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偶记

         今天晚上十一点下楼溜狗。

         小区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远处草丛中隐隐约约传来连绵不绝的，不知道什么小虫子的叫声，大概是这些小虫子在求藕吧。

        即便是在求偶，这些小虫子的声音听起来也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完全不像青蛙那样中气十足、大张旗鼓。

         如果是前几天的晚上，我在十点时下楼遛狗经过水边时，就会听到此起彼伏的蛙鸣声连成一片，一个个迫不及待、互不相让，又理所当然，似乎是一群青蛙在互相发出求藕的鸣叫，又似乎是一个名叫青蛙的东西在发出一个代表着求藕概念的音节，亘古至今，乃至将来，永无止歇。

        青蛙踞水鼓噪的时候，是听不见虫鸣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我们都知道，青蛙是吃虫的——在许多天敌为生命最基本最原始的欲望所驱动而红着眼睛大声咆哮只求早点儿找到合适的另一半紧紧抱住一逞快意的时候，主动跳出来给对方加餐虽然称得上舍己为人，却毫无疑问对种群繁衍不利，这么蠢的虫怕是活不到我遛狗的时候。

         只有等到那些掠食生命的天敌完成了大自然赋予他们的神圣使命，精疲力竭的昏昏睡去后，这些被捕食的虫才敢小心翼翼的从藏身处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另一半的不可遏制的渴望，发出谨慎、轻微，但坚定的呼唤声，呼唤着另一半，呼唤着生命的奇迹。

         小虫，或者青蛙，自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生灵，比不得人类。可是无论是被掠食，还是掠食者，无论是安全而无天敌，还是天敌就在身边，都要勇敢的发出表达爱欲的声音，发出求藕的声音，这是连死亡的威胁都不能阻止的。

         可是我们，自诩为万灵之长的人类中的一部分，却无法发出类似的声音——当你想要在文章中表达类似意思的时候，整篇文章就都会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而无声无息的消失掉，只留下一片空洞的寂静——没有蛙鸣，也没有虫鸣。

         “所以说，有些方面，人还不如青蛙，还不如小虫子呢，你说是不是，六六？”我问狗子。而狗子则看着我，张着嘴，垂着舌头，发出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傻笑的“哈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