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花”
“我恨那朵花，因为它害得我家破人亡。曾几何时，我觉得那花真漂亮，漂亮到万山红遍。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厌恶它的呢？”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这是妈妈经常唱的歌曲，每次干活的时候，她都会哼唱这首歌曲。当年，还小，不明白这首歌曲中词的含义，只是觉得，这旋律，真的好美好美，美到当年还在伢伢学语的我，就会跟着妈妈一起，哼着这首歌的调子。
哈哈，那个时候，爸爸还在家，拿着一部录音机，将我和妈妈的声音录了下来。啊，那段录音，至今我还留着。在我手机中保存着。
“芬芳美丽满枝芽~又香又白人人夸~”
等我稍大一些，妈妈一字一句的教我唱歌。她总是非常温柔的，让我跟着她，她唱一句，我唱一句。
但，小孩子嘛，学东西，说快，也是快，说慢，也是慢。我，就属于那种比较笨的小孩子。人们常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这话，我同意。妈妈真的是一位好老师。不管我唱歌多难听，不管我跑调跑得多严重，她都会耐心的教导我，鼓励我。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第一次萌生了当一位歌唱家的梦想，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开一场盛大的演唱会，让妈妈坐在最前面，看着我，为她唱歌。你知道，我是一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我就想让她，我的母亲更加直观的看着她的儿子，为她唱响，她曾经教过我的歌。
当我第一次将这首歌完整的唱给我的母亲时，她并没有夸奖我，而是轻轻拥抱了我，摸了摸我的脑袋，在耳边轻声说:
“我爱你。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当时，只是感觉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被妈妈这样夸奖，但当时，我没意料到妈妈的随口一句，便是如此沉重的话语。
什么是爱？问妈妈。
妈妈当时并没有因为年纪小的我而敷衍，而是认认真真考虑起了如何解释。
“嗯……这么说吧，爱，就是希望，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都在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想法。所以，你爱妈妈吗？”
我呆呆的看着她，木木的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爱”是什么，爱是母亲温柔的话语。
说起来，有点惭愧。因为我虽然唱着茉莉花，却没有亲眼见过。但我家的后山上，那里有一片无人照看的花田，田园中的花朵，美丽绚烂。随风摇曳的身姿，那是我童年时光最难忘的风景。
我记不清颜色？
不，只是当年太小，白色、红色、绿色、黑色，连颜色都没搞懂概念，又有什么去记忆我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过的色彩？
妈妈总是耐心的。
耐心的教我，这个是白色，这个是红色，例如太阳便是橙色、例如草是绿色。
至于我所看见的花，妈妈告诉我，那是红色，而且是最美丽、最鲜艳、最好看的红。
被那抹鲜红吸引了。
深深的为它感到惊叹，感到眼前一亮。
她还告诉我，这就是，花。
天真地问：“妈妈，这是茉莉花吗？”
她愣了愣，随即那双温和的眼眸里泛起笑意的波纹，摸摸我的脑袋，像是在认同我，柔顺的声音像是春天的花香。
“是的哦。那可是红色的茉莉花哦。”
第一次，第一次，我认识了红色，见到了茉莉花。
爱，是红色的茉莉花。
这是童年中，最不想忘记的时光。对了，能给我一支烟吗？接下来要说的，我害怕，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
上了小学，从课本上，我知道了，爱的反义词是【恨】。
我一直将母亲的话记在心中，如何理解恨呢？
老师听到了我的问题，似乎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恨得话，那就是你不想跟他在一起，每分每秒，每天。这就是恨，最简单得表述方式。”
我把这句话抛在脑后，我以为，我不会去恨任何人。
啊，还有，从课本上我还看到了真正得茉莉花，原来茉莉花从来不是红色。或许，是我跟妈妈的感情深厚；又或许是我自己的思维比之其他孩子要成熟一些，所以，我并没有埋怨她，只是觉得今后的梦想，就是带妈妈见见，真正的茉莉花。
她歌声中的茉莉。
某次放学，父亲和妈妈正在招待一位客人。他好像是来和父亲母亲谈一些生意。因为父亲有一些文化，懂得东西相比起村里其他人要多的多，所以这位先生才要来拜访父亲。
其实，说实话，我的家里，什么都不缺。比起其他孩子来说，我是很幸运的。但父亲认为，如果要从这穷乡僻壤中走出去，那么就必须需要钱。而这位叔叔恰好就有父亲需要的钱，他让父亲做的事情，却只有一件，照顾好那后山的红色茉莉。
高高兴兴的送走了那位叔叔，父亲将我抱了起来，高高的抛起，轻轻松松的接住，朗声说道：“我们要有钱了！我的儿子要变成金龙了！爸爸可以给你买更好的电脑，更好的玩具啦！爸爸告诉过你姥爷，你家闺女嫁给我，就放心吧！”
妈妈安安静静的坐下沙发上，我不知道当时的她是什么想法，但她那双平静柔和的眼睛，一直望着我们父子两。
她说，钱，需要，安全，需要，家庭更需要。
