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荣耀至上》翻译 (第七章 事关忠诚)

当营地里其他的人熟睡时,训练时,治疗伤口时,收发港总是清醒繁忙,充满了移动的物资和人员。巨大的登陆舰移来移去,它们的引擎像新星一样明亮。升降机爬上爬下,士兵们大声叫喊着,做着手势。整个地区被很好的照亮了,甚至在夜里也很明亮,但就算这样,阴影依然存在,那种你可以踏入隐藏自己的阴影。
而没有人像安德伦 菲一样对阴影了如指掌。
他用一个探测器的观察着一组卡夫隆的士兵在最大的港口上巡逻,那个克莱尔和布兰特说过的港口。那是一个巨大的平面空间,周围充满了临时搭建起来的悬吊架,好在远征向前时被轻易拆毁移动。在广场的中间停着一个巨大的装载机。人影走上走下,在上面装载着材料,就和克莱尔说的一样。在一段距离外,菲不能完全看清那些东西是什么,只能看到那些容器的大小,看起来比枪要大一些。除非再靠近一点,他不能知道更多了。而这就是他现在在想办法做的。
在收发港的旁边有着一道很高的双层墙壁,看起来至少有他的两倍高。他肯定可以藏在里面,尤其是他还没有穿他沉重的甲壳甲和枪。他没有戴任何的标记,仅仅穿着一件作战服,手套,和一个只露出眼睛的面罩,以防万一。他看到了两条直接的入口,都是大门,宽到能直接通过坦克,前面的那个在往里面运输物资,而后面的那个又把它们送出来。前面那道离菲最近的大门被两个卡夫隆士兵把守着,另一个门应该也一样。然后就是巡逻队了。卡夫隆人两两成对地从灯下走到灯下,路程还互相重叠。他们都拿着枪,穿着雨衣,带上兜帽来应对天气。那层兜帽是他的优势。风暴的声音本来就大,在兜帽里他的声音只会像通信干扰声一样模糊不清。在加上这里其他的噪音,这应该可以消除他发出的所有声音了。
菲又继续观察了几分钟,记下卡夫隆人的巡逻路线。他们路线的重叠让任何队伍的异常会在两分钟内被发现,这时间不长,但已经很好了。菲也在注意着卡夫隆人,从他们的步伐中看出疲倦的人,从他们脚步的更换中看出他们停下来的时机。他最好的机会是等到那些最累的卡夫隆人走过去,然后再潜行到两盏灯之间最黑暗的角落里,然后他再从墙壁另一边的悬吊臂的后面下去。让接触敌人的可能性降到最小。就算他必须击晕一些人让自己不被发现,他最好还是在出口做。
菲的时机到了。那两个懒散的卡夫隆士兵走过来了。其中的一个一边走一边在抽一支烟。菲放下探测器,在他们走过后跟了上去,隐藏在香烟的蓝色烟雾里。他一直藏在阴影里,向着港口走,直到他只能看到围墙,灯光和他头顶的装载机的黑色轮廓。在机坪之间的空间很开阔,但不是完全平整,军团只在需要的地方整平了地板,所以在他到达墙边之前有足够的碎石沟壑让他藏匿。现在他只需要决定什么时候出发了。
当他靠的足够近的时候,菲听到了两个卡夫隆士兵停在灯下时的谈话。
“我希望我和这批货一起运出去,”那个抽香烟的士兵说,“再让我在这个城里待一天可以弄死我。”
另一个摇了摇头,“你要是继续讲这些有的没的,我会亲手杀了你。”
抽香烟的人笑了。“来啊,我求之不得。把我从整晚在这里绕圈里拯救出去把。”
他向上望着栅栏,吐出一口烟圈。
“我没发现我们这么警戒的原因,”他说,“不管是为了那些弹药和他们运送的东西,这些东西甚至都不是我们的。”
另一个人皱起了眉,“我告诉你闭嘴了。我们把守这里是将军的命令。你知道质疑斯凯亚是什么下场,你也听说哈维尔和那些人的下场了。”
抽香烟的跌了一下。“对,我知道。”他说,声音中带着一些寒意。
然后他们两个人继续巡逻,菲等到他们的激光枪的光亮暗淡下来,声音轻到近似耳语之后,才开始像墙边最黑的阴影里走。他急速地跑过开阔地,把跑动的动能用来让自己跳上围墙。那让他手臂上和腿上的伤口发痛,但他的两只手都攀到了墙顶,然后他爬了过去,落到了另一边的地上。他立刻钻进几个箱子后面的阴影里。他站定等了一会儿,听着墙后的声音,他只听到了雨声,风声。收发港工作的声音。没有聊天,没有通信器的噪音,没有叫喊。
没有敌情。
莱迪亚 讃恩盘腿坐在她帐篷的地上,试着去冥想,试着平静她内心的风暴,把那只鸟赶走。
不,是两只鸟。
她慢慢睁开眼,呼出一口她憋着的气,那热气在冷风中显出白雾。在她周围,物体慵懒地飘在空中,慢慢的旋转着。有几个玻璃珠,一个稻草人偶,一张古老破碎的图案,还有几颗闪亮的弹药。在全部的这些外,那两只鸟站在那里。一只黑的,一只白的,都一动不动。
她忽略了它们。
讃恩让那些东西继续旋转,嘴里哼着小调,周围的温度又往下降了几度,冰霜开始在她的脚边形成。讃恩在唱着的是她妈妈在她小时候会唱给她听的一首歌。那时她的天赋还没有被发现,她的双手还没有沾血。在一切失控的时候,讃恩总能在这首歌里找到平静,但这次她不行。她不能忘记克拉瓦 拉然那嘲讽的话语。
片刻的自由,这就是我最后的真相。我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自由。这是个危险的礼物,而她在杀死拉然时曾经沉浸其中。那个片刻,她没有被监视着,没有被评判着。但她有想这应该不是他所说的自由。他说的是他给她看的死亡,她的死亡。那痛苦,恐怖的死亡,但同时却又是如此的安静。那四只鸟划过明亮的蓝天。
四只,不是两只,所以她还有时间。
玻璃珠撞在一起,把一个撞碎了。人偶的手脚上开始抽出陈旧的稻草叶。讃恩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发出同情的刺痛。她哼的更大声了,但是痛苦没有减轻。这时她发现了,这痛苦不是来自于拉然,或者那些鸟。在她的脑海中,还有一件东西不能随着歌声冷静下来。
是那道阴影。那道在工厂里的阴影。
她还能感觉到它。在卢卡斯二号星上。
没有形状。深邃,黑暗。
没有姓名。
没有。
真的吗?
