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外】（二）决战前夜
“你终于醒了。”
眼前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L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玉器店的店老板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
“你好像有几位非见你不可的朋友呢！”
“什——”
“L，你知道现在华米之家有了多大麻烦吗？？！！”
黑色头发的翔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直奔L的病床（姑且算是吧）。
被睡眠麻痹的恐慌感觉千百倍地浮现，L几乎跳了起来：“华米之家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翔轮廓分明的纯净面孔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冲口而出的讽刺话语听起来竟那般无助。
“先说坏的。”
“华米之家的网络系统被一群骇客入侵，雅丽娅断开了华米之家与所有局域网的链接——在她心脏停跳前最后10秒。华米之家的所在地暴露了,敌人——使用了生化武器。梓为了掩护我逃出来，身体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令人窒息的停顿。泪，溢满了翔澄澈的眼，但他没有让它们落下来。良久，他低声说：“我的挚爱，与我一同飞翔的人；我的妹妹,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至亲骨肉。”忽然间，他像是挣脱了所有理智的束缚：“还给我，谁能把她们还给我啊！！！”
“好消息呢？”L全身都在发抖，但他极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线尽量保持平稳，同时也极尽所能让大脑维持高效运转状态。
“敌人撤退了。像是中途突然接到了命令一样，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撤退了。”
L心里一松。
“别高兴的太早了！现在......华米之家几乎变成了急诊室。”
“怎么回事？”
“几乎所有的孩子和教授都得病了。而且，症状千奇百怪，发病周期也大不相同。华米之家最好的医生......也查不出病因。”
“也就是说......”
“是的，他们现在只有听天由命——直白的说，就是等死！L，是你让雅丽娅解明那些网关代码的！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L忽然感觉使用语言的能力在瞬间远离了他。
就在此时——
“Star Gate。L在对抗Star Gate这个组织。”雪姬手扶门框走了进来。
“你有什么权力代替L回答我的话？”翔拧起眉毛。
“因为——我就是Star Gate的成员。”直视着翔被怒火点燃的双眼，雪姬丝毫没有畏缩，手扶着墙，又向前走了几步：“你应该认得我的脸。上个月CIA在全球通缉过我。”
看起来，翔好像也和L一样，一时间不能说话了。
“你......你就是......”当翔终于能开口时，他也只是反复重复这几个词。
“杀人犯。暗杀欧美多名领导人的职业杀手。”雪姬又上前几步，现在她离翔只有一步之遥。
“我是被L抓住的。他正在尽他全部的力量对抗Star Gate。他自己也差点因此遭到比死更可怕的命运。”
翔跨过他和雪姬之间仅剩的距离，左手抓住她的衣领，右手握成拳头对准她的脸。
雪姬不闪不避，也丝毫没有挣扎，蓝眸中尽是风雨不动的平静。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翔猛地松开手，一把推开雪姬。
“我不会打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女人。”
雪姬的身体晃了晃，似乎就要摔倒，但她终于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翔，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到那时你尽可以惩罚我，你有这个权力。但是——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力量。希望你能帮助我。一如既往地。”L跳下床，来到翔和雪姬之间，用和平时一样的冷静语调说。
“好。”最终，翔只是轻轻地从唇间吐出这一个音节。
“探视时间结束！翔，你不能和L说这么长时间的话，什么理由都不行！”身穿白大褂的S出现在门口，令L倍感惊讶。
翔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他周围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似乎一直置身事外的玉器店老板身上。
“翔，我们先出去吧。L需要休息。”这一次，S换了一种温和的口吻。
“抱歉，S，我有话要对L和这位小姐说。10分钟。我保证。”身着中国长袍的男人忽然开口。
这一次，房间里其余四个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他。
“5分钟。”最后，S妥协道。
她率先走出房间。
翔紧随其后。他在门口转过身，环视着房间里剩下的三个人的脸。他看起来平静了许多。接着，他转动门把手——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你是谁？”千万个问题涌上L嘴边，只剩这最简单的三个字。
“我是‘舟’。”最后一个字，是字正腔圆的中文发音。
“时间紧迫，L，你只需明白，华米之家，一直以来都有两个联络人。我拥有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华米之家的孩子们的联络方式。”
