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造物者之枪（其一）
小心……门后的世界，有着不一样的现实。
我确定唯一的我是我，你能确定唯一的你是你吗？
下午4点整，安布罗斯奶茶店里人数尚可，等待时间较短。年轻人们走进来的时候，带着满满的期望和口腔里分泌的唾液，他们知道，这种来自于十几块钱的饮料里的甜味能让自己瞬间感受到极大的满足感。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对坐在窗前的位置，彼此都一言不发。穿着奶白色羽绒服、留着末端带卷短发的女生拿起桌上的奶茶，狠狠地喝了一口，但是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喜悦之情，而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穿着橙色羽绒服的男生，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大购物袋，此时正双手抱胸，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现在4点了。”
关灵越“嗯”了一声，他抬起手腕，表盘下的时针指向4，分针也刚刚好到达12的位置。
“你有必要再确认一下吗？”
“抱歉，”关灵越勉强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刚刚从那边过来，要适应一下时差。”
钱笙悦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把奶茶放在桌子上。“你还是不要再讲冷笑话了。”
不过，短暂的会心一笑之后，两个人还是陷入了严重的焦虑之中。造物之枪说的很明确，7点钟在体育场南边的草坪上见面，而且只能他一个人来，那么能从那个草坪上站立着离开的恐怕只会有一个人——一个和他的相貌相同的人。
比起五五开的获胜几率更让他难受的，是除了钱笙悦以外其他伙伴的态度。当然，他也并不是指摘程天镜他们，但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想到这些同伴居然没办法再关键的时刻站在自己这一边，实在是有些伤心。这也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有着关灵越身份的人有两个，但是关灵越只有一个，在没有任何条件的情况下做选择，就像他不是百分百能在决斗中胜利一样，让大多数人站到自己这边的几率小之又小。
不过，钱笙悦仍然坚定地支持着自己。虽然这样并不够，但是夫复何求呢？
“你笑什么？”
“抱歉，我只是觉得晚霞映照下的你很美。”
“你可以说人话吗？”
在奶茶店干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关灵越还是坐不住了。11号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表明他的态度，这样的话大概率指望不上他了。这种压抑的情绪让关灵越感到无比地烦躁，他下定决心要出去走一走。
“一起走吧。”
周五下午的商场人头攒动，再过几个小时，周末就将来临，不管是忙碌了一周的上班族，还是从本周最后一节课中解脱出来的大学生，都将齐聚在这里，用一顿火锅或是大菜来开启轻松愉快的两天。而在这些人之间行走让关灵越感觉很不爽快。人生几何，譬如朝露，他们尚且可以享受一个无忧无虑的夜晚，可他自己甚至都不一定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了，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一件事啊。
“11号没有回消息吧？”
“没有。”
“那么，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消息吧？”
“你这么问，就应该知道他们现在不会理睬我们吧？现在在他们眼里，你是一个挟持了我逃走的大反派，而我是那个被花言巧语哄骗的傻白甜。”
“抱歉，不该把你卷进这事情里面来的。”
他的道歉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这点毫无疑义。不过，钱笙悦的回复同样是这样。
“那你当初别给我打电话啊。到了这个份上，除了我们团结协作，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所以把你的这些话省省吧，还是考虑怎么对付造物之枪为好。”
这时，钱笙悦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的那一刻，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关灵越正要询问，她便把手机屏幕竖了起来，这样关灵越就能看到手机上的内容了。
来电人的名字是他的。
“他在这个时候想干什么……？”
钱笙悦摇摇头，接起了电话。片刻之后，她把手机递给关灵越，他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提出的要求是‘一个人来’，但是你到现在还是置若罔闻。”
“我会一个人来，但是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关灵越抬起手腕，现在才4点12分，“你很急吗？”
“我觉得你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你和钱笙悦一定是会一起过来了。你就这么想把无辜的人卷进这件事当中吗？”
“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把无辜的人置于危险境地的明明是你。”
钱笙悦从口袋里取出蓝牙耳机，把其中一个迅速递给关灵越，这样她也能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了。关灵越接过耳机迅速地塞进他的耳朵，还好，造物之枪还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而他也能大概推断出之前遗漏的信息是什么。。
“——让我很失望，此时此刻，我可是完全为了你们着想的。仅从目前的情况而言，只要你乖乖地一个人前来，把属于你的一切交给我，一切都会是如此自然，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世界，一切照旧。但是，你偏偏选择了困难的道路，继续忤逆着我的意思。你真的以为你所做的一切能逃脱我的感知吗，就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在我的这段话开始时带上了耳机？”
什么——！关灵越惊讶地抬起头，和钱笙悦一起环顾四周，但是他们在商场里完全看不到造物之枪的身影，只看到了他们周围熙熙攘攘的、匆匆从他们身边和远处走过的人流。
在这一刻，其他人继续行走，而他们驻足原地。
“看到周围的人了吗？他们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不需要有这样的自觉，他们不需要关心世界上的其他事，只要管好自己，让自己努力活下去就可以了。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钱笙悦也是，你们都是——你们没有资格成为能决定其他人在想什么的那种人。”
“所以你就是了吗？你觉得你有资格决定，不，臆断人们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吗？”
“哼哼……我很快就会有了，在你死了之后。很快，我就会以你的身份继续推行我需要去做的事情，那是被造就我的人在我的意识出现之前就规定的。所以，你也不要想着去怎么样威逼利诱我去做一些在你的立场上‘弃暗投明’的事情了，‘桃源计划’一定会实现的，不管以怎么样的方式和牺牲。”
“桃源计划”？这是李恒翊在博物馆里提到的一个词，如今由造物之枪之口再次被提了起来。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关灵越还没来得及多想，造物之枪那充满野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一个人的存在既可以毫无意义，也可以掀起滔天巨浪，震动整个社会，而这也正是你和你的同伴们被选中的原因，你们现在的默默无闻能够保障‘桃源计划’的下一步顺利进行。看来，有些人注定要失望了，那些妄想着能够让‘桃源计划’完全为他们所用的人还是太天真了。你得到桃源，就会得到桃源的全部，美好的那一侧，还有充斥着幻想，不，幻想的那一侧。”
“桃源计划到底是什么？”
“既然你没有想过履行我们之间的协议，把周围人的安危弃之不顾，那么，我觉得你也没有资格再知道什么了。很快，你就会在无法理解中死去。”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了。关灵越把手机递给钱笙悦，不管造物之枪刚才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来得知现场的情况，他们现在都必须离开这里。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去一个能尽量避免被监控探头发现的地方。李恒翊能用这种方法发现我们，造物之枪毫无疑问也有这种本领。”
钱笙悦点点头，二人随即快步向扶梯走去。关灵越现在简直懊悔不已，他又一次犯了轻敌的错误，但是话说回来，想要在评估敌人的能力时，先行考虑对面是不是能利用场景中的监控资源，这种想法也不是每次都能有的啊。
看着周围的人流越来越密集，关灵越开始害怕造物之枪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他们。还想使出上一次的手段吗？那样会直接造成大规模恐慌事件的。不过这样的敌人恐怕也无所忌惮，除非他想再一次把场景变成之前那样……
“你知道这个商场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关灵越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掏出手机，搜索结果显示三铁广场是2017年建成投入使用的。又是一个“那一天”之后的日期。
“钱笙悦，你看，这个——”
关灵越抬起头呼唤比他多走了几步的钱笙悦，然而就在他抬头的这一刹那，他身边的人群瞬间就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