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征召》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绞绳之终
“埃里希·冯·尼德,你被判处对你的伯爵、你的行省和人民有罪,”军士眯起眼睛看着站在刑台上的人,吟诵道。“根据军队的传统和礼仪,你的处罚已经下达。在判决生效之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切完全是个笑话,”这位前将军怒视着质问他的人回答道。绳子紧紧地套在他的喉咙上,让他只能低声说话。但他依然顽抗到底。“我是无辜的。即使我不是,你也没有权力来处置我。”
他抬起眼睛,打量着四周。他站在一个粗糙的木制脚手架上,下面是一棵宽阔的榆树,这棵榆树注定是他的死亡之地。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几个兵团的人在他面前列队,准备观看他的处刑,军队的一些骑士和军官则站在行刑台的一边,其中包括军队的新指挥官冯·格拉尔将军。
冯·尼德尽量将头侧到一边,怒视着他深恶痛绝的那个人。在卫队和军官的簇拥下,冯·格拉尔面无表情地与他的目光对视。尽管声音再怎么也提不起来,冯·尼德在面对终末前仍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我是贵族,”冯·尼德说。他知道也许除了那个中士以外谁也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但他还是说了,他渴望留下一些记录——不管多么短暂——关于强加给他的不公正的记录。“根据古老的帝国法典,我有权受到同样高贵者的审判。伯爵不会原谅你违反祖宗成法的,冯·格拉尔。你现在可以绞死我,但伯爵终将惩罚你。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会跪在刽子手的斧头下,后悔今天的所做所作为。”
军士一直等到冯·尼德讲完话。然后,他举起了手。三个鼓手站在附近。看到军士的信号,他们就开始有节奏地打拍子。
“判决将得到执行,”军士说。“愿主西格玛怜悯你的灵魂。”
冯·尼德感到一双粗糙的手抵在后背上。他被从行刑台上推下去。
“我可从没想过能看到这个,”霍伊斯特咕哝道。“一个将军被绞死。当然,他可能罪有应得。但是,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将军做错了什么,他所能得到的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被耻辱地遣送回家。你最没希望看到的就是他们绞死一个将军。在麻绳下跳舞是他们留给我们——平民、士兵还有其他什么不受欢迎者的保留节目。”
他和迪特尔、耶哈德和里格尔一起立正在兵团的前排。半个小时前,猩红旅和其他几个团一起从住处被召集来,见证前将军埃里希·冯·尼德的死——他曾是霍克领军队的总指挥。在冯·尼德被捕的这些天里,整个军队都在盛传他将被处以绞刑。但没有人相信,直到他们被命令来看行刑。
军队在北方森林里扎营,就是迪特尔和其他人对抗夜地精军队的磨坊以西几里的地方。在迪特尔的眼里,随着冯·格拉尔将军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上个月,冯·格拉尔组建了一支新军队,其中既有猩红旅这样的老兵团,也有最近在全省范围内征召的新兵团。许多新招募的兵团仍在南方的更远处装备和训练,但冯·格拉尔将军已设法获得足够的兵力来填充他的军队——即使大多数新兵还没见踪影。
“我不敢相信他看上去会那么矮小,”迪特尔盯着站在断头台上的人说道。“我是说,我知道他是个老人。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冯·尼德将军。但我以为他的体格会更大点。”
“前将军,”里格尔提醒他。“至于绞死他,我听说是因为在巡防队员发现他时,他身上带着十几袋金子。显然,当兽人在收获季追赶我们时,冯·尼德在逃走前还没忘了洗劫军饷。巡逻队发现他时,他正试图穿越边境到奥斯特领去。他可能是打算在他的士兵忙着逃离兽人刀锋时安享余生。要我说,绞刑对他来说简直太轻了。”
里格尔的声音中充满了仇视的意味。通常情况下,里格尔更喜欢讽刺而不是发怒,但在冯·尼德的案例中,他似乎认为这个人的行为几乎是对个人的侮辱。迪特尔曾听人说过,在成为牧师之前,里格尔曾接受过地狱之火的牧师训练,还听过路德·胡斯等人的硫磺布道。里格尔对他周围牧师的腐败和唯利是图感到厌恶,于是决定过普通士兵的生活,希望在与西格玛敌人作战的过程中寻找内心的平静。
“对,好嘛,每个人都听说过,”霍伊斯特哼了一声。“这个传闻就像巴托尼亚人的两步舞一样传遍了整个营地。如果你想听听我的意见,我得说老铁裤会绞死冯·尼德以儆效尤。当你有了一个新将军的时候,总是这样的——他想绞死几个人,这样其他的部队就知道他不是个可以随便糊弄的了。虽然,无可否认,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将军绞死另一个将军。你以为他会担心自己在开创先例吗?”
