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翠羽黄衫霍青桐之感情篇（二）初游情海却生波

为了感谢陈家洛对霍青桐的救命之恩和《可兰经》的夺回，木卓伦在女儿霍青桐的建议下，主动提出要帮忙红花会相救受困于清廷鹰爪之下的文泰来。此时，对霍青桐甫生好感的陈家洛乐得顺水推舟“买”这个人情，满腔的喜悦不自由地写在脸上，所幸素来家教良好，嘴上倒还没忘了说上一句：“真是感激不尽。”想来这位情窦初开的公子哥儿心中恐怕已经开始想着日后得与霍青桐同进同出的旖旎风光，眼尖的人几乎都可以察觉出平时沉稳内敛的陈总舵主当时那手舞足蹈的模样，此情景倒是在严肃的救人主题上添加了些许轻松的调剂。 可是，这样的好风光却还没开始，就几乎半路夭折。眼看就要成就一对爱侣的情势之所以突然生变，除了归咎于陈家洛犹豫不决的个性之外，一般说来，应是李沅芷女扮男装，和霍青桐太过亲密那一段插曲作为横生波折的转捩点。或许是为了突显“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的可贵，于是只好安排一连串阴错阳差，先让女扮男装的李沅芷适时无心来一阵搅局，于是在情感无处可以依托的情况下，暂时爱上霍青桐的妹妹——喀丝丽。 正叙话间，忽然西边蹄声急促，只见一人纵马奔近，翻身下马，竟是个美貌少年，那人向陆菲青叫了一声“师父”。此人正是李沅芷，这时又改了男装。她四下一望，没见余鱼同，却见了霍青桐，跑过去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她手，说道：“那晩你到哪里去了？我可想死你啦！经书夺回来没有？”霍青桐欢然道：“刚夺回来，你瞧。”…… 这边李沅芷正向陆菲青询问别来情况。……说罢拜了一拜，上马就走，驰到霍青桐身边，俯身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霍青桐“嗤”的一声笑。李沅芷马上一鞭，向西奔去。 这一切陈家洛都看在眼里，见霍青桐和这美貌少年如此亲熟，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由得呆呆的出了神。 只因顽皮的李沅芷一时贪玩的装扮，让陈家洛一颗几乎已经飘上云端的心，霎时之间又重重摔到了谷底。书上从头到尾都没详述李沅芷究竟在霍青桐耳边说了什么。其实，很可能是适值花样年样的小儿女正在开玩笑，李沅芷说不定跟霍青桐说：“嗨，你今天可有艳遇了，碰上了这么一位翩翩美公子救你一把，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过几天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可惜陈家洛没听到她们说什么，心里那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是辣，总之是百味杂陈，一阵翻江倒海。初见如此人间好女，方才萌生的爱苗却在忽然之间又失去了依附的藤架，可是一时之间又不得枯萎。难以言喻的心情，在他大少爷不曾受挫的习惯里，徒然生出一股倔脾气。先前原本说好一起去救文泰来的约定，在他心里一番转折后马上起了变化。“感激不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惊动令郎令爱，实不敢当”。事情的急转直下，意外地伤人。霍青桐何等冰雪聪明，又是自己一生幸福所系的大事，当然立即意识到陈家洛变卦为的是什么。只是碍于那一份矜持，有苦难言。这份酸楚，为的不单单是情感的失落，还包括意中人对自己人格怀疑的创伤，这是一个洁身自爱的女子所最不能容忍的事。所以，她决定再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机会。 霍青桐奔了一段路，忽然勒马回身，见陈家洛正自呆呆相望，一咬嘴唇，举手向他招了两下。陈家洛见她招手，不由得一阵迷乱，走了过去。