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鹰组织异闻录
第五章。 神鹰之人
酒仙在看到Shenx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什么好人。那双眼睛，睫毛极长，仿佛一层厚厚的帘遮住瞳孔里折射出来的光。那对非常明显的黑眼圈挂在眼眶下，好像平静，温和，却又敏锐，将所有的锋利与冷漠掩藏在轻纱之后，但安静听话的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撕破伪装。
他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为什么说别看他的眼睛了。
但是他才认识这个人多久呢，他说服自己，或许只是这个人有点特别而已。
但别看他的眼睛着实是有点难做。毕竟那抽搐的眉尖离眼睛可不远。
啊，也是个被气到了会追着你打的普通人啊。
被Nur制止了他们的追逐之后旁边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刚才还在和Nur说话。全身上下是夺目的亮绿色，年纪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剑眉星目，眼瞳颜色微微泛青。服装有些独特，好像是欧洲的那种骑士装束轻量化改良了一下。腰间挎着一把佩剑，剑柄上有一颗耀眼的绿宝石，剑鞘缠绕着繁复精美的花纹，虽然和他所知的文化有很大出入，但也似乎能从中感受到大家气象。
“您好，我是Soxiua，也是神鹰的成员。很高兴认识您。”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酒仙刚想握手，就见他右手放于腰侧，微微鞠了一躬，似乎是其他文化的礼节。
“他来自北方欧罗文化地域，和我们的礼仪有些许不同。”Nur看出酒仙一时之间的不解，开口解释。
“噢。我是酒仙，以后也请多多关照了。”那就展示一点东方的礼仪吧，酒仙也微微躬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在旁观看的Shenx似笑非笑轻轻咳了一声，“你别看他现在斯斯文文的样子，折腾出来的事可不比我少。”
“……Shenx你特么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了，”Nur闻着火药味又要升腾起来，扭头对酒仙说道：“大厅里应该还有其他人，你可以去见见他们。”
大厅里，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靠在餐桌旁看着一张照片，旁边还有个姑娘躺在沙发上睡觉。
走上前去，男人通体纯黑，也将近四十岁的样子。身材高大，躯体壮硕，一身常服，独特的是左肩上一件不算长的红披风。不过这都正常，令人比较惊讶的是那一双赤红的泛光的眼睛，以及细长的瞳孔，完全不是普通人类所能有的。面容威严，气质成熟，看来是个久经风雨的老手。
“你好。我是酒仙，是新来的。”
男人抬头，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地道：“噢，我听过你。紫水晶事件里和Nur一起的那个。”
“没错。”
“你好，可以称呼我为Pan。欢迎你的加入。”
酒仙暗自松了口气。这一脸严肃的人似乎也不难相处。
“请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我女儿的照片。”
酒仙也看过去，照片上的女孩年纪轻轻，但看上去英姿飒爽，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一双暗金色的眼瞳，瞳孔与她父亲同样是一道细针。他不禁发出感慨：
“你女儿好特别啊。”
不知道Pan有没有完全理解此时这句话的意思——酒仙今天可是见着了不少奇妙的东西——总之他说：“嗯，因为她是龙人。”说罢又指了指沙发上正在睡觉的那个女孩，“就在那，睡觉呢。”
不过相较于这个，酒仙有点更想知道的问题。
“你也是龙？”
“不，我是人类。”
“……？”
在艰难地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日过龙而自己其实也是个龙人后Pan艰难地叹了口气，准备去把女儿叫醒见见新同事，尤其这位还是个长辈。
