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小说翻译)死亡守望:剑风

2023-01-06 20:12 作者:机兵苍熊式  | 我要投稿


尖叫着的火焰将我猛然投入到永恒长夜中。跳帮鱼雷在虚空中飞过,烈焰被寂静所吞没。暗色钢铁与陶钢构成的船体与无垠的荒漠相互映衬着——这里既是一片虚无,也存在着一切。

我们的舰长以大胆的优雅驾驭着飞船划过来,将跳帮鱼雷如飞刀般投向异形舰船,双方舰船以明亮到令人偏头痛的能量武器相互进攻。我们的飞船太过靠近敌舰,因此而失去了大部分左舷船体,等到她从战斗中脱身时,船体上一千处破裂点中泄露出的火焰和气体形成了一条尾迹。随着甲板炸开,审判庭神圣修会的仆人们也被喷射到了虚空中,他们在黑暗中孤独地翻滚着,最终死于窒息。

但这无关紧要。数十亿人都已死去了,区区一千人的死亡不值得关注。就和我一样,他们也是可供牺牲的,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无怨无悔。

我们的猎物率领着它邪恶的同胞,摧毁了十三个帝国世界,它们所过之处仅会留下尸体。在第十三颗被焚为灰烬的星球上方,我们的追击舰队与之交战。我们从未如此接近过它们,也永远不会得到第二次行动机会。有四支杀戮小队被派去拿下这个目标的脑袋。

一群鱼雷朝着异星人的战舰飞驰而去,我所在的就是其中的某颗。大部分鱼雷中都装载了审判庭设计的玄奥武器,它们会在距离飞船不远的地方爆炸,释放出一层用于干扰灵能能力的虚无力场颗粒。

就着船舱中赭色的灯光,我注视着舱内这些身披黑甲的巨人。我们都穿着辨认不出原有身份的漆黑陶钢动力甲,不过每位战士的一只肩甲上都印着其所属母团的纹章。

埃罗重复念叨着行动命令与他的指挥意图。这是浪费口水。我们都做过大量的简报,并接受了催眠备战训练,还通过我们相信会在里面找到事物的实物模型进行了反复演练。我们仔细研究了资料,了解了它们的性情,并把它们的尸体切开来研究解剖结构。我们在各个世界、卫星与群星间的虚空中都杀死过它们。我们已经准备充分。

坐在我们指挥官身边的是药剂师科尔纳克,他肩膀上死亡幽灵战团的标记与埃罗肩上金色的帝国之拳纹章对比鲜明。他旋拧着固定在其手臂上的复位治疗仪的工具。那个嗖嗖作响的钻头另我的牙齿产生一阵不适感,它让我们几乎确信:最终回来的人数将少于任务开始时的——如果真有人能活着回来的话。

野狼正在唱歌。这个可悲的杂种总会在我们跳帮敌舰时歌唱,而我早就把他的鬼哭狼嚎抛到脑后了。

我瞥了瞥索博尔,他就和我一样沉静且专注。是冥冥中的帝意让我们——两名苦行者星际战士被一起征召进入了死亡守望。我们还服役于相同的杀戮小队中,这更为罕见。索博尔是一位经历过无数远征圣战的老兵,在我们寂静的战争中,他的在场令我心安气定。

有两支杀戮小队的身份识别符文闪烁起来,他们还未接敌便死去了。

通讯器中噼啪作响,埃罗发来了信息。“命令有变,”他说到,“我们被重新指派为主要突击组,负责擒获并摧毁一号主要目标。愿帝皇引导我们。”


我睁开双眼,意识回到了当下,而记忆仍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正站在一道由连锁的铁环构成的脐带舱中,周围冰冷的空气中满是于虚空中被烧焦的金属的气味。我身后的是“圣者克丽丝塔儿”号 ,它来自审判庭攘外修会;我面前的是“无尽长夜”号,苦行者战团的星系监测护卫舰。

它来自我的战团。

脐带舱中一片寂静。我孤身一人,背负着来自过去的责任,前往未来。这两端我都要握紧。我站起身走向前方,我在死亡守望中的服役已经结束了。


我们前脚才离开跳帮鱼雷,异形们后脚便杀了过来。从远处看去的话,人们可能会将它们误认为人类,但后者的动作会证明这种想法的错误性。这些艾尔达异形身材非人得高挑且纤细,他们在爆矢弹间飞旋躲闪,手中的武器释放出密集的星镖弹——这些单分子圆盘能像切开皮肉那样割碎陶钢。

