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造物者之枪（其二）
“这是什么情况？我只不过是在转身啊！”
看着钱笙悦低声咒骂的样子，关灵越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在多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之后，除了在最开始的一瞬间，他已经不会有任何的心理波动了。
他们所处的地方仍然是商场，但是从玻璃幕墙外面的黑夜来看，时间显然变成了晚上。天街的步道依然拥挤，但是这次他们身边不是前来购物的人们，而是装修之后留在原地的废料和包装箱，看来现在他们所处的时间点是商场的内部装潢接近完成的时候。
如果造物之枪一定要把战斗场景变成他的主场，那就来吧。
关灵越马上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在地上铺开，二人开始武装自己。钱笙悦首先找到了一把用来切熟食的刀具，这把刀的刀刃上有锯齿，刀身几乎是关灵越手上这把折叠水果刀的两倍，看得他几乎有点害怕，钱笙悦的近身格斗功夫确实厉害，她难道学过什么？
“散打。我在初中学过两年的散打。”
“为什么会学这个？”
钱笙悦的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初一的时候，我们班上有男生欺负我，班主任又不太管。这是我爸爸建议的，我每周末都去一次，虽然练了半年之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也没有人敢霸凌我的朋友了，但是我还是坚持练下去，直到高中。上了高中之后，这个东西就不管用了，和人打交道还是要靠口才和脑子更多。”
听到这里，关灵越不禁一阵唏嘘。
“要是我初中有这样的想法就好了。”
“怎么，你初中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这是他长久以来不想提起的经历，完全不想多谈，所以他只是“嗯”了一声。
钱笙悦倒也没有问下去，“上了高中之后，我练的散打就没有用了，进入高中就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你最终还是要知道口才和脑子更有用。但是，我还是没有很快地意识到这点，后面惹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讲到这里，她似乎有些难过，似乎她最后同样碰到了对人生造成了巨大影响的事情。关灵越也默契地沉默了下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提的好。
购物袋里的装备很快被他们分配完毕，两个人身上都带了引火的工具，关灵越更是在每个口袋里都装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希望都能派上用场，他花了钱的。
“最后总结一下，”钱笙悦把那把切刀插进刀鞘，“造物之枪的躯体仍然维持着和人类相同的强度，所以目前我们可以使用任何能够伤害到一般人的手段，以此来攻击他，最终把他打回原形，呃，是打出那种黑色晶体粉末的形态。”
“怎么听起来和游戏攻略一样？”
“你也是个网瘾少年，还在这里嘲笑我？”
“好吧好吧，”关灵越耸耸肩，“只要到了这种形态，就试着用烈酒浸透，然后点火，看看能不能把他燃烧殆尽。”
“那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他呢？”关灵越把水果刀折起来藏进袖子里，“还是不得不考虑他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困死我们的情况。”
目前的情况对造物之枪来说无疑是极其有利的。论天时，回到过去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未知的影响；论地利，虽然这里的监控资源不见得能让造物之枪利用，但是他现在仍然在暗处，而自己和钱笙悦的行踪已经完全暴露；论人和嘛，现在除了钱笙悦以外，其他人都没有站在他的这一边。
“你想赢还是不想赢？”钱笙悦用一种看着小孩子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想赢怕输可以理解，但是这个时候不是涨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时候，你分析下来无非就是我们处在劣势，那么解决办法呢？”
“既然我们落入下风了，那么他求稳，我们求乱。乱起来还不简单，我们去找他，猎杀他，要让他知道我们不是猎物。至于具体方法嘛，那就是顺着宽阔的场景前进，形成攻势防御，待机寻求决战。”
“唉……真拿你没办法。不过在宽阔的地方行走也是好的，注意脚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这么干吧。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在天街上行走。这无疑是一次与以往不同的商场之旅，身边的商铺都处在一种没有装修完毕的状态，就像被战火席卷过的地方，他们小心翼翼地从遍地的建材废料之间走过，如同在城市的废墟之间寻找着潜藏的敌人。钱笙悦的目光无比锐利，她几乎不再眨眼，仔细地用视线搜索着每一个角落，而关灵越开始运用他最擅长的，却又长期派不上用场的技能：听力，他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这里太安静了，随着他们穿过天街来到商场内部的区域，脚步就开始在墙壁和地板之间回响。
