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翻译 《奥苏安的守护者(Defenders of Ulthuan)》第二章 鲜血(New Blood)
2. 鲜血
一道红色的暖光点亮了三艘鹰船背后晦暗的海平线,这三艘船只正在奥苏安西南的海岸巡航,银色的船身如利刃般破开绿色的水面。当他的船队朝着今晚将要停泊的泰伦诺克海滨驶去时,“芬努巴骄傲(Finubar‘s Pride)”号的船长芬雷恩(Finlain)正目送龙脊山(Dragonspine Mountain)嶙峋的山巅和云雾缭绕的瓦尔铁砧在他视野中退去。
这地表崎岖的王国狭长的海岸线过去一直延申到他此刻航行的地方,但是古老的恶意和强大的魔法已然摧毁了这个曾经美好的土地。在远去的岁月中,滔天的浪潮席卷了泰伦诺克的平原,使得成千上万的精灵丧生,将肥沃的田地和辉煌的城市淹没于碧涛之下。现在,只有远处的群山和在山脚下蜷缩的荒凉土地还在水面之上,芬雷恩知道,在离岸如此靠近的地方航行总是充满危险。
“汇报情况(Sounding)。”芬雷恩说道,他的声音被薄雾蒙住,那雾气低地地氤氲在海绵,滑过船身。
“一切都好,船长。”骄傲号的领航员梅鲁瓦尔(Meruval)答道。芬雷恩瞥向船首,法师戴利斯端坐在那里的一把象牙色木材所制的高背椅上,双目紧闭,正在用魔法探视前方的水域和迷雾,寻找任何可能刺穿船身的危险岩石。
他的船员十分紧张,芬雷恩和他们一样感到不安。瓦尔铁砧上方的红色天空如同血迹般渗入云层,空气中散发着一种火山的硫磺味以外的污浊感。
“如果我们能到达海滩附近过夜,我会非常高兴。”梅鲁瓦尔说着,从船舷处走到船长的身边。
芬雷恩点了点头,透过紫色的暮光,他凝视着自己指挥的其他的船只。伊泰恩荣耀(Glory of Eataine)号吃水较深,阿苏焉之火(Asuryan‘s Fire)号则位于最后,它的船长与姐妹船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远。
“的确如此。”芬雷恩说,“今晚的海有一种不祥之感。”
梅鲁瓦尔随着船长的目光看去,点头表示赞同。“我明白,我必须带领我们绕过我未曾见过的岩层。这比在伊瑞斯东面航行还要糟糕。”
“你以前就知道这片海域这么不稳定吗?”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梅鲁瓦尔答道,“但在我祖父的时代,他说泰伦诺克被巨大的波涛抬上海面,海浪同时抛起了荒凉的岛屿,而它们不消片刻便会再次沉没。”
“仿佛这片大地就要回归光明。”
“差不多是这样,是的。他说当瓦尔生气时 ,他会敲打铁砧,周围的土地会因烈火和地震而起伏。”
芬雷恩回头瞥了一眼瓦尔铁砧浓烟滚滚的山顶,迅速地向工匠之神祈祷,希望他今晚不会如此如怒,因为光芒正逐渐微茫,而暗沉的雾气正向他们逼近。陌生的声响和闪烁的荧光在知觉的边缘跳动,虽然这些隐藏在遮蔽奥苏安的迷雾中的事物并非闻所未闻,但它们仍令精灵感到不安、
只有他的船员敏锐的听觉和戴利斯的魔法视野才能让他们安全靠岸,无能为力的感觉对船长来说仿佛是一种诅咒。
他刚想到法师,他洪亮的声音便从船首传来。
“船长!前方有陆地,我们得停一停。”
“停船!”芬雷恩命令道,在船只平稳停靠时,他紧握着光滑的船舷边缘。
“来吧。”他说着,不等梅鲁瓦尔跟上便朝法师走去。他沿着船侧行进,与那些渴望上岸过夜的水手擦肩而过。这艘船听凭水流将它带向岸边,船员们则准备着做出任何必要的调整以保持航向。
“快到海滩了。”他从船员身边经过时,洋溢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自信。他登上曲折的台阶,来到了精雕细琢的鹰形船头和带领他们穿过迷雾的法师身边。