讃恩帐篷外面的一声噪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重新冷静了下来。她周围的物体从空中坠落,挨个掉到帐篷的地板上。讃恩站起来,走出了她给自己画的一个圆。她矮身钻出帐篷,手里拿着她的法杖,面对着四个人。其中的三个是士兵,穿着黑银相间的甲壳甲。他们的头盔完全遮住了他们的脸,眼眶处镶着绿色的镜片。第四个人没有戴面具,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制服,上面没有讃恩认识的标志。他不是安塔里人。他没有安塔里人那么高和瘦,而且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像冬天的冰一样。
他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只带三个人到这里来。
“你是莱迪亚 讃恩,”那个穿着制服的人说,“大灵能者。属于安塔里步枪团。”
他身上的什么让她想放声尖叫。她的汗毛竖起。没有一个士兵动,他们就站在那里,任凭雨水淋下。他们的脸藏在面具后,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对。”她说。“你是?”
“征调部军官安德尔 托勒,”他说,微微鞠了一躬。“代表高层指挥而来。”
讃恩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说谎,而这让她恐惧。她的思想现在不止是平静了,而是寂静了,盲目了。这种可怕的感觉每刻都在增长。
“你的灵魂是封闭的,”她说,“你是一个不可接触者。”
托勒的表情非常小心,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没有回答她说的话。
“我们前来带走你,”他说,“你被重新编队了。”
讃恩往后退了一步。这感觉不想是重新编队。这感觉像是诱捕,弄瞎动物,抓住它,利用它。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帐篷和其他军团的距离。那让他们安心的圈现在转而对她不利。她没有了她的天赋,注意到了自己的无力。注意到了她骨头的疼痛和那些沉默士兵的枪。
“被重新编到那个部队?”她问。“在哪里?”
托勒摇了摇头。“恐怕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机密。”
“如果你不能告诉我,那我就不能走。”讃恩说。
托勒眯起了他冰蓝的眼睛。“你没有选择,”他说,“这是个命令。”
“如果不是来自我的直接上级的命令,我不会接受。”她说,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高层指挥就是你的上级,而我也是你的上级。”托勒说。“但,如果你坚持的话。”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展示屏。上面写着讃恩的姓名,在灵能者学院授予她的编号,还有很多其他东西。一页接着一页。讃恩把雨水眨出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盯着那红色的句子。那抹红光带着危险的感觉,有毒的感觉。
批准重新编队
她没有看到她的军团指挥的签名,印章或任何的认证。还有托勒这个人。除非他们预见了冲突,想要强行带走她,他们不应该派一个不可接触者过来。托勒的存在就是威胁。
莱迪亚 讃恩不喜欢被威胁。
“这证明不了什么,”她说,“把连长哈尔或者肯尼将军带过来,让他们自己解释清楚。如果我的同族不证明,我那里都不去。”
托勒脸上闪过一阵丑陋的笑。
“你的同族,”他说,“你还这样想真奇怪。他们又不这样看你。他们害怕你,恨你。你不和他们完全不同。”
讃恩知道她的同胞怕她,恨她。但她理解他们,理解他们的仇恨。她不理解眼前的这个人,她也不能理解,因为他的灵魂是封闭的,因为他是来制服她的,靠他背后的那三个士兵。
“我同族的话,”讃恩重复了一遍,“不然,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托勒哼了一声。“你是个资产,就像一把枪和一辆坦克一样,仅此而已。这两样东西不会质疑自己的调动,你也不会。”
他打了一下响指,他背后的三个士兵立刻向前围了过来,举起了他们的枪。
“而就像任何资产一样,”他说,脸上还挂着那丑陋的笑,“如果我们必须制服你才能移动你,那就这样把。”
戴文 威克正在从坦克部队回来的半路上在风中听到了声音。这种声音在营地里并不罕见,尤其是在部署的前夜里,他们很难等到白天再开始战斗。但是奇怪的是他还不在营地里,而是在坦克部队和营地帐篷中间的开阔地上,离那个把莱迪亚讃恩和其他人分开的圈不远。又一声尖叫传来,这一次威克听出那是讃恩。他皱起了眉头。那个女巫一直在自言自语,轻轻的耳语,说着她那些可恶的谜语。但她从不叫喊,不会像这样。这声尖叫意味着有事不对劲。而当他想到可能从她身上发出的意外时,他的骨头都因恐惧而变冷。
威克想直接走回营地,假装他没有听到尖叫声,把那个女巫留给其他人去处理。最好是政委,和她的那把爆弹手枪。可能她们两个人都会死,然后威克就可以逃离她们看他的眼神,那种好像知道他做了什么的眼神。但他没有继续走,不能再踏出一步。