霍青桐跳下马来。两人面对面的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千丝万缕的四目相接，早就没有相识不到一天的热络，倒是多了恍如隔世的凄迷。感情脆弱的陈家洛还浑浑噩噩处在他的失落里，霍青桐却不得不收拾起她的离情，恢复镇定，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霍青桐一定神，说道：“我性命承公子相救，族中圣物，又蒙公子夺回。不论公子如何待我，都绝不怨你。”说到这里，伸手解下腰间短剑，说道：“这短剑是我爹爹所赐，据说剑里藏着一个极大秘密，几百年来辗转相传，始终无人参详得出。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此剑请公子收下。公子慧人，或能解得剑中奥妙。”说罢把短剑双手奉上。陈家洛也伸双手接过，说道：“此剑既是珍物，本不敢受。但既是姑娘所赠，却之不恭，只好腼颜收下。” 翠羽黄衫蕙质兰心，为了不使陈家洛太尴尬，即使明明献上的是定情之物，也要替陈家洛找好借口，说出能让意中人接受的一番漂亮的委婉之言。而陈家洛虽然一时把到手的幸福往外推，心里还是放不下，总还不希望和伊人真的从此一刀两断，所以很自然地收下了人家给他的定情之物。陈家洛这一决定接受，霍青桐心头紧揪的心结，总算稍稍可以得到舒缓，期待两人后会有期的一天。陈家洛古剑入怀，芥蒂虽在，却是说什么也抛不下霍青桐的身影了。 霍青桐见他神情落寞，心中很不好受，微一踌躇，说道：“你不要我跟你去救文四爷，为了什么，我心中明白。你昨日见了那少年对待我的模样，便瞧我不起。这人是陆菲青陆老前辈的徒弟，是怎么样的人，你可以去问陆老前辈，瞧我是不是不知自重的女子！”说罢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滚滚尘沙里，依稀有伊人美丽的倩影。只不知尘埃落定之后，真相又该如何大白呢？这一场第三者无心造成的误会，几乎耽误了一对生死相许的有情人。这该怪霍青桐太过倔强，不肯直说吗？不然。真相如果可以自然大白，那是最好不过。可是在误会不明的情况下，有时直接说破，反而不美。尤其碰上像陈家洛这种深受礼教的汉族男子，话说得太白，一个弄巧成拙，说不定才会被他认为是“不知轻重的女子”。这一场还书贻剑的深情道别，依霍青桐本来的估计是以退为进。只要陈家洛开口向陆菲青稍加打听，一段美好姻缘，几乎指日可待。只可惜陈家洛虽然接受了她的定情之物，他对私人感情处理的拘谨却要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期。 其实，他心里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不巧得很，霍青桐等人走后，刚刚要去问陆菲青，心砚偏在这时候找了章进回来，还带了铁琵琶韩文冲。于是第一次可以问明李沅芷这一桩乌龙事件的机会就这样给溜走。后来在周绮和徐天宏的洞房花烛之夜，李沅芷自提督府一战后，跟踪骆冰苦追余鱼同一回，更是一次明白一切绝佳的机会。只因陈家洛每一想起李沅芷，心里就莫名地醋劲大发，纵使尽量不表现在脸上，言语之间不免稍嫌冷淡。以致余鱼同、陆菲青都以为他为了有闯庄的事不高兴。岂知陈家洛心里七上八下，嘴上却又故作大方。余鱼同想全盘托出，让陈家洛轻轻回绝。陆菲青也全然没料到陈家洛是为了霍青桐的事耿耿于怀，只道出为了红花会这许多英雄人物，居然没能扣住一个初出道的少女，未免很失面子，哪猜得到他另有心事。否则若能像在李沅芷一开始以男装姿态捉弄霍青桐的时候，毫不迟疑便知道霍青桐使出同归于尽的病根所在，便可免去这许多波折。怪只怪陈家洛心中明明是儿女情长，话到嘴边又在乎别人说他英雄气短，几次得以向陆菲青几次旁敲侧击，都在担心露出痕迹而故意轻描淡写，陆菲青也一直没能察觉他的话中之意，才演成这一段令人唏嘘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