Pan，这只是个代号，他的真名是Angus Stavius。这个代号源于他真实的血脉，来自东方的远古神秘巨龙——蟠龙。他是人龙基因的混血，属于较为罕见的龙人。不知道多少岁了——好多年前Nur第一次见他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战斗力高，战斗技巧娴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刃，负责战斗指挥，还有一部分的日常训练。众人并不太清楚他的过去，只知道他曾经为军方服务过，而加入成立组织的时候，身边就跟着一个粉紫色头发的小女孩了。
“An，醒醒，你不是很好奇我们的新成员吗，现在他就在这里。”
当时的小女孩如今也不小了，16岁的青春期少女迷迷糊糊醒来，看看爸爸，目光逐渐移到了旁边一堆绿色的身上，然后——
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蹦起来：
“您好您好！您就是我们的新成员吗？！”
少女和她父亲一样也是全身纯黑，但发色倒是梦幻的很，粉紫色渐变在脑后简略扎成两个辫子，此刻因为刚睡醒而有点松松垮垮的。身材高挑，发育成熟，颇有点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即视感。同样的，眼睛的瞳孔是一道细针；不同样的，眼睛不是红色的，甚至不是刚在照片上看到的金色，而是晶莹剔透的天蓝色，像是要迸发出星辰大海。
“我叫Andrea，Andrea Stavius。如果您以后不介意，可以叫我An。”
真是热情的少女啊。
“你好，我是酒仙，是组织的新成员。还请多多关照了。”
本来多多关照只是一句客套话，但没想到她真的就开始关照了：
“酒仙？这是您的称呼吗？那请问您的真名叫什么呢？”少女盯着他，眼睛亮闪闪的。
真名啊……自己都好久没用过真名了，只用着酒仙一个称呼四处流浪。上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噢，好像也不久远，就是那神鹰的人站在飞机的阴影里喊他“温彻先生”。今天听到各人的声音，似乎是Shenx……
“我叫温彻。”还挺久违的，以这样的名字自我介绍。
“那我可以喊您温叔吗？”女孩不等他回答便直接脆生生喊了一句：“温叔！——”
噢，多么好的称呼。太喜欢了。
“她是你亲生的吗？感觉和你很多方面都不像。”
在Andrea回房间梳洗的时候酒仙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所想。Pan看了他两秒确认这个问题真的只是出于好奇后回答：
“她确实不是我亲生的。准确来说我们都不是生出来的，毕竟人类和龙无法交配。——她是我十六年前在捣毁一处非法研究龙族基因据点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她还是一颗龙蛋。我就收养了她。”
他没说的是那些实验品本来是全部要销毁的，也因此他在五年后收养龙蛋被发现，被迫离开了原来工作的地方。好在，他遇到了Nur，一个既有抱负，又有能力的年轻人。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龙，我是蟠龙，她是德拉格黎恩龙。”
虽然酒仙听不懂，但他觉得很厉害。
“我们之间的外形、习性都有所不同，所以我们看起来挺不一样的。”Pan说着说着就一脸惆怅，“我们已经有一些隔阂挺久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看来龙人父女之间也是单纯的人类感情啊。酒仙选择岔开话题，“那你们能变成龙吗？”
“那需要一定状态。现在不行。战斗过程中有时可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大厅里突然黄沙滚滚冲进来一团光球。酒仙惊得差点就拿出棍子要防御，却被Pan一脸云淡风轻地拉了拉胳膊示意他不必惊慌。
等到光球的光消散，酒仙才看清这是个人，光似乎是从他手里那把武器发出来的。
这是一个藏青色的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正是风风火火的好年纪。脸上带着少年人自有的自信和轻狂，如果忽略掉这灰头土脸的状况的话。一身紧身的战斗衣，——不过现在弄的都是土。似乎还有点湿了？——手里拎着一把十字形状的武器，武器中心有一块石头正闪闪发光。
“你这是……去哪里打滚了？”
“啊？哦，下午好啊Pan叔。”少年爬起来，开始无用拍土——都粘在衣服上了。“我去试了试十字荆的能量储藏……不过有一点失控，被它拉着跑了两步。——这位是？”
“你看起来是被它拖了一路。——罢了，且不说这个，来见见我们的新成员。”