艾尔达人近身与我们缠斗。我们前进迎敌,凭借力量对抗它们的速度。我们必须成为快速刺入它们喉咙中的矛尖。

迟疑停顿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指挥“无尽长夜”号的是五名苦行者星际战士。他们低下头,向胞亲兄弟表示敬意,但仍旧一言不发。护卫舰从星系边缘出发,沿着“碎裂之路”前往Posul世界——当利维坦虫巢舰队向着那颗星球挺进时,它留下了这条死亡与残骸所组成的痕迹。当我们飞入铁块与残骸构成的云团中时,飞船的船身在颤抖。

我并未放下自己背在身上的那件东西。这是我自己的任务;在前往出生地的剩余旅途中,我会一直背负着它。


野狼就要死了。他的脑袋现在只是被肌腱连着挂在脖子上,并且剧烈扭动抽搐着;我们组成防御圈,将他围在身后,同时科尔纳克在极力稳住他的身体。野狼用芬里斯语咒骂着,将吸入气管中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科尔纳克救不了他,只能试图留住他的遗产。药剂师将野狼的脑袋固定在甲板上,将复位治疗仪(的针头)刺入他的喉咙,剥离出基因存收腺体。我们来不及等他死掉再动手。

当科尔纳克工作完成时,野狼再度平静下来,安详地离去了。我将一枚手雷塞进了他还剩余的那只手中,然后继续前进。

我们还没走远,爆炸声便传来了。野狼再也不能感受到他故乡的寒风了。


Posul。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了故乡在记忆中的模样:一颗陷入无光长夜的岩石星球,云层凝结于苍穹之上,分散在地表各处的野蛮部族们彼此血腥厮杀。我还记得自己沉浸于暴力当中的童年岁月。那时的我还在吞食死者。当那些半神为我而来时,我的牙齿上还粘着自己杀死的最后一人的血液和脂肪。按泰拉的标志来看,我当时才十岁。我记得永恒长夜之下土地上那桀骜不驯的美感,以及野蛮的纯粹性。这是一片培育半神杀手的沃土。

我看着眼前的幻象,直到回忆被现实所取代——我看见了Posul现在的样子:一个了无生气的破碎空壳,被利维坦虫巢舰队吞噬过的无数世界之一。

曾有数代人生活和死亡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从未见过破晓。而现在,太阳永远都不会落下了,照耀着泰伦虫群留下的贫瘠荒原。

我们的要塞修道院“死亡长殿”就像一顶暗色的钢铁王冠,悬浮在Posul的星球轨道上。它赫然耸现在前方,就像是立在我们最严重失败坟头处的墓碑。这是一座孤儿的纪念碑,献给了这个我们未能保护的世界。


埃罗牺牲在了某个阻塞点处。对于我们的指挥官,我看到的最后场景是:他抡起自己的雷霆锤,向着大群的艾尔达人挥出了毁灭性的一击。异形们的尸体在埃罗周围堆成了几堵尸墙,就像是组成了一座要塞——他的胞亲们因此而著称。

科尔纳克是被光矛射击化为了灰烬,他的一块融化碎片嵌入了我的动力甲。基因种子随之遗失,其化作的飞灰现在就落到了我身上。沉默誓言会令他们被众人所遗忘。

当我们从嚎叫女妖小队们中穿过时,我关闭了自己的听觉感受器。它们的尖叫令我们动力甲的甲面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

索博尔和我接近一号主要目标了。而随着我们步步逼近目标的庇护所,敌军的反抗也愈发激烈。我们飞快地穿过弧形大厅,奔向前方亮着光芒的舱室。我们的目标就待在那里面。


无尽长夜号抵达了碎裂之路的终点。我看见那些破碎的舷墙。这里曾是我们最后的阵地。那些关于勇气和牺牲的证物,现在就裸露在了辽阔的虚空墓园中。

一艘死亡的虫巢舰悬在轨道上,标志着旅程的结束。破碎的几丁质如星云般包围了这具尸体。谁也逃不过利维坦虫巢的饥饿掠食,哪怕是它们自己的死者。

在被吞食过之后,虫巢舰只剩下了一层外壳,这副骨架表面坑洼,苍白凄惨,如同死掉的珊瑚一般。这副空壳沿着关节点位被扭曲成残破的碎片,就像船体上弯曲变形的装甲。我还记得战团为将其诛杀而进行的那次跳帮行动,当时它正在蹂躏我们的舰队。我们在那场充满恐惧之物的噩梦中绝望鏖战。这次行动引起了审判庭的注意,我也是因此而被征召进入了死亡守望。我还记得,无数虫群吞噬了我的世界,我们没有为胜利而欢呼。


