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长篇【燃烧吧!舰】第十四章 金陵变(一)

路边的茶楼里,说书人风萧撩大褂上台,字正腔圆,念出定场诗来:“
道得三皇五帝,功过夏后商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兴亡顷刻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前文书咱们讲了西陆的三国纷争以及重樱舰娘的复仇故事,今天咱们要聊一聊,这大东煌的,乱世风云!”
『故事』
若说江阴之战中的功臣,当属定远姐妹二人以及逸仙,然而镇远已亡,天大的功劳就由定远逸仙二人平分,不过,这却只是外人以为的结果,实际上,江阴血战结束之后,等待逸仙的却不是什么奖赏,而是来自朝廷的仇视。
如今的东煌朝廷,已经是最为人鄙视的存在,逸仙和定远带领着数量稀少的东煌舰娘打败了数十倍于己的敌军,朝廷竟然责备逸仙打赢了,说这样会招来白鹰的报复,届时又如何应对,逸仙面对着朝堂上那几个阴阳怪气的老东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辩驳,而且,朝廷里面不少的官员都和商会有利益往来,逸仙她们屠杀了商会,这一刀无异于砍在了这群大官的大动脉上,整个朝堂之上,无数双眼睛跟恶狼一样瞪着逸仙,恨不得食肉寝皮以解心头恨,逸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保家卫国竟然也成了过错。
那是碧蓝历一八八七年的四月份,那一天是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逸仙拎着一壶花雕酒,一边走一边饮,此时显然是酒劲上来了,脚步已经开始漂浮,她没有打着自己平时总带着的白伞,就那样淋着雨,在连绵的江南雨中狂饮着,眼角流下来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啊!――”逸仙狂喊一声,重重地把已经空了的酒壶摔在地上,砰的一下,陶瓷做的酒壶被摔得粉碎,逸仙栽栽愣愣地扶着墙,仰头看着天空,阴郁的天空,铅灰色的云朵,一切都是那么阴沉,根本看不见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枉读圣贤书!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们!你们为了自己的安乐,置东煌于何地啊!我,逸仙,不知流了多少血,我的姐妹们,不知流了多少血,为了什么啊?为的难道不是东煌吗?难道你们要跪在白鹰的脚底下当奴隶吗?跪着能换来安乐吗?站起来!难道你们膝盖生了根吗?站起来,东煌人是龙的子孙,东煌人,只跪祖宗!除了祖宗,连天上的神都可以踩在脚下!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跪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逸仙的咆哮变成了嘶吼,路过的人只当她是借酒撒泼而已,看了一眼就走了,离她很远之后,才开始议论着:“那不是打败了洋鬼子的大英雄逸仙吗?怎么落成那般境地了,天天借酒撒泼。”
“咳,你还不知道呢吧,逸仙大人啊,被朝廷给贬了,直接开除了军籍,舰装都被没收了。”
“什么?舰装被没收了,那会怎么样?”
“舰装一没,她就会变成普通人,再也没办法征战天下了。”
“可恶啊!逸仙大人是好人,好人为什么会有这下场。”
“嘁,历史上这下场的大英雄还少啊,你看看李牧,蒙恬,祖逖,杨家将,岳武穆,戚继光,谁不是国家的大英雄,别人不说,就说岳王爷,那可是天大的英雄,可结果呢,莫须有啊,再说戚继光,那戚家军百战百胜,为大明朝灭倭寇征蒙古助朝鲜,最后又如何啊?因为讨要应得的军饷被人家给灭了,我跟你说吧,得罪谁,别得罪这群文官,一肚子坏水算计自己人,走吧,走吧,咱们这屁民,也就剩个口嗨了。”
逸仙倚在墙角,潸然泪下,雨水打湿了她的白色旗袍,本来就有些薄的布料湿透之后紧贴着肌肉,透出了几分皮肤的颜色来,这一幅景象实在太美妙自然会惹来一些登徒子。
一个混混看着逸仙,直嘬牙花子,眼见得逸仙因为酒劲醉倒在雨巷之中,就急忙忙地跑过来,迫不及待地要扛起她,刚一上手,就听到有人喊到:“住手!”
