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 第八幕 尖端科技（二）

10月16日 云堤城 出云区 云堤城市政大楼附近

 

 

“你流鼻血了，蒋春文。”

重新清醒过来，蒋春文发现她置身于自己的市长办公室内，她身后是那一面熟悉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在暴雨中若隐若现的高楼大厦，今天的云堤城下了十月份以来最大的暴雨，止雨计划似乎变得越来越不现实，但至少，云堤城的各项部门仍旧能够正常运转，人们不用担心生活质量受到影响的问题。

一声声惊雷划过，闪电击中了不远处的晴空塔，避雷针将雷电的力量导入大地，自然界便是在这样壮丽的景观中，贯彻着能量守恒的基本物理定律；虽说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钟，但光线却十分黑暗——这样的天气总会让人怀疑，守恒定律是不是不再适用于云堤城。

“流鼻血了擦一下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从桌前的纸盒中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拭了人中位置的血迹后，将其丢到垃圾桶，端正坐姿与身前的男子四目相对。“你来这里干什么？何自明？你不知道进入房间前先敲门是最基本的礼仪么？”

何自明站在办公桌的门口，身体笔直得像是一颗松树，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眼神中充满了宁静，可那宁静下方却隐瞒着看不见的火焰，好像只需要一丁点火星，就能将其点燃，窗外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在身后的墙壁映射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如同皮影戏上的人偶；而蒋春文背对着窗户，她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何自明看不清楚她的脸，不过凭借她刚刚的那副样子来看，应该十分狼狈。

“我本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我在门口听到了你发出奇怪的声音，担心你遇到意外，就进来了。”

“我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听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在喊……对不起？”

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蒋春文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拿起身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早就已经凉了，看来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她也的确想要仔细回想起刚刚自己趴在桌上做的梦，但……思维此刻却十分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92票对76票……你赢了蒋春文。”何自明将下属写好的选举报告呈递到对方的办公桌前，“按照惯例，这份公告将一式两份，一份用于出示至政府官网，另一份上交中央。”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饮水机边，重新为电水壶接满水后，按下了烧水按钮；在那之后她又回到座位上，弯下腰打开下方的抽屉，似乎是准备拿放在那里的茶叶包，可是在打开抽屉的时候，她却迟疑了几秒钟，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何自明捕捉了下来。

“因为仇黎博士的‘爱情告白’，那些原本想要投票给我的代表们被感动了……人类是感性的生物，这就是和动物之间最基本的区别。可是，人为什么不能更理智一些呢？凌驾于情感之上的灵魂看见了统一性和永恒的因果关系，发现了真理和正义的自我存在，因为知道万事如意，便处之泰然——这就是你现在的想法，对吧？”

“你是作为失败者来嘲弄我的么？”

“不，我是来求知的。”何自明平静的回答道，“仇黎在电视银幕前的那一番讲话，究竟是你们俩一开始就已经计算好了的，还是他当时的临时起意？”蒋春文没有说话，她的双眼盯着电水壶上的开水倒计时，思维好像已经飘到了远方。“我不理解……我原本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但是为什么……与其在家里一个人想到天荒地老，不如直接来询问当事人。”

“你知道么？何自明，你这个人，其实说到底就是个冷血动物，你根本就不懂人类的爱。”

“我才不会靠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走到今天，人类自财富、血缘与阶级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存在真挚的感情了，什么两个灵魂相互共鸣，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没错，所以你就联合徐振海把钱兴贤给送进去了？呵，他还是你的发小，你就不担心哪一天自己也会经历那样的事情？”

“钱兴贤犯了法，他危害到了云堤城的治安与稳定，就算钱兴贤是我爹，我也会把他送进去，我这么做是为了云堤城，可不是什么恶劣的人情往来。”他顿了顿，“更何况……我并没有指使徐振海去做什么，他这么做完全是出自于他本意。”

