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花的七天时光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故事。
普通到不能在普通,普通到连透明都算不上,普通到我和她,都忘了这七天。
这又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纵然写过无数文字,描绘过无数故事,而把自己写进故事,是第一次。
无论是怎样的故事,到头来,都只是一个悲伤的,没有结局的故事。
因为故事的主角,是我和她。

时间是十点。
这个时间,街上已无多少行人,只剩下东奔西跑的外卖小哥,和下课回家的学生。
而我,理所应当地算是后者。
然而我并不期待于回到家中,也不会把晚上的些许时间用来学习。所以我不像其他穿校服的同龄人一样,向着家的方向匆匆前行,而是戴上耳机,享受这仅有的,片刻的个人世界。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没过多久,我就到了家。面对着堆满书的桌子,能做的除了感叹一番,并无它法。为了不久后的那场考试,每个人都得钻进这书堆里,吃出个天地来。
但那是正常人的想法。每个人最清楚明白的,就是自己。我也一样,自己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没有心的“人”。
好在今晚做的,是擅长的数学,做题如流水,得心应手,心里并无多少不满和厌倦,于是今晚的学习,很快就结束了。
躺在床上,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虚拟世界中探索,观察,试着发现这世界的人间百态。这既是一个习惯,也是被迫无奈。
出于何因呢?说来可笑,去看自己厌烦的世界,竟只是因为自己失眠。即便梦境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虚无缥缈,那样的,令人向往。
不能沉溺于梦境,就只能在现实中麻醉自己。
然而今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叹了口气,这时候,却发现了一个不算瞩目的标题。
“人生像是一场梦,没有人能来唤醒。”
然而我却立马被这样的帖子所吸引,惊讶于此。在贴吧里,竟能有这样的帖子,这样与自己相似的帖子。
私以为人生就是一场不算美好的梦,但却没想到还有别人也是如此。
但我犹豫了。我自己总是不愿意留下什么讯息,出于怀疑,出于自卫。相信别人,对我来说太难了。可这简单的一句话,和自己的文字是那样的相似,也许错过了,就不会再相遇了吧。
我想了想,决定最后相信一次,相信自己,相信别人。
而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又是错的。

“在吗?”
“嗯。”
时间是十一点,这个点她刚刚下课。
这大概是今天最能让我高兴起来的事情了,她回了我,约定好的。
而在昨天,我们才刚刚认识。说来可笑,我们竟是在一个帖子里认识的,而缘由,只是我回复了她的帖子。
而说来又可悲,我们认识的那个贴吧,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其他的人,管那个叫“抑郁症”。
说到底,我自始自终没有弄清别人,也没有弄清自己。数年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好多事情,好多人,自己,终究说不清楚,也理不顺。但时至今日,自己的心境变了,变得不在意了,说不清楚,也罢。
但即便如此,我却仍然想要期待什么,试着去期待着什么,哪怕那是不真实的。也正因为如此,我点进去了,认识了她。
说来话长,也许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件极其简单的小事,只是看个帖子而已。可对我来说,这就像一场赌博,输了,我也许就会不相信任何人了。
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她与我是那样的相似,从贴吧到这里,我们一路上聊了很多,对文学的向往,对大学的期待,对绘画的感受。。我们是那么的相似,一样的年龄,一样的年级,一样的病态。
我试着放下一切,去安慰她,去关心她,因为我看到了那帖子,那些文字,是那样的令人悲伤。
“谢谢你,今天很高兴。”
这是昨天,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多少感觉,自己终于做对了些什么。
本以为这个故事就会这样结束,但她今天来了,说好的“明天见”,我确实见到了。
“今天还好吗?”
“嗯。”
简单的一个字,却令人心安。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她想了想,没有应声。
“我的话,叫我草吧,因为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株草,平凡而普通。”
“那叫我花吧,哈那酱。”
我仿佛能看见她的笑容,就像一朵花。
“那么晚安,花。”
“晚安,草。"

有人说,之所以有不计其数的人们向往高原,是因为那里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安宁,高原上没什么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是最真实的你。
起初我对这话不以为然,但真正去过以后,却觉得这话不无道理。有时候回想起来,觉得如果一生飘荡在高原之湖上,倒也不错。
如今物是人非,关于高原的回忆,终究成了躺在云盘里无人问津的照片。
而和花的相识,让这些过去的照片,多少有了些许用武之地。
时间是十二点,距离认识花,已经过了三天。
我今天决定,换个话题,不再谈论平时所谓的生活,那无论对我,还是对她,毫无用处。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能做的,只是接着麻痹自己。
“这是海边吗?”
我笑笑,又发了一张照片。
“我知道了!是青海湖吗?”
照片里的青海湖闪闪发亮。
“那这张呢?”我又发了一张照片。