我们放置好热熔炸弹,炸塌了身后的走廊,穿过了一道由噼啪作响的光芒所构成的传送门。一阵灼热的呕吐感向我袭来。这团令人偏头痛的光芒散发着人类眼睛永远无法看出的颜色。我的视网膜显示屏在一阵闪光中过载,然后重新启动。

我们站立着的地方是一间球状舱室,它位于艾尔达战舰龙脊处。舱房由灵骨构成,舱壁极其纤薄,如玻璃般透明。我们的战靴陷进了修剪整齐的草坪中。房间的中央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树,它在虚幻的风中摇曳着。一个人形之物坐在树前,背对着我们,不发一言。

我们的目标——那个艾尔达巫师,就在这里。

一台高大的机械人形构造体站在他身边,昏色下的林荫掩映着它的身形。安放在构造体胸口处的石质物体明灭闪烁着,它扬起细长的头部,注视着我们。它用双手拿起身侧的长戟,下身散发出阵阵颤抖着的热量波。

随着巫师回过神来,密室中的气温骤降。他环顾四周,用金色双眼盯住我们。他又转过身,目光回落到密室中央的那株树上。

“吾辈先祖,在那礼崩乐坏之时,携此树来此地,”他用简洁流畅的哥特语低吟到,“数代贝耶—坦之民皆尝立于树下,回忆昔时,展望来日。”

艾尔达人起身面向我们。在球舱内灯光的照耀下,他身上珍珠白和常春藤绿色的长袍闪闪发光。他将一柄长杖放松地揽在身边,玉石色的网状能量场在杖刃上颤抖跳动着。

“真是狡猾啊,居然试图扰乱吾的意识,”他做了个手势,指出了包围在船体周围那层闪闪发光的虚无颗粒云。“一次咄咄逼人的失败,这是尔辈一贯的特点。非同于吾族诸民,吾不因尔等族类之必然毁灭而心喜。吾亦非沉溺于尔等的生活。然,命运已将万事清晰唱诵于我,蛮夷。”

“那你已经见过我们,巫师,”索博尔问到,“看见我们砍掉你的脑袋了吗?”

异星人脸上皱出一个疲倦的微笑,戴好了自己饰有帽冠状的头盔。“尔等本不应至此地。”


无尽长夜号减缓了接近速度,我再度审视起自己带在身上的物件:一个简单的铁盒子,和一把工艺精湛的长剑——它是用黑色精金和钢铁铸成的杰作。这是配得上一位勇士的宝刃。


“阿多尼,”索博尔抽出长剑时平静说到。“我去拿下那个目标。你去对付构造体。”

我眨了眨眼,向索博尔发去了确认信号,同时站到了艾尔达鬼魂机械的正前方。它手中的长戟覆盖着一层劈啪作响的翠绿色闪电。我也触摸按钮,激活了自己的动力斧,能量场嘶嘶作响,散发着杀戮的力量。

那台自动机械向我冲来,我抬起枪,将所有爆矢弹都倾泻在了它身上,质量触发弹凶狠地击撞击在它的装甲上,但并未减缓它的前进速度。鬼魂机械挥起武器,划出一道炽热的弧线,当我从利刃下方翻滚躲过时,异形武器的能量场炙烤着我的动力甲。我翻身(单膝)蹲住,抬起自己的复合爆弹枪,射出下挂电浆枪中的最后一团能量。

那东西长嚎一声,那是一阵节拍由强至弱的哀歌,就像一个没在黑色水面之下的将死之人在嘶嚎。融化的灵骨材料就像热蜡一样从其发光的躯体上淌下。它用长戟的柄杆猛击向我。

我的胸甲被砸得凹陷下去,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落到了球舱的另一端。我将鲜血吐到了头盔中,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动力甲。我站起身,因肋骨断裂而喘不过气。敌人再次发起了冲锋。

我经受着它的进攻,能够时便躲避开,不能够时便格挡下,极力从构造体狂怒的进攻下求生。当我举起爆弹枪时,它也挥起武器劈砍过来。长戟飞旋击来,我的手铠也被这道冲击力震到扭曲破裂。

我也怒吼着,挥斧迎击,抵住了长戟的矛头。我和它缠斗在一起,之后又被它反手抽开。凭借这股势头,我尽可能远离开它。异形片刻后才发现自己身侧被粘上了一枚热熔炸弹,但我需要的也就是这片刻的间隙。

