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外】（一）梦回蓝染川
雪姬持枪的手颤抖了一下。
L抓住这不到一秒的时间，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雪姬拿着枪的右手，拼力夺枪。
“放手！你刚才没有看见我杀人的样子吗？就算你不在乎，我也觉得那样的我很恶心！”雪姬撕心裂肺似的大声呼喊，与L争夺着银色左轮的所有权：“你看看我现在的模样！难道这样的我不该死吗？你不肯杀我，但我至少有自行了断的自由吧！”
“我不会放手的，绝对！”L直视着雪姬染上血色波光的蓝眸：“清水雪姬，你以为你现在自杀就能洗净你那满手的血腥吗？别做梦了！死不是赎罪，活着才是！如果你杀了100个人，那么，就去救101个人；如果你杀了1000个人就去救1001个！只有到那时——你才是真正赎清了自己的罪！只有到那时，你才有资格死！！！”
雪姬好似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怔怔地盯着L的双眼.
持枪的手,无力地松开.
被鲜血染红的身体,像是失去了全部的支撑,摇摇晃晃.
L将银色左轮扔在一边,双手扶住了雪姬的双肩。
“清水小姐——”
“不。L，请你......像刚才那样，叫我的名字......”
“......”
“不行吗......”
“......雪姬。”
“谢谢你......”
雪姬的眼睛慢慢合上，像是经历了数不尽的艰难险阻之后，终于进入了甜蜜的、没有杀戮的美梦。
L笨拙地抱起雪姬。
她好轻......
拜托了，不要让她死......
“如果需要找人帮忙，就去上次唐人街的那个玉器店里。”
“雪姬，坚持一下，一定......要撑过去！”
L抱着雪姬来到了天台。
小型直升机停放在角落。
L小心翼翼地将雪姬放在副驾驶座上。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一次返回了别墅。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古旧的小提琴琴盒。
直升机攀升到洛杉矶铅灰色的夜空。阴沉的云雾遮掩着机身，L有意关上探照灯，让工业城市产生的云雾掩盖他们的行踪。
残月那清冷的光辉从青灰色的云雾的鐪隙之中流水般倾泻而出。
雪姬动了动，双眼微睁。
“你醒了？”L一边用全部的意志双手操控直升机，一边低声询问。
“......梦......”
“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
“是么，你梦见了什么？”
“......一条河。一条很宽广、很绵长的，美丽的河......是一条我以前从未见过，却很熟悉的河流。”
“是一个好梦呢。”
“嗯......没错。那条河，真的好美。河水并不十分湍急，却很深，很深......在星空之下，泛着银蓝色的光，河水不停地打着旋，然而它又是那样安静......河的两岸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四周充盈着淡淡的花香......树木的影子不时地投射到水面，斑斑驳驳，却一点也不阴暗......远处......有朦胧的......柔软植物的黯淡影子......”
雪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轻声的呢喃，又渐渐归于寂静。她的双眼再度合上了。
L加快速度，直到唐人街的街道形状出现在直升机下方。
L选择了一条僻静而隐蔽的岔路，紧急降落。
手松开方向盘的那一瞬，一直被L的意志压缩在最深处的右肩的疼痛顿时双倍地向他袭来，钻心剜骨般的痛楚让他倒吸了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然而他丝毫不敢向这痛楚屈服。
左手单手解开他和雪姬身上系着的安全带，又用左手艰难地扶起雪姬，正当L用尽全力单手背起雪姬的时候——
“......L，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雪姬终于完全恢复了神志。
“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
浓重而广袤的夜色中，L和雪姬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在唐人街的街道上。
“我们要去哪里？”
“上次给你买生日礼物的那家玉器店。”
“这个时候......会有商店开门吗？”
“好了，别说话了，尽量保存体力。”L心里也没底，但他仍然用坚定的语气给雪姬，同时也是给自己打气。
原本短暂的路程此刻变得分外漫长。
蓦地，前方浮现出淡金色的灯光。
当那灯光终于近在眼前的时候，L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在意识完全没入深渊之前，他最后的感觉告诉他，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渡，是你么......
不，不对，这个感觉......虽然和渡很像，然而......不是渡......
深沉的、无梦的睡眠终于封锁了他全部的感官。
......
光......跳跃的，仿佛在清澈的水流中闪耀的光斑......
好似近在咫尺，又好似离自己万里之遥......
抓住它......
右手无意识地上抬——
透骨的痛楚顷刻间强硬地拉回了L的意识。
他猛地坐起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