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造物者之枪（其三）
造物之枪的声音回响着消失在走廊里，关灵越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下一句，大概到这里就是结束了吧。
悬吊着的灯管仍然在微微晃动，除此之外，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二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头绪，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似乎毫无实际意义。
“现在怎么办？”
钱笙悦的视线看向地面，看来她也没有主意了。不过关灵越倒是有了一个不明确的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穿过灯管所在的这个垂直于走廊的平面。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关灵越犹豫着点了点头，“他刚才的这些话，似乎是给了我一股强烈的心理暗示，让我无论如何不要走过那里。这可能同样是一个陷阱，但是我还是觉得一旦走过那里，某些事情就会发生。”
“我没有主意了。行吧，那我们就继续向前走吧。”
然而钱笙悦刚刚跨出一步，二人身边就变故陡生：关灵越一侧的商铺外，落地玻璃突然整个炸裂开来。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这一次居然下意识地张开衣服把钱笙悦护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自己蜷缩起来躲着，这可真称得上是鬼使神差了。
“我没事。你怎么样？”
关灵越连忙检查自己的全身，抖掉了身上的玻璃碎片，幸好，除了羽绒服被划破了几处，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件羽绒服他穿了两年，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淘汰掉也没有什么问题，总不能穿着它和钱笙悦出来看电影啊。
看到他没有什么问题，钱笙悦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但是还是有一点不自在。
“这是怎么回事？”
“完全不清楚。难道造物之枪就藏在这里？”她打亮手电筒照向一片漆黑的店铺，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在她转身看向另一侧的店铺时，眼前的另一面玻璃居然就在二人的眼前突然爆炸！
这一次关灵越没办法在第一时间保护钱笙悦，为了躲避飞射出来的玻璃碎片，二人不得不向后倒下，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伸手，用手面护住钱笙悦的面部。
他感觉到数个玻璃碎片扎进了自己的手背，然后他感受到了屁股落地时的剧痛。连续两次惊吓让他们开始怀疑一切，二人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从地面上坐起来。
“你的脸没事吧……”
关灵越喘息着拿开了自己的手，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傻了眼：尽管他尽力用手去遮挡，钱笙悦自己也下意识地抬手了，可还是有三块极其细小的玻璃碎片扎进了她左眼下侧的位置。但凡再高一点点……
一开始，钱笙悦几乎没有感觉，但是当她顺着关灵越所指的方向，用指尖缓缓靠近伤口，轻轻地触碰那里，她的手指还是肉眼可见地轻微颤抖了一下。
关灵越这下是真的被惹火了。
他开始生气了。
如果说他们之前和造物之枪玩一场猫鼠游戏，那么现在他不干了，他不想遵循什么游戏规则了。你不是躲藏在暗处，想一点一点地折磨我们吗？那么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你等等。”
钱笙悦突然伸手抓住了关灵越的臂弯，这一下子，就好像把他满腔的怒火抽掉了一部分——但是也只是一部分，在他大部分的身体里，仍然充斥着几百摄氏度的热血。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没有，但是不重要了。如果他想要置我们于死地，那么我就要先找到他，然后干掉他。”
“他没有露面的时候，几十秒之内就能给我们造成这么巨大的麻烦，那么之后会发生什么，你能想象吗？”
“这些现在已经——”
“那么你会输！”
钱笙悦板着脸从地上站立起来，数不清的玻璃碎片从她身上的衣服褶皱里滑脱、掉落在地上。刚才的两次爆炸让悬垂着的灯管再次摇曳起来，而摇曳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那几块玻璃碎片竟然就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在钱笙悦这一声严厉的说教下，关灵越居然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是为她言语之间的斥责而触动，还是因为看到了她眼角的闪光呢？这些都不得而知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关灵越确实地恢复了理智，开始思索刚才他所做的、所说的一切，还有之前的那些想法。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关灵越不情愿地点点头，现在的他感觉就像受了批评却不服气的小孩子。