我将命令从破碎的牙齿间含混地说出,异形构造体消失在了一团炽热的电浆中。它背后的球舱也发生了过热。

灵骨舱壁起泡并液化。密室的完整性崩溃了,它在猛烈的减压中炸开;而我也做好了准备。

我从一片破碎的灵骨中穿过,旋转着掉入太空。剃刀般锋利的碎片在我周围旋转着,同时眩晕感如同油腻的潮水般向我袭来。动力甲的密封功能尽了自己在这种残酷环境中的最大努力,为我抵御着真空环境。包裹在那只扭曲破裂手铠之下的皮肉冻结了,我能感觉到。我在这团漩涡中转过身,抽出自己的格斗刀,同时寻找着索博尔与那个艾尔达人。


我盯着覆盖住左手的那层人造皮肤,握了握拳。当延展收紧时,这层新皮肉会如同皮革那样咯吱作响。我的目光又回到了那把长剑上,追随着遍布剑身各处的伤痕。

钢质剑身上蚀刻了Posul符文,表明了这把武器在索博尔之前那位持有者的姓名。我辨认出了些许痕迹,A-R-T-E, 之后锯齿状的剑身断口便中断了刻痕。


我在虚空中发现了索博尔,他正和艾尔达巫师扭打在一起。他手中战团圣物剑断裂了,只剩下了半截剑身,身上的动力甲也出现了无数破损。他用破裂的武器攻击着异形灵能者,凶猛地施展出令其成为战团英雄的武艺。我启动了背包上的推进器,飞离了残骸区,穿过碎片带,向那二人所在的位置赶去。

索博尔绕开了艾尔达人的灵能防护罩,猛击对方包裹在长袍下方甲胄内的躯体。我正在接近他们,但距离仍然太过遥远,阻止不了艾尔达人的反击。

巫师聚集起数以百计的灵骨碎片,抛掷出去。

碎片切穿了索博尔的动力甲,刺入了索博尔的躯体内。我的兄弟旋转着飞出。

他的识别符文从我的视网膜显示屏上消失了。我怒吼着,扑向了艾尔达人。

我用臂弯锁紧异形,将格斗刀刺入他的后背。当匕首被抽出时,一层艾尔达人的血液凝结在了刀身上,色泽宛如宝石;我反复挥刀刺向异形。

眼前的一切都如同热蜡般融化并消散了。我又变成了那个男孩,行走在Posul没有阳光的天空之下。我正在把一个人劈砍开,手中那把尖利的骨刃因沾满鲜血而粘滑。我的部落同胞们也加入进来,扯下尸体上的还尚且温热的皮肉,大快朵颐。我们朝头顶的无尽长夜嘶嚎着。我会在猎物的尸身变冷之前,用他的血肉填饱自己——

巫师用手肘击中了我的面甲,我感到一阵眩晕,意识猛然回到了现实。静电雪花和警告符文疯狂跳动在我的视网膜显示器上。我关闭了警告,并看见巫师正准备发起进攻,包裹在他身上的翠绿色闪电映照着那团暴雪般的灵骨碎片。

当剑身刺穿他的躯体时,艾尔达人突然停止了动作。涌出的血液如同石榴石一般,翻滚在那柄断剑的周围。索博尔出现在异形身后,他穿着已经损毁的动力甲,拼尽全力做出了这一击。他握住剑柄,从巫师的腹股沟向上劈去,切到了喉咙处。在真空中,我听不到异星人的肉体被撕裂开的声响,但能看到血液沿弧线喷涌而出。

艾尔达人抽搐痉挛着。

+尔等可惧怕未来乎?+随着一阵冰冷的穿刺感,异星人的意识钻入我的脑海中。

+当如是也。+

巫师的意识在哀嚎,当他在一阵耀眼的闪光中爆炸时,这曲雷鸣般挽歌以强劲的力道从我脑中穿过。


当无尽长夜号停泊进死亡长殿的港口时,一阵隆隆声传来。舱门打开,我看见黑暗的石砌密室,黑色的钢铁火盆沿着长廊间隔排列,但其中燃烧着的火焰几乎驱散不了此地的黑暗。

我闻到了气味,它们来自岩石、灰尘与屈服于万古岁月的金属;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我抵抗着那股屈膝跪地的冲动。

我深吸一口气,战团先烈们骨灰充满了我的肺部——那些陨落苦行者们所留的遗尘,就如同白雪般覆盖在修道院中。我感受到了力量,来自那些通过我找寻到死亡之路的人。我再次与那些光荣的逝者合而为一了。

“阿多尼兄弟,”一名身穿长袍之人从阴影中大步走出。他掀开自己的麻布兜帽,露出一顶颅骨头盔。“你归来了。”

我举起拳头敲向胸口,对其致敬。“您好,阿斯塔多尔。”

“你带来了什么,Posul之子?”

