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难求——落索】柏麟&斩荒(三)
三、
经此一劫,斩荒灵力溃散,即便吸食了柏麟的精血,从中获得了一丝灵力稳定了他的好不容易修炼出来如今又破损的魂珠,但依旧无法转醒。
这几日,柏麟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又废寝忘食地给他输送灵力,梳理他紊乱的内腑,眼见着他时而灵力阻断变成麒麟幼兽形态,时而又稍有好转化成人形,柏麟除了肉体上的困顿、内心亦十分煎熬。
日前采集的灵果,悉数喂给了斩荒,虽然他的妖力仍旧微弱,但好在这几日自己用仙力助他调理,他的魂珠也逐渐趋于愈合。
柏麟看了看只维持了一个时辰人形的斩荒又化作麒麟幼兽,终是无奈叹了口气给他施下一个保护的阵法,才出了竹林,往那瘴气走兽遍布的也灵果遍布的树林中飞去。
他是知道自斩荒来后,他便把南昆山乃至山脚下数百丈以内的森林化作了他自己的地界,日日巡山大王般不是逗弄山里的精怪妖兽,就是折腾一堆的阵法瘴气,防止外人的靠近。
不过他这样的施为,如今倒为他保有了漫山的灵果仙草。
想到这里,背着药篓的柏麟失笑摇头,随手将一枚从峭壁上摘来的红色朱果放进背篓。
一个时辰后,天际骄阳似火,他扯过背篓的背带,看了眼里面采集了半数的仙草和灵果,正打算御剑返回。
这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股逐渐靠近他的杀气。
柏麟敛气斥出长剑,环视四周。
“咻!”
一道剑气朝着突然耸动的草丛袭去。两个黑色人影分做两边就势一滚堪堪避开。
柏麟转身负剑在后,定睛一看。
只见一人立刻奔到另一人身前张开双手维护道:“不要伤我主人!”
被维护那人想来受了重伤,黑色斗篷下衣衫褴褛,身形颤抖。
柏麟眼眸微眯,看着被维护在后面的那人感觉分外眼熟。
“你是……”
那人却推开维护自己的仆从,痴痴看着长身玉立、气势逼人的柏麟,嘴唇蠕动,久久才将那两字吐露于唇……
“柏麟?”
“计都兄!”
听到熟悉的声音,柏麟惊地失声低喊。
被称作计都的黑衣男人跌跌撞撞上前,柏麟收起剑大跨两步搀扶住差点跌倒的黑衣男人,眼露关切。
“你怎么……”这副模样四个字哽在喉间,柏麟上下打量着血珠凝结披头散发的故人——可他哪还有往日的雄姿英发,昂藏傲气?
黑衣男人握住柏麟扣着他胳膊的手,攥进怀里,激动的几近失声。
“柏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没死……”
——柏麟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眼尾不觉泛红。
两千年前,他们视彼此为知己。
洛水河畔,他们饮酒长醉。
后来,魔族同修罗一族攻上天界,身为修罗大将军的罗睺计都不得不协助魔王攻打天界。
虽罗睺计都给他出主意让仙魔两族联姻化解干戈,但,天界岂能与魔族沆瀣一气?!而彼时天界无可用之材,自己最终选择了背叛他们的友谊,用药迷倒了罗睺计都,并将其肢解改造成了属于天界的、也属于他的战神。
再后来,战神动了凡心,为自己触犯天条,被贬下界。自己当时口口声声说为了三界擅自下界渡战神,却不料这一切全是枉然!