混混回身,看到一名温润如玉的豪门公子,撑着一把古朴雅致的纸伞,身边还有一名美艳动人的姑娘,看模样打扮也是个名媛,混混见这公子锦衣华服,知道这人必不一般,心想不太好招惹,但是又一看,这巷子里除了他和他身边的姑娘之外就没别人了,心一横,心说把这男的做了得了,俩女的一起掳走,卖到画舫去还能多捞点银子,就把腰里的片刀抻出来了,说道:“小子,识相的滚一边去,敢多管闲事老子剁了你!”
公子微笑道:“你要是不想死呢,就把那名白衣的姑娘放下。你知道她是谁吗?”
“老子管她是谁呢,反正今天老子要定她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你肩膀上扛着的可是击退了白鹰大军的英雄啊!”
一道人影飞出了巷口,路过的人一看,竟是那混混,只是他的已经死了,他的头盖骨被那公子给踢碎了。
翌日清晨,逸仙醒来,见周围的一切很陌生,便知道自己昨天喝醉之后,被什么人给带走了,再一看自己身上,原本的白色旗袍挂在屋里的衣架上,自己身上套着的则是一件白色的汉服,心想遇上了好人,不但没有非分之举还照顾了醉酒淋雨后的自己,等会儿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他。
这时,门推开,昨天救了逸仙的公子走进来,见逸仙正坐在床上捋头发,便问好道:“逸仙大人,您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头痛之类的不适?”
“没事,没事,这位公子,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逸仙大人不必客气。”
“你认得我?”
“逸仙大人是东煌的英雄,东煌人都认得。”
逸仙眼神微微闪动,她把脸转到一边,用已经哑掉的嗓子从喉咙中挤出一句:“我才不是英雄,英雄都埋在江阴的水面下。”
“赳赳烈士,天地难泯。”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哦,在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文。”
“文公子,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啊?”
“说来惭愧,文一无官职,二无产业,全靠祖上荫庇,时而写几幅丹青,拿去换些钱,到画舫里狎乐一番,或者为这画舫歌女写一些诗词,用这些字抵了酒钱。”
“公子还真是风流潇洒,不拘一格啊。”
“文,放浪形骸,让大人您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
逸仙心里的落寞感再度袭来,公子文察觉到了她眉宇间的一缕愁丝,于是开口问道:“大人您若是想喝酒,在下这里有各个地方的佳酿美酒。”
“你这家伙,还真是异于常人,若是换了其他男子,见一姑娘宿醉初醒,必然是温柔呵护,劝诫再三,你可倒好,既不劝我少饮酒,也不弄些醒酒的汤药,反而问我还要不要喝酒。”
“在我老家,第一天喝酒如果喝难受了,第二天得再喝些烈酒透一透。”
“你老家在塞北吧?”
“对。”
“原来如此。那你有你们塞北的烈酒吗?给我来一坛。”
“得嘞,逸仙大人既然肯赏脸,那还等什么。”
一张小桌上,两坛子塞北烈酒,两盘小菜,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
逸仙的脸已经被酒劲涨得通红,吃花生米也从用筷子夹变成了用手抓,她说话连舌头都有些大了,但还是滔滔不绝地倒苦水,而公子文则是安静地聆听着。
“我啊,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朝廷了,洋人骑在你头上,你甩不掉他,你就觉得自己跪得低一点他就能下来了,可能吗?真是的。朝廷把九龙城割给了皇家,把沪城的一大半让给了鸢尾,当初,当初怎么说来着?祖宗之地寸土不可与人,他们都忘了!现在还要自断双臂,他们那些老东西,把我给强制退役了,拿着我的舰装,去跟白鹰示好,乞求她们不要为了江阴的事而报复,我真的不懂,我真的不懂,他们在怕什么?我们只有那么一点人,我们打赢了,该害怕的是白鹰!”
“逸仙大人,东煌有些人是精神白鹰人,他们见不得东煌赢,因为这不仅是打疼了白鹰,还打肿了他们的脸,这些人会想着法的改变这段历史。”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他们蠢呗。”
逸仙不再说话,抱起了酒坛子,吨吨吨吨吨吨。
“逸仙大人,这塞北的酒,口感凉薄,味道苦辣,您这么喝,胃会很痛苦。”
“胃痛好过心痛,胃痛能解,心痛无解。”
酒过三巡,逸仙又一次醉倒,公子文把她扶上了床,喃喃道:“传说中仙女一般的女人,本以为是个凉薄之人,没想到竟是这般至情至性,有趣,有趣啊。”
公子文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心说:“东煌的英雄,不该被如此对待,今日,就以我之名,成就你的功业!”
