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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一夜轻风(下)【羡忘】

2022-04-10 12:36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文学,HE,其他详见前言

跟着蓝湛前后脚迈进那扇残破到不论鸡鸭猫狗都能轻而易举钻进去,要靠铁锹抵着才能守住的木门,魏婴还在因绵绵那句没有朋友伤神,连这里不仅没有门当,还没设哪怕一丁点儿高的门槛都未发觉,虚跨了一脚,向前连冲了两步。

一分地大小的院子,竹笼里养着两只鸡,一旁的篮子里只剩三两个蛋。铺了零碎几块青石延伸到屋前,主屋就一间房,门窗都糊得严实,两扇简陋的屏风隔成三间,左右各一张床,正对门是一张书案。偏房就是灶屋,靠边摆了张四方桌,三张长凳。

屋顶的茅草新新旧旧,房梁也已不知有多少年头……魏婴倚在屋门口,听着小双儿像生怕他会笑话一样局促地跟他解释这是个废弃的院子,他们一路逃到这儿,躲藏之间发现的,虽然门窗已经腐坏了,屋顶被掀了小半,但他们实在无处可去,便就着屋后堆的几捆草垛修修补补住下了,也算有个落脚之处;看着他小心提着袖口,将砚台洇干了墨汁,挑了几只还算能用的毛笔和一沓未用的宣纸,一并捆了给青羊揣进包袱……可即便是连这些都带上,青羊收拾出的行囊竟也才小小两只,破旧的衣柜内只剩了些绵绵穿不上的衣物。揪痛难忍的心没有余力去疑惑,那些蹊跷等回了京他可以慢慢捋。魏婴轻叹一口气,在蓝湛的惊慌失措中走到了他身后,【拉灯】:“这些…不用带的,家里都有……若是看了不喜欢,我们采买新的……”

【拉灯】

 

“父父!”

欢快的奶音带着急喘,魏婴一睁眼,就见女儿抛下了小兔子,两手提着小篮子,蹒跚着从门外到晃了他们跟前。和蓝湛两人齐齐打了个惊颤,飞快往旁错开了些,不约而同别过脸去摸后颈,徒留小绵绵一脸茫然。

“爹爹?”

“呃……怎么啦绵绵?”瞄了眼窘迫的蓝湛,魏婴噙着笑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手里拎的什么呀?沉不沉?”

“橘子!”小丫头很快被分散了注意,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篮子高高举起,小肚皮都跟着使劲儿,“父父七!爹爹七!”

“好啊~谢谢小绵绵~”

魏婴接过篮子,撩开上面罩着的布料的一角,里面仅剩的两只加起来都不及巴掌大的小橘子让他险些挂不住笑。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两个都拿了出来,一个先给了蓝湛,另一个在手中去皮。闻声从屏风另一侧转出来的青羊不知是瞥那竹篮还是瞥了他一眼,板着脸再次告诫又偷偷踩着板凳爬上灶台的绵绵这样有多危险。

虽说翻了年就是四岁,可到底出生了才不过两年又八九个月,小丫头还是不晓事的年纪,点头点得是认真,神情却木讷,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就又去地上的竹篮里“淘宝”了。

可里头已经空空如也,她掀开布料,一脸懵地盯着那团空气盯了好久,然后才“咦”“咦”着困惑地瞅瞅青羊,瞅瞅蓝湛,最后对着魏婴手上剥好的橘子吞吞口水。

青羊似乎也傻了眼,走上前来也对这空篮子左瞧右瞧,然后起手快落手轻的一巴掌呼在绵绵屁股上:“还咦什么咦?这才几个时辰你就吃了半篮子啊?忘了上次肚子怎么痛的了?”