“不好,”他对自己说,“这很不好。”
如果讃恩出了什么问题,她可能像杀死那个叛徒巫师一样杀死他们的大部分,把他们碾成血肉的碎块。这样死去,完全不是命运的安排。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他的同胞身上。所以他转过身向着声音跑去,同时拿起自己的刀和他从科拉特那里拿到的注射器。
只是为了万一,他把针头透过作战服扎进自己的手臂上。
只是为了万一我要杀了她。
菲从的另一边下来,继续藏在建筑和物品之间的阴影里。从机库中间的空隙中,他清楚地看到了物品移动的装配港。菲只能看到卡夫隆士兵从装配台上走来走去。他们没有探测器,没有机仆,没有专员,只有士兵。这是在一系列怪事里又一件奇怪的事。远征是有规律的,一切事务,从上到下,从科灵的搏击俱乐部到军团的重新部署,都有自己的规则和原因。但他没有明白这里的规律。
还有有关卡斯帕 斯凯亚的事。
卡夫隆的将军正站在装载机旁边,半藏在灯光下的阴影里。他在看着他的士兵搬运着物资。他一直在场,说明他认可士兵的行为,知道他们在运送枪,和不管那些容器里装了什么东西,在他的命令下运给一个死绝的军团。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斯凯亚也知道这些事,那他就犯下了对物质的错误使用,和向高层指挥隐藏信息的罪。这个想法在菲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他必须回到瑞恩那里,告诉她他看到的,但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他需要亲眼看看那些集装箱,确认它们是不是真的被送往了斯提西安第九十九团。虽然他相信劳利盖尔的眼睛,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
储藏室的尽头都是钢铁铸成的滑门,就像飞机机库一样,但这里的是更小,单向的滑门。菲面前的这扇门是关着的,但是那没有挡住他。你只需要知道在那里施加压力就行了。
在门的另一边,储藏室被不稳定的灯光照亮着,让阴影也随之起舞。他可以听到卡夫隆人在他的头顶走来走去,但是他们不会透过容器看到他。不管他们在搬什么,那东西很大。每一个容器至少有五米深,十米长,像为巨人准备的棺材。它们还装上了干扰器。菲可以感觉到空气里的振动,让他的牙齿发痛。
他蹲下身,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其中的一个箱子。它们是塑钢制的,上面没有徽记,没有佩带或者奖章。唯一的标记就是印在上面的序列号,那些银色的镶字在金属上闪闪发光。那些图案让菲想起了得赋里的纹身。他的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很久以来,他第一次头晕了,他感觉到了想要掉头逃跑的冲动。他必须摇摇头把这个想法弄走,放慢自己的呼吸。他必须用手扶住地板才不至于摔在箱子上。
然后他听到了背后传来脚步声,和一把激光枪上膛的声音。
可恶,菲想。
“慢慢站起来,不然我打死你。”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卡夫隆的口音,还有一丝动摇,表示出他累了。甚至有些紧张。菲站了起来,并举起双手,告诉卡夫隆人他没有武器。
反正他没有带枪。
“这里是管制区域,”那个卡夫隆人说,“但是,你开了把锁进到这里来,我看你一定知道这一点。”
菲没有说话,他不会让卡夫隆人记下他的声音。他看着那把激光枪的闪光在箱子上的反光,推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肯定只有一只手臂这么长。从那光的高度,菲推断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
他也觉得他会比自己更快,如果只是推一下的话。
“现在转过来,”卡夫隆人说,“把你的那把刀拿出来,不然我就往你脖子上来一枪。”
菲照他说的做了,他转过身,但没有拿他的刀。相反他扑向卡夫隆人,在那把激光枪开火之前把它夺了过来,从卡夫隆人手中扔开。他听到那人的一个手腕一起向外飘。他把枪托砸在卡夫隆人的脸上,让他失去平衡。再他可以恢复之前,菲扼住他的喉咙,直到他安静下来,没有了意识,鲜血淋漓,但是没有死。
就像那道门一样,这都是在哪里施加压力的问题。
菲把他拉到两个箱子中间的阴影上,让他靠在箱子上,让他在醒来之前不至于窒息。像步枪团一样,卡夫隆人也带着一把刀。菲把他的枪和刀都扔到了箱子的顶上,这样他醒了之后就要去找它们。最后,他拿走了卡夫隆人的任务清单,一卷工整的羊皮纸,上面印着序列号,其中一个对应着他刚刚看到的那个箱子。
就在纸的底端写着一个运送任务和一个菲不认识的符号。那是一只白色的猎鹰,翅膀向着一团火焰张开着。
立即送往补充斯提西安第九十九团,那任务说。
在那底下,还印着一行让他发冷的话。
小心运送,它写到。货物是活的。
