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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故事·耳食录(三十八)

2023-07-25 00:46 作者:柳龙君  | 我要投稿

耳食录二编·卷四


144,奎光

  【奎光即奎宿之光。旧谓奎宿耀光为文运昌明﹑开科取士之兆。】

  某秀才一心想考取举人。那年正是举行乡试的年头,他常常从睡梦中跳起来,跑到门外说:“中了!中了!”然后又作出报喜人索取彩钱的样子,自己和自己讨价还价,争论彩钱多少,半天才又上床,呼呼熟睡。第二天他回想梦境,惆怅迷茫,仿佛自己没有考取。

  秀才又听人说,考中的人能发现奎光。一天晚上,有个小偷点着一支火把在他的窗户上照了一下。他正躺在被窝里想心事,看见火光非常高兴,说:“莫非是奎光?果然如此,应该再出现一次。”小偷顺着他的心意又照了一次,他高兴极了,翻过身去呼呼大睡。小偷打开他的布袋、箱子,把东西席卷一空,扬长而去。


145,燕

  南昌某个守寡的节妇家,每年都有一对燕子在堂上筑巢。后来只有雌燕自己独来,因它也没了丈夫了。有人说孤燕来家不吉祥,便毁掉燕巢并撵走它。燕子却边毁边筑,始终都不走。有一天,忽然有一对燕子径直来夺占了它的巢。孤燕只能露宿房檐之下,孤独地悲鸣着。一天夜里那对双燕竟被老鼠咬死,孤燕才回到自己的巢中,听说的人都为它高兴。节妇生活越来越贫困,只好卖掉房子搬到别处去住。第二年孤燕来后,发现主人已经换了,在旧巢前徘徊很久,然后也飞走了。最终找到了节妇的新住处,又在那里筑巢与主人相处,来来去去前后共相处十九年了。周厚庵来京城,将此事讲给我听。这与姚玉京和卫敬瑜妻的故事略同【见《燕女坟记》】。唉!如今孤燕还好吗?难道不能说它既贞洁又义气吗?那老鼠,属于狡猾而专事盗窃的家伙,竟也能做一回侠客,善哉!


146,葆翠

  有个书生,学习很勤奋,从小到大没有朋友,除了读书没有别的爱好,淡泊恬静。

  他在城里一个寺庙里读书。寺旁的一家人因住宅不安宁,搬到别处去了。有个老者携带家眷来,租下了这所房子。这房子有一栋楼,正对着书生的书房,一直锁着。这一天,忽然挂上了很华丽的帘幕。不多时,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从楼里出来。书生一见,非常喜欢她,半天呆呆地站在那里。女子倚着栏杆左看右看,只是不看这书生。一会儿,掀帘子进了屋,又关住了门。书生徘徊叹息,心想天下竟有这样美的美人。抬头仰望楼上,希望女子再出来,可是好几天踪影全无。书生想,一定是老者的家属,就去拜访老者,想先做个邻居往来,再作缔结婚姻的打算。不料看门人说主人性情孤高,不愿会见宾客,放下名片,不给通报。书生闷闷不乐地回来。第二天再去,大门紧紧关闭了。从此更加无精打采,每天望着楼上发呆,再也无心读书了。

  一天傍晚,隐约听到楼上有脚步声。门开了,仿佛露出了大红衣袖。书生很高兴,眼巴巴地等着。忽然飕地一股小风,一支箭从门帘后头射出来。书生吓了一跳,赶紧躲开,箭落在地上。拾起一看,箭头是蜡做的。不大一会儿,女子带着弓箭出来,看见书生,似乎很恼怒,又射了一箭。书生未加注意,没想到躲避,同时又觉得蜡箭头没什么,就仰着脸去接,箭正射中书生面颊,特别疼痛。拔出来一看箭头,已换成绣花针了。血一直流到下巴。书生受了伤,好几天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但始终不埋怨女子。心想她这样戏弄人,也未必就是无心;何况借这件事赢得美女一笑,也算值得。伤好以后,楼上却没有了帘幕,房门依旧上了锁。书生顿时失魂落魄,不明白老者为什么忽然搬走了。到他家门口暗暗察看,老者并未迁走。好言好语向看门人打听,才知道老者是山西富户,有两个儿子在外经商,家中只有老伴和一个做饭的婢女。书生这才想到那个女子并不是人。顿时心灰意冷,只是时时记得她的美貌,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因此,就病倒在床上了。家人听说,请了医生前来诊治。书生只是瞪着眼睛发愣,一句话也不说。全家都很惊慌,以为书生快要死了。不久,书生忽然跳下了床,精神很愉快,像是根本没病的样子。家人更加害怕,都在身边守着他。书生让他们离开,他们不肯,书生再三地说,才一个一个都出去了。大家在窗外偷看,听见书生说:“都走了,你过来吧。”过了一会儿,书生又说:“你也太恶作剧了,怎么拿人的脸当靶子呢?”又听见有人吃吃地笑。笑完,答道:“那是为了试试你,你不生气,知道了我是异类,也不怕,因为想念我,还得了病。太苦了,可是用情也最深了,所以我就来了。”家人听到这些话,知道是鬼,忙开门闯进去,把书生转移回家。