魏婴手上动作一滞,双目含忧地望着蓝湛三两步蹲到了女儿面前,手掌覆在她胃部轻轻地揉,板着脸一言不发。

“没七,我没七啊……”小丫头许是十分看不得爹爹这副表情的,一下子眼泪汪汪,嘴巴扁扁地着急忙慌地指着门外不晓得什么地方,“哥哥七,跟我玩……”

猛然想起那些在空中被抛来抛去的橘子皮,魏婴紧锁了眉头,【拉灯】。如果以牙还牙,能宽慰他的妻女这些年受的欺辱……

“不是她吃的,你别担心。”

魏婴搀起蓝湛,两人对视一眼,便就对事情的始末心照不宣,各自无语凝噎。【拉灯】,魏婴将橘子皮扔出门外百十米远,长呼一口气,把对半掰好的橘肉都递到女儿面前:“绵绵,来,拿去吃吧~”

小丫头吸了两下鼻子,眼睛滴溜溜往蓝湛身上瞟,分明口水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还咬着手指跟他摇头:“我不七,父父七,父父七啊~”

魏婴红着双目又止不住笑,拉下女儿的小手,掰了一瓣喂进橘子她嘴里,一手一半揣进她的掌心,刮了刮她的小鼻头:“吃吧小馋猫,父亲蹭爹爹的。你也分青羊妈妈一点好不好?一会儿父亲再给你买,买好多好多~”

“好~”

小丫头高兴得摇摇摆摆,豪爽地将半个橘子送给青羊,却没继续吃剩下的,一蹦一跳又跑去了院儿里。魏婴从蓝湛手里掏过听他说要吃便准备费力剥开的橘子,正侧着身以防汁水溅到蓝湛,远远望见小丫头在兔笼边蹲下了,一瓣一瓣橘子往里塞。他才来得及唤一声“绵绵”,青羊已经跑过去,端着小丫头的屁股将她提溜了来:“就在这儿好好吃,这都是爹爹披星戴月省吃俭用换来的,不可以浪费。”

柔情蜜意地盯着【拉灯】,跟着向自个儿嘴里抛了一瓣稳稳接住的魏婴却蓦地被呛住,他一边听着绵绵认真解释“小兔子七,不…浪会”,一边别过脸咳嗽,向关切地给他顺气的蓝湛摆摆手。等被戳中的肺管不那么刺痛了,他用绢帕擦了手,眼神有意无意掠过青羊,抱起小绵绵,轻拧她的脸颊:“小兔子不吃橘子的,你自己吃,昂~”

“好七呀,为森莫不七捏?”

小孩子什么都好奇是常事,但不知绵绵为何还有些委屈。魏婴正在脑海里翻找着措辞,就听小丫头瘪着嘴嗫嚅道:“它…也不跟我做盆友啦…不跟我玩嘞……”

 

腹部被两只小脚扒拉了两下,手臂上的重量一轻,魏婴摸摸伏在他肩头的小丫头,不敢抬头。五年磨炼,三年历练,他自以为能处变不惊。战场之上运筹帷幄,报父母之仇也已胸有成竹,可唯独对他最亲最爱之人,对这三年的空缺,他束手无策。

或许,他该教女儿明白什么是【拉灯】,该教她懂得怎样保护自己,但他支支吾吾,只能讲给女儿听,那些吃了她的橘子却对她口出恶言的不是朋友,围着她朝她扔炮仗灰扔橘子皮也不是在陪她玩。剩下的那一半,她还不能理解的那一半……就让他守着、护着,陪她慢慢长大。

“跟父父回家吧,小绵绵?我们去找阿愿哥哥好不好?哥哥陪你玩,以后啊还会有好多好多的小伙伴~”

 

 

四驾马车上坐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脚边放两只小小的包袱,其实足够宽敞,可看惯了就温情和阿愿一大一小坐在一堆行囊里头,小人儿不规矩地撒泼打滚都无妨,如今见着身边的蓝湛、侧边的青羊都端正地坐着,腿上的小绵绵握着蓝湛的一只小指头,乖乖窝在他胸口不吵不闹,魏婴总觉得有些沉闷,遂撩起帷裳透气儿,心里默默盘算着回头是否需要跟聂尚书另借一辆返程。

想着想着,耳畔便多出了个小脑袋,然后窗沿上又多了双小手,渐渐又接连冒出许多声惊叹。

“绵绵,坐回来,坐好。”

一声拘谨的管教,让沉浸于女儿可可爱爱小表情的魏婴也吓了一跳,他安抚地捏了捏深感抱歉的蓝湛的掌心,柔声劝慰他无妨,问他是否很少有闲暇带女儿上街走走看看。

 