这是事后，我听到的，母亲对父亲的劝告。
父亲答应了。
然而，事与愿违，父亲从那个时候，开始忙起来了。
爸爸，消失了。
小学需要开家长会，妈妈是带着一副套袖，匆匆忙忙而来。那个时候的我，刚好处于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年级，但有一个底线在心中牢牢扎根。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母亲永远是你母亲，父亲永远是你的父亲。
我毫不掩饰，我和面前的“粗布女人”是什么关系，因为事实如此。
可，我还是希望，我的那一位优秀的父亲，能来学校，像老师同学们展现展现他的无所不知，他的无所不能。
他只能在节假日和过年时候才能回来看看我们。
“你以后，一定要成为向爸爸一样的男人。”
母亲是这么说的，在妈妈的理解中，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去外面打拼；女人负责带好孩子，照顾好家务。
问过妈妈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妈妈不想让父亲留在家里吗？
她再次和蔼的笑笑，说道：“这就是爱啊。孩子。”
原来，爱是，放手的陪伴？
默默的记在心中。
某个暑假，父亲回来了。只不过这次的他带了一群人，听父亲说，那些是工人，我不理解那工人为什么穿着白大褂、而后面推着的小推车上，满满都是玻璃仪器。似乎看到了我的疑惑，上次那个在家里的叔叔告诉我，这些叔叔都是实验室的工人，是为了采集上好的花蜜赚钱的。
就像蜜蜂一样？
父亲笑了，叔叔笑了，妈妈笑了。
我摸摸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但我知道，
宁静的后山不再宁静。
原以为，父亲回来了。是啊，我天真的认为父亲回来了，那我们应该有更多的机会团聚了。但父亲的回应，却只是红珊珊的钞票，和无情冰冷的到账提示音。
父亲回来了，但又去了远方。
我原以为，父亲只是去赚钱，他终将会因为我们而回头看看，一如往日的后山，我和母亲唱着歌，他在花丛中为我们拍下一张张美丽的照片……
随后的一件事，让我知道，父亲，已经死了。
那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
一天回家之后，马上感觉到了罕见回来的父亲和母亲的异样。一阵阵无形的气氛卡住了我的脖子，让我不敢说话。
妈妈温和的笑着，说道：“回来了，快去房间里做作业。我和你爸爸聊会儿天。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我不愿意啊，但我……没有勇气面对父亲那副面孔。
他还是……我的父亲吗？
木然的点点头，背着书包，想要回房间。刚想迈动我的步伐，父亲拉住我的手臂，硬生生把我扛在肩上，快步向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一向温和平静的母亲，却发出了让我感到撕心裂肺的怒吼。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和蔼的母亲会发出这种声音，为什么父亲要带我离开？为什么……
我是一位初中生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央求着父亲把我放下，问问到底怎么了。可是父亲任由我怎么哭闹、怎么反抗，他还是把我交给一位叔叔，让他带我离开。
那个叔叔对父亲恭敬的点头，将那一把素白的花放在沙发上，然后接过我。那双手，有力，仍凭我如何反抗，他都不会放手。
看到这一幕的母亲，彻彻底底的被激怒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玻璃盘子，就往父亲的头上砸去。那个距离，父亲明明可以躲开的，父亲明明可以躲开的！但他却站在原地。
玻璃破碎，鲜血流下。
母亲似乎没想到父亲会这样，也是愣了愣。
“满意了？”
冰冷。
寒冰的温度。
我真的确认了，这个人，不是我的父亲。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孩子，我是不行的，我是不行的！你不要把孩子带走，不要把孩子带走！求求你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扑通一声，母亲跪在了地上，把头磕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那个让我熟悉的陌生男人，将流着血液的脸扭过来，向那位叔叔使了个眼色。那位叔叔再也不顾及我的央求，直接抱着我离开了。
窗外，恰好爆竹声响起。震碎了我的美梦，震碎了……
我的童年。
后来，我才知道……
随着那声巨响，留在房间里的，还有一株带着红色的茉莉花，
那是父亲，送给母亲，最后的礼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明白了，
恨，是我爱的父亲；
恨，是我的弱小无能，
恨，是红色的茉莉。
呼，还要接着说下去吗？接下来的事情，我相信，你们比我清楚。
警方调查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我成年那天，抓走了我的父亲。理由？跟我认识的那些自称是实验人员的叔叔，一样。
我不恨你们，我真的，不恨你们。因为你们拯救了我的父亲，让我的父亲从那个魔鬼的手中逃脱，你们将我妈妈的清白得以昭雪，我为什么要恨你们？这就是，你们的一个误区。总是带着偏见去看待一个人，这样是不对的。
……后来，我去过那里，那里有我的爸爸妈妈，我站在那里，将手中的茉莉花放在他们的面前，静静的，我，流下一滴泪。
