂抱得更紧，几秒过后，她扶住陈珂的脸，又朝对方诱人的红唇深吻下去，缠得难舍难分，也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眼神，只想着眼前人。
都决定了不纠缠，虽然郑丹妮不知道她跟陈珂这一晚，还有什么意义，但她们的开始不也没意义吗？
一场游戏结束了，这大概叫好聚好散。
她和陈珂的床上关系，勉强也算是…有始有终。
酒吧里，秦东满世界找郑丹妮。
陈珂和郑丹妮的电话都打不通，青钰雯就知道这位秦大帅哥悲剧了，她还安慰对方，郑丹妮是和朋友出去了，估计临时有事，让他不要担心。
如青钰雯心里所想，今晚郑丹妮注定是陈珂的。但过了今晚，就什么都不是了。
沙发，地板，浴室再到床上，郑丹妮和陈珂一起纠缠了好几个小时，你来我往，直至身体疲软。
接近凌晨，两人才归于平静，默默躺在床上，然后静静睡去。如果不谈其他，她们今晚做的比任何一次都尽兴。
陈珂躺在床上未眠，一旁的郑丹妮突然懒懒翻了个身抱住了她。
郑丹妮眯眼睡得正香。
陈珂侧过身将郑丹妮揽到怀里，喜欢抱着她睡觉时，她无意识软软和自己撒娇，甚至郑小姐早上的起床气，陈珂都觉得可爱。
越看这张脸，陈珂越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果不是以这样一种身体纠缠的关系开始，两人应该能更冷静地来审视对彼此的感情吧。
陈珂准备伸手去关床头的夜灯时，郑丹妮将头往她颈窝里蹭着，恋恋不舍闻着香气，陈珂一时忘了关灯，她揉了揉郑丹妮的脑袋，小声笑了对方一句：“属狗的。”
灯灭了，很安静。
黑暗里，郑丹妮清醒感觉到，一个轻吻落在了自己的嘴角。
次日，郑丹妮醒得很早，但她睁眼时身畔还是空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躺在乱糟糟的大床上，怀里抱了个空。
陈珂应该刚走不久，因为床的另一侧还残留着余温和淡淡香气。
郑丹妮光着身子仰卧在床上，身上到处都是昨晚放纵的痕迹，她跟陈珂一样，都喜欢在对方身上留下吻痕。
愣愣盯着天花板，郑丹妮休息了会儿，才抓着头发光脚走去浴室，准备去洗个热水澡让自己彻底清醒。但盯着浴室的镜子时，郑丹妮又有些走神……
昨晚，是有多疯狂。
在遇上陈珂以前，郑丹妮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饥渴，但在遇上陈珂以后，郑丹妮发觉自己被姓陈的影响了，活生生也变成了泰迪附体。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郑丹妮才明白，不是她变了，而是仅仅因为对方是陈珂。
同样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郑丹妮才明白，虽然感情上不是非某人不可，人生照样能有很多选择，但当某人闯进了你的心里，就好像再难做出其他更令自己满意的选择。
选择没有对错，只有得失。舍不舍得，遗不遗憾，不管怎样都要自己去承担后果。
都说感情要谈缘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郑丹妮以为这次过后，她跟陈珂的“孽缘”就能彻底结束。但是，不能否认，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平安夜过后，青钰雯出于关心，问了陈珂和郑丹妮是什么情况，陈珂只是以平淡到让人奇怪的口吻告诉她，“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既然对方不想说太多，青钰雯也没再问太多，她自己心里积郁都没人来给她开导，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的事。
“青总，今晚上有个饭局，段总让您别忘了。”段艺璇秘书经过青钰雯办公室时，顺便说了一声。
“嗯，好的。”
眼下没处理好的事情一堆，再加上高层又不好招聘，青钰雯要正式从as离职，估计也要到年后，这段时间就安心地沉浸在工作里吧。
晚上饭局要见的客户是青钰雯争取来的，所以应酬自然少不了她。
段艺璇很感谢青钰雯能留在as帮自己，她业务能力强，人脉又广，才入职没多久，就让公司产值提了一个层次。
当初青钰雯肯留下来，段艺璇也意外，她以为青钰雯是看在旧友的份上，但现在，段艺璇终于明白，也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
“你别喝了，我来。”酒桌上，青钰雯为段艺璇挡了一杯又一杯酒，因为前段时间段艺璇喝酒喝得太凶了，她还是心里舍不得。