蓝湛低低地“嗯”了一声,其实不是很少,是从未。自他们有了那间屋子落脚,也就他因为要找活计,要采办才会外出。

 

“难怪……”

魏婴盯着绵绵神采奕奕的小脸,探出去瞧了瞧日头,估了估里程,叫车夫停了车。

“你先回聂府,看看温情东西都收拾好了没,若没什么要帮忙的了就歇一歇。我带夫人小姐逛一圈,回了我们就要回京了。”

 

 

正月初一,大人忙着走亲访友,小孩忙着好吃好喝,街上的铺面不少还关着,小贩倒是不少。

顺着绵绵的心意给她买了两个泥娃娃和竹蜻蜓,魏婴又一锭银子买走了整一束的糖葫芦,引得无数小孩儿羡慕地跟在屁股后头追着跑。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拔了两串给女儿,让她一手一个吃着玩儿,一串给了青羊,让她尝个乐子,一串给了蓝湛,让他敞开了吃,自己手上还要再捏一串不停地给他乖乖投喂。【拉灯】躲着行人的目光擦嘴。

有年长些的小孩子拿着铜板要跟他买,他乐呵呵指着蓝湛跟人说:“哎,我这不是卖的哦~这一束啊,都是买给我家娘子的。想吃的话,你得问他给不给你啊?”小孩儿识相,便对着蓝湛一口一个“哥哥新年好”、“哥哥平安喜乐”、“哥哥万事顺遂”,几个年幼的还说不出完整的吉利话,抱着蓝湛的大腿“哥哥”“哥哥”不松手……有被父母指着他们告诫如此不成体统眼巴巴走开的,也有被爹娘破口大骂提着后颈拖走的,魏婴都不甚在意,扶着糖葫芦架子,满眼都是他的乖乖腼腆地,藏不住欢喜地,给小孩子们分发糖葫芦的模样。

等到最后两串时,他的乖乖朝还踊跃地挤上前的小孩儿们摇了摇头,他对他说,走吧,这两串,要留给阿愿和温情姐姐的。

 

魏婴还想同蓝湛打趣儿,说可别给温情吃这个,她不仅不会要,还得数落他又给孩子们吃那么多甜食来着,两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忽然拨开了小孩儿们,径直向他们的葫芦架子伸了手。

“不好意思二位,这糖葫芦是我夫人买给孩子的。”魏婴敏捷地避开二人,护着蓝湛横跨到绵绵和青羊身前。

“这不是都吃着呢吗?那两个,我们家老爷要了!快点!”见魏婴冷着一张脸还不送上前来,另一个小厮不情不愿掏出一串铜板,拎高了在魏婴眼帘来回晃动,“知道轿子上坐的谁嘛你?嗯?快拿来,等哭了我们少爷,有你好看的!”

“呵,我还真不知道,上面坐的谁呀?”魏婴冷笑一声,摘下了那两串糖葫芦,在得意洋洋的俩人面前也晃了晃,转身递给了蓝湛,粗壮的竹杆横亘下来,拦住了捋起袖子欲上手的无赖,“天王老子也不能强买强卖吧?”

 

“哟,是你啊蓝大琴师,这么巧,咱们又碰面了~”

轿帘后悠悠传来油腔滑调的问候,魏婴睥睨着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颤颤悠悠踩下马车,摇头晃脑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位同样大腹便便的总角,胳膊肘上传来轻轻的拉扯。

“我们走吧,魏哥哥……”

小双儿的不安从眼睛里漫出来,不及魏婴反应,那人硕大的阴影已从前头笼罩下来。

“怎么着,赶着年节改卖糖葫芦了?哎哟这聂公子苛待你呀,你说你要是跟了我,何至于这么辛苦呀?”

“这位什么老爷,请自重,离我夫人远一些,你吓着他们娘儿俩了。”

竹杆在地上哒哒哒敲出了烦躁的声响,偏那位财大气粗的姚老爷不知进退,腆着脸将魏婴打量了一番也不识泰山,还觉得好笑:“夫人?嘿,嘿嘿,又换人了啊蓝大琴师?”

