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团的日记

许久没写过日记了,算算大约也有大半年了。团队现在正处于上升期,十分忙碌。前一阵子听说了死灵法师有关的事情,或许之后能碰上一个。
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从梦里惊醒,细想又记不起什么。月饼给我配了安神药,希望有用。
翻了翻之前的日记,我的活力似乎在逐渐地丧失,有点怀念过去的自己,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狼狼说少年时期,对冒险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到了后来,真正成了一个老练的冒险者后,就很难保持这种热情了。鲨鱼则是看了看我,说孩子长大了,突然学会伤春悲秋了???
我正在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尝试殴打他,毕竟我拿到了毁灭之女的传承后爆发力大幅度上升,而他已经收敛了杂耍的身份改换成了辅助的圣武士,虽然我真心怀疑教廷是不认他的……
(和上次又有些轻微变化的笔迹)
我们遇到了一个亡灵法师,他的名字……(此处被划掉),算了,未免教廷看到这本日记,还是不写了,不知道他女儿云雀现在过得怎么样,不过想必并不会太好,有个已死的做亡灵法师的父亲,和一双残疾的腿……
那是我到目前为止所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战役,暗精灵的精英好像海啸时的大浪,一股脑地蜂拥而来。从毁灭之女那里传承而来的力量汩汩地在我的*红色液体*液里涌动,一瞬间迸发出令我目眩神迷的力量。(字迹略微潦草)这……是我真正想要的力量,我渴望拥有的魔法之美……
有了毁灭之女的传承,我总算能做些什么了……我终于可以变得更有用起来……
在解决了先前提到的事件后,我们得到了不少装备,团队再上一层楼。我也收到了那个暗精灵大祭司身上的装备……居然是一套做工精美的裙装和袍子,但说实话,我完全不想思考这套装备送到前发生的事情……
噩梦还在加重,我看见……帕沙雷那次遇见的船长,从海里爬了上来,扭曲浮肿,像每个被淹死又泡在海里的*shi*体一样,膨胀得像一个球,趴在水面上。
他突然开始往上爬,一张脸仰起来,满满是绝望的表情。一双眼睛被浮肿的脸挤得好像要掉进海里,再暗暗地潜到我的船下,死不瞑目地永远看着我们……
像一只巨大的癞蛤蟆在涂抹它的毒液一样,船长一边向船上蠕动,一边从身体里流出腐败的液体,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shi*臭。
我慌忙向后退开,却又一转头,看见一群蜷曲缩水,烧得焦黑的*shi*体正向我爬来。脸上似乎带着扭曲的笑容,*shi*体的手像是变了形的鸡爪,用指骨在船架上拼命抠挖,像一群山洞内濒死的人都聚在洞口,疯狂地向前扑,要挖开洞口堵住出路的泥土。
毁灭之女的力量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依然像忠诚的猎犬一样扑向了这群怪物。海风吹起漫天的飞灰,好像下雪一样纷纷扬扬落在了甲板上。我茫然四顾,怪物不复存在,但海上仿佛只剩我一人,远远看去,只剩一片蔚蓝。
船在下沉。大海正在慢慢地吞食它的猎物。
我自小在精灵岛长大,但游到精疲力竭,却不见一丝陆地,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
水下突然伸出了无数双手,抓住了我的脚踝,一把将我拽向了海底……
噩梦依然在持续,月饼给我开的剂量已经到了原先的三倍,但依然无法遏止这趋势……
(你发现这里的纸有点皱巴巴的)又是一次噩梦……
我把自己的魔力耗光了……那么多的暗精灵冲了出来……
狼狼倒在了地上,满地都是*红色液体*……
我……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什么在变凉?