他和她，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啊。
那个时候，【爱】是白色的茉莉。
可以休息一下吗？抱歉。我，有点情绪失控了。
“我爱那朵花，因为它让我度过了一阵人人羡慕的时光。有钱，有权，有……女人。你们知道吗？我只要轻轻招招手，便能获得你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我可以命令所有人的快乐、悲哀，我还可以……哈哈哈，让任何女人陪我睡觉，给我生下孩子。我已经忘了，忘了……忘了那朵花是如何害得我落得这般下场。”
从哪个男人被抓走之后，我浑浑噩噩，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尸体。上学？在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会去学校，好好听课，因为父亲说我是他的希望，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碌碌无为之辈？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有，我的梦想。
为妈妈唱一首歌曲，在我的演唱会上。
现在呢？
妈妈和爸爸，都去了远方。那我……努力给谁看呢？
哈，努力这种东西，是为了得到夸奖、得到赞许、得到结果而进行的精神性行为。不然啊，努力的结果一个人品尝，还真是不行的。
你们说呢？
那个时候的我，举步维艰。
朋友？你们说的朋友……是那群因为他的关系，借机攀附的年轻人吗？他们不蠢，他们不笨。那个人进去的时候，年轻人们很快将我的手机拉黑，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冷眼旁观。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陌生的人会给予你最大的善意，熟悉的人会给你最大的恶意。
因为他们不认识你，因为他们认识你。
这个时候，我想到母亲似乎再问我：“孩子，你恨他们吗？”
我不恨他们啊，
恨的，是穷。
但是，很快，一位和那个男人合作的叔叔找到了我，并请我去一个公司任职，他说，这是我父亲的愿望。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我不想和那个自称是父亲的男人有任何关系。除了外表、名字一样，他什么都不是。
可那位叔叔，给了我钱……
在这个社会中，没有钱，是不行的。
叔叔没有说给我，只说是，借我。现在看来，这个叔叔很聪明啊。他明白，像我这种孩子，最需要的不是金钱，不是任何物质上的东西。
我们需要的，往往是陪伴，和尊严。
他准确的把握住了这一点，然后就走了。是的，干干净净的走了。他似乎认定了我会给他打电话，所以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着急的迹象。而我，的的确确，为了我那可笑的尊严，在三天后将那些钱挥霍光后，给他打去了电话。
啊，说起来，那位叔叔也在这里离开的啊。
真是凑巧啊。
年轻时候，我想，人情，比钱难还……事实上，到了现在，我还是这么想的。然后，我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那个位置。
原以为，这是新生活开始的我，却忽然发现，我错了。
那个公司的上下，都不服我。好像，我这个BOSS的位置，并不存在。有什么事情，都在那个叔叔的掌控之中。本人，就是一枚棋子而已，他想摆到哪里，就放在哪里。反抗？别开玩笑了，那个时候的我，怎么可能反抗？y
只不过大概就连那个叔叔都没想到，我那深深埋藏的心理。当年我的心里，现在可以对你们说，就是，凭什么你个老家伙来命令我？劳资是傀儡是吧？行啊，你别让我这个傀儡反杀，那才是最大的讽刺。
于是我开始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
对外，我是一个任他摆布的傀儡，玩游戏、玩车、玩女人；对我自己，我疯狂的熟悉业务、了解行情、培养自己的员工、拉拢别的派系的大佬，在我不怎么精湛的演技之下，竟然成功的将那个叔叔成功骗到了。
仔细想想，还挺害怕的。是的。这场戏码的关键因素，是在于我的年纪和稚嫩的外表。如果当年的我是现在我这副模样，恐怕这场游戏的失败者是我。
经过一顿操作之后，三年后，我成功将他弄进了这个地方。你们可以想象得到，他临走的时候看我的目光。
那是……
刺骨的恨意。
那个时候的我，差点笑了。
我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让人精神崩溃的感觉。
我想，我们有什么资格恨别人？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就是我们，一手造成的吗？
还有……我自己。
在那个时候，我爱，这种无能，
他人的无能。
哈，让你们看笑话了。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我在挤走我的那位叔叔之后，我变得谨慎……啊，不对，这里应该用你们的话来说，是多疑，是多疑。我的错。不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事，我接管了那个男人的公司，继续了他的业务。
欸，说起来，你们看过，我们家乡后山那些花变成药物之后的过程吗？哇，那可真是令人惊叹。还记得我年少时说过的形容词，【采蜜】。是的，就是采蜜！当每一朵花瓣、包括躯干、枝叶被一瓶瓶化学试剂提炼合成之后，那是多么的神奇，多么的魅力无穷啊！