莱迪亚透过半肿的眼皮看到被雨水浸透的地面,一个士兵把她拉起来,别住她的手臂让她不能反抗。她的法杖在她试图用它砸碎他们的头时被他们抢走了,他们也摘下了她的定位项圈。那个士兵豪不费力地拉起了她,好像她的骨头是空心的,就像那些鸟的骨头一样。她现在看不见它们,托勒把它们和她的天赋一起带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讃恩希望看到那些鸟和它们注视她的黑眼珠。
她想像击碎克拉瓦拉然一样击碎托勒和他的玩具兵。
“等着看吧,”托勒说。“你在你所谓的同族中毫无地位。我们会把你的天赋为远征所用。为了帝皇。”
费了很大的努力,讃恩抬起头向托勒的脸上吐了口口水。托勒举起拳头打向她,世界又天旋地转起来。
“我们走,”托勒说。
“那你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那声音吓到了讃恩。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戴文 威克站在那里。考虑到她的帐篷和其他人的距离,他一定是在离营地很远的地方才听到了声音跑过来。威克被雨水浸透,微笑着,松松地握着他的刀。在她所有的同胞之中,他是讃恩最不期待的。他总是在盘算着能不能杀掉她。她也不想让他尝试。
她知道他干过更坏的事情。
托勒看向威克作战服上的军衔标记。
“答案可能在你的权限之上,中士。”
没有抓着讃恩的另两个士兵举起他们的步枪指向威克,但这似乎没有让他害怕。他点点头,还在笑着。这抹笑本来在他的脸上会很英俊,但是现在它看上去扭曲了,像一个濒临崩溃的东西。
“哦,你们理解错了。”威克说,“你们不会和我有问题的。”
他的眼睛就像周围的黑夜一样暗,黑色的瞳孔蔓延到了灰色的瞳仁上。讃恩看到他的呼吸又急又浅,她明白了就算到现在,在战斗结束之后,他还在用那些兴奋剂毒害自己。这只是他一个肮脏的秘密。
“你们可以杀了她,我没意见。”威克说,那抹笑还挂在他的脸上。
“混蛋,”讃恩低吼道。
“看看,看看,”威克说。“你这样的态度还觉得我想看到你死很奇怪吗。”
他看着她,那双扩散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些不只是残酷的东西。他又往前踏了一步,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即使你是我的同胞。”威克说。
讃恩抖了一下。
同胞
他说了同胞。
“不管你想搞什么乱子,你已经犯错了。”托勒说。“你已经犯了大罪。”
他举起手,在讃恩两边的玩具兵往前移动。
“杀了他。”托勒说。
科拉特的兴奋剂在威克的血液中沸腾,那些士兵好像在慢慢移动,就像在水中一样。动作又大又明显,雨水在他们的枪上反射出光芒。雨水也很慢,比他在任何一个士兵可以射击他之前冲向他们还慢。那个穿着制服的人甚至还没有拔出他的手枪。
愚蠢
缓慢
威克扑到第一个士兵身上,刀子从盔甲的连接处插进他的脖子,没有任何阻碍。他感到士兵开始不住的颤抖。威克在他死前又把刀子插进了两次。然后他把血眨出眼睛,跑向下一个人。士兵没有颤抖或者后退。他很勇敢,或者就像其他人一样愚蠢。他击发他的步枪,威克俯身躲过,让子弹从他的肩膀上擦了过去。他拿刀的手因此发麻,但他没有放手。士兵扭转身体,再次向威克开火,但威克已经划开了他膝盖后的盔甲连接处。士兵发出惨叫,重重地倒在地上,步枪也脱了手。威克在往他的头上踩了一脚,他和第一个人一样一动不动了。威克又开始准备冲锋。
“够了!”
穿着制服的人的声音和雨一样缓慢。他把自己的手枪瞄准着讃恩。灵能者因为反抗正在流血。在那一瞬间,威克几乎都要开始喜欢她了。
“我会杀了她。”他用他缓慢的声音说。
威克笑的如此大声,他的喉咙发痛。“那动手啊。”他说。
他没有。当然他没有。你不会杀死你前来的原因。他迟疑了,皱起眉头,随后在威克的刀插进他的胸口时向后倒去。威克扔的很好,扔在心脏的高度,深深没进刀把。就在那把刀插进他胸口的时候,周围的气氛改变了。气温像一块石头掉到地上一样骤然下降,而威克发现自己不能动弹。那股压力来自于莱迪亚讃恩。
那股压力在他可以尖叫前压碎了最后一个士兵的每一根骨头。他被像一张纸一样折叠起来,最后放开了讃恩,这件事好像是唯一比威克的心跳还要快的事。然后讃恩向前倒下,周围的压力消失,夜晚重回安静,除了雨声和威克自己的心跳。威克看向他的手,看向他脚边的士兵尸体。
黑色的盔甲,银色的边框。
双头鹰。
雨水和血水混合着流下。
滴答,滴答,滴答。
他开始没有原因地笑,那笑声就像从一到深深的刀伤里涌出的血水里的气泡一样。那场巫师给他看的梦是真的,只是不像他想的那样。他没有杀死自己的同族。
至少这次没有。
“你为什么做这些?”讃恩问他,打断他的想法。“到这里来帮我?”
她的声音在风暴中显得非常粗糙,很难听见。威克走向她,停在她手臂的距离外,他不会更靠近一个巫师了。讃恩看上去被淹没了,全身上下都是苍白一片,充满淤青。还有那双人造的扁平的义眼。
“我没有,”他说,“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堕落了。可能我要杀了你。”
讃恩看着他,她的脸在雨水中显出一丝蓝色。
“你应该试试,”她说。
然后她笑了起来。那听起来就像咳嗽,或者是动物临死前的哀鸣。这声音让威克不经意的往后退了一步。讃恩站起来,伸出双手,把她破碎的法杖从空中修复,瞬间之后,它完整地掉落在她的手中。
威克走到那个穿制服的人死去的地方,他还张着眼睛,无神地盯着天空。“他是什么?”他问,“他们是怎么那样抓住你的?”