“不就是一套舰装吗?朝廷没收了你的舰装,我再为你买一套就是了!”
就凭他的一张纸,一支笔,一碗清水一砚墨。
笔锋在纸上扫出变化万千的线条,水墨交融晕染碰撞,中锋侧锋,穷尽其妙,一夜之间,十里秦淮之景跃然于纸上,这一卷,竟是从他的书房一直铺到了院门口。
整整二十米!
“来人!”
两名侍女款款而来,他把这画卷交给二人说:“你俩拿上,跟我到老地方卖了去。”
“是。”
公子文说的老地方,是金陵城里的一家拍卖行,交易的都是上古的文物,名人的字画,以及天南海北的珍奇异宝,近年来社会动荡,乱世不休,这里又开始有人卖珍奇的武器,其中就有能够制造舰娘用的心智魔方,不过价格及其高昂,来源也不明,因此没人敢买,眼下这里就有一枚心智魔方,所蕴藏的舰装更是罕见,听说是一艘鸢尾的船,至于怎么来的,并不清楚,有好几种说法,一种是鸢尾的工程师为了谋取私利,从一开始就瞒报了魔方数量,偷摸藏了一枚用于制造舰娘的魔方,想要卖个好价钱,第二种说法是这并不是鸢尾的船,而是从撒丁帝国来的,说是撒丁帝国养不起舰队,于是把还未研发的魔方买往了世界各地,其中一枚不知为何就流入了东煌,也许中间是经过了好几手交易,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枚魔方本来是要给东煌添置新舰娘的,但是老佛爷修园子没钱,就把这个给卖了出去,买家也转了手,才来到了这里。总之关于这枚心智魔方的来头,可以说是众说纷纭,公子文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把自己的画卖掉,然后买这个魔方给逸仙。
这个魔方,标价一个亿,不过乱世之中,钞票已然成了废纸,真金白银才算货,就这一枚两寸见方的淡蓝色小晶块,黄金要七千两,这还是起价,真拍起来指不定得到什么程度呢。
然而当公子文的这幅十里秦淮拿出来时,满座皆惊。
这张画简直不是人画的,仿佛是天神握住了笔,在纸上绘出人间好河山。
“这幅公子文的《十里秦淮》,起价七千两。”
“我出七千五百两!”
“我出八千两!”
“一万两!”
“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两次,一万两三次,成交!”
宾客一起看向开了一万两天价的那个人,那个人竟是一个西洋女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穿着描着金边的白色旗袍,头发盘着,场面插了一朵红色的牡丹发饰,肩膀上站着一只鹰,那鹰眼神锐利如刀,那女人的眼神,却有一种看透了世态炎凉的超脱,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张画,我要了,有了它,即使在大海的另一端,也能看到这一片烟花盛地。”
公子文觉得这个银发女子不一般,却又说不出来是哪儿,正当他想着呢,一位下人拿着个箱子来了:“文爷,这是您卖画的钱,里面正好是能兑出一万两金子的银票,在东煌任何钱庄都能用,您拿好,这是那西洋娘们儿付的,她还说,您要买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货,她愿意助您一把。”
“这个女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想起来了,是在清明节那天的雨中,我扶着逸仙时,她正好与我擦肩而过……莫非,她和逸仙认识?”
公子文这边想着,台上的商品是一件接一件的出来,虽然其中也有被买走的,不过大多数都是无人问津,一直到心智魔方被拿出来。
“这压轴的东西怎么就那么个小方块啊?”
“这你就无知了吧,那玩意能造出舰娘来!”
“是吗?可是,谁会啊?你会吗?”
“我不会。”
“咱更不懂这个了,这玩意儿,说是能造舰娘出来,可是咱们说白了就是个有钱的老百姓,哪儿来的那些东西造舰娘出来啊?再说了造出来干嘛啊?这舰娘啊,说到底还是国器,咱们要是有啊,指不定摊上多大事儿呢。”
“那看样子,今天是不会有人买喽。”
“心智魔方,起价七千两。”
公子文站起来大喊一声:“八千两!”
