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H.劳伦斯《书语》:
D.H.劳伦斯《书语》:
[在人的意识中有两种知识:一种是他自己告知自己的,另一种是他所发现的。他告知自己的东西几乎永远令人愉快,这就是谎言。而他们发现的东西则一般来说是很痛苦的。
人是思想的冒险家。所谓思想,我们当然指的是发现,而不是指对自己讲些发了霉的事实并做些虚假的演绎——后者常常被当成是思想。思想是一种探险而非耍花招儿。
当然这是一个人全身心投入的探险,并非仅仅是智慧的探险。正因此,人们无法十分信服康德或斯宾诺莎。康德只用头脑和精神思想,但从不用血液思想。其实人的血液也在冥冥中沉重地思想着,它在欲望和情感剧变中思想着,会得出奇特的结论来。我的头脑和我的精神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的世界,如果人们相爱着,就会变得完美。可我的血液却认为这想法是胡说八道,并指出这一招很有点叫人恶心。我的血液告诉我,就没有完美这回事。有的只是在意识中无休止的探险,走过的是永远危险的时光峡谷。
人会发现他的头脑和精神给他领错了路。眼下我们就十分可怕地偏离了轨道,只顾追着精神走了——精神说如果每件事物都完美那该多好;只顾倾听头脑的——头脑说只要我们摒弃我们血的存在这顽固而又讨厌的真实,我们就可以让任何事物都完美起来。
我们十分沮丧地偏离了轨道,还在大发脾气,正像一个迷途的人那样。我们在说:我才不找那麻烦,命运会解决问题的。
命运并不会解决问题。人是思想的冒险家,而且只有在思想中的探险能替自己找到出路。]
[早期教会的僧侣和主教们在黑暗时代的大洪水中支撑着人之录魂与精神,教它不折不屈不灭。以后这不死的勇气精神融入了野蛮人,同化了高卢人和意大利人,随之出现了新的欧洲。但这精神的萌芽却一直生生不死。
一旦世人失去了其勇气和创新,这世界就算走到头了。古犹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只要这世上还有哪怕一个犹太人激情地祈祷,这个种族就不会灭亡。
由此我们知道自己的所在了。不能把一切都交给命运。人是冒险者,他永远也不应放弃探险。冒险就是冒险,命运不过是冒险周围的环境。冒险中心的冒险家就是混乱环境中的一棵萌芽。若不是因了方舟中挪亚那活生生的萌芽,混乱还会让大洪水重降世上。但混乱无法重降,因为挪亚同所有的生灵一起漂浮着。
罗马陷落时,基督教徒们也遇上过同样的情境。面对野蛮人的入侵,他们躲入坚固的小修道院中自卫,已经可怜到没有占有欲的地步。当狼和熊横扫里昂的大街,当一只野猪呼哧着掀翻奥古斯都大帝庙宇里铺砖的路面,基督教主教们仍然专心致志、毫不动摇地在被践踏过的街上漫游,寻找着教友。这是一大冒险,但他们没有放弃。当然,挪亚总是少数派。同样,当罗马帝国开始陷落时,基督教徒也是少数派。现在,基督教徒不可救药地成了多数,是该他们灭顶的时候了。
我了解基督教的伟大,那是过去的伟大。我懂这个。若不是因为有了那些早期的基督教徒们,我们永远也不会逃脱黑暗时代的混乱与灾难。假如我生活在公元400年,上帝保佑,我会是个真正热情的基督教徒,一个冒险家。
可我现在是在一九二四年,基督教的探险已经完成。这探险已经与基督教无干。我们必须踏上新的探险之路,向着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