刚才他仔细观察过了，这里没有监控探头，一个都没有，如果造物之枪想要追杀他们，必须要亲自上阵跟踪，那样她应该可以听到相关的动静。这也让他不禁开始思考，如果造物之枪牺牲了探查能力把他们拖进这个火坑，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用意呢？
突然，他的头顶传来一声金属断裂的爆响，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被背后的什么东西拍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只觉得后背一阵钝痛，还好他新买的背包帮他承受住了大多数的伤害，只是背包里的东西恐怕就要遭殃了。
“等等，背包里的东西可能碎了。我想尽快在这个姿态下把它取掉。”
钱笙悦“嗯”了一声，帮他慢慢地把背包从背上摘了下来。关灵越忍着痛从地上坐起来，现在他也没必要确认了，背包底部和背部已经开始往外滴滴嗒嗒地滴着酒精，现在他能抢救的也只有打火枪了，这样一来，钱笙悦包里分到的那瓶酒精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直到这时，关灵越才意识到拍倒他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盏一端从天花板上脱落的白炽灯，直到现在还在慢慢地摇晃。这种东西的坚固度一般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砸不到他们就会在现实中砸到真实的人们。难道说是造物之枪在暗中捣鬼……？
刚才白炽灯掉落时激起了一片灰尘，在灯光定向的照耀下，他们面前的区域似乎形成了几道光柱，被灯管无力的阻隔下，这条通道似乎出现了一道发光的门。关灵越的内心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走过这道门就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小心了……门的对面，是一个不同的存在……”
这是，他的声音！
关灵越一个激灵，直接从袖子里把水果刀掏了出来，钱笙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激动，随后也亮出了那把切肉刀。“既然出现了，不如出来见个面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掉关灵越，把他的身份据为己有么，那就来啊，我们就在这里。”
“想要杀掉他？不……杀掉他是极大的浪费。我要他的全部。”
听到自己的自然状态下的声音本来可以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但是关灵越现在只觉得想吐。不管怎么理解，这句话都太糟糕了，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用榴弹枪把声音传来的方向炸一遍的冲动。
“请不要误解了，我现在的状态虽然已经完全接近他，但是在细节上仍然有差别，那就是……早期的记忆。关灵越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也不过几个月，他在高中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获知他过去的经历。”
“关灵越”的声音依然在持续传来，但是他没法分辨出任何的方向，这让他无比震惊。这声音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方向，却又像是来自每一个方向，不只是他的耳朵，他的脑海里都回荡着这熟悉又陌生、还带着一丝可怖的嗓音。这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他浑身冒汗，嘴巴发干，甚至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他的神志似乎开始被这声音夺走，可是他无能为力，他没办法躲藏，因为不管躲到哪里，都能听到……
“吃一个。”
一个泡泡糖被塞到他的手里，他毫无自觉地剥开包装纸，把这块粉红色的非牛顿流体塞进自己的嘴里。关灵越慢慢地开始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直觉，这些感官带来的反馈随着嘴里不含甜味剂的甜味慢慢地传遍全身。
他感觉……他活了。
原来这就是钱笙悦一直追求的，人工合成的甜味。
“感觉好些了吗？”
看着钱笙悦充满期待的眼神，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甜。”
造物之枪发出了不张嘴的笑声，这一次它的声音依然传遍了关灵越内心的每一处，但是这次，他似乎在甜味味蕾的慰藉中获得了些许动力。
“看起来似乎你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我了。准备好了吗？那就穿过面前的门，来找我。无论是把你献给我，还是消灭我，无论过程如何，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了断了。”
门……什么门？难道它暗示的是面前的灯管照亮的昏暗走廊里的这一处？
“门是人为施加的分界线，附带着视觉上的遮挡，人类习惯了门，以至于如果感觉不到视觉上的阻碍，就完全意识不到物理上的、自然的分界。我能确定走过门后我仍然是我，那么，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