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没人竞拍,最后他就用八千两买了这枚魔方。
“呦,这公子文刚刚天价卖出一幅旷世巨作,这转手就拿了八千两去买那么个小玩意儿,他这是猪油封了心吧?”
“就是说啊,他要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处呢,八千两黄金,那可是普通人几百年都攒不出的财富,他这说扔就扔了?”
“嗨,这您不懂了吧,俗话说的好,庄稼钱花万年,买卖钱花十年,艺人钱当天完,他只要这画画的手还在,今天千金散尽,明天便又还复来,这就是手艺人的本事,咱们啊,学不来的。”
“唉算了算了,家走吧。”
公子文攥着这枚淡蓝色的小晶体,跟攥着天大的宝贝似的,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两名小侍女提着裙子紧紧地跟着,却还是被他甩下好远。他跨步迈进了自家大院,见到逸仙扶着头坐在院中的亭子里,便快走了几步,来到逸仙面前,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心智魔方放在了逸仙面前,说道:“逸仙大人,您看这个。”
“心智魔方?你从哪儿弄的。”
“买来的,我想这东西你也许可以用上。”
“花了你不少钱吧?”
“不叫事,不叫事,您快看看能不能用。”
逸仙拿起这心智魔方来,自己赤红色的瞳孔贴在了蓝色晶体上面,她瞪大了眼睛,在这晶体里面看到了一艘巨大无比的战舰,它是一艘战列舰,有着十二门巨炮,但是无法判断型号,也看不出来究竟是哪一势力所属的战列舰。
“你是要,把它送给我吗?”
“当然,宝剑赠英雄嘛。朝廷不待见你,我待见你,说句实话,朝廷那些家伙,我也厌恶得很,这金殿上,尽是些奸臣嘴脸的家伙 ,是时候清君侧了,您说是不是?”
“清君侧?”
“这个朝廷,该换换血了,逸仙大人,难道您不想改变眼前的这一切吗?”
朝廷里,一群跪族。
江湖上,尽是贪利小人。
民生凋敝,金陵的一城繁华掩盖不住举国的破败。
忠良被排挤,金钱成了至上准则。
面对敌人,毫无血性。
这,还是东煌吗?
曾几何时,东煌是世界的中心。
那时天下各国的才俊,都来长安留学,那时的东煌人,骑着战马,高举军旗,在塞外大旗一挥,就能让边境部族为自己效忠,那时的东煌人,只有蓬勃的朝气,没有昏沉的暮气,他们的腰永远是直的,眼睛永远是向前看的!
可如今呢,不齿于列邦,被轻于异族。
打赢了仗,自己却先害怕起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样的朝廷,留之无用,这些官员,亦是留之无用。
今天自己重握手中刀,就该为东煌披荆斩棘!
“东煌,你的逸仙回来了!”
逸仙拿起心智魔方,按在自己的心窝上,对公子文说:“融合的过程很痛苦,我不想让你看到……可以回避一下吗?”
“了然,了然。”
公子文转身离开,带上了门,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逸仙凄厉无比的惨叫,这个叫声断断续续,一声高过一声,那可是等于将自己活活地抽筋扒骨再装进去一副新的骨架一样,那种痛苦不会有任何一个普通人能承受住,对于舰娘来说,也鲜有人受过这样的苦,她们大多数都是建成之后便不再多改,而东煌的情况却是不一样,她们的大多数人都是些老阿姨级别的战舰,早已经跟不上时代,要想焕发战斗力,就得拆掉旧舰装,换上新舰装,只有经历过这般剧烈无比的疼痛,才能换来涅槃重生,定远如此,逸仙如此,致远,海圻等人亦会如此。
等到院内的声音逐渐消失,公子文才推门进来,一进来,就看见逸仙倒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湿透,嘴角残留着一缕殷红,衣襟上则是一大滩吐出来的血,而她的腰胯两侧,新舰装正熠熠生辉。
这具舰装,十二门巨炮分列两侧,而炮塔则是被两头机械兽背负着,众多的副炮像是刺猬一样密布在两头机械兽的肩膀和前肢,从外观上看,这两头机械兽竟然是东煌传统文化中的“睚眦”,这睚眦乃龙之二子,性情刚烈,嗜杀好斗,若是如此看来,这艘战舰的设计者必是东煌人自己,但为何又不把它完全的建造出来,而只是将这舰装缩成魔方。
这枚离奇的魔方究竟从何而来,已然无从知晓,可以确定的是,东煌人在尝试设计出自己的舰娘来,而不是依赖从他国购买,想到逸仙自己本来就是国人自主建造的舰娘,那再构想出一个更加庞大的巨大号逸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位设计师,还真的是个鬼才,即便庞大如鲸,也只有九门主炮,他竟然在战舰身上加了十二门主炮,分了四个炮塔,这四个炮塔是前二后二的分布,船体宽大,副炮众多,至于防空炮更是被安插得密密麻麻,现在想来,也算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建造出来了,因为东煌的资金和技术根本不足以搞出这么“想屁吃”的战舰来,只能找现存的舰娘与她们进行魔方交换,直接安插在现成见舰娘的身上,与她融合一体,这样就能直接发挥出战舰之力来,不过这样做了之后,舰娘没有办法把这艘战舰进行具象化,也就是召不出自己的本体来,在需要远洋的时候,就没有了办法,只能蹭别人的船体。
“逸仙大人?逸仙大人?您怎么样?”