“他的名字是安德尔 托勒。”讃恩说,“他的灵魂是封闭的。一个不可接触者。”
威克不知道这一点有没有比巫师更糟糕。被诅咒是一回事,但是没有灵魂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肯定很想抢到你,”他说,“为了这一点甚至不惜杀人。”
“他们想要我的天赋,不论我是否愿意。”讃恩皱起了眉头,“那个最后一个死的。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像他被清空了记忆一样。”
威克感觉到他的头痛又回来了。
“你在他的脑袋里还找到了什么?”他问她。
“形状,”讃恩说,“声音,画面,和气味。全都像冬天一样冰冷。机器颂歌,扎进皮肤的针。”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火焰的味道,还有翅膀安静的拍打声。”
她的缆线头冠在她回忆时大声作响,威克在雨声之上还能听见。
“看来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说,摇了摇头。
“托勒说他代表高层指挥,”讃恩说,“现在他们死了。”
威克用脚把托勒的尸体翻过来,拿起自己的刀,把它在作战服上擦干。他们身上到处都是淤泥和鲜血,一片接着一片。
“他们先开的枪,”他说,“至少他们试着这么做了。”
“这可能是真的,但我们不能这样报告,”讃恩说,“政委可能会处死我们。”
威克点了点头。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但是想要大笑的欲望已经消退了。他可以感觉到雨水的冰冷,他肩膀上的枪伤的灼烧感。那种熟悉的害怕被发现的感觉。
“我们把他们藏起来,”他说,“然后我们保守秘密。”
瑞恩在日出前两个小时见到了安德伦 菲。风暴暂时平息了下来,雨水变成浓雾,像在怒海之上的水雾。
他们在本来是铸造之父的宫殿里见了面,那里本来非常壮观。瑞恩的两边,巨大的钢铁和黄铜制成的齿轮竖在地上,支撑着天花板。那天花板上曾经镶满了水晶,描绘着卢卡斯二号星上制造的弑神机器。现在,瑞恩一边走,一边踩碎着这些传奇往事。她走到菲正在等她的地方,他正站在通往宫殿正厅的楼梯脚下。
“你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说,“我觉得你不止是来和我闲聊的。”
菲点了点头。他坐在阶梯上,瑞恩在他旁边坐下。阶梯由大理石制成,上面布满了已经碎裂的六角形图案。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见面了,在这阶梯上,在夜空下。他们在去往一号工厂的前夜也是这样。只是谈谈话,像往常一样,分享故事。他们的会面是瑞恩知道她不应该有的习惯,就像她知道她不能停下来一样。
“就像你说的一样,”菲说,“事情不一样了。”
菲用他戴着手套的手把弄着一卷羊皮纸。他永不停歇的样子让瑞恩感到不安,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除非有些事情真的烦恼着他。
“我觉得不止是预示者。”菲说。
他举起羊皮纸,瑞恩接过了它。它被雨水浸湿了,但没有损坏。她展开羊皮纸,一边听着菲向她解释他看到和了解到的东西。首先是安塔里和军务部的人,然后是在装载港的事。
“斯提西安第九十九团,”瑞恩在他停下来时说,“他们死了。”
菲点点头。“在希克斯星上,我知道。”
瑞恩皱起眉头。那个名字对她有着特别的意义,因为她从不忘记死者。
“不,不是在希克斯上,是克里斯行星带,我敢肯定。一整只舰队,被打成废铁。”
菲在她说出这些话是时候定住了。
“军团曾经也有被重建过,”他说。“把各个残兵部队重新整合起来再次去送死。”
“没错,”瑞恩说。“但我不觉得这里是这种情况,你说呢?”
“不,”他说。“我也不觉得。”
瑞恩看向那卷羊皮纸。看向那行红字。
“货物是活的,”她说。
“不管活不活,卡夫隆在运的东西都不会是好东西,”菲说。“站在那些箱子旁边的感觉就像溺水一样。像被拖入水底,看不到丝毫水面的光。”
他在伸展他的手指,好像那让他疼痛,好像他要说的话也让他疼痛。
“其中一个人发现了我,”他说,“在他靠近以前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应该听得到的。那里有些问题,那些箱子。”
“他看到什么能认出你的东西了吗?”瑞恩问。
菲摇了摇头。“他短时间里不会忘了这件事就对了。我必须重伤他。”
“这看起来不像你。”瑞恩说。
他点点头。“直到我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背弃了信仰。”
“我们会查清楚。”瑞恩说,“然后我们要把他们的阴谋拉到光线下,让大家都看得见。如果信仰被遗弃了,那些有罪的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包括斯凯亚?”菲问。
瑞恩点点头。“包括斯凯亚。”
“什么事情会值得这样?”菲问,“会值得人放弃信仰?”