可见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到现在，青钰雯还下意识把关心段艺璇当做自己理所应当的事情。青钰雯恨自己不够绝情，等离职以后，她一定和段艺璇老死不相往来。
青钰雯这段时间没比段艺璇喝得少，强忍到应酬结束以后，她才捂着烧疼的胃，一脸难受。段艺璇抱住青钰雯将她扶稳，蹙眉紧张自责着，“是我不好，让你给我挡了这么多酒，是不是疼得厉害？”
青钰雯回头时，觉得和段艺璇贴得太过亲密，难免又想起她们那晚，青钰雯用手肘推了推段艺璇，保持距离，“没事。”
段艺璇还是不松开她，“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我说了没事！”青钰雯继续凶着段艺璇，她估计自己是喝酒喝到胃溃疡了，长期应酬，她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喝酒去医院。
只不过，青钰雯疼得嘴硬不过三秒。
段艺璇扶着青钰雯刚从酒店出来，偏偏这时又摊上了麻烦事。青钰雯看到一个男人朝她们走了过来，正是那天在办公室闹事的，段艺璇老公。
“璇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了。”
段艺璇冷眸望着对方，“明天之前你再不签字，我会向法院起诉。”
“不行，我们不能离婚，不都解释清楚了吗？那天我和他只是喝多了，开个玩笑而已……”
段艺璇不想去回忆自己撞见的那一幕，她忍无可忍，扬手给了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现在不离婚，方便帮你瞒着家里继续和男人偷情，是这样打算的吗，周先生？”
双方一阵无果的纠缠。
几句简短的争执里，青钰雯似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瞧着段艺璇脸上反感厌恶的神情,青钰雯现在终于明白,这段时间她心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真他妈恶心,你还是不是男人！”青钰雯朝男人吼道,几乎忘了胃疼,随后咬牙甩起手里的包，朝对方头上砸去，下手够狠。
“你！”
“就打你这种不要脸的怎么了！”青钰雯气急败坏，尽管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还是蛮横插了一脚,因为想起这些天段艺璇难受的样子，想起段艺璇买醉的模样，她心里不知道多心疼段艺璇，最后段艺璇确是因为这样一个男人。
“青钰雯儿，别理他。”
暗恋数年，青钰雯对段艺璇的喜欢，几乎上升到一种执念,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段艺璇受伤。
青钰雯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爱得卑微，但这种卑微哪怕能换段艺璇多看她几眼,她都心甘情愿，只要还有希望，还有机会。
所以段艺璇那天的一句“我已经结婚了”,彻底击溃了青钰雯。
“咳咳咳……”青钰雯逞强不过三秒，一股冷空气钻入喉，她一顿猛咳，胃溃疡加上风寒感冒，有她受的。
“没事吧？”段艺璇搂住踉跄的青钰雯，转头向男人干脆利落地道，“明天我的律师会跟你谈，不签字就法院见，没有回旋的余地。”
天寒地冻的夜晚，黑色汽车往医院驶去。
汽车后座，青钰雯和段艺璇都安静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她们心里很乱。
青钰雯这次比任何一次喝酒进医院都严重，胃溃疡并出血，需要住院治疗几天。她这些日子因为和段艺璇的事，的确喝得过火了。
“我会批你一星期的休假，你安心休息，养好身体。还有……别再喝那么多酒了。”段艺璇坐在床畔陪着青钰雯，柔声说着，她现在也能猜到，青钰雯过量饮酒是因为自己。
“你还说我，你再喝，你也得进医院。”青钰雯现在虚的很，她倚在床头盯着段艺璇的脸，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嘴唇有些干涸发白，终是忍不住问段艺璇，“……你还爱着他？”
问这句话时，青钰雯心里好像在经受着千刀万剐的折磨一般。
爱吗？段艺璇现在觉得自己对他都算不上爱。
段艺璇垂眸盯着白色床单，这些心事她从未跟人提过，“我跟他去年认识的，年龄合适，门当户对，所以今年年初结了婚。领证一周后，他就调去了国外工作，偶尔回国几次……”
如果不是那天临时取消了出差，段艺璇都不知道她丈夫一直和男人混在一起。
段艺璇把婚姻想象的过于现实，现实到忽略了感情基础，年纪到了，便找了个条件合适的人结婚了。但事实上，结婚以后，她没有一天感受到过婚姻带来的幸福，所以，更是一心扑在事业上。