我将那柄长剑捧到了他面前。他知道这柄利刃,我们都知道。

“那又是何物?”他的话语从头盔扬声器中传出,成了一阵金属质感的咆哮。

我打开盒盖,留出的空隙足够让他看到内部。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便转身进入走廊。“来吧。战团长在等待我们,兄弟。”


“兄弟。”

索博尔的声音很微弱——我的动力甲刚遭受了灾难性的损坏,音频通讯器中一片嘈杂。我启动了自己的回收信标,从虚空中游向前方,去回应索博尔的呼唤。

“兄弟。”

我从那片暴雨般的水晶碎片中飘过,横渡了战斗结束后遗留下的那片疯狂场景。

艾尔达战舰已经离开了,逃开了这场实打实的战斗。这与他们这个懦弱的种族何其类似。视网膜显示屏发出了警告:我的动力甲上有数十处破口,能量损失严重,氧气即将耗尽。

“兄弟。”

我几乎无法从周围的残骸中分辨出索博尔,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他。他身上的动力甲被压弯变形,并且遭到了灼烧。被撕裂的肌肉纤维束散射着肮脏的光亮,从甲胄裂隙泄露出的空气冻结成了白雾。当我接近他时,索博尔转头望向我,手中仍然紧握那柄圣物剑。 

“我在这儿。”

索博尔在我面前抬起那柄长剑。“这件武器,铸造于战团诞生之时,几千年来,兄弟相传。我现在把它传给你,阿多尼,就像它当年被传给我那样。”

“索博尔,我不能。我不配。”

“我曾经也不配。”他的声音衰弱下去,因气管中有血而湿漉含混。代我履行它的交还誓言,兄弟。今夜,我加入逝者的行列。

“足够了。”我说到,口中的鲜血溅到头盔中。“你对帝皇的侍奉已经完成了。”

“你要看着它被交还,”索博尔的头盔目镜闪烁起来,他握住长剑的手松动了,长剑差点从他手中滑落。“务必,不能让它的传奇终结于此地,不让它被丢弃在这里。你发誓。”

我点点头,虚空黑夜中听不到受损伺服马达的摩擦声。“无阳世界在上,我向你起誓。”

索博尔平静地离去了。我从受损严重的肺部呼出一口气,接过他临终前托付给我的长剑,漂浮在他身边。音频通讯器劈啪作响,是动力甲监测到了氧气泄露。我在黑暗中默然不动,迫使血液流入大脑以保持清醒;我注视着那株艾尔达树木,它在黑暗中枯萎,死去了。


“阿多尼兄弟归来了,”苦行者战团长——马扎尔宣布到。

我身穿骨白与漆黑两色的动力甲,单膝跪地,左拳抵在墓碑铺就的地板上,右拳敲向胸口以示致敬。马扎尔看向我,期望原本存活下来的是索博尔,而非一个仅仅经历过三次远征的前线修士。我本可以去寻找他言语中的恶意,但我不会这样做。我也赞同他的想法。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死亡把我这个偷生的人重新拥入怀中,换得那位勇士归来,以激励战团的重建。

马扎尔端坐在黑暗的白骨长廊中,身下的王座是用战团英雄们的遗骨雕刻而成。他脸上苍白的伤疤是皱起的——这都是些旧伤,不同于覆盖在我白化皮肤上的紫色闪电状疤痕。战团长身上精致的终结者动力甲雕刻成白骨样式,银色的甲胄与他骇人的长发绺与分叉的胡子相称。这整幅形象便是死亡的化身。

身穿暗色终结者动力甲的战士们站在马扎尔两侧,他们俯视着我,脸孔藏在被雕刻成剥去面皮的嚎叫颅骨的死亡面具之后。阿斯塔多尔站在王座高台之下的第一节台阶上。马扎尔那只长有双翼的枯瘦定制机仆栖息在主人身上,它在主人耳边啾啾而鸣,爪子轻敲着主人身上的甲胄,发出啪嗒声。

索博尔属于第一连队,哪怕是在苦行者的精锐老兵当中,他也是佼佼者。马扎尔一只手拿起索博尔的长剑,另一只手捧着阿斯塔多尔从盒中取出并呈递给他的物件——索博尔的颅骨。战团长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下巴微微绷紧。

“而你也不会述说此事,”这并非是个问题。

“但出一言,吾誓即破,”我仍旧盯着脚下的墓碑。

“我守住誓言,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誉。”

我痛恨自己必须说出的这番话。我内在的一切都在大声呼喊,讲述这位兄弟的传奇故事——他牺牲自己,拯救了我。

“告诉我,”马扎尔的双眼从长剑上移开,注视着我。“当他陨落时,你在那里吗?”