  书生十分悲苦,突然又病倒了,给他吃药,也不见效。家人找来女巫。书生却看见那个女子来了,笑道:“女巫怎么能驱赶我。恰恰是把我招来了。早就想来看你。若是没人看守,正好出去一游。”书生高兴地跟她出了门,一点阻拦都没有。两个人走进一间屋子,绣花的帷幕,香喷喷的卧榻,墙上有画,瓶中有花,琴书古玩之类都摆得很雅致。女子开了旁门,领书生走出帘外,倚着栏杆用手前指,说:“那是什么地方?”书生留神一看,竟是自己的书房。这才觉出自己是在女子所住的楼里,心中越发欢喜。又在门旁边看到断了的弓和箭,便问:“这是射我的弓箭吗?”女子“扑哧”一笑,说:“是的,只为它射了你,要罚它,把它折断了。”书生也笑了。书生同女子相处在一起,便问起她的姓名。女子说:“我是明朝张总帅的女儿,名叫葆翠,生病夭亡,鬼魂在这里栖身。独自处在九泉,一向洁身自好。感激你情真意厚,才不顾违背礼法,前来找你。不幸因为我不同于人,被众人防范,迟至今日才能同你相聚。”书生说:“鬼真的怕人吗?”女子说:“不。男女约会,怎能抛头露面,不避他人耳目?他们虽然看不见,我却害羞,并不是怕他们。”书生说:“我同你今天相聚,是昔日的缘分吗?”女子说:“不是缘分,是感情。没有缘分,当然心神冷漠,就像风中飞絮,水上浮萍,随时聚合,随时分离。过去我同你相遇,便是如此。至于情之所系,却可以从有到无,也可以从无到有;可以由生而灭,也可以由灭而生。山川阻不住,生死隔不断,天帝神灵也禁止不住的。”书生说:“你葬身九泉,孤单寂寞,至今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托生,转世为人呢?”女子说:“鬼不想生,就像人不愿死一样。人不能不死,鬼却可以不生。而且人生在世,饥寒要他去尝受,劳累要他去承担,嗜好要他去贪图,祸患要他去逃避,我在人世时已经领略够了。来到阴曹,这些事都再也没有了,足够快活。所以,即使有神丹妙药、还魂仙草,我也不愿服用。”书生点头称是。

  过了三天,女子催促书生回家。书生担心失去女子,不肯走。女子说:“没关系,你回到家,可以向大家说:“听我的,我就活着;不听我的,我就死。还是听我的吧!”大家就一定会听你的,派人到这栋楼房来接我,我也就去了。否则,这样暗中相处如何能够长久!不过,必须具有彩礼,备好车马,按婚娶的礼节来办事,我才去呢。不是非得讲究排场,而是礼节不可以不要。”书生满口答应,回了家。家人忽见书生在床上坐起,都惊喜得喊起来:“活了,活了!”问他这几天魂灵往哪里去了,书生照女子教给的话说了。家人不得不依从他,娶了女子回来。他们二人日子过得像夫妇一样。

  女子性情贞静,不爱盛装华饰。除了书生,三尺幼童也看不见她。书生有个表兄,听说这件事,很想看看女子。女子不同意,表兄硬是坐着不走,说话渐渐轻浮。女子捂着耳朵责备书生,说:“闺阁之中,哪能容得这种放荡的人胡言乱语,快把他打发走。”表兄听了,满面羞愧,急忙走了。女子的端庄严肃,由此可见一斑。妇女们在一起,有时也显露形象。见过她的,都说:“才貌双全的妇女当中,没有比新妇更美丽更贤惠的。”数年间,家庭生活十分和睦,遇到吉凶祸福,多靠女子来决断,全家称女子为“神娥”。书生珍视女子的情义,不另娶妻。女子劝他纳妾,这才生了两个儿子,以传宗接代。书生死后,女子也离家而去。她曾拿出生前的小像,让书生题上字,收藏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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