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回顾】听听啥叫“声情并茂”（秋思）

前几天在朋友圈发了一句：“唱戏的最高境界是‘声情并茂’，做菜的最高境界是‘杯盘狼藉’”，今天就展示一下声情并茂吧，选取的是裘盛戎、张君秋两位前辈京剧翘楚在老戏《大保国》中的一段对唱。（关于“翘楚”加个括弧说明一下，现如今翘楚太多了“业界翘楚”、“青年翘楚”、“票界翘楚”等等，所以俺在两位老翘楚前加了“前辈”二字以示区别）。

《大保国》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话说明朝隆庆年间啊，有个“国家元首”也称“皇帝”叫朱载垕，这朱载垕命不好，英年早逝，才活了35岁就没了，俗称“驾崩”，为啥叫“驾崩”呢，是对皇帝的尊敬，因为他是“九五之尊”啊，死不能说死，得用好字眼，具体意思侯宝林先生解释过，大概就是“架出去给崩咯，反正是好字眼儿。”朱载垕一死呢，这国家大事就没人做主啦，这事儿要搁到现在那就不是个事儿，因为有人代会制度啊，开个会选个“新元首”或者副职代几天，等下次开会扶正也就搞定了，可那个时候不行啊，老子的皇位得传给儿子，可偏偏太子年幼啊，这下可好，朱载垕的媳妇李艳妃就忙活了，又要看孩子又要管理国家大事，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怪累的，李艳妃的爹叫李良，一看机会来啦，这节骨眼儿不是太好了嘛，我也弄两天“国家元首”当当，于是在一次上朝开会的时候就跟女儿说：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又当妈又当爹的多累啊，而且外国人看着也不像话呀，咱是男权社会啊，那有女孩子当“国家元首”的呀，当个“妇联”或者“残联”负责人就已经顶天儿了，咱还是得坚持“中国特色”不是，咱不能学那“伊丽莎白二世”霸着那皇位不给儿子腾地儿，你看这样，你把这把皇帝的椅子让爸爸做几天，等外孙长大了呢，我再把这椅子还给他，要弄坏了呢，爸爸再给买一把新的中不中，李艳妃一听，老爸说的在理，而且又是自己亲爹，哪能害自己女儿和外孙呢，再说了现在养一个儿子多不容易，从幼儿园开始，上小学读中学念大学，那件事不要当妈的操心啊，外加“毒奶粉、假疫苗”、拐卖儿童，这社会这么不安全，我这当妈的，到时候得累死，还不一定熬得到儿子工作，这么一想，李艳妃就准备把皇位让给他爹，就在这时候，有两个人听不下去了，这俩人都是朝里的忠臣，年纪大一点的叫徐延昭，是“大元帅”之一，算是个开国功臣，年轻一点的呢做官资历浅点，但人家有自己的军队，算是个“国防部长”吧，叫杨波，人送外号“波波”，他们俩连手都没举就插话啦，先是“波波”把当初怎么打的“三大战役”，怎么智取的华山，打仗怎么艰苦大概其的说了一遍，说完徐延昭又做了补充发言，这一说大概就几个小时过去了，李艳妃急着给孩子喂奶呢，就有点不耐烦了，但当着这么多大小官员的面，还是得保持一下一朝国母的仪态，等这两位说的差不多了，李艳妃就说了：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农历七月十五都准备准备，一个月到八月十五咱爹就把这椅子搬过去，听李艳妃这么一说，徐延昭就不干了，心想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儿呢，我们这不是为你婆家的江山着想嘛，这万一你爹不还这椅子，你哭都来不及，这椅子多贵啊，于是嗓门就大了一点，这下坏了，李艳妃也不干了，心说你徐延昭虽然是“大元帅”之一，但总得搞清楚，现在是谁的天下，谁说了算吧，再说了李良是我亲爹，他能害我嘛，他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我李艳妃孝敬死他也没多少时候了，你吼啥吼，这不两人吵起来了，徐延昭这暴脾气，还把李良给打了，李艳妃一看自己爹给打了，老娘跟你拼了，你们这两个奸贼，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再看到你们我就把你们送到局子里去，这才有了后来的“二进宫”，“大保国”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

接下来说说裘盛戎、张君秋两位先生的唱，这段徐延昭与李艳妃吵架的表演被安排成花脸和青衣的对唱，花脸和青衣的对唱在戏里是比较少见的，而这种吵架情况下的唱就更绝无仅有了，这里演员在演唱中除了要展示演唱技巧之外还要把人物吵架时的心情表现出来，裘、张两位在这些处理上是十分巧妙又恰到好处的，惟妙惟肖的通过演唱刻画了人物，让我们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李艳妃和徐延昭在吵架。在演唱技巧上，两位前辈的演唱字字清晰，在轻重缓急的安排上也十分考究，裘先生开口“功劳簿”三个字相对平稳，为“无有”两个字做了很好的铺垫，果然“无有”两个字唱完，观众的心气儿自然就到了，掌声也就来了，而张先生看似稳当的唱腔，却字字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也可以说是人物斩钉截铁的一种宣泄，后面的快板对唱，张先生充分发挥了自己吐字发音的优势，而裘先生在接唱中，那种咬住张先生字尾，又似咬非咬的劲头，也让人感受到了徐延昭对李艳妃的敬畏，这跟后面《二进宫》当中三个人“咬着唱”的处理截然不同，此情非彼情，不同情景用不同的演唱处理，这也看出老先生们的高明之处了。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从两位先生的唱当中都能强烈感受到他们付着气呢，李艳妃对徐延昭的怨气和徐延昭对李艳妃的生气。我想这些应该就是“声情并茂”的最好解释了吧。（秋思 2018年8月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