我记起了自己向审判庭宣誓的那个夜晚,我永远不能谈论自己所做与所见之事。作为交换,那名审判官也向我发下誓言。他的巫师宠物触碰了我的意识,让我看到他发誓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处理破誓者。

世界熊熊燃烧,要塞修道院化为废墟,整个战团的舰队都跋涉进入恐惧之眼那汹涌的噩梦中。

我抬头望向马扎尔,凝视着他遍布疤痕的黝黑面庞下的灼人目光。

“您知道他们手段。”

他想要作答,但也只是绷紧下巴,一言不发。

苦行者之主站起身,庞大沉重的终结者动力甲并未妨碍他那掠食者般的优雅。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火把将闪烁的影子投到他脸上。

“起身吧,”他说到。“阿多尼,你带回了一位陨落的兄弟,以及这把属于我们战团的珍贵武器。我们会心怀敬意,将这柄宝刃存放到圣物当中。索博尔将会加入逝者行列,被葬入我们的修道院中。你将他带回此地,他便将魂归故里。”

我站起身来。

“您抬举我了,兄弟。”

“事实上,索博尔安息在了你的心中,”马扎尔握紧我的肩膀。“纪念他吧。他一生的传奇,都将安顿在你的回忆中。”

“牧师,”马扎尔看向阿斯塔多尔。“召集起兄弟们,我们又有一位逝者要去纪念了。”

“我们生于黑暗之中,”阿斯塔多尔站在墓穴中央的一座祭坛前,这间巨大圆厅中的火把燃着昏暗的光芒,将他黑色的动力甲染成了赭红色。墙上挂满了漂白的头骨,它们割取自被我们征服的敌人,现在正瞪着空洞的眼窝注视着一切。祭坛所在的方形庙塔坐落于水晶穹顶之下,Posul就高悬在我们头顶之外的虚空中。

和我站在一起的,是死亡长殿上的三个苦行者连队。这里只有不到两百名星际战士,利维坦虫巢舰队夺走了战团中的大部分成员,之后的远征又让我们失去了更多不能再替换的战士。

“在Posul的无尽长夜中,只有死亡。部落中的血腥厮杀,既是人生的开始,也是人生的结束。”阿斯塔多尔的话音是房间中唯一盖过动力甲嗡嗡声的声响。每位兄弟都全副武装,肃立于此。只有还有一息尚存,苦行者便不会放下手中的武器。

索博尔的颅骨被供在了祭坛上,他经历过的所有战役、荣誉和胜利都被用生硬的Posul文字刻在上面。索博尔的长剑被摆在一旁,这柄武器被抛光出了乌木的光泽。

“直到极限战士们到来,一切才结束(机仆:苦行者是极限战士子团)。帝皇的启迪让我们从生来的野蛮中得到升格。在数千年的岁月中,我们守卫着怹的疆土,因为倘若没有帝皇,就无人会知晓死亡的意义。”

“一个人能给予的最珍贵礼物,便是他自己拒绝接受之物。尽管帝皇伟力无穷,从泰拉上统御着超过一百万个世界,但怹将自己永远不能拥有的事物给予了我们。”

他在索博尔的头骨上涂满油,放入一只铁碗中。

“那就是死亡。尽管怹已经牺牲了一切,但怹永远不能完全奉献出自己。但我们能,所以我们也必须如是。帝皇将自己的生命给予我们,所以我们就必须为怹而死。”

“承认我们以这种方式超越了帝皇,并非是亵渎,”阿斯塔多尔摇了摇头,“承认这份礼物却将之浪费,才是亵渎。”

“索博尔是我们最优秀的兄弟之一。他已经接受了帝皇的珍贵礼物,为帝皇献出了生命。他不在了,阴影都变得更为黑暗。而仍然活着的人们,必须将自己燃烧得更为明亮,以保卫怹的疆土。”

他拿起索博尔的长剑,悬在颅骨上方。

“你们中有谁要来执行仪式?”

“我来,”马扎尔说到。他伸出手掌,紧握住那柄断剑,一小股血液流到了颅骨上。

“我来,”战团旗手阿尔萨纳斯说到。他重复了那个动作,之后每个人都照做,直到索博尔的颅骨浸没到了圣油和胞亲的鲜血中。

“每倒下一位兄弟,我们的烈火就必须燃烧得更为明亮,”阿斯塔多尔拿起一支燃烧的火炬。“我们必须献出光芒,并且忍耐烈焰焚烧。”他放低火炬,点燃了血液。

血液燃烧着,释放出油腻的烟雾,巨大的房间中充满了宛如战斗的气味。我看见火焰吞噬了鲜血,最终只剩下颅骨。

阿斯塔多尔用手捧起颅骨,供所有人观赏。

“我们生于黑暗之中。愿我等成为帝皇的明光,直到加入逝者的行列。”

