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灵狐】第一章 林与村
森林广袤无际,温暖的阳光穿过苍翠的绿叶,在土地和花草上点缀出深浅不一的影。
葱郁的树映衬着晴朗无云的天,一条深而清澈的小河蜿蜒辗转,承载着粼粼波光,流过一个小小的村庄。
这枝江村里只有寥寥十余户人家,却耕织商猎俱全。
贝拉倚在村头的石碑上,有些羡慕地望着入林狩猎的男人们。
“我可以跟着叔叔他们去打猎吗?”她曾经满怀希冀地问过她的母亲。
“打猎?为什么?”母亲一边织着贝拉今年冬天要穿的毛衣,一边对此感到疑惑,“打猎是男人的事情,女孩子家家没必要想这些。”
可贝拉不爱织衣种地,更没想过相夫教子,她只想出去打猎。
或者说,出去玩。
她拔了一棵小草,放进嘴里嚼了嚼。
武侠故事里的大侠都喜欢叼着一棵小草,这似乎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虽然贝拉觉得小草的味道不怎么好。
悠闲的早晨,她晃晃悠悠地在村子里闲逛。
村子中央是一块田,田里种着些蔬菜,几个中年女人在田里忙碌着。
“哟,小贝拉,又出来逛街呀!”三两个挑着水的中年男人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步履矫健地路过贝拉身边,朝她打了个招呼。
“叔叔伯伯好!”贝拉乖巧地回应。
离了农田,贝拉趁着四下无人,一路小跑到一间普普通通的木屋前。
屋里有一个小姑娘,正伏在窗边的木桌上写写画画。
“嘉然,在画什么呢,让我看看?”贝拉撑着窗沿跳起来,身子前倾,脸几乎贴到了纸上。
“这是什么?”贝拉问。
“是松鼠。”嘉然按着贝拉的头把她推出窗,指了指虚掩着的木门。“要看进来看呀。”
嘉然从小就喜欢画画,也非常擅长画画,来村里的行商甚至花过不少钱买她画的画。
“真好啊。”贝拉读过不少故事,对追逐梦想之类的事情非常向往,于是她天天往嘉然家里跑,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朋友。
“好什么?”嘉然没看她,用铅笔一笔一笔涂着纸。
“这是什么?”贝拉指着纸上一大块深浅不一的灰。
贝拉不懂画画,当然说不出好在哪,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嘉然也没在意,自顾自勾勒着,慢悠悠地说:“这是松鼠的尾巴,松鼠有一条很大很蓬松的尾巴。”
“哇哦!”贝拉惊叹道。
她没见过松鼠,也没见过很大很蓬松的尾巴。
贝拉站在嘉然身侧,专心致志地看她画画,偶尔提些奇奇怪怪的小问题,嘉然耐心地解答着她能解答的,回避她不能解答的。
嘉然不回答就是不知道,这是她们之间的共识。
“天快黑咯,再不回去阿姨就要担心了。”嘉然已经画完了松鼠,开始画狐狸。
贝拉扁了扁嘴,看了看缓缓西沉的太阳,咽下了关于狐狸的诸多问题。
“狩猎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他们今天抓了些什么回来。”贝拉说着,和嘉然挥手告别。
嘉然没挥手,只是象征性地嗯了一声,待到她停笔抬头时,贝拉早已没了身影。
她正准备低下头继续画画,忽的挑了挑眉,放下了笔。
今天村头聚了不少人,贝拉遥遥看到人头攒动,感到有些奇怪。
往日狩猎队回来时迎接的人也不少,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多,大半个村子都聚集过来了。
今天猎物很多吗?贝拉眼睛一亮,钻进了人群,使劲往前挤。
“小贝拉,小心点,别摔着了。”村里的叔叔阿姨都知道这姑娘的性子,给她让了条道出来。
贝拉从人堆里探出脑袋,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扛着山猪与野狼的猎户们。
“哇,猪!哇,狼!哇,好多!”贝拉惊叹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猎物。
“猎物不稀奇,你看看那两个是什么。”贝拉家对门的莫二婶拍了拍贝拉的肩膀,指着猎户旁边的两道身影说。
贝拉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山猪野狼身上收回,投向那两个她觉得平平无奇的女孩。
“咦?没见过的人?”贝拉瞪大了眼睛。
站在猎户身旁的是两个与贝拉年纪仿佛的女孩,一个看起来傻傻憨憨,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另一个正好相反,一双漂亮的深紫色眸子略带戒备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们,显得又聪慧又灵动。
最重要的是,贝拉没见过她们。
“她们也是猎物吗?”贝拉问。
“哎哟!”贝拉被敲了个爆栗,捂着脑袋喊了一声。
“傻丫头,这明摆着是两个大闺女,怎么能算猎物呢!”