“痛……好痛……我感觉自己的骨头全都碎了,然后又重新聚合起来,真的好痛……唔”
逸仙又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舰装冒出一阵蓝光,便消失不见了。
公子文见状,赶紧把逸仙抱起来,安置在屋里的床上。
逸仙表情很是痛苦,犹如置身于十八重地狱之中,她眉头紧锁,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而此时,她眼前的景象又是另一番天地。
逸仙漫步在一望无际的苍蓝大海之上,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格外的诡谲,仿佛是一个异世界,在大海上,站着一头野兽,她走近了,看到的是一头龙首豹身的异兽,这头异兽对她说话了:“我就知道,终归要有人来唤醒我,你是能背负我的力量的人吗?”
“你,是谁?”
“我是这艘船的化身,我代表的是东煌人的意志。”
“东煌人的意志?”
“睚眦必报,他们寄希望于我,用来向异族报仇。我已经在黑暗中等待了很久,当年,制造出了我的大人将我进献给朝廷,却因为这皇上的后妈要修宫殿缺钱而将我卖了,此后易手数次,本以为会明珠梦尘,没想到,竟然找到了一个能够容纳我的容器,逸仙,你不是想要一个崭新的东煌吗?我可以帮你!”
“给我你的嗜血与凶狠吧!我已经受够了这忍气吞声的日子!”
“啊!”
逸仙脚下的海洋突然裂开,让她坠入到无尽的深渊之中,深渊下,岩浆沸腾,地狱业火焚遍身躯,那一路之上,彼岸花盛开,逸仙坠入到血腥混浊的河水之中,一直沉着,沉着,直到穿过水面……
逸仙睁开了眼睛,疼痛感消失了很多,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一旁的公子文大喜道:“我的天啊,逸仙大人,您可算醒了,您都昏迷了半个月了。”
“什么(゚o゚;!半个月!”
“是呀。”
“我……”
逸仙翻身下床,来到院中,双手一振,背后蓝色荧光环绕,光华散尽,这套新舰装便呈现在她眼前。
与刚结合时的形态不同,此时的舰装更加精美,变成了两头机械兽拉着的一辆战车,主炮炮塔两座由机械兽背着,另外两座安置在战车车身之后,而车身中的华丽座椅,正好可以让逸仙坐在上面。
“太奇幻了,这舰装竟然改变了形态,与第一次大相径庭。文公子,谢谢你愿意帮助我,我,拿什么回报你才好呢?”
“回报就不必了……英雄,我在等英雄来扫清这浊世,逸仙,去点燃这世间吧!用火与血,来净化这个污浊不堪的东煌!这曾是我的理想,可我败给了现实,所以我帮你,我觉得你可以完成这伟大的事业!”