我把两只手按在他心口,但是温度还是在流失……我伸出手去抓,可是……连最后一丝热气都消失了……像是提琳那里的一捧水,从指缝间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慢慢从手上蒸发,再也追不回来一滴。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鲨鱼在冷冷地看着我……所有人把我围了起来……他们都变了样子……
…我脑子空荡荡的,月饼说我需要休息,或许是这样吧……
恍惚间,我把手举起来对着光反反复复地看,明明是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但为什么余光总能看见洗不干净的*红色液体*迹……
在路过瑞恩伯格时,我在小摊上找到了一把弓,利班雅出产的木材,却是提伦埃精灵的工艺,雕工精美,边缘却有轻微的磨损痕迹,弓身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那是……射手老师从不离身的弓,我曾满怀羡慕地盯着其上的精灵纹章发呆,渴望着……自己成年后,也要亲手做出一把武器。
我走在街上,浑浑噩噩,怀里抱着那把弓。店家说,那是三年前送来的,似乎来自于哪处战场。
“你是不知道,送来的那天,这弓哟……”老板似乎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上头都是干透的*红色液体*,碰一下就哗啦啦地往下掉渣,有*红色液体*,还有肉末子。弦是生生崩断了,断的地方也是*红色液体*呼啦的,我好不容易才接上的……”
…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无比渴望回到精灵岛,那个我曾经逃离的地方。
我找狼狼和鲨鱼商量了一下,决定回精灵岛呆两个星期。又坐上了同一条船,但仿佛一切都不同了,物是人非,我的心境也不复当年。
踏上精灵岛的那一刻,我头一次觉得,故乡的阳光如此刺眼,让我不敢抬头看一眼幼时的训练场。
“……你回来了,去看看骑士老师吧。”童年时的伙伴有些艰涩地对我开口说道。
…他比以往瘦了太多,仿佛从圣殿中央的那根支柱,变成了一根训练时用的竹竿。
我沉默地把弓递给他,一时间,喉咙无比干涩。他也只是默默把弓接了过去,抱在了怀里。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左手完全没有原先接射手老师的匕首时的灵活,一条蜈蚣一样蜿蜒曲折的疤大咧咧地横穿了他的左手臂。
“你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那之后,我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我心上蔓延。就好像先前的噩梦一样,缓慢地沉入漆黑的海底,看不见一丝光线,又咸又苦的液体在脸上,口鼻内蔓延。
我踉踉跄跄地挑着无人处乱走,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从前训练的后山。
“叔叔你怎么了?”我抬头一看,竟然是个抱着弓的小精灵,正天真,好奇又担忧地看着我。
我仓皇摇了摇头,往儿时的秘密山洞走去。一进山洞,却又看见一把小弓,和小精灵手里拿的款式相仿,但却粗糙了些,歪歪扭扭地刻着些许花纹。
…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我在撕心裂肺地哭嚎,法杖滚落到了原先想要挂成年时的武器的地方,沾了一层灰尘和薄泥。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触手冰凉,冷得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我甚至没有勇气回家看一眼父母,带着和曾经一样的笨拙和仓皇买好了票,跌跌撞撞地回了尼米亚。
这些日子,我总是反反复复地想,如果我当年没有逃离精灵岛,生活是否会更好些。但,并没有什么如果亦或是逆转时间的魔法。
那天,童年的伙伴没有提到让我回去看望父母,我思量了许久,还是偏向于父母安好,但心中总有隐隐约约一点惧怕……就像是仿佛不去看,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他们依然是我离家前的模样。
回到团队驻地的一瞬间,我突然又没来由地掉起了眼泪,伸手胡乱擦了擦,又觉得自己实在太狼狈,不想给队友们看见。看了一会驻地,我终究不想进去。好像浑身的活力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管子,一点点吸干。再把剩下的部分,扔进榨油机里,挤出最后的一点点,最后把支离破碎的部分,安回我自己身上。
抱着法杖,我去附近找了家小店,住了下来。每天只是抱着法杖发呆,看看书,竟然觉得这是我离家以来难得的安逸日子。
……或许当年母亲说得对,我确实不适合当一个冒险者。又或是,有了可靠的同伴的时候,那心头上一口倔强的气就飞烟一样地慢慢散了。没有牵挂时,像一头倔强的野牛,凭着一股冲劲,埋头向前。有了牵挂之后,却反倒变成了牛群中的一只,瞻前顾后,自然也不免软弱了起来。
不过不试一试,总是不会甘心的。我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再撞一次也没什么。
我有时又想,我一无所有地来到这世界上,或许哪天,就再抛下一切,一无所有地去了。既然如此,我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受邀前往法安大剧院,相当意外的是……冒险的展开比剧情要精彩太多了。
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所参与过的,最精彩的大战。
不知不觉间,同伴们好像都成长到了以往看似难以企及的高度了。我们的配合精妙绝伦,哪怕是军队里那些出生入死的士兵们,也不能比我们做得更好了。有时,我怀疑在古时候,神明未曾传授语言之时,人们便早已懂得相互交流了。那是*红色液体*与火中打磨出的默契,语言藏在每一个眼神,每一段动作里。
但我心里却隐约有种伤怀,三年来,这些冒险改变了我们太多……我们成熟了许多,战斗技巧也像雨滴落入土壤一样,悄然无声地浸入,让小小的种子生根发芽。却总是少了几年前嬉笑打闹时的少年气。
最终,在卡嘉出现后,我第一次释放出了全部的力量。毁灭之女的力量总给我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好像是孩童手中握的刀,稍有不慎则伤人伤己。但这也是我第一次,有了如此畅快的感觉,好像是在泥泞的雨天匆忙赶回驻地,升上火盆,烤起靴子,喝下半杯加冰的果酒那一瞬间。一种克制而隐秘的快感。
卡嘉打伤了后排的人。我没力气回头去看,却着魔似的把自己努力藏了起来,奋力去够那些传奇的藏品。
卡嘉正在渐渐透明化,像是快在阳光下消散的幽魂。而我却好像鬼迷心窍一样,像只贪婪的松鼠,藏在一边悄悄搬运果实。
我们赢了。卡嘉消失了。
成堆的藏品犹如流水一样飞快地涌进了驻地的宝库。我也不是从前的青涩模样了,我知道这些装备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渐渐地,一丝伤感和失落又爬上心头,把我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
这样,即使我哪天离开了,也不会有什么损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