年轻人愣了一秒，赶紧啪啪啪把手上的土拍掉，向酒仙伸出手去：
“您好，欢迎加入我们！我是BIBO！”
“你好你好。年轻人可真有活力啊。可以称呼我为酒仙。”
互相介绍了一回，Pan拍拍BIBO的肩，语气里带点笑意向着酒仙补充了一句：
“这位是我们的武器专家。”
“噢，那还需要我多多请教了。”
说说笑笑，Pan像是想起什么，“你又把你的十字荆翻新了？”
“也没有，只是加了一条能量槽而已。不过你别说，Ben给的这块纳米能量芯片还真好用……”
“好用到直接失控了？”
“意外而已，我还可以试着去掌控它。”
酒仙感觉有什么淡淡的血腥气味冲破尘土的气息飘进鼻腔。低头，少年黑色的战斗服上，小腿部似乎有些湿润。
“你的腿……受伤了？”
BIBO一脸满不在乎，“常有的事。一会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酒仙感到有些不解，为什么对武器进行一个测试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Pan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去找Rever给你处理吧。”
“Rever在水边修炼呢，我自己去弄吧。”
目送年轻人略显张狂的背影远去，酒仙扭头，却差点吓一跳。
龙人的双颊上，在皮肤表面默默龟裂着，倾吐着暗红色的光纹时隐时现。裂纹被眼睛割断，黑得发红，红得发黑，阴阴测测，并不可怖，却略显狰狞。
“你？……”
“……请别见怪。这是我天生的。”
Pan脸上的裂纹是受蟠龙血脉所影响，不出意外的话，在两种情况下会显形。一种是体内能量波动，另一种就是情绪波动。
眼看着Pan的脸色暗沉下去，酒仙弱弱发问：“他这是……”
“他就是这样。——我还是得让Rever回来，就他对自己关心的程度，他都能把酒精当水涂……正好，顺便也让你见见我们的医师。”
这里的人就没谁的名字他能完完好好念出来。看来进个组织还要学门外语……话说，这个Rever如果是医生，那为什么还会跑到水边，BIBO刚说的什么，修炼？
“这位Rever……”话问到一半戛然而止，Pan已经接通了电话，侧过头示意他安静。
“Rever？你在河边吗？……哦，BIBO又把自己折腾出问题来了，你回来给他处理一下吧，你也知道他是个把酒精当生理盐水的人。行，我在大厅。”
通话结束，Pan侧过身朝着大厅的方向看，但酒仙并不能看出来他的视线到底在什么地方。
空气就这么安静了将近十几秒，酒仙眼珠子转了半天，视线扫过大厅的电视，简约的灰蓝色沙发，沙发上一只粉色泰迪熊，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地毯，晶莹剔透的茶几，墙上一些独特的画。——还是没看出来Pan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
“看Rever。”
“啥？”
不等酒仙理解这句话，大厅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光圈。光圈闪耀着晶蓝色的光芒，中心包裹着温柔的银白色。仿佛是扇门，仿佛有谁要走出来。
确实有人出来了。纯粹的空蓝色身躯，一身轻便的常服，散落下来的蓝发，修长的手指和手指上……这么尖的指甲？
等到身影从光圈之中彻底出来，酒仙才看清这位……还有一对狐狸耳朵，和一条大尾巴！
动物成精到这种程度了？
“Rever。”Pan迎上去。
“BIBO又把自己弄出事来了？”
“嗯。虽然是小伤，应该是小腿上擦破了，但——”
“但他肯定不能给自己好好治。”被称为Rever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眉眼中显出几分忧虑。“他这样子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可咱们谁能管得住他呀。”
一转身，Rever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酒仙。深蓝而狭长的双眼有点惊讶地瞪大，随后恢复平静。
“这位是我们的新成员吗？”
“嗯。这位就是紫水晶事件里和Nur一起的那位酒仙。”
“噢温彻先生？欢迎您！我是Rever fox，银河狐。”
“你好，我是酒仙……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
深蓝的眸子闪烁了一下，Rever定在原地，有点后知后觉的意味。“噢，加入我们组织的人，都会有档案的，我之前看到了，您的真名是温彻。”