“是他觉得‘我遵照了自己的意愿’吧，你又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话术？罢了……这已经不重要了。”水已经烧开了，蒋春文将已经凉了的茶水倒掉，拆开茶包，重新冲泡了一杯茶叶；那是牡丹山雨凇茶园特产的冰岛茶，何自明记得之前她喝的都是大红袍，什么时候改口味了？“你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不惜牺牲身边的任何人，哪怕是爱人、友人、亲人也在所不惜——你把自己打造成一台冰冷的机器，但无论你做什么，结果都不会尽如人意。”

“钱兴贤被关在哪里？”

“他在出云第二监狱服刑，可能下一个人就是你。”蒋春文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道，“你的那些政策把云堤城搅得一团糟，钱兴贤在静海接手了许多和聚能生命科技有限公司的项目，他被抓，那些项目就会出现不好的情况——我今天早上收到了公司董事会的通知，他们要撤资。”

“撤资？也就是说……他们不打算进行止雨计划了么？”

“政府会出钱帮助沈笠完成他的计划；公司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估计是想要调查徐振海……因为徐振海和钱兴贤走得很近，他们担心徐振海有可能会影响公司在云堤城的地位。钱兴贤被抓，云堤城的很多格局都会变……”

“徐振海怎么样已经与我们无关了，眼下最要的事情是解决降雨。”

“这种事情我会处理的，用不着你来操心。”蒋春文猛地喝了一口茶，看来她因为这一口茶脑子清醒了过来。

“不，这件事情还真的和我有关，或者说……从现在开始和我有关了。”

“你什么意思何自明？”

“我会正式接手‘止雨计划’专项行动，同时在新任的静海区区长选举出来前，担任临时的代理区长。”

“你在开什么玩笑！”蒋春文站起来，两只手杵着桌面，“你不过是个城市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钱兴贤这次把事情闹得太大了，北京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这不是我自作主张，而是中央直接给我下达的命令。”何自明指了指桌前的台式电脑，“打开你的电子邮箱看看，里面应该会有电子形式的通知函。”

蒋春文登陆自己的邮箱，里面的确有一封从北京发来的电子邮件，上面也提到了关于对何自明的委任问题及相关的通知——自己怎么会看漏邮件？一定是最近注意力太差的缘故。

“别以为有了中央的尚方宝剑，你就能得逞。”

“云堤城建城这么多年以来，这里有商人、手工业者、科学家、教师、文人、水手、船长、学生、建筑工人、零售业者、进出口贸易者……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职业组成了云堤城的职业圈，但云堤城现在还缺少一个重要的职位，那个职位从建城以来就一直处于空缺中，你知道是什么吗……”

蒋春文咽了咽口水，用一种看待猛兽的眼神注视着何自明。

“……市委书记。”对方缓缓的说出这四个字后，蒋春文的脸色都变了，“三天后，会有一名从北京派来的专员担任云堤城的市委书记，你最好准备一下交接工作的事宜。”

“不可能！”她的语气已经逐渐失去了冷静，“云堤城建城的时间五十年都没有到！我们还处于发展期！我们是一座新兴城市！我们……我们……”

“是我写信给中央请求他们这么做的。”

“何自明！”蒋春文此时此刻已经变得咬牙切齿，平常那副冷静的状态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他妈简直是疯了！云堤城有了市委书记，你也不会好过的；你用非程序手段夺走天气控制系统和立体农业的事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这一番挑衅或是嘲弄一般的话语，何自明只是轻轻笑了笑，他摘掉自己的眼镜，拿出眼镜布轻轻擦拭沾到上面的灰尘。

“你刚刚不是说我是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冷血动物么？你或许忘记了一件事情……对我来说，我自己也是那个代价。”