“这小闺女,谁的呀?”他背着手伸长脖子,看猴儿似的朝绵绵弹了个舌,【拉灯】,“噢,【拉灯】…哎哟!”

话未说完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姚老爷一个踉跄,哀嚎出声。

“你敢打我们老爷!不想活命了你!”那两个小厮在一旁凶狠地龇牙咧嘴,手脚嚯嚯着,却半步不敢上前。

“我就是打了,你想怎么着?当街辱骂我妻女,我管他是什么东西。给你们三个数,趁爷还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力气,麻溜地滚!”

“臭小子,你敢跟我动手,知道我是谁吗?就是聂小公子来,也得礼让我三分!”姚老爷肿了半边脸,狼狈地吐出被打断的金牙,忍着疼叫嚣。

“是吗?可我也说了,我管你是什么东西。”

越看魏婴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越气,能护着一个双儿的,想来也就是个二世祖,姚老爷横肉直颤,冲着那两个小厮嚷嚷:“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乖乖,站远些,别看。青羊,别叫绵绵看见。”

魏婴温声嘱托着,竹杆掀出哗哗风声,三两下结结实实落在两个小厮的胳膊肘和腿弯,痛得二人满街打滚。混乱间,他听见青羊对他说,魏大将军,他是姚老爷,这一带的富商,先前就是他,害得您夫人险些丢了性命。

那一刹那,气血翻滚,他扔了竹杆抽出佩剑,一步步向吓软了腿瑟缩着往远处爬的姚老爷逼近,剑锋直击那老东西的侧颈。

 

“别,别杀他!”小双儿跑上前,又生怕魏婴一个手抖便让那人一命呜呼了,顾不得满街异样的眼神,【拉灯】轻声呢喃,“我们回家吧,魏哥哥,不能杀他,他死了思思就没有依靠了,姚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食指堵住了魏婴即将问出的“思思是谁”,蓝湛踮着脚【拉灯】:“是…是这儿歌舞坊原先的头牌,是个好人……她…怀了姚老爷的孩子……”

羞惭满面的小双儿,眼里盛着一汪波澜四起的泪,说完便松开了他,捏着糖葫芦的指尖已然泛白,像是做好了准备再被丢下。

 

惨绝人寰地一声哀嚎,俯卧在地的人被刺中命门,随便上沾染的血渍被魏婴揩在姚老爷他好大儿的裘衣上。

“不怕,湛湛,没事儿,昂,就是帮他断了他管不住的**而已,死不了的。”魏婴搂紧了被吓得止不住哆嗦的小双儿钻出围拢来的人群,示意捂着绵绵眼睛的青羊抱起女儿先往前走,然后【拉灯】追上前去,“好啦,听湛湛的,我们回家咯~”

 

 

他们回到聂府时,聂明玦已得了消息,神色复杂地望着手下人忙忙碌碌将昨儿刚从魏婴那架马车上搬下来的行囊又抬上他借出去的那辆,两个吃得满衣衫都是黏糊糊糖渍的小娃娃分别被两位姑娘牵着,上了一前一后的马车,昨儿还站在他弟弟身边的双儿被魏婴抱进了轿厢。等一切安排妥当,魏婴才有空暇将眼神分给他,笑着向他作揖道别。

“魏将军!”他拦下了踩着马镫就要上马的人,沉着脸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聂某的话或许不中听,但确实是为将军你好。娶一个【拉灯】为妻,实非……”

“聂大人,若你的夫人也为你诞下一个双儿,你将待他何如?他就不是你聂家的子嗣了?又或,你也觉得他日后活该被人**,一切也都是他的错?”魏婴回眸,半是戏谑,半是认真,“聂大人举贤不避亲仇,不问出生不分贵贱,为何却对娶妻之事如此迂腐?有理无情,亦非真丈夫。”

 

“我的妻子,他心性如何本无须旁人知晓,但,更不容他人诽谤。”

马蹄声渐远,洪钟声仍犹在耳。

 

纵然情非得已,终是我引你入尘,害你看尽世态炎凉;承蒙上天庇佑,得以再拥你入怀,此今往后,便以我热血,为你消融万般风雪。



最后一章起什么名儿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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