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三十四章 我的搭档张云雷
原来夜色是有重量的,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动不了身。
打开所有的灯,屋里亮如白昼,空气不再如沥青一般黑暗黏稠,杨九郎的身体能动了。
熟悉的房间,处处都异样。
天花板波浪起伏,地板凹凸不平,墙壁前挪后移,伸手去摸,却都是静止的,都是平的。
杨九郎换上张云雷日常穿的衣服,低头嗅嗅,是张云雷的味道,贴在他身上,离他这么近。
衣橱里,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
张云雷活泼跳脱,照顾他却一向仔细用心。
那一次,张云雷主动联系他,说要来找他玩。
他带着张云雷吃饭唱K,玩到尽兴,又去宵夜,拖到后半夜,就顺理成章邀请张云雷到自己家住一夜。
张云雷分明是松了口气的,可是站在门口,张云雷却红着脸说:“我睡沙发就行。”杨九郎示意他快点进来,张云雷挪进来,头低到胸前:“地上也行。”
那时候的杨九郎还是个少年,根本没想,张云雷洗完澡需要换衣服。
那时候的杨九郎只是奇怪,洗个澡而已,要那么久的吗?
最后,张云雷拉开一点门缝,脸红得要滴血:“能不能给我找件衣服?旧的,你不穿的。我没的换。”
男孩子要这么害羞吗?杨九郎挠挠头,大概是张云雷和他不熟吧,所以这么腼腆。
怎么可能让张云雷睡沙发呢?床上又不是睡不下!
两个人躺床上说着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杨九郎睡醒时,张云雷已经洗了衣服刷了鞋,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板擦得亮到反光。
再后来,家里的琐碎家务就一直是张云雷在做。
有时候杨九郎不高兴了,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张云雷就揉着屁股去把衣服重洗鞋重刷,再委委屈屈拿来给杨九郎检查:这次真的洗干净了。
那时候,他是多蛮横啊!
当时只道是寻常。
把以前买来打趣张云雷的比熊玩偶紧紧搂在怀里,杨九郎一秒一秒等天亮。
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过了那个时间点,他就没那么痛了。
可是啊,他的娇娇儿现在该是多想他?
最离不开他的小孩儿,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却要一个人咬牙忍受。除了对他,张云雷还会对谁说疼诉苦?
本该在他怀里洒泪,本该要他喂吃喂喝,那些贴身照顾的事情,本该是他去做。
张云雷一直没有安全感,一直都是那个见到生人会害怕的小孩儿啊!
好在,张云雷还在,他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就好。
天色大亮,杨九郎关了灯,整整衣服,该去做事了。
都说张云雷爱和李欧一块儿玩,所以趁着杨九郎不在,抓住机会找李欧去了。
都说张云雷相声说得不好,现在还搞出这么个大新闻,白瞎了老郭给的好资源。
都说张云雷怕是站不起来了,老郭说了,以后要教张云雷说评书,说不了相声了。
人心就是这样。对受伤的张云雷,人们会同情祝福,由衷地期望他能活下来,可是对落单的杨九郎,人们又的确会心动,因为没人相信,杨九郎真的会一直等下去。
那是杨九郎啊,社招头一个冒尖的杨九郎,11年就攒底12年就给老郭的商演助演的杨九郎,捧着张云雷一天比一天红的杨九郎。
处在上升期的演员,最怕的就是事业进程被打断。
杨九郎今年26岁,现在换搭档,磨合个三年,还不满三十,黄金年龄啊!
不管各层领导如何明示暗示,杨九郎的态度很明确:我要等张云雷。
演出服从领导安排,但是,不换搭档。
不是对领导提供的搭档不满意,是他只要张云雷。
不选,不挑,不考虑。
谁也不行,别再劝了。
不行。
说了不行了,都他妈听不懂吗?
师徒父子爱人,所有的关系都不能宣之于口,能说出口的只有搭档。
“搭档”的英文是partner。
Partner的中文意思是:配偶、性伴侣、合伙人、同伴、搭档。
张云雷和杨九郎是搭档。
早就说好了一辈子。
——就你以前那搭档,张云雷。
——别说以前,现在也是。
站在桌子里,给头顶的大灯照着,杨九郎不时恍惚。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是张云雷,贱兮兮地傻笑着,宁可被他踹被他揍,也要抓住每一个机会顽皮捣蛋;一眨眼,又不是了。
张云雷不在这。眼前的人不是张云雷,是他又叫错名字了。
张云雷远在南京,躺着病床上,承受着恐惧,忍受着疼痛,他一个人。
杨九郎接到了张云雷父亲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里,张云雷坐得又舒展了些,只是这一次,张云雷只看着他笑,不说话。
杨九郎追问三次,张云雷哑着嗓子说累啦,要躺躺。
张云雷的父亲拿着手机去了走廊尽头:“翔子,你要换搭档,能不能瞒磊磊一段时间?等他好一点儿再告诉他?我们这头也尽量……”
“谁换搭档?谁要换搭档?谁又跟你们胡说八道?没完了是吧?”
使劲揉脸,杨九郎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管是谁,在这种时候拿这种话去刺激张云雷,他都不能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