“听说是从狼巢里救出来的。”
“狼巢?骗人的吧,被狼叼去还能有命在吗?”
“我哪晓得这个,我也是听人说的。”
“肯定是骗人的。”
“那就问村长嘛,村长肯定要讲话的。”
贝拉听身后村民热闹的讨论声,大致懂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狼巢救出来的两个猎物?真是稀奇。
“咳咳,大家安静——”
枝江村的村长,六十多岁的高瘦老者王迪纳与猎户们讨论完,对村民们压了压手。
过了两分钟,乱糟糟的村头才安静下来。
王迪纳给狩猎队的队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说明。
狩猎队长王开若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我们狩猎队找到了一个狼巢,巢里没见着几匹狼,反倒见着两个小姑娘在里面睡得正香,我们打死了看门的狼,把她俩救了出来,觉着小娃娃放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就带回来了。”
王迪纳接过话茬,说:“村里的意见是找人家领养这俩女娃娃。”
村民们哄地炸开了锅,讨论的内容却不是谁来领养,而是狼巢女娃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会是狼娃子变的吧?”有疑心病重的闲人提了个惊世骇俗的猜想,很快被淹没在议论声里了。
村长又压了压手,示意村民们安静。
“没人想领养吗?刚好开若队长家里没孩子,要不就给开若队长一个吧。”他说,“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加乐。”那个深紫色眼睛的女孩回答道。
“......”那个傻傻憨憨的女孩没说话。
“愿意接受他的领养吗?”村长指了指狩猎队长。
加乐上下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
这个队长长得倒是高大英俊。
“那以后就跟着他姓王吧。”村长又说。
于是,加乐的名字前面冠上了个王姓。
“你呢?”村长问另一个女孩。
从始至终,那个女孩都没有关注他们的对话,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似乎是个不太聪明的傻孩子。村长暗自摇头叹气,打算自己收养。
“爸爸,我想要个妹妹,可以领养她吗?”他忽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道纤细的少女声音,有些欣喜地抬起了头。
“如果你能保证教会她帮助我们干活的话。”中年男人的声音接着传来。
“我保证。”
话音刚落,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孩分开了人群,大步走了上来。
“可以吗?”她问村长。
村长点了点头。
“跟我回家,你愿意吗?”女孩右手平摊,对憨傻女孩说。
那憨傻女孩愣了愣,似乎回过了神。
“愿意。”她抬起手,试探着伸向了女孩,被女孩捉住,握在手心。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
“向晚。”憨傻女孩回答。
“很高兴认识你,向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女孩微笑着说,“我的名字叫嘉然。”
嘉然怎么丢下画了一半的狐狸跑来凑热闹了?她以前可不爱凑热闹。
贝拉有些疑惑地想着。
不过,狩猎居然还能捡到人,还真是神奇啊。
她对狩猎愈发向往。
夜幕降临,人潮散去,在那远离村落的森林深处,一个干净整洁的石洞里,睡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它眯着眼睛,蜷成一团,身上一道道明暗不定的微光闪烁,在幽静的夜色里稍显惹眼。
浅红的纹路如丝如缕,在它身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在一次又一次的勾勒中渐渐清晰。
照耀夜空的星与月从东方升起,又从西方落下,清晨的鸟鸣又一次唤醒了薄雾迷蒙的森林。
它睁开蓝宝石般澄澈的双眼,迤迤然站了起来。
一道道浅红色的花纹如同印刻般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成形,红得娇艳,白得纯洁,干净而瑰丽的躯体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在晨起的朝阳下盈盈生辉。
它眨了眨眼,注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