戴利斯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奶油色与蓝宝石色的长跑闪烁着白霜般的魔法,一道柔和的光辉在他的眼睛边缘闪烁。
法师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们正在靠近陆地,船长。海岸离我们的距离不足两个船身。”
法师的声音遥远,仿佛他正在一个巨大的,有回声的洞穴中说话,芬雷恩感到魔法正在他的脊背上涌动,一个黑暗的海底世界的影像在他的眼睛后面掠过。
“距离不足两个船身?”梅鲁瓦尔反问,“这不可能。我们还没有航行到离陆地那么近的地方,你弄错了。”
戴利斯将脸转向领航员,依然双眼紧闭。“我没有。”
“船长,”梅鲁瓦尔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受到质疑而愤怒,“不可能离得那么近,他一定是搞错了。”
芬雷恩与戴利斯和梅鲁瓦尔在一起共事了很久,他知道这两个精灵都对自己的工作得心应手,他完全相信他们的判断,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其中的一个一定犯了错。
“我告诉您,船长,”梅鲁瓦尔说到,“我们不可能离岸边那么近。”
“我相信你,我的朋友,但如果戴利斯也是对的呢?”
“我没说错。”戴利斯说着,举起手臂指向了迷雾。“看。”
芬雷恩随着法师伸出的手指看去,他眯着双眼,努力辨别着视野中的事物。薄雾像轻纱一样漂浮,起初他倾向于认同梅鲁瓦尔的看法,也许法师弄错了,但当雾气如碎片般散开的瞬间,他看到一堵双光的黑岩墙耸立在面前。
梅鲁瓦尔也看见了这一幕,“如果他到底是对的,那么伊莎保佑我……”他喃喃说道。
“你自己说的,梅鲁瓦尔,今夜的海面并不平静。”
“我向您道歉,船长,”他的领航员说道,“还有你,法师戴利斯。”
法师只是笑笑,而芬雷恩则摇了摇头。他走回船员身边,命令他们沿着悬崖航行,直到抵达一片足够三艘船停泊的海湾。
“引导我们沿着海岸线航行,梅鲁瓦尔。”芬雷恩说道。突然,一阵鞭挞声在他身后回响,接着是三声急促的重击。他惊讶地转过身来,看到鲜血沿着法师背后洁白的椅背流下,三支黑铁弩箭洞穿了他的胸膛。
戴利斯被钉在船头的座椅上,发出痛苦的呻吟,芬雷恩船长在一秒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朝浓雾深处望去,现在他知道梅鲁瓦尔才是对的,他们并未靠近陆地,那座黑色的高崖并非奥苏安陆地的一部分……它是……
浓雾缓缓散去,岩石崩裂的声音在黑暗的深渊中回响,那座宏伟的悬崖似乎正从海洋中蜿蜒而出。海水从利齿交错的大口中倾泻而出,岩石上雕刻着全副武装的战士的雕像,他们从海中升起,一座巨大的灯塔立在他们头顶,火焰在高处绽放。
“拿起武器!”芬雷恩高声喊道,在他的上方,黑暗的箭雨在空中掠过。尖叫声撕裂了空气,弩箭穿透了精灵们的血肉,血腥味充斥着他的感官。一枚箭矢划过他的小腿嵌入甲板,使他步履踉跄。血液在他的靴子里积聚,他咬着牙忍住疼痛,抬起头时,他看见一枚巨大的火焰飞弹从黑色的崖壁上射出,转眼便将伊泰恩荣耀号吞噬。她的风帆爆出火光,甲板上烈焰四起。
进攻才刚刚揭开序幕,高耸的峭壁掀开了它毒雾缭绕的伪装,当完整地看见那个庞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攻击者时,芬雷恩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