“直到我等加入逝者的行列,”人群重复到。我们低下头,伸出拳头敲击胸口,以示致敬。寂静降临,每位战士都在祈祷与沉思。我低下头,看见自己从头盔格栅中呼出的水汽凝成了白雾,甲面上也爬满了冰霜;我皱了皱眉。

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这份肃穆的寂静。智库兄弟乌希巴尔摔倒在地,眼中喷出鲜血。他的水晶兜帽发出明亮的光芒,之后就在一团亚空间火焰中爆炸开。以太质火焰跳动在乌希巴尔俯卧着的躯体上,巫火那狂风呼啸般的燃烧声夹杂着智库的哀嚎声。他撕抓下了自己的脸孔——面皮正像(熔化的)油脂那样流淌下来;他烧焦的躯壳在崩塌。

死亡长殿中还有其他三名智库,他们都倒在了那股虚幻的折磨中。奥尔西斯如同动物般吼叫着,他冲向了墓穴的墙壁,头部撞破在石墙上,化为了一团血雾和颅骨碎片。

艾努斯的喉咙中发出一阵让人灵魂凝固的哀嚎,同时他的躯体在闪光变异中爆裂开。他的身上布满了溶解为一股股发光油脂的尖刺,之后硬化为了岩石。在这一团变化着的漩涡中,唯一不变的仅有艾努斯的哀嚎,之后他的皮肉颤抖着,破碎成了颤抖着的苍白小块。这一切都发生在我们拔出武器的时间内。

首席智库兹德诺独自忍耐着。他承受着灵能攻击,单膝跪倒,双目紧闭并淌出鲜血,动力甲在噼啪声中结出了白霜。我能听到他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音频通讯器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哀嚎尖叫。星际战士们在这阵猛烈的噪音中退缩了,我感到一股暖流在耳朵中聚集起来,并从脸上滑落。

尖叫声起伏不定,断断续续,变成了一种脱节抒情的声音。我意识到这是一阵笑声。就像它突然开始那样,这阵声音也突然消失了,被可怕的沉默压抑所替代。

“尔等罪不至此,”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那个一个女性的声音,音色悦耳,但带着几乎克制不住的怒火。她就是那个发出笑声的的人。“罪不至此,但吾仍要将此授予尔等。吾是为尔等而来的清算者,尔等当知晓吾之姓名。吾乃巴赫扎哈茵,剑刃怒风之主教。铭记此事,于尔等残存岁月中。”

我看见兹德诺站在祭坛台阶中间。

“兄弟?”

他转过身,动作迟缓,宛如梦游。首席智库抬起手,指向头顶的水晶穹顶。我望去,只看见了Posul。

“吾前来此地,乃是要取回尔等自吾处窃取之物,”她吟唱到,同时空气在颤抖。

“一个未来。”

我眨了眨眼,成群的艾尔达战舰瞬间涌入了虚空中。无尽长夜号被炸得四分五裂,异形飞船们从它的残骸中飞过。死亡长殿在炮火下颤抖着,我们的音频通讯器中再次充满了笑声。一切最初只是一朵火花,一颗光粒分裂成两半,然后成倍增加,直到一团火花光点像萤火虫一样旋转和扭曲。它们在坟墓的穹顶下汇聚成五彩缤纷的光环。光环张开,形成了一道入口。

她从光芒中现身,就像复仇的鬼魂具象显形。粉白色的甲胄紧紧包裹在她柔软的肌肉上。常春藤绿色的图纹在甲胄上滑动扭曲着,就像活的烟雾。她肩上垂下飘逸的朱红色绸缎旗帜,就像被血浸透的翅膀,与她那有着尖叫面容的战盔上的冠毛相匹配。她手中握着一柄劈啪作响的动力长戟,当水晶质的矛刃从空气中划过时,发出了吟唱声。她朝着站在祭坛顶端的马扎尔飞奔而去。

托金是一位无与伦比的苦行者星际战士,担任马扎尔的精锐护卫已有一个世纪。在Posul最后的那些夜晚中,托金屠戮了一千多头利维坦泰伦异形,让幸存的连队们得以撤退。

阿尔萨纳斯举起战团旗帜。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他带着那面旗帜参加了苦行者第一连队的每次远征。各个异形种族的头骨,以及从帝皇之敌的邪恶要塞中缴获的叛徒颅骨,都被他用粗重的黑色铁链捆好,挂在自己的动力甲上,叮当作响。