“泡泡糖吃了太久会有很难受的味道，可以吐掉了。”
他点点头，调动起嘴边的肌肉，把泡泡糖吐到了身后没有破碎的玻璃上。
钱笙悦拿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照向走廊的远端，他们的视线里依然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她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步，然后又走了一步，她开始慢慢地继续向前走了。这是做什么？
“等等，你——”
她并未回头，而是摆摆手让关灵越不要说话。这样的模样简直是太认真了，关灵越不敢再张嘴询问，只是绷紧了全身的神经，默默地一步步跟在她身后。
他们慢慢地走过了散落着玻璃渣的地面，下一排商户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越是向前走，关灵越就越紧张，他死死地盯着两侧侧前方的玻璃窗，生怕它们像之前一样破碎，最后他几乎是眯缝着双眼，紧紧地跟在钱笙悦身后。再往前一步，就要踏进属于面前两家商铺的区域了。
钱笙悦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地踏出了这一步，靴子在地面上踏出清脆的脚步声，在关灵越听来，比之前的任何一步都要响。
然而这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
钱笙悦的脚步只停止了一刹那，下一秒她还是继续向前走去。然而随着她的鞋跟接触地面，面前的走廊突然暗淡了下来，所有的灯管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灯管炸裂的声音。爆炸声和碎裂声不绝于耳，二人这次非常幸运，他们的头顶没有灯管，不透明的玻璃断片反射着最后的灯光，像白色的流星雨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在这般事态的冲击下，关灵越除了一直护住自己的头部，几乎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防范。直到所有的声响消失，他才尝试着放开手臂、睁开眼睛。
可是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看不到东西是正常的，可是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居然是一片黑暗。
他伸出没有拿着水果刀的左手，结果碰到了另一只手，他相信这应该是钱笙悦的。如果是造物之枪的，那就……
“关灵越，是你吗？”
“是我。”声音的来源就在他面前，所以是钱笙悦没错了。
他听到按动手电的声音，可是那道光柱并未像他预料的那般从身前射出，像利剑一般划破黑暗。钱笙悦疑惑地重新按动了两次，但是这次的结果是一样的。
难道他们瞎了吗？
关灵越尝试着转过头，却看到背后那根吊在天花板上的灯管还亮着，从这里开始，他们来时走过的路都有光。但是他很快发现了问题，正常情况下，这种灯光的光线完全衰减完毕之前，可以照过几十米的空间，可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却仍然目不视物。
这是什么情况？他和钱笙悦现在难道在一“团”黑暗里吗？
“被你说中了。”钱笙悦的声音再次传来，“那节灯管是一个我们没法理解的领域的分界线，只有走过了那里，这个世界才有光，而在我们走过的同时，会发生某种变化。”
的确，这段灯管就像是一道界限一样，分开了有和没有光的世界。这不合逻辑，不符合常理，而这也正是它的威力所在。
因为，人类是无法忍受这种身处黑暗的知觉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在不可见光的区域内置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关灵越的脑子里开始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他能真切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爬上他的小腿，他能感觉到有温暖潮湿的气体从脖颈后面传来……这一切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煎熬变成了痛苦，痛苦发展到了极限，他受不了了，他一定要离开这片黑暗的领域，否则他会失去全部的理智。
可是，钱笙悦却没有动，从她的柔软的手里传来的温度一直稳定如一，这是仅有的能减缓他的理智降低的手段了。她没有动作……难道她是想通过待在这里，来防止走过灯管之后发生某些事情吗？
但是，这样的温暖远远不够。他必须要开口问了，他必须要征得她的同意才能带她离开这里，他不可能抛下她一个人离开，即使离开是唯一的生机。
“我觉得，我们应该过去。”
“是这样的……”钱笙悦平静地说道，“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的体内流走。”
“如果你做好准备了，那就告诉我。我们离开这里，穿过那边，然后准备迎接所有扑到我们面前的事物。”
“这是自然的。但是你没有想到某些事情。”
“我不是钱笙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