瑞恩想起她听说的有关卡斯帕斯凯亚的事情,据说他无比的残忍,只有他的野心比那更大。
“权力,”她说。“荣耀。群星,和所有其中的东西。”
“你这样说让这些听起来像那些老故事了。”菲说。“像冬之王一样。”
瑞恩整齐的把羊皮纸卷好,在自己的手里转动着。
“我们接下来要和卡夫隆并肩作战,”她说。“高层指挥让我们去夺回主要城市。”
“这就像命运的安排,”菲说。
“或者差不多的东西。”瑞恩说。
她把那卷羊皮纸放进她的大衣口袋里,站了起来。她突然没办法坐定了。是因为斯凯亚,因为卡夫隆,因为他们以前是卢西亚的军团。
这才像是命运的安排。
她想起了那天卢西亚在礼拜堂里说的话,在很久以前,在她谈到变化和野心是她眼睛里的恐惧。在一瞬间,瑞恩怀疑卢西亚是不是见到了腐败的根源,并为试图阻止它而献出了生命。这个想法在激起了她心里长久沉寂的危险的希望。一个她应该忽视或放弃的东西。一个她应该知道要放弃的东西。
瑞恩把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手指滑过那块怀表。她把那块数据水晶重新放了回去,在她找到解锁它的方法之前把它藏起来。现在怀表感觉比以前更重了。又重又冷。
这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而她要一个人承担。
她看向菲,坐在阶梯上,笼罩在从破碎的天花板上降下的浓雾里。
“你相信我吗?”她问。
“我愿意把我的生命交给你。”他毫不犹豫的说。
“即使你知道了我的起源?”瑞恩问。
菲也站了起来。“你就是你,”他说。
“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瑞恩问他。
他站在那里,没有武器,没有盔甲,没有他的徽章和奖章。在那一个瞬间,他们只是两个人。
“你很强大,”他说。“各个方面都是如此。”
瑞恩觉得她应该知道要和他说什么,但是她不能找到正确的话语。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明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烦躁,就像是太大不合身的衣服一样。
“有事情在烦恼你,”菲说,“不止是卡夫隆,或者那把枪,或者是预示者。”
她想把怀表拿出来向他解释清楚。全部的事情。她的父亲,他懦夫的血脉。她的母亲,一个死去的英雄。
还有她的姐姐,一个叛徒。
但瑞恩的手不能靠近那块怀表,她也说不出这些话。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
恐惧。
她害怕看到菲脸上出现和那些政委厅主管一样的表情,还有之前的学院里的学员脸上的表情。她害怕他一旦知道了她血脉里的堕落,他就不会再相信她了。他说她在所有方面都很强大,但瑞恩发现她不是这样。
她还不能做到这么强大。
“我们需要回营地了,”她说。“下次再说那个故事吧。”
他笑了,只是微微的笑了。然后他点了点头。
“那就下次吧。”他说。
戴文 威克站在一个港口的中间,望着漆黑冰冷的海水。它看上去漆黑一片,像谷底的湖一样。港口区是一片城市废墟,在安塔里营地和坦克部队隔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没有人会在远征向前进之前到这里来,让这里成为藏东西的绝佳地点。
比如藏尸体。
那些黑色的水轻易地吞噬了那个死掉的不可接触者和他是士兵,威克在看着他们下沉时想着水鬼的故事,想着是不是它们来接走这些死人,或者它们只是喜欢淹死生灵。
他想着雷夫是不是也找到了水鬼,在那么多年以前,在那黑暗的水底。
“有人会发现的,”讃恩说,“那个不可接触者和他的士兵的失踪会被那些让他们来的人注意到,然后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女巫站在他的身边,看着海水拍打着石头。
“不是找我们,”威克说,怂了怂肩,“是找你。”
“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有份,”讃恩说,“你的手和我一样脏。”
更脏。这个字眼在威克的脑海里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
“那好吧,”她苦涩地说,“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除非你想死,”他说,随后转身走回营地。
讃恩没有动,她还在看着水面。威克在一边走时一边瞄着她,因为她的力量。
“你的秘密太多了,”她说,“你心里竟然还可以装下另一个真让我惊讶。”
威克停下脚步。他的刀握在手里,虽然他没有拔刀的记忆。
“从我脑袋里滚出去,”他说,“不然我也让你沉到海里去。”
讃恩站了起来,靠着她的法杖,她总算不在看黑色的水面了。
“我不在你的脑袋里,”她说,“我不需要在。你的意识一直在大声喊叫,尤其是你用的那些毒药在你的血液里燃烧着。”
讃恩从戈尔星开始就知道兴奋剂的事情了。他们在山里的时候,他把她拉起来,让她不至于把他们都害死。当时他碰到了她,这就是她知道的方法。你永远不应该碰一个女巫。
“如果你说出去一个字……”威克开始说。
“我不会,”讃恩打断了他。“我欠你一笔债。”
威克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亏欠的价值,但他不想从她这里得到,那感觉就像是诅咒。讃恩歪过了头,那样子让他想起一只鸟。
“因为我们是同族,”她说,“这是当时你说的。”
“那只是句话,”威克说,“它们什么意思都没有。”
“但那是真的,”她说。“我们是同胞,可能比你想的更加相像。”
“你是个女巫,”他说,“除了我们叫家的地方,我们没有共同点。”
“死亡,”她说。“让我们都变的一样。”
威克笑了一下。“我们都造成死亡,我们都知道。”
讃恩也笑了,那笑容把他的笑意完全抹掉。她的笑容非常冰冷,就像她看见过笑容但从没有自己试过。
“你被它追逐着,”她说,“还有在凯沃特发生的事。”
威克被钉在地上,不是因为她的巫术,而是她说的话引起的回忆。
丛林的热浪。运输车墙上和每个人身上的汗水。凯勒,哼歌声。
“闭嘴,”他说。
“你是在那辆运输车爆炸的时候唯一活下来的人,”她说,“死神看了你一眼,然后饶过了你。”