“我必不负君。”
逸仙轻轻的抱住了公子文,高耸的舰桥紧贴着这少年的胸膛,常年流连烟花地的公子文被逸仙这样抱住,竟然露出了几分羞涩。逸仙轻浅一吻,便离开了公子文的府邸,犹如惊鸿一飞而过,留下了一场美妙的梦。
是夜,逸仙回到了港区。
她没有穿着往常的白衣,而是和镇远一样,换上了紧身的黑色皮衣,头发也扎成了高马尾,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白伞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两把半米长的短刀挂在腰后,她悄无声息地潜进了港区里,来到双海的卧室中。
此时,平海和宁海正在睡觉,萌萌的姐妹二人搂着个熊猫抱枕,模样格外的可爱,忽然间,宁海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什么人!”
见门口人影闪动,心想有了贼人,抄起军刀,急忙忙撩袍,来到院中,按燕翅退绷簧,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却见刀锋所指的,正是逸仙。
“逸仙姐姐,你怎么来了?”
宁海大惊,赶紧把刀收了回来,上前拉住逸仙的手说:“逸仙姐姐,你这些天怎么样?有没有被坏人欺负啊?那些老东西有没有继续为难你?”
“没事的没事的,宁海,我没事的,我就是想你们大家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逸仙姐,说起来,大家都生着气呢,你知道吗?皇家派了个舰娘来,说是要来给东煌示好,这下可好了,朝廷里那些假洋鬼子全都围着她转,把她捧上了天,生怕没伺候好被皇家怪罪,现在还要她来当旗舰,指挥我们,你看看,东煌的军队竟然要被一个皇家人来指挥,大家都不服,怨言一天比一天多。”
“皇家的人,是谁?”
“她叫欧若拉。”
“是她啊……皇家真是什么人都敢派,她可是被东煌活捉过,竟然把这么个货派到东煌来。根本就是吃定了东煌朝廷不敢怠慢她啊!”
“仙姐,现在定远阿姨因为镇远阿姨的死郁郁寡欢,我们都盼望着你来做我们主心骨呢!”
“宁海……其实,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金陵城的皇宫比之北都城,格局稍显得拘谨了,与西京城的大明宫比起来,更是天差地别,只不过北都城和西京城现在都是北洋军说了算,北洋的大小姐定远算是给朝廷面子,委身到南方替朝廷打仗,而金陵第一舰队的逸仙就没那么坚实的后盾,成了朝廷里的跪族们谋害的对象,明着来不了,就想暗中找她的不是,只要能换取自己的安生,他们可以出卖任何人,只要他们的白鹰爹开口,这些人把天子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逸仙何等的聪明人,虽然已经有了新的舰装,却藏得极好,处处都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让人们坚信,逸仙已经堕落了,她再没有雄心壮志,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没有用处的废人。
投降派的眼线跟着逸仙,却见逸仙每天出入的地方尽是些勾栏瓦舍,花街柳巷,有时候则会去海岸附近的夜店去蹦迪,钓几个凯子,总之,就是没有正经事。
狼为了活命,有时候会披上羊皮, 藏起自己尖牙,蛰伏待机。
半年后,一张急报送达朝堂之上,上面写着:“皇家远东公司在九龙城和当地人发生了流血冲突,皇家死伤甚多。”
一直都是跪族的朝廷官员们这下炸了锅,生怕皇家怪罪,纷纷表示要给皇家大大的赔礼,有说要赔钱的,有说要割地的,就差给皇家人跪地上叫祖宗了,大臣们七嘴八舌的一阵争论,最后裁定的结果,是让皇室的人亲自出面去九龙给皇家赔礼道歉,而负责送这位使者去九龙城的,正是出身自皇家的巡洋舰,海圻,同时,还有海天和致远两人陪同。他们带着朝廷近百名官员,还有数额庞大的赔偿款,从金陵出发,准备走水路前往九龙城。
刚出金陵的港口,逸仙便突然出现在海圻船舱之中,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惨叫,而海圻则皱着眉头,对出来的逸仙说:“你就不能下手轻点,把我的船舱搞得这么脏。”
“抱歉抱歉,回头我给你收拾!”
另外两艘船上,也是一阵惨叫和流血。
为了确保不留下活口,逸仙叫人把他们的首级取下,再将尸体扔进大海,而后,逸仙召集了所有的参与者,大概一千八百多人,聚集在海圻船体上。
“姐妹们,我们保家卫国,流血牺牲,打败了数十倍的强敌,可是没想到,换来的结果却是如今这般,如此,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我们能容忍外族人骑在我们龙的传人的头上吗?”