于是，我开始研究这种东西，这种让人感到美丽、感到神奇、感到惊艳的活动。我成功了，我们的产品一经推出，便广受国内外客户的喜欢。欸，你，你能想象到每个小时赚一亿的快乐吗？你不能，但我可以。
有没有人抢生意？哈哈哈，借用一句武侠小说之中常用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甚至可以列出这些年来我们打败的对手公司和跨国集团，他们统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我甚至可以操控隔壁国家的一支军队。
这个时候，我才弄明白自己真正爱的东西。
【穷】。
因为穷会让人变得无所不能，无所不惧，
可以出卖任何东西，尊严、身体、财务，
就像，当年的我。
至于，自己的良心？
我早把我的心血奉献给故乡那多红色的花了啊~那里包含着我所有的爱意、我的悔意、我的不舍，全在那个地方。
之前，我总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明明知道那朵花有危险，却不自禁的靠近它。
现在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答案。
因为它能实现任何人埋藏在心底的任何愿望。
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真能做到……一丝邪念都没有吗？
借用某一个著名律师的话来说吧，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幽暗处的存在。
我也想过，就此收手。但……我不甘心啊。为什么让我停手？我已经受过那么多的苦？为什么不能让我享受一下？
这便是人们最为朴素的想法。
想着想着，便摇摇头，不去再想了。因为，我累了。
每次受到良心的折磨、每当受到灵魂的拷问，都是煎熬一样的人生。
反复思考一件事情，那个男人在我父亲身体里的时候，是否也面对过和我一样的思考？如果是他，面对这些指责、这些可怕的负面情绪，他会怎么做？
早就得到了答案，只不过它被风吹散在名为幸福的童年中。
时常怀念，那个时候的红色茉莉，这让我感到厌恶，恨着这些记忆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时常怀念，那个时候的父母，让我感到幸福。爱着这些记忆总是能在我需要的时候浮现。
恨，是怀念，
爱，是怀念。
其实，说出来也不怕被你们笑话。
我常常在思考，如果那些红艳的花朵有感情。对我，是爱，还是恨？
那些女人，对我是爱是恨？
“哈哈哈，您是在问我？问我怎么做才能消灭这些红色的花？很简单，很简单，只需要放一把火，那些红色的花，就会伴随着火焰升腾，烈火红花，想必是无比美丽的景象吧？但，先生，请容我反驳一句，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厚重博爱的黑土和滋润万物的碧水，到底是如何培育出这种能够让人疯狂的花朵的？”
您可不能说不知道啊。上过高等学府的您，不会连这种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吧？
啊啊，是，是的，我逾越了。那么，我来告诉您为什么吧？
因为它们就在那里，是基于父亲的爱，基于那个男人的爱，基于我的爱，基于我们给它们选择的，黑色的阳光。
鲜红的花，照耀着黑色的光，
终究只是，深红的血。
说到底，它们啊，就是我们生命中的一种选择罢了。
我用我们的爱，得到了别人的恨，
我用我们的恨，得到了别人的爱。
恨着，爱着，
恨着自己的父亲，同时也爱着他的从前；
恨着故乡的花朵，爱着那与母亲一起看见的红色茉莉；
恨着自己的无能，爱着他人的无能；
恨着自己穷，爱着他人穷。
自相矛盾？
不，这不是自相矛盾，这是共存。
共存在你身体内一种情感，
就像是两个顽皮的孩子，在玩着跷跷板，而你是唯一的变数。一旦你选择加入那一方游戏，就会直接影响跷跷板的高度，然而那个站在高处的孩子，是开心？还是愤怒？没有人能够知道。
我们应该小心压抑着自己的爱，也要看准时机释放自己的恨，恨着爱着，不只是说说而已。它往往会决定人的一生。
为什么这么说？
就当是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你们应该都知道，法院的判决，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来采访我。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你们会播出多少，又会剪辑多少。
您，觉得，我恨那些警察先生吗？毕竟是他们毁了我的生活，我的生命？其实这样是不对的。我从来不恨他们，因为我的爱，早已随着那一朵红花，覆灭在那一整片花田了。我死了，事情就结束了？
想想，这爱和恨……真的难以判断啊。
说实在的，我不想去死。
因为，舍不得啊……
舍不得来自不易的生活，舍不得来自故乡的气息，舍不得来自……父亲母亲的爱。
我选择了爱着那朵花，也选择了恨着那朵花，说到底……如果我选择了恨着它，从此远离它，是不是……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该上路了，让一让吧。呐，希望你们能帮我祈祷，帮我祈祷，我到达的地方，是一片茉莉花丛。
那里有我的妈妈，
那里有我的爸爸，
那里有故乡的红色茉莉，
那里有我，永远回不去的童年。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芽，又白又大人人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