她问青钰雯是不是单身，问得满心羡慕，因为她后悔，将就了一段婚姻。即便他丈夫不是骗婚，她想有朝一日，她也会选择离婚吧。
青钰雯听着，心都揪到了一起，“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酒，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
还有一句“我好心疼”，青钰雯藏在了心里。
段艺璇黯然，她不是因为对方而买醉，而是因为欺骗背叛，还有自己的孤单寂寞，感情上的失败以及事业上的压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到一块儿。一直端着架子，成熟理性的段艺璇，也想尝尝醉生梦死的感觉。
“以后不会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自由了，不是吗？”段艺璇释然道，只是望着青钰雯时，难免想起她们之间那晚的放纵，“那晚……”
青钰雯别过头，“别提了，当没发生过。”
或者当做一夜情，这样想，最受伤的还是青钰雯自己，但不是一夜情又是什么呢？段艺璇和她上床时，并不爱她。
段艺璇望着青钰雯良久，不知如何回答，顿了顿才道，“青钰雯儿，暂时把酒戒了吧。”
“嗯。”青钰雯闷闷应着，见段艺璇一直不离开，便催促，“你回去，不用守着我。”
“没事，我留下来。”
青钰雯继续闷声道，“你在这里，我心里很乱，我想一个人静静。”
段艺璇一怔，对于她和青钰雯某些方面关系的变化，其实她心底也有些乱。她担心青钰雯一个人住在医院，但青钰雯又说得执着，段艺璇最后还是拿着衣服和包起身。
青钰雯独自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在她下定决心要放弃段艺璇时，又遇上这些。她该不该放弃段艺璇？段艺璇不会接受她吧，那晚不过是醉酒后的意外，段艺璇才没拒绝她的亲近。那天早上，段艺璇明明可以告诉自己更多，比如她已经在离婚了，可段艺璇只是说“我结婚了”，青钰雯想着，段艺璇那样说分明是不愿意给自己机会。
段艺璇没走，而是坐在单人病房外的长廊里，等后半夜她才悄悄推门进去，青钰雯已经睡着了。
“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啊，从大二开始……”望着青钰雯熟睡的脸，段艺璇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她那天早上对自己的告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青钰雯那样时，段艺璇觉得她又傻又让人心疼，然后便是内疚，这些情绪甚至超过了一个女人向自己示爱时的惊诧。
一直都大大咧咧，有点傻乎乎的青钰雯，原来是喜欢着自己。段艺璇望着眼前这张脸，有些走神，从她们那晚过后，就没见过青钰雯笑了。
段艺璇慢热，却和青钰雯熟络的快，面试时遇上青钰雯，她掩不住脸上的喜悦。大学时，她就悄悄关注着青钰雯，她真的很羡慕青钰雯，羡慕她总是笑得阳光，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似的。
后来青钰雯来到as，也是如此，段艺璇不自觉就跟她走得近了，因为和青钰雯相处，总是觉得舒服自在。
段艺璇还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看到青钰雯笑得明媚阳光的模样，因为青钰雯只是对她才不吝啬自己的笑容。青钰雯才不是没有烦恼，她这些年最大的烦恼，就是段艺璇给的。
“段艺璇……”
听到青钰雯的呢喃，段艺璇凑上前去，“怎么了？我在。”
“段艺璇……”青钰雯只是做梦，都在呢喃她的名字，“给我个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我上床……”
段艺璇心里一紧，突然手背一阵温热，青钰雯抓住了她的手，死死握着。
说是将她们那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段艺璇做不到，青钰雯更加不可能做到。段艺璇低头望着青钰雯紧握自己的手，如今再面对青钰雯时，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和青钰雯的那一晚，就像一颗种子，掉进了段艺璇的心里，生根，发芽。渐渐的，似乎在萌生一种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