自己自以为是、擅作主张害了罗睺计都……
可是,若自己当初不那么做,他又能如何?在那样的位置上,他只能迎难而上,无法视若无睹。
所以……
于三界,柏麟问心无愧;
可对罗睺计都,柏麟却一直深感歉疚。
如今一番交谈后,柏麟知道,自那日自己自毁神格,以身证道后,罗睺计都也自毁了一身的修为,随他下了界。
魔王一直对天界虎视眈眈,几次因罗睺计都而铩羽,自是将修罗一族打压到了极致。修罗一族中,大部分修罗对罗睺计都曾为天界而战迫害同族之事耿耿于怀,因而甘被魔王利用,成为魔族爪牙。
魔王得知罗睺计都随柏麟自毁修为后,便将罗睺计都囚禁起来日夜折磨烈火锤炼,一来是为报背叛之仇,二来,经那几战魔王肉身已毁,元神亦有损伤,若能将罗睺计都心魂炼化为己所用,自己不仅能全身归来,而且魔力定然大涨。
是以几百年过去,罗睺计都一直被魔王囚禁在地狱深渊,日日受烈火酷刑,幸得他忠心的一支部族发现,助他逃了出来。
那个时候,罗睺计都已是遍体鳞伤,魂识也是脆弱不堪,正極需一处灵气旺盛之地修养,于是,这样一支忠心耿耿的部族,一路拼杀到最后,哪怕只剩了一人,也终于历经万难将罗睺计都成功带来了南昆山。
可若非机缘巧合遇到了出山采摘灵果的柏麟,凭他们一弱一伤,又怎能入得南昆山?
一切机缘,天定也……
柏麟对他心有愧疚,听闻他的遭遇,更是自责不已。
一路护送罗睺计都的修罗见自己的主子有救,便立刻跪在柏麟面前求他救救罗睺计都。
柏麟又岂有不救之理。
于是他将罗睺计都带回了竹屋,而那个一路相送的修罗则对着罗睺计都磕了几个头,便转身离开了南昆山。
养一个变成了养两个……
柏麟看着并列躺在他床上的一麒麟,一修罗,长长叹了一口气。
三日后,柏麟站在院子里环视着被自己一剑齐削,砍得长短一致的、臂膀粗的竹子,满意的抿唇轻笑,然后熟练的运起法术将那些竹子捆绑在一处,做成了两张床和一套桌椅。
以前斩荒总是会化作幼兽和他睡在一处,再不然宿在最初他们栖身的那个山洞,在外胡作非为肆意玩闹,所以竹屋只有一张床,如今多了一个人,斩荒也不能控制自己长期维持幼兽的形态,所以多做两张床,置办点家具就成了现在首要之事。
看着做好的两张床,柏麟甚是满意地挥指送到房中去。
可未等桌椅落地,里面就传来两道惊天动地的咒骂声和打斗声。
柏麟扬眉,难道是他们醒了?
正要进门,一道黑影突然窜了出来,柏麟飞身上前搂住。口吐人言的小麒麟便骂骂咧咧地往柏麟衣服里钻,边钻还边怒嚷道:“待本尊恢复了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里面此时也传来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柏麟抱着麒麟快步走了进去。
果然,罗睺计都摔在了床下,脸上赫然挂了四道细长的血印子。
柏麟看了看怀里兀自发出愤怒低吼的麒麟,还有它爪子下的血肉沫,一时语塞。——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罗睺计都此时扶着床畔坐了起来,他看见柏麟,勉力笑了笑,“你如今豢养的灵兽,倒是性子一个比一个桀骜……”罗睺计都触了触脸颊,看见指尖一点血迹,有些恼然地盯着还不断往柏麟怀里蹭的麒麟说道。
小麒麟脑袋钻出了低吼:“谁是他的灵兽?!吾乃妖帝斩……唔!呜呜!”
柏麟一把扣住麒麟的兽口,温和笑道:“计都兄如今醒来,可见这几日伤势大有好转。”
罗睺计都一笑:“全仗柏麟。”
柏麟笑了笑,低头却立刻敛起笑容拍了拍小麒麟的脑袋,假意嗔怪道:“如今你方醒来便如此生龙活虎,想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罢,他便将麒麟从怀里抓了出来,随手往身前一抛。
麒麟身手敏捷,迅速腾跃跳转,又跑飞窜到柏麟的怀里,扒了他的外衣直往里面钻,“我不喜魔和修罗的腥臭!快赶他走!!”