又一阵惊雷划过天际，和之前不同，这一次闪电击中了政府大楼顶部的避雷针，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冲击，办公室内的顶灯突然闪了一下，而后便“啪”的一声熄灭了，顿时，四下陷入一片灰暗。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通知你，在我们进行市长选举期间，我委托信业区和远山区的区长重新调查了一下和沈笠有关的那一场沙滩爆炸的事故……发现了很多的疑点。”何自明掏出手机，展示屏幕上的内容，“从公安厅调出的事故报告显示，当时有一个女孩死亡，一个成年男人受重伤，而根据当天的海滩出入登记册显示，海滩上只有沈笠和她女儿诺可，没有任何外人，可沈笠的女儿却还活着；因此这份报告要么是某个粗心的警员记录错了，要么就是有人在伪造什么事实。”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选举上……这件事情交给孔献仪做不好么？还是说你怀疑孔献仪厅长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我告诉你何自明，猜疑链一旦建立起来了，云堤城所有人的日子都会不好过。”

“不，我绝对百分百信任孔献仪，就算整个云堤城所有的公务员都是贪腐之徒，孔献仪也绝对是唯一廉洁的那个——她现在忙于调查聚能生命研究所的爆炸案暂时抽不出手，所以我打算重新调查一下。”

“已经结案的东西有什么重新调查的必要？”

“为什么没有？”何自明滑动手机屏幕，翻到下一张照片，“这是我从爆炸专项小组借调来的数据，沈笠那次事件的调查报告说，那是一枚二战时期日军在太平洋战争时投下的哑弹，但九七式重爆击机所携带的高阻炸弹无法造成那么大的爆炸，更何况现在距离二战结束已经过去将近一百年了。”

“你想要说什么？何自明？”

“此外，我还翻越了云堤城建城以来的大事记合订本，云堤城建城后，就进行过不下三次地毯式的排雷——”

“但每次都有新的发现不是么？”

“是的，但进行过三次排雷，我非常确信云堤城岛上所有的雷都被排除干净了——我认为，致使沈笠受伤的炸弹根本就不是什么二战时期的炸弹，而是一枚现代社会生产的炸弹。”

“你有什么证据么？”

“没有，但我会找出来的。”何自明关闭手机屏幕，将其收回自己的上衣口袋，“蒋春文市长，您听过《海瑞罢官》的故事么？海瑞和张居正如果不能用一条鞭子，让士绅官僚侵吞的土地吐出来，结局就是孙传庭越镇压，逼反的闯军们越多，他越捉襟见肘。”

“……”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么我就先再见了，还请你最近……多以身体健康为重。”

话毕，何自明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了大门，留下蒋春文一人在黑暗的办公室中，被某种不知名的恐惧感给吞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像是发泄似的，她大声的吼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茶杯砸倒地上，摔得粉碎——又一阵惊雷划过，白色的闪电出现在窗外，将蒋春文的身影倒映在身前的地面上；那个身影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被蛛网困住的怪物。

——我们并不弱小，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死于孤独。

明明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可是……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苦呢？

 

 

10月20日 云堤城 远山区 云堤城国际机场附近

 

 

“先生您好，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下降了，可以麻烦您收起电子设备吗？”

“啊……抱歉，我看的有些入迷了，没听到广播，实在是不好意思，哎呀——”

距离云堤城平面距离15公里的高空中，贴心的空姐用温柔的语气对一名还没有关闭笔记本电脑的男性乘客说道。在听见了对方的劝导后，男性傻呵呵的笑了笑，关闭了电脑，可就在他正打算把他收到电脑包里面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小桌板上的橙汁，再加上飞机突然晃动了一下，橙汁便因此洒到了身边女性的裙子上。

“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看我这毛手毛脚的，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见状，男性赶忙示意空姐递给他一条干毛巾，帮那名女子擦拭其身上的污渍。

“真的是……太对不起了，希望我的举动没有打扰到您的心情。”

“不，没关系，大多数人在冒犯我的时候很少会这样客气的道歉，所以我也没什么……”

令他吃惊的是，这名女子似乎对此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与其说那是原谅对方的举动，不如说那是一种“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她就像是一座立在海面上的冰山，一眼望过去就有一种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