“好漂亮!”
“是天空之镜。”
照片里的天空之镜,就像一面真的镜子,照出了天空,映出了远处连绵的山,也照亮了我和她的世界,当然,是暂时的。
“草的话,很温柔呢。”
我一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为什么呢?”
花不言语,几分钟后,她发了一个“(´๑•_•๑)”
“因为草对花说话很温柔,总是说‘花说什么都好,因为是花’之类的。”
我停下打字,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发现确实如她所说。因为什么?因为是她吗,还是因为自己?我开始没有想明白,但后来我懂了。
原来,从一开始,我待人一直温柔,只是这温柔碰了无数次后,就不显得温柔了。
正想着,她发了一张照片,是她的双眼。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看起来没有睡醒的样子,但丝毫不影响这对漂亮黑宝石的美,只是,无论是哪只眼睛,都显得黯淡无光。
“很漂亮的,花。”
这句发出去后,我收到了一个“(*/∇\*)”
“甜草|・ω・`)”
“花要一直好好的。”
不知为何,看到她那句话,我不由自主地打出了这句话,是发自肺腑,还是灵光一闪,我说不清。
“草也是,要一直好好的。”
看到这句话,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我想,那是感动的泪水,又或是悲伤的泪水,但直到后来,我才猛然醒悟,那根本不是什么发自内心的泪水,仅仅是因为,这样的自己,根本做不到那句话所说的,一直好好的,仅此而已。
只可惜,当我明白的时候,和花的七天,早已成为了过去式。

我独自坐在医院的二楼,默默看着来来往往的,因为各种各样的病症而奔忙的人们。
我很喜欢医院。
有人曾经问过为什么,我回答他,只有在医院,人们才是最真实的,最平等的,没有一点欺骗,没有一点怀疑。
而这次又来到医院,医生说是焦虑引起的头疼,但实际上,只有我自己清楚,那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焦虑。
虽然有些犹豫,但我还是把这段短暂的经历发给了花,好让她不要在意。
这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半,本该上那节英语考试的时候。
而她再次回我,是十二点。
“抱歉啦,跟老师吵了一架。”
虽是轻描淡写,但我仿佛能看她闷闷不乐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如何真正地处理人际关系,永远都只是逢场作戏,无论是对谁,一视同仁。看到这样的问题,我反而不知道如何解决了。
“是花的话,做自己就好了。”
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安慰,这种时候,我只能做一个倾听者,一个顺着别人心意的倾听者。
“没关系啦,草呢?”
她像是发觉了我的意思,转过来问我今天的状况。
“没事的,不用担心啦。”
“嗯。”
同样的一个字,却和几天前不同,多了几道伤痕。我慌了,竭力想抚平这伤痕,于是这一天,认识花的五天后,我们又聊了许多,关于人生,关于未来。
那时候,我和她甚至决定了要向着同一所大学努力。
我天真地以为,我几天前的选择,仍然是对的,我认识了花,并且竭尽全力挽救她,连同自己一起,最后努力一次,相信希望。
我曾经怀有期望,期望明天,期望未来,期望她能与我相反,期望她能幸福快乐,期望这一切从来都是开始和结束。
但那终究是个笑话。
说起来,不知何时,我失去了感情,不懂得爱恨情仇,一切都是演出,一场不会结束的演出,但遇到了花后,我却萌生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她。
那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爱情,没有感情的人,是永远不会拥有所谓的爱情,更何况,是我和她这样的人,这样孤独成性的人。
我本认为我是对的,但我终究错了。
如果说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我绝对会赞同。这世界从来不会如你所愿,哪怕你付不了全部,它依然会告诉你那全是白费力气。
无论是什么时候。

人从来都是自私的,又从来都是善变的。
因此,我讨厌人,讨厌他们做的虚假的一切,讨厌这个人情世故的世界。
但我改变不了它,也改变不了别人,更改变不了自己。
一切,终究是个定数。
认识花的第七天,我忍耐一星期的情绪,失控了。
但即便如此,在花面前,我还是把自己隐藏在屏幕后面,把自己所谓的温柔全盘托出,让她不受影响。
但我错了,我忘记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是对这世界失望的人,需要别人真心以待的人。
但实际上,我又错了。
“花从来都不相信别人,冷漠猜忌才是花的本性。”
我慌了,开始不停地道歉,安慰,替自己的悲伤道歉,替自己安慰她。
但没什么用。
“草没什么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用“花”自称了。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原来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和以前一样,我做的事情,没有意义。
“晚安。”
留下了这个空乏无力的词,她消失了,从我的世界中。
没有悲伤,没有绝望,但眼泪,此时却泪流不止。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我一直都不了解她。
和她的七天,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而这梦中,我不停地安慰一个女生,一个与我相似的女生,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可,人们就是这样的生物。
没有人,会把自己真实的一面袒露出来。
我醒悟,我无奈一笑。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最开始我不懂,但现在我明白了。
不仅仅是因为,故事的主角,是我和她这样的人,还因为,我们是“人”。如若不生而为人,也许这是个好故事。
可我和花的七天,终究是个没有结局,但却铭记在心的故事。
我终究没有弄清别人,也没弄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