当那名女战士跃向马扎尔时,战团长身边还有数名星际战士;但在异形落地之前,他们便尽数被杀。他们的尸体被一分为二,残躯砸落在地板上的声响宛如丧钟。战团旗帜倒下了,织物饱饮着泼洒到岩石地面上的勇士鲜血。

艾尔达主教偏过头,注视着马扎尔,之后擦去了手中长戟上的血迹。战团长弯腰拾起倒下的旗帜,把它像斗篷一样绑在自己的动力甲上。他激活了自己那柄巨大的战镰,镰刃上出现一层嘶嘶作响的能量闪电。二人随即鏖战起来。

空气中闪烁着微光,几百颗耀眼的光团充满了墓穴各处。艾尔达战士们一拥而入,发起冲锋并用武器开火射击。苦行者们在死去,不是被星镖开膛破肚,就是被光矛射击炸碎。墓碑地面因沾满血液而粘滑。

我将链锯斧砍进一只迎面冲来的艾尔达人的头部,继而启动引擎,飞旋的齿刃将异形的脑袋撕裂得血肉模糊。在这场伏击所造成的混乱局面中,军士和连长们发出命令,努力恢复起秩序。爆弹枪的零星射击将跃起的艾尔达人从空中击落。双方混战激烈,倒地的死者与将死者都被直接踏碎。

我砍穿了一只艾尔达异形的躯干,看着他摔倒在地,挣扎着捂住伤口,防止还冒着热气的内脏从那里流出。

我被一声爆炸抛向空中,之后撞到了一堆瓦砾上。我感到一阵麻痹,意识模糊。警报铃声震耳欲聋,眼前的红色警告图标在一片疯狂的静电雪花中哀号着。

我拽掉了自己已被损毁的头盔,转头看见马扎尔正在祭坛高台上与主教对决。他在进攻中施展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连招,武艺中融合了火山(喷发)般的怒火。主教则如同水银般快速移动着 躲开他的进攻。

马扎尔高举战镰,凶狠劈下,主教则以一记华丽的后空翻闪躲开。她以蹲跪的姿势落地,手中长戟施展出一式向上突刺,将马扎尔的战镰断为两截,继而则是一记水平的反向猛击,几乎砍中战团长的头部。

马扎尔丢开冒着烟的战镰,伸手去抽髋部的短剑。但他的手颤抖起来,武器落在了地上。我瞪大双眼,看见有鲜红的血流从他的护喉中出。

艾尔达人没错过机会。随着一阵宛如泰坦倒地的声音,马扎尔跪倒了。他的头颅颤抖一下,然后便从肩膀上滚落。他的躯体向前倒下,就像其他已死的勇士那样,鲜血从尸身中喷涌而出。

“不!”我嘶吼着。

主教大步走到祭坛的边缘,举起手臂。马扎尔的头颅被她拎在手中,最后的鲜血还在从被斩断的动脉中流出。她高举起战团长的首级,展示给所有人,然后便松开了手。那颗头颅滚落下来,在古旧的台阶上跳跃了一阵,然后便从视线中消失。

一只艾尔达人跳到我身上,极力想将匕首刺入我的喉咙。我拽住了她,但力量已被刚刚冲击性的一幕耗尽了。虚弱让我的口里满是血腥的灰烬味道。我没能救下那个生养我的世界,也没能在冰冷的虚空中救下索博尔。现在,我还将这场害死了战团长的清算袭击引到此地,我的兄弟也在我周边死去。

我还能哪怕救下自己吗?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羞愧、失落和挫败,并将它们压成了一股超新星般的怒火。我咬紧牙关,跳进愤怒那熔融的怀抱。我的肌肉颤抖抽搐,因为愤怒给了它们新的力量。

我抓住艾尔达人的手腕,怒吼一声,掐碎了她的甲胄,碾碎了她的骨骼。

我将空闲的手伸向武器。我攥住了一只手柄,咆哮着将之挥舞起来。艾尔达人的太阳穴被一柄利刃刺穿。当鲜血从甲胄上淌过时,她像木偶那样抽搐着。

索博尔的长剑就握在我手中。我的兄弟将这件武器托付于我,要我将其带回故乡,不能令其消失在黑暗中。我从尸体上拔出断剑,站起身来,并从地上捡起一把爆弹枪。

我猛扑上前,一手挥剑,一手射击,杀出一条通往祭坛的血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战团死去,我不会消失在黑暗中。我会接过兄弟的长剑,并且我以无阳世界起誓,会将它插入艾尔达主教的心脏

墓穴中,当苦行者们仍在与艾尔达人相互厮杀时,我抵达了祭坛的台阶处,并且开始攀登。

(小说翻译)死亡守望:剑风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