男人自诩是个大忙人，对于这样的女子，通常情况下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毕竟自己不可能了解周遭所有人的内心，也不清楚对方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表现出这样的模样，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他试图用聊天的方式来缓解自己有可能对对方造成的不悦。

“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报以尊重的态度……”

似乎是对这一番话触动到了什么，女性转过头来看着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人人生而平等。不过我也不是那种傻白甜，那些不尊重你的家伙，在知道了对方的态度后，还以颜色就行了，分清楚谁对自己好，谁是需要远离的人，对人生是很有帮助的。”

“谢谢你的话，你是个好人。”

女子点头，也就是借助这个动作，男人观察到对方的头发上有一处明显没有长什么头发。

似乎是捕捉到了对方的疑惑，女子开始对此进行解释：“这是……斑秃，医生说想要长出头发来几乎不可能了，那里的细胞都已经坏死，变成了没有生命的有机物。”

“嗯……有没有考虑戴个帽子什么的？毕竟对于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而言，稍微遮一下会好一些吧。”对方的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所以男性称对方为女孩倒也没什么不妥。

只不过，他在说出这句话后立马就后悔了——理由很简单，既然自己已经得出了“她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结论，想必也不可能会在意自己身上这一点缺憾；更何况，两人的关系不过就是旅途中碰巧坐在一起的路人罢，实在是没什么权利对对方的相貌做出什么指点，再加之自己刚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橙汁，自己这番话看起来就像是没话找话。

——在北京待久了我难道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么？

男性在心中如是想到。

“话说回来……这架飞机上的人还真是少啊——”

对方率先替自己解围，男性虽然觉得自己有些蠢，但索性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吧。

“啊——毕竟云堤城现在在下雨嘛，暴雨把整座城市都给封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形的保护罩，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堤城居然还能正常运行，简直可以说是奇迹。”男人将视线投到窗外，因为飞机在下降的缘故，灰色的乌云笼罩住了机身，雨水在窗户上像是子弹一般略过，机翼在晃动，不懂航空学的人肯定会被这一幕吓到，“这雨要一直停不下来，云堤城的贸易枢纽地位就全毁了，再加上暴雨会造成各种各样的交通阻碍，要我说，现在只有疯子和本地人才会坐飞机来云堤城。”

这话倒也没错，这架飞机是一艘小型客机，乘客的数量用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头等舱空无一人，经济舱内算上男性和女子也就只有九个人。

“疯子？”

“抱歉——我不是在说你，我是在说我啦，姑且算是自嘲的一种说法吧；因为我不是本地人，那就只剩下疯子这个可能性了，我来这里是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推脱不掉的工作么？”

“倒也不是推脱不掉……只是我一直以来都想要逃离自己的舒适圈，如果一个人一直以来都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么一辈子也不会进步；人总归还是得吃点苦，如果一段时间内过得太一帆风顺，我会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错事。”

“总是绷着神经也不好，偶尔还是应该给自己放松一下，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的确有点，但这不妨碍我希望锻炼自己的想法。”

“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普通的公务员罢了，平常工作就写写文件什么的……这次来云堤城也是因为公务，当然是我主动申请的。”男人笑着回答道，“那么你呢？”

“不是什么摆得上台面的工作，硬要说的话，有些类似私人保镖吧……”

“那我就不多问了……无论怎么说……我都衷心的祝您工作顺利。”

“谢谢，你也一样。”

——尊敬的旅客，您好，本次航班已到达云堤城国际机场，飞机将需要滑行到指定的停机位，为了确保您的安全，在“安全带信号灯”熄灭前，请不要站起来或打开行李架提拿行李，在打开舱门之前请不要开启和使用手机。下机时请带好全部随身行李物品，您的托运行李请到候机楼行李提取处领取。

飞机缓缓降落在了机场潮湿的跑到，跑到铺设的防滑设施，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飞机会出现意外事故，要知道在全世界所有的交通工具中，飞机的失事率是最低的——当然，伴随着低失事率的同时，也伴随着高死亡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所有的好处都让某个人或某件事占了，这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最佳典范。