“闭、嘴。”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记起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束光,那让他认为他聋了的噪音。那些在他的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的血。那股把其他人全都烧死的热浪。凯勒,海恩,顿妮和其他所有人。他必须用他们的骨灰来写他们的名字,因为装着纸的盒子在顿妮身上。他从没有和凯尔特说过这件事,或者奥德,甚至没有和莱说过。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不能停止回忆,因为那个女巫不肯闭上嘴,他也不能让她闭上。因为如果他碰到她,她将会知道更多东西。
“你说的好像你知道一样。但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
“你又怎么能这么确定呢?”她说,又歪了一下头。
看在浓雾和沼泽的份上,他真想打她。
“我当时也写下了我的名字,”他吼道。“在那些用骨灰写下的阵亡名单里,因为我觉得我也快了,但当预示者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杀他们,一直杀到我的枪的子弹打光,我的刀口变钝。”
“你害怕了。”讃恩说。
“我很愤怒,”他说,虽然当时两种感觉很难分开。“我想让他们为他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我也做到了。他们也反击了,让我伤的非常严重。”
那些伤疤现在如此苍白,在这么多年以后。肩膀、锁骨、胸口、腹部——那是最糟的一道伤口。那些伤口如此的严重,以至于它们合起来让他变成一片血红。
“但你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死掉。”讃恩说。“死神又饶过了你。”
莱是找到他的那个人。威克当时没有认出她,把她当做预示者。在她把他敲晕之前他还想砍死她。
够了,她当时说,你做的够好了。
然后莱给他扎了一针,一直按着他直到他停止反抗。她那像湖水底部的石头一样深灰色的眼睛是他坠入黑暗之前最后看到的东西。
“我一直想告诉莱,但她不听。”他说,一边也是在和自己说。
“告诉她什么?”讃恩问。
威克又看见了,那在丛林树丛下的用骨灰写成的字。
“我想告诉她我没有擦掉我的名字,”他说。“我把它留给死神了,现在他知道我了。”
讃恩点点头。“这就是我说的,”她说。“我们比你想的更加相像。”
“什么?”威克问。
讃恩笑了,那笑声在空荡的港口上回响。她慢慢走开,几乎变成了一团像黑影一样的存在。
“死神,”她说,“他也知道我的名字。”
伊莱 科拉特看着灰连队的女巫走出港口和废墟,被探测器染成绿色,让她的眼睛变得无神。科拉特不能控制他的表情。他不能忍受女巫。但他还在等待,虽然看着她让他的胃翻江倒海。他知道如果他靠的再进一点会更糟。她可能会听到他的想法,而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不能让她扫了他的兴。毁了他的回礼。
科拉特又坐着等了一会,让威克追上她。就和他想的一样,他们在用这个地方藏他们在搬的尸体。那些穿着甲壳甲的和那个军官打扮的尸体。这很不好,至少对威克来说。科拉特和那个女巫没有过界,他也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威克才是那个差点折断他的腿的人。从他这里偷东西,笑话他。威克才是那个觉得能逃过后果的人,但在那些尸体的事情传出去后他会尝到苦头的。
科拉特现在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狞笑了。他从他坐着的废墟上滑下来,收起探测器。然后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坦克部队,轻轻地吹着口哨。那是一首他家乡的歌。
一首名叫死刑犯的遗愿的歌。
当她回到安塔里营地和她的指挥帐篷时,瑞恩向至高政委马丹 图拉的办公室请求了一份贝尔远征东部的所有部署和物资请求的清单。
“这要花一些时间,”图拉在全息投影里说。他的影像抽动着,但他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这是个巨大的清单。”
瑞恩点点头。她要求了所有东西,因为这是掩饰你在找什么的最好方法。撒网的人总是捕捉比他需要的更多的猎物。
“我明白,”她说,“但是这是必要的。”
图拉眯起了眼睛。“我知道你会需要的,”他说。“我会让科特兹把你要的东西送过去的。他很能干,也很可信。”
他说可信这个词的方式让瑞恩顿了一下。
“这是一个重要的事,大人。”她小心地说。“信任。”
“那也很珍贵,”他说。
图拉的图像在天上的雷声响起时又闪动了一下。隔了一段时间,瑞恩也从全息影像里听见了。
“风暴要来了,”他说。“这会让明天更困难。在一级城市里务必小心。”
在学院里,瑞恩曾花很长时间研究别人。找到他们的弱点和恐惧。在他们说谎的时候找到隐藏的事情,或者是真相,两者差不了多少。
“我一直小心,”她说。“愿帝皇保佑你,大人。”
图拉做出双头鹰的标记,全息影像开始闪动。
“也愿他保佑你,瑞恩政委。”他说。
然后信号中断,图拉消失了。瑞恩坐回她的座位上。
“他听上去很累。”菲说。
在瑞恩和图拉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因为根据程序他根本不应该在这里。考虑到她怀疑的事情,这一个小小的违规完全没有让她不快。
“没错,”她说,“这一点就足够可疑的了。”
“你相信他吗?”菲问。
如果菲在一星期前问她,她应该会说是。但是现在这个答案不能出现,不管她如此想要说出这个字。
“他会拿到那些记录的,”她说。“不论如何,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一般这件事就够好了。”菲说。
瑞恩点了点头。“直到我们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之前,这件事只能让我们两个人知道。”她说。
“我知道。”菲说。
“这可能意味着你要对你的同胞说谎。”她说,“对你的黄昏猎犬说谎。”
他点点头。瑞恩看见了他用手划过他左手内侧的纹身,那是黄昏猎犬的剪影在的地方。那是他的同胞都有的标记。
“我不会说的,不会对他们或者任何其他人。我向你保证。”