“我是渡的影子。”
“是我与渡一同创建了华米之家。”
“如果说，渡是‘摆渡人’，那么，我，就是‘舟’。”
“‘舟’？渡甚至对我也没有提起过你。”
“因为，影子，是不需要被记得的。”
“影子？”
“是的。我知道你的事情，L。从十年之前开始，我就一直在默默看着。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S和X稍后会向你证明的。”
“而现在，你只需要静静地听我说。”
“L，你之后的行动，将会影响这个世界运行的轨迹。”
“现在你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会了解这件事，你只需要了解：从此时此刻开始，你的命运将与世界的命运缠杂不清，混为一体。命运之链从此刻开始，将变得无法预测。然而
——至少，现在，我可以看见一个唯一不变的‘命运的常数’。就在这里。”
他望向了雪姬。
雪姬？雪姬是“命运的常数”？
什么意思？
“L，清水小姐，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此次事件‘终结’为止，你们务必要共同行动。”
“你是什么意思？”雪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中国男人。
“L身上有着最大的‘变数’，而你，是我唯一能够看到的‘常数’，仅此而已。”说完这句话，他对他们笑了笑，转身离去，甚至没有留下脚步声。
“‘变数’和‘常数’......”L习惯性地啃起了指甲。
“你明白他刚刚说了什么吗？”雪姬看起来十分迷惑。
“不大明白。不过，我大概听明白了，他让我和你共同行动直到这次事件完美收场。”L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什么啊，那个我也听明白了好不好！”雪姬看起来更加郁闷了。（= =）
“你难道不愿意协助我吗？”
“你难道愿意相信一个杀手吗？”
“不，你搞错了。我不愿意相信一个杀手，可是现阶段，我愿意相信清水雪姬。”
“听起来......好没实感。”
“那么，”L干脆利落地跳下床，赤足走向雪姬，向她伸出左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刚才的话？”
“呵呵。”雪姬看着L伸出来的左手，微微一笑：“大侦探，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大骗子之一。不过——”她轻轻地将食指和中指放在L的左手手背上：“现在我忽然觉得，相信一个骗子，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她慢慢地放下无名指和小指：“你知道的，我也是一个骗子。”
最后落下的拇指，在L的手背上停顿了很长时间。
她合上蓝眸，左手的五根手指轻柔地在L的左手手背上敲击。
风。
无形的风。
无声的风。
虚无的风。
涵盖天地的风。
温柔的微风。
呼啸的狂风。
且听，风吟。
“《E大调赋格曲》？”L不太确定的问。
“不对。”她淡淡微笑着睁开眼睛：“这是，我和你的盟约。”
两只手，轻轻相握，而后，一点点的，松开。
当两个注定要在命运的残酷轨迹中相遇，而后背道而驰的人选择订立盟约之时，没有什么，比无声的音乐更加有效。
人的一生中可以随心所欲地说出无数个谎言，然而指尖流泻而出的乐律，永远真实。而若这乐律本就无声，那么，听见它的人，便聆听到了永恒的歌声。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沉默良久，L终于开口询问道。
“已经没关系了。”
“说谎。”
“？？？”
“没什么。总之，我们需要一个详尽的计划。”
“所以？”
“所以，趁这个时候，让S好好为你检查一下身体吧。”
“大侦探，你好像完全没什么紧迫感啊= =”
“这种时候，就算我再着急，也不会让事态变得更好。”
“好吧，都听你的，行了吧？”雪姬抚额：“服了你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L把自己和翔关在他的病房里，除了吃饭时间，几乎都不见他们出来，也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
雪姬觉得这几天她实在是太过清闲了：检查身体，吃药，输液，剩下的时间自己自由支配，简直是优哉游哉= =
S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医术是一等一的好，雪姬的身体在这几天里迅速地好了起来。
“S，我是杀人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有一次，雪姬忍不住开口问S。
“当然了，那天你差点把翔的肺给气炸了。”
“那，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帮我治伤？”
S耸耸肩：“我是一个医生。医生就是要治病救人，这和人的身份地位没关系。杀人犯，”她看了一眼雪姬：“当然也是人。何况，你还是一个小姑娘呢。”
“......小姑娘？”
“没错，17岁的小姑娘，还不到法定成人年龄呢！”
雪姬缩起身体，把头埋进膝盖里。
“我啊，从没把自己当成小姑娘。”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L他，”S在雪姬身边坐下：“才会想方设法的让你感觉自己是一个小姑娘吧。”
“短发很可爱。”S伸手摸了摸雪姬的头顶。
“......谢谢你。”半响，雪姬低声说。
S对雪姬笑了笑，起身离开了房间。
“就是因为这样，L他，才会想方设法的让你感觉自己是一个小姑娘......”雪姬轻声重复着S的话，将身体缩得更紧了。
“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