“你们都安静一下,”耶哈德说,他的声音听起来象是警告。“一个人就要死了。他是一名士兵——尽管他不是一名好士兵。表现些尊重。”
站在断头台旁的鼓手开始有节奏地打拍子。迪特尔和其他人一起看着,看见两个男人悄悄地从断头台后面走了上来。他们戴着黑兜帽遮住脸。迪特尔听说这两个刽子手是随机挑选的,他们要对军队的其他人隐瞒自己的身份,以免遭到任何可能对受刑者有好感的人的报复。
迪特尔打了个寒颤,想到他自己也可能被选去做那件不愉快的工作——任何人都可能。这是一个令人讨厌的想法。在战场上杀人是一回事,执行死刑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要不是西格玛的恩典,迪特尔心里想。他又哆嗦了一下。
在冯·尼德所站的绞刑架上没有活板门,那个特殊的装置已经被证明是军队的木匠们所无力完成的。所以,刽子手们在他身后走动,把他推下了断头台。
在到达绳子末端时,冯·尼德的身体痉挛了一下。他的双腿在身下乱踢,身体在榆树下前后摇晃。看着这个人的挣扎,迪特尔感到胃里一阵不适。他以前从未见过一个人被绞死。他被它的残忍所震惊。就在他注视着的时候,这位前将军的挣扎似乎变得更加疯狂、绝望了。
“亲爱的西格玛,”霍伊斯特喘着气,做了一个锤子的手势。“他们没准备足够长的绳子来勒断他的脖子。那个可怜的杂种要被扼死了。”
冯·尼德的身体继续在榆树下摇摆,两腿疯狂地踢着,两个刽子手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之后,其中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从断头台上跳了下来,朝那个被绞死的人走去。他转身望着正在观看的冯·格拉尔将军,仿佛在征求他的同意。然后,在冯·格拉尔点头示意下,他抓住了冯·尼德发疯似的双腿,用力往下拉,试图把自己的重量加到这个被绞死的人的脖子上,希望能更快地结束。
意识到他伙伴的目的后,第二个刽子手跳下去和他站在一起。他们一起把冯·尼德的身体往下拉。被绞者的挣扎慢慢地平息下来。由于刽子手们的重量加在一起,这项任务很快就结束了。听得见咔的一声,冯·尼德的脖子断了。随着最后一次绝望的抽搐,尸体停止了动作。
“这事真是糟糕,”事情结束后,霍伊斯特就说。“这就是让人抽签成为刽子手的问题所在。你永远不知道被选中的人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总是说,如果我发现自己被安排死在绞刑架上,我会贿赂狱卒给我一些怪根或曼德拉草。至少这样你就不会难受了。”
他安静下来。当鼓声宣告死刑的结束,士官们大声命令士兵们回去执行任务时,猩红旅都带着阴郁的心情散去,每个人都记住了自己的前任将军被处决的过程。
对迪特尔来说,霍伊斯特对这事糟糕的看法似乎是对的。他不希望任何人有冯·尼德的死法,哪怕是克鲁格——他也以其特有的坚韧在磨坊的围攻战中幸存了下来。
迪特尔和克鲁格之间的敌意一如既往。就在猩红旅返回营地东侧的帐篷时——那里驻扎着冯·格拉尔将军迅速壮大的军队,迪特尔看到克鲁格在远处怒视着自己。他们之间总有一天要算总帐,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对迪特尔来说,他希望越早越好。他已经厌倦了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确保克鲁格不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把刀插进自己的肋骨。
他曾有向克鲁格挑起决斗的念头。严格地说,非贵族或军官之间的决斗是被禁止的。但在剑士团中,长期以来对这种限制熟视无睹。虽然决斗致死的情况很少,但在刀尖上解决争端的情况并不少见。
然而,在接管军队的指挥时,冯·格拉尔将军已经明确表示,他打算积极执行禁止决斗的规定。他曾发布一项公告,宣布由于霍克领处于“危险时期”,人们在私下争吵中不能再冒受伤甚至死亡的危险。更重要的是,将军已明确表示,他对此事的期望将以最强硬的方式加以执行。从此以后,任何参与决斗的人,以及任何协助决斗的人,都将被判处死刑。
前将军冯·尼德可能是被处决的最重要的人物,但他绝不是第一个。在判处死刑的问题上,冯·格拉赫将军毫不手软。根据迪特尔的统计,在上个月,二十多名罪犯被吊死在同一棵榆树上,罪名包括逃兵、抢劫、盗窃军用品以及其他一系列罪行。
大家普遍认为,将军这样做是为了恢复霍克领军队纪律的严厉政策的一部分。在逃离兽人的黑暗日子里,纪律荡然无存。在这方面,猩红旅的表现相对较好。迪特尔听到了部队叛变和背叛自己指挥官的传闻。有整团整团的逃兵逃离霍克领,试图越过边境进入奥斯特领或诺德领的故事。甚至还有士兵们在寻找食物时互相攻击、人吃人的故事。
迪特尔不确定他是否该相信自己听到的所有故事。他开始了解到士兵们最喜欢的就是扯淡——故事越离谱越好。迪特尔甚至听到了一些疯狂的谣言,说兽人军队绕过了他们,已经包围了荷吉格的城门。最后这个故事他当然完全不相信。
尽管如此,在士兵们变成食人族的疯狂故事和敌人进犯的疯狂谣言中,猩红旅们至少有一个值得庆祝的理由。尽管有与之相反的说法,但他们的团长哈克纳上尉还是活得好好的。在磨坊地方夜地精的战斗后,哈科纳上尉与他的士兵们重新团聚,他重新接管了指挥——这一事实使许多人,尤其是伯伦中士,松了一口气。
他们失去了一些人,与兽人的战争进展也很不明朗,但在迪特尔看来,他们团长的归来是一个好兆头。从兽人面前的长期溃败和地精的围城中恢复过来,猩红旅们再次准备战斗。与此同时,在他们周围,冯·格拉尔将军其余的新军队正在成形。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准备与绿皮战斗。现在,这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