“不能!不能!不能!”
“姐妹们,朝无正臣,内有奸佞,当兴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传檄天下,奉天,靖难!”
碧蓝历一八八七年,十一月。
一直混迹于花街柳巷的逸仙突然登高一呼,被派出去要向九龙城的皇家势力道歉的队伍斩杀了朝廷派去的官员,她们簇拥着逸仙,返回了金陵城。
他们这些废物,如何能想到,逸仙在军中的威望,岂是削职开除就能减去的;他们这些废物,如何能想到,异国的狼子野心,不是奴颜屈膝就能抚平的。
留守在金陵的宁海,以及以定远为首的北洋军,她们追随着回来的逸仙,一起来在了金陵城的外面。
一声巨响,逸仙用自己的舰炮轰开了金陵城的大门,十一月的冰雨下,身穿白衣的东煌舰娘冲进了帝都皇城。
数百年后的历史书中,这样记载着这一场“清君侧”的行动:“碧蓝历一八八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逸仙炮轰皇城,阬杀朝廷官员及亲王宗室三千五百二十四人,杀宫中妃嫔宫人两万三千一百二十一人,株连九族杀二十二万七千九百八十二人,金陵城腥风蔽日,血流成河,江水殷红,所筑京观立于江畔,甚为骇人,称金陵之变。”
踏过染血的台阶,逸仙一步一步登上了皇宫的大殿,她看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太后,她已经没有往日发号施令的气魄,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妇人一样,蜷缩着。
“你不该为了修园子,把它卖掉。”
逸仙向太后展示着自己的舰装。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究竟谁才是国贼!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逸仙没有赐给太后一个体面的死,她和其他人一样,被斩了首级,砌进了京观里。
弱者,即便跪下来求饶也不会换来活命的机会。
八百年前,金氏入主东煌,彼时世界还没有“舰娘”这种武器,金氏的铁浮屠可以横行天下,然而时过境迁,昔日马背上的英雄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后辈儿孙是如此的窝囊,以至于东煌一度沦丧,险些亡国,即便后来亡羊补牢,也为这国家的衰亡埋下了祸根。
逸仙重回金陵城后,人们无不欢呼英雄的归来,而后,皇宫内院里的各种各样的丑闻也被传播开来,例如皇室的奢侈和腐败,白菜只吃芯,鸡蛋一个要八两银子,太后一顿饭要吃一百零八道菜,贵族之间的恶行也被传扬开,例如让美貌女子扮作桌椅,抽大烟抽到倒卖家产等等,顷刻之间,金氏皇族的名声一落千丈,被万人唾骂,转瞬间皇族人心尽丧,再无人支持金氏。
“我们忍饥挨饿,他们这些皇家贵族竟然如此奢侈,他们有没有把我们当人!”
“就是!这些人根本就只顾自己的享乐,不管我们死活,被杀了真是活该!”
“逸仙大人才是我们的英雄,逸仙大人万岁!”
至于金氏最后一个皇帝的死,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闹剧罢了。
那是金陵之变后的一个月,皇帝惧怕逸仙会下手,于是,愤怒的皇帝带领着仅剩的忠心的部下去冲击逸仙的府邸,可惜当时逸仙在秦淮河畔的画舫里风花雪月,没能亲眼见到愤怒的皇帝,逸仙麾下的舰娘斩杀了皇帝,将首级吊在了城门楼上。
金氏皇族的最后一人也消失在了世上,死去的皇帝连个棺材都没有,尸身被扔在了金陵城外的乱坟岗里,和那些被饿死的灾民一起逐渐变成白骨。
逸仙回府知道了这件事后,笑了笑,对手下说:“说这皇帝是个废物,他还真是个废物,不如给他的谥号就叫废物好了”。
于是,金氏皇族的最后一个皇帝,被称为“废物帝”,在史书中留下了千年的笑柄。
胜利者,就是可以这样随意嘲弄失败者。
碧蓝历一八八七年的除夕夜,这一天不仅是东煌的最重要的节日,还是东煌的新皇登基的日子。
登上皇位的,是身着衮冕的逸仙。
十二章纹,熠熠生辉。
逸仙成为了东煌的女帝,此后三十年间,东煌国富民强,再无人敢觊觎。
但此时的东煌,尚处于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