她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他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艰难。安德伦菲是一个安塔里人,他家园的传统深深地刻在他的身上。但她不是。她不是安塔里人。她不是一个士兵。按照规矩,他根本不能选择她。
“所以,现在要做什么?”菲问他。
她看着他,沾满了泥土,全身被雨水浸湿。他的作战服的袖子向后剥到手肘,让瑞恩可以看到工厂里的伤口从绷带下渗出鲜血。
“让我看看。”她说。
菲怂了怂肩。“这没有什么。”他说。
“这不是个请求。”
菲笑了。那抹轻易的微笑总是让她觉得奇怪。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她开始在那笑里找到了一些慰藉。瑞恩拿出她的医疗包,坐到桌子的边上,近到可以让她清楚地看见伤口。她用消毒剂清洁了他的手,然后慢慢解开了他的绷带。伤口很深,流的血很多。仅仅用绷带包起来完全不够。
“你之前提到的故事,”瑞恩说。“我不认为我听过。”
“冬之王?”菲说。“我一定和你讲过。”
瑞恩摇了摇头。她拿着一张干净的膏药,把它压在伤口上,力量足够止血了。她看见他的手臂上还有几十道伤口。以前的伤疤覆盖在他纹着的奇异生物上。
“如果你说过的话我一定会记得。”她说,笑了一下。
他笑了。那是另一个一开始让她惊讶的事情,知道她了解到他不会对所有人露出这种笑。
只有对他信任的人。
“行吧,”他说。“冬之王的故事也和莫荣有光。”
瑞恩点点头。“安塔的第一个也是最有名的圣人。”她说,检查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那还太严重,不能缝合起来。“我知道那个名字。”
她也知道莫荣的面貌,因为她也在菲的纹身上。从她被纹着的样子来看,她很强壮,用坚定的手指做出安塔里人发誓的姿势。
“这是个古老的故事。”菲说。他的声音在讲故事的时候都如此温柔。“即使对安塔来说。这个故事要回溯到世界刚刚形成的时候,冬天又冷又长,而且冬天是由一个王带来的。一个有着爪子和翅膀,但是长着人脸的王。最智慧的帝皇明白如果冬天不过去的话,森林将无法存活,所以他让莫荣去对抗冬之王。她是一个凶猛的生物,荆棘盘绕在她的秀发里,她还穿着一件用树叶编织成的斗篷。”
“这就是你们把她叫做荆棘圣女的原因,”瑞恩说。
菲点点头。
瑞恩移开了膏药,开始把血清干净。菲没有动,虽然她知道那一定很痛。这是他对待所有事情的态度,毫不动摇。
“当冬天将要过去的时候,”菲说。“莫荣会去到安塔最古老的森林的中心与冬之王搏斗。当他们决斗的时候,天空被火焰和惊雷笼罩。但在三天之后,莫荣总会凯旋,而冬之王会撤退到群山之中,他的城堡在的地方,那里的冬天永远不会过去。”
瑞恩从她的医疗包里拿出缝合针。她在他讲故事的时候把那个伤口缝了起来。
“时间飞逝,慢慢的,冬之王变得嫉妒起来。安塔的人民爱戴着莫荣,因为她带来鲜花和食物。他们不爱冬之王。他们耳语他的名字,警惕他的到来。”
“所以王做了什么?”瑞恩问。
“他知道他不能正面击败莫荣,所以他和土地里的毒蛇做了笔交易。只要它们可以给他能够杀死莫荣的毒药,它们就可以得到他的山中居所。”
“所以毒蛇把它们的毒药给了冬之王。在他下山带来冬天的时候,他在森林的中心等待着莫荣。就像往常一样,他们决斗了三天,天空因此变得充满烈火。但在最后一天,冬之王用他涂毒的爪子插进了莫荣的胸口,插进了她的心脏,那道成就她的光芒所在的地方。莫荣倒在了地上。她的斗篷一瞬间变得枯黄。她的头发变得干枯,眼睛变成石块,然后消失了。冬之王欢呼着,因为他打败了莫荣,而安塔的人民将被他统治。他也的确统治了他们。安塔的所有地方都被冰雪覆盖。森林消亡了,再也没有鲜花了。所有的人都在挨饿,而在他们的绝望之中,他们诅咒冬之王,但是他的统治没有变好,他的残酷没有减退。他允许他们在森林的中心种植作物,但是有一个代价。每一年,在他打败莫荣的那一天,他会从安塔的人中要求一个祭品。”
“什么样子的祭品?”瑞恩问。
“一颗善良的心。”菲说,“然后他会吃掉它,变得更强。”
“好了,这不可能是结尾。”瑞恩说,缝完了菲的伤口。“即使对你,这也是一个黑暗的故事。”
她从眼角看到他笑了。
“对,”他说,“这还不是结尾。冬之王统治了安塔的人长达九十九年,夺走了九十九颗心,在他的中心森林的王座上变得越来越强大。在第一百年,安塔人像以前一样带来了他们的祭品。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有着勇猛的黑眼珠。当冬之王看到她的时候,他也知道她的心会让他无比的强大。比最智慧的帝皇还要更强。那甚至能让他强大到可以拿下天空中的星星。”
“这听起来非常愚蠢,”瑞恩空洞地说,把一卷新的绷带缠在菲的手臂上。她不住地想到斯凯亚,那道长长的阴影,贪图群星和之间的一切。
“没错,”菲说。“但是王没能看到他的愚蠢,只看到了机会。所以他从他的黑木王座上站起来,要拿到她的心。但当他把爪子插进她的胸膛里时,他发现他不能拿走她的心,因为它燃烧的是如此炙热,它烧焦了他的羽毛和皮毛,把森林变成一片金黄。那道光照到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融化了冰雪。冬之王抽回他的爪子,但已经太迟了,因为她的火焰已经点着了他,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看到了盘踞在她头发里的荆棘。”
“莫荣,”瑞恩说。
菲点点头。“她把王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还给了大地,然后拿起他的骸骨王冠,将它碾碎,因为不会再有王了。除了帝皇。在他的王冠破碎之后,冬之王消散成了冬天,被天空和风看管着。”
“那莫荣呢?”瑞恩问。
“莫荣的心拯救了安塔上的每一个人。”他说,“但是她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安塔的人民砸碎了黑木王座,并在森林的中心树立了一座她的寝宫。她就在那里沉睡,直到帝皇将她再次唤醒。”
瑞恩包完了绷带,放开了菲的手。
“那你相信他会吗?”瑞恩问。“再次唤醒她?”
“我相信她的心无比炙热,”他说。“而炙热的心会永久留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