酒仙没再奇怪，毕竟这个组织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跟不上时代的感觉。
“Rever是我们目前的兼职医生，也负责一些后勤部工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她。”身后传来声音，Nur抽着根雪茄踱步过来。“好了，去找BIBO吧，一会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Rever离开了，Pan跟着她一起。
“那孩子……他是怎么回事？”
“他受了点曾经的经历影响，非常追求力量。以至于有时候会把自己弄伤。且不说他，酒仙，跟我来一下。”
两人来到一楼走廊最里面的房间。这门没有把手，Nur推开门，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房间中央立着一截石柱，上面是一个形状奇异的玻璃器皿，细颈凸肚，右边的手柄上有一根突出来的尖刺。
走近去看，器皿里的液体是暗红色的。旁边还有一个印章模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你把手指顶到那个尖刺上。”
酒仙有点迟疑，这怎么跟什么邪教的入会仪式一样？
“不用多虑，我们不会害你。”
似乎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手指被尖刺刺破，血液顺着杯壁滴答滴答下落，跌落下面红色的海洋，溅起一圈涟漪尔后消失不见。
Nur拿起印章，打开器皿的盖子，深深浸入血液的混合之中。
酒仙看清那印章不过巴掌大小，底部的图案是他知道的，神鹰的标志。
“这是……”
“我知道它确实很像一个邪教的入会仪式。但是这是为了我们都好。”看酒仙不解，首领继续解释，“这个液体里加入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印在身上，可以让我们用特殊的方式感应每个成员的身体状况。毕竟我们并不总是太平的。你也应当知道一些。免得——有谁出什么事。”
……虽然听着还是很怪，不过，相信他吧，印就印嘛，反正自己也是了无牵挂的人。
“印到哪里？”
“我们的身份都是能保密就保密，最好在别人不容易看到的地方。”
酒仙思考了两秒，把上衣的衣襟稍微拨开，露出左边的肩胛骨。
“就这里吧。”
“行。”Nur眼神瞟过去，隐约看见肩膀上一道长长的疤。
重重一摁便完成了。红色的印记似乎有魔力，在皮肤上深深浅浅流转了一轮，那只鹰眼仿佛拥有瞳孔般轻轻翻转，将身体的里里外外悉数扫过，最终归于沉静，悄悄地浅淡下去，与皮肤归于一体。
“这也是我们相互辨认身份可用的标志之一。——除了Shenx没有。”
酒仙有点意外，还带隐藏过安检的？
“这东西对他来说没有用。”
啥叫没有用啊？？
正是一些没有说出口的才是最本质的。这个标志，是用来辨认身份、感应状况的，更是表明了，愿意归属神鹰，愿意别无二心。
Shenx那家伙为什么没有？
去问他自己吧。
后来酒仙经Shenx介绍去见了一下Ben。颜色比他略深的十八岁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尴尬。“您好，温彻先生。我是Ben。”
这孩子看着挺少年老成啊。虽然旁边这个灰色的也不差。
对于自己的真名一事酒仙已经不在乎了，只能说这里面一群人都是卧龙凤雏。
“这是我们的黑客。”
酒仙战术后仰，酒仙肃然起敬。
“少年有为啊。”
Shenx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飘出来：“确实啊，就是他查到你的真名的呢。”
好极了，这下尴尬变成两份。
总的来说酒仙在神鹰还是很愉快的，这里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友善而温和。
Andrea说还有个叫Chan的成员这两天出去了，回来还可以认识一下。
唯一让他有点奇怪的是，大厅的走廊里，挂着一张不知道谁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肤色浅蓝，温婉的蘑菇形状短发，淡黄色的羊毛衫，显得非常温柔而纯粹。但是他不认得这是谁，旁边也没有任何证明她身份的信息。去问Nur，首领只说她是他们永远的回忆，并告诉他不要再去询问其他人。
总之，酒仙的神鹰生活，算是就此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