金属怪鸟停靠在航站楼后，与男人相互道完别，女子便朝着始发航站楼走去，她之所以选择朝着人潮相反的方向走过去，是因为有人在那里等她。等她的不是什么家人或者朋友，就像刚刚她对男人所说的，自己也是为了工作而来，而且还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私人安保”工作，虽然刚刚收到了陌生人的祝福，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不过是对方处于愧疚感而说的好话罢了。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会对你好的陌生人，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并且拯救了自己，给予了她新的人生，那么毫无疑问的，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样的人——就像眼前的这名男子一样。

“你好，云倧先生。”

“下午好，华春雨小姐。”

“您对我不必带敬称，我只是工具，您这样的人不应该对工具抱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会非常碍手碍脚……也会阻碍进步。”

“我不是那种喜欢把人当工具使的家伙，对我而言，人是人，工具是工具，两者之间有着非常本质的差距。”

从航站楼出来后，华春雨顺着指示牌的指引很快找到了轻轨站，在那里，穿着雨衣的云倧站在遮雨棚下等她，云倧的穿者打扮十分低调，他带着一副口罩，全身上下一身灰，好像要和灰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至于华春雨，则是长裙外加深绿色的毛衣，一头的短发就好像那些刚出社会不会打扮的大学生；她只有一个很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的也不过是些很一般的换洗衣物罢，看得出她根本就不打算在云堤城久留，或者说……她心里很清楚根本不可能会在云堤城久留。

“话说……已经下午了么？”

“哈哈，刚来云堤城吧？这鬼天气已经算是这里的特色了，早上和下午你不看表的话根本分不清楚，你会习惯的。”

云倧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她和云倧一样高，所以云倧也没什么不适，只是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对方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抱歉……我……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打招呼……肢体接触恐惧症……一直都没有……治好……”

“我才应该道歉，我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你对周围的环境不那么陌生，用错误的方式对待一个人那么也会得到错误的结果，这算是学到了一个小教训吧。只是我觉得，云堤城这阴天本来就死气沉沉的，你这刚下飞机就阴着个脸感觉就更不好了。”

“云倧阁下认为我应该笑么？”

“当然了，笑是人的一种平和心态以及善良的内心表现，同时，也是体内安多芬分泌物增高的时候，人的心情处于正常状态时，在与他人交谈期间就会呈现为平和的心理作用并用微笑来展现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交往。它能帮助你从之前的那些阴影中走出来——”

云倧这么说着的时候，华春雨便使劲儿挤出了一个笑脸。

“嗯……看来你还得多加练习才行啊……”

她又板了回去。

“那么，我已经到云堤城了，我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呢？”

“急什么啊？你刚来云堤城，得好好休息一下，体验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你知道云堤城什么吃的最出名吗？当然是桂花糕了，我给你安排了星光穹顶酒店的单人套房，他们那儿的食堂有很多好处的东西。”

“可是……旅游和放松会让我变弱……”

“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好好休息一下，这下行了吧？”

云倧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话说……你这衣服怎么回事？”他指了指华春雨裙子上的水渍问道。

“没什么，不小心打翻了飞机上的饮料而已，这不重要。”

“仪容仪表有时候也很重要的，我们走吧，去酒店我给你买一套新的衣服……你了解云堤城的轻轨么？云堤城是一座岛屿城市，所以地铁……”

云倧俨然成为了一个导游，开始为华春雨介绍云堤城的雨文化；但对方却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因为她的心思早就已经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只是个……被拯救的工具罢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经历怎样的生活环境变化，我都只是工具；人必须要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自我认知，否则便会沉浸到臆想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这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云倧。

——可即使是这样，你还认为我是一个“人”……呵，真是个善良且罪孽深重的家伙。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守护好你的那份善良。

——直到你实现自己的愿望。

云堤城还在下雨，但不知不觉中，好像规模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