罗睺计都闻言闻了闻自己身上,心里却暗道:果然是灵兽,仅凭嗅觉便能闻出我的来历。
而柏麟却不这么想。
麒麟乃上古神兽,其敏锐程度又岂是一般走兽飞禽可比?更何况斩荒是一方妖帝,他既说罗睺计都身上有魔和修罗的味道……
柏麟看着罗睺计都,若有所思。
此时,他也没再管麒麟钻他怀里的事,走上前,牵起罗睺计都的手腕便要查看他的内息。
内息虽趋于平稳,心魂却仍被一团黑气笼罩,其上还有浓烈的魔气……
罗睺计都知道柏麟的好意,也不推拒,含笑任凭柏麟触碰。
斩荒见了却不干了。
他立刻钻了出来跃到地上陡然变作一个成年男子,扣住柏麟的手腕就往自己怀里扯。
柏麟被他拉的一个趔趄。
“休得胡闹!”他皱眉推开斩荒,“你魂珠尚未完全修复,还是化作幼兽形态对你有利。”
“我不!”斩荒烈声拒绝,“我不准你靠近这个人!他太臭!”
“胡说,”柏麟带着灵力的手指,弹了斩荒额头一下,下一瞬斩荒便被迫化作了幼兽形态站在柏麟的脚边。
“解开!”口吐人言的幼兽抬起前腿不满地扒拉着柏麟的衣袂,“你莫欺我负伤!也不知我是为谁负的伤,你!你忘恩负义!”
柏麟不管斩荒如何咒骂,兀自再牵起罗睺计都的手腕,探出一抹灵力,
“计都兄,你元神有损,却有一抹诡异的魔息在你的心魂上萦绕不去。待我帮你除去它。”
“……好。”
这一日后,罗睺计都和斩荒算是打了个照面。
两人不知为何,总是相看两厌,一言不合轻则阴阳怪气斗嘴吵架,重责撸袖拔剑大战三百回合。
柏麟从中斡旋了几次,但每次都在他转身后,两人又会互掐起来。
渐渐的,柏麟对于他们的关系也懒得再置喙。
每天天不亮,柏麟就会去竹林练剑,清晨携灵果而归。然后运功为罗睺计都除去魔息后,他又会搂着故意变作幼兽形态的小麒麟宠溺地喂几颗灵果,最后再次出门寻一处高峰打坐修炼。
在他看来,罗睺计都不会和一只幼兽计较,而斩荒,以他的脾气,时日久了他也就倦了,就好像他以前喜欢抓来逗弄的鸟妖,玩了几次便厌烦了,就不会再理会了。
殊不知,两人暗地里却开始为了他而争风吃醋!
罗睺计都看得出来斩荒对柏麟的心思,可是柏麟是他挂在心上足足两千年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相让。
而斩荒此时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讨厌眼前这个修罗一直缠着柏麟,还和柏麟时常言笑自若,举止密切。
他私下警告过柏麟,让他小心罗睺计都,可是他却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后来,他才从罗睺计都的嘴里听说了他们那两千年的风云过往。
那一刻,斩荒嫉妒极了!
比当初知道白夭夭宁死也不嫁他时还要生气!
渐渐的,斩荒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对柏麟的不一样。
也是自那日起,斩荒开始刻意在清晨柏麟携灵果而归时,故作体弱,而变作幼兽赖在柏麟怀里,只图能和柏麟更为亲近些,同时也气气那个修罗。
就这样,天生不对盘的罗睺计都和斩荒,最初是把竹屋溪畔搅地鸡飞狗跳,后来,两人伤势调养地差不多了,便将战地逐渐扩大。
柏麟调解不成,最后索性让他们随意施为,只要不把他的竹屋拆了,把南昆山拆了就好。
若是让柏麟知道,他们每天相斗皆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