这不仅仅是一艘船,而更像是山一般的城堡,最强大的法术使它漂浮在水面上。这是杜鲁奇可怕的黑方舟之一,一座邪恶的漂浮堡垒,塔楼与塔尖鳞次栉比,这些活石于五千年前从奥苏安的主岛上分离。黑方舟拥有由一整支致命的海盗大军组成的船员,同时还是数千名奴隶凄惨的居所,它是世间最可怕的海船,在它面前,芬雷恩的鹰船渺小得不值一提。芬雷恩曾听人提起,它们浮在水面上的部分不过是它们得真是尺寸中微小的一部分,水线之下则是巨大的拱形洞穴,贮藏着恐怖的怪物,奴隶,和各种肮脏的巫术。
就在他辨认出袭击者得身份时,方舟侧面的一扇镀有黄铜的铁门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开启,一架长长的登船梯从舷侧轰然落下,锯齿状的尖刺劈开甲板,牢牢地嵌入船身。
芬雷恩站起身来,拔剑出鞘,那是一把由他的父亲亲手锻造,并由荷斯法师的魔法加持的银色钢剑。
黑压压的身影在通向岩壁的入口聚集,一排白色箭杆的飞矢越过芬雷恩的头顶,以致命的精准将他们放倒。第一轮齐射之后,不出几秒,第二轮紧随而至,这一次发出尖叫的是他们的敌人。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梅鲁瓦尔已经组织了几支弓箭手队伍,他们骨白色的长弓向黑暗的大门投去无数的利箭。
方舟的口中喷吐出镰刀状的弩箭予以还击,芬雷恩听见了他的战士们在弹雨中死去的惨叫。精灵弓箭手冠绝世界,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与对手那恐怖的武器匹敌。
芬雷恩俯下身子疾步向前,致命的弩箭削弱了精灵的防线,让登舷者获得了足够的时间冲下坡道。嚎叫的杜鲁奇海盗身穿黑袍,披着鳞光闪闪的斗篷,从黑方舟的深处不断涌出,他们的双剑映射着瓦尔铁砧的红光。
芬雷恩站直了身子迎向他们,他的剑砍入第一个战士的脖子,将他推入海中,下一击则穿透了第二个敌手的腹沟,他竭尽全力挡下了那个杜鲁奇朝着他脖颈而来的致命反击。芬雷恩已经有许多年都未与他那些黑暗的同族发生战斗,他们身材纤细,肤若象牙,长发如夜,面容被仇恨所扭曲,动作则与他同等得迅速而致命。
就像我们一样……他悲伤地想着,同时挡下了又一次攻击,并挥动手腕将海盗击倒,他的剑穿过了杜鲁奇的眼睛,刺透了的大脑,结束了那个精灵的生命。
蓝色箭羽的飞矢从他上空掠过,将更多尖叫的杜鲁奇射入大海,许多利箭与芬雷恩的头顶距离不足一英寸,但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士兵们会因此受伤。
另一个战士加入了他的战斗,芬雷恩微笑着欢迎手持一对月刃剑(moonlight-bladed swords)的梅鲁瓦尔跃入战场。在他可靠的领航员的帮助下,他终于能够更好地了解战况,芬雷恩冒险向四处张望,以确定他指挥下的其他船只的情况。
伊泰恩荣耀号上的烈火从船头蔓延至船尾,芬雷恩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她。阿苏焉之火号则被黑暗和迷雾笼罩,看不真切,但他能够听见杜鲁奇沙哑的胜利之歌和垂死精灵的尖叫,恐怕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
只有芬努巴骄傲号仍在战斗,他知道如果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打破黑方舟对他们的控制。芬雷恩从希望微茫的战斗中脱出身来,“梅鲁瓦尔!你能挡住他们吗?”他大声喊道。
领航员将他的剑刃插入一个杜鲁奇战士的胸口,又将另一个踹入海中,他旋腿一踢,用脚跟猛击第三个战士的腹部。
“暂时可以。“他说道,一对铁栓砸在他身侧的甲板上。
芬雷恩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远离这绝望的战场,“斧头,拿斧头来,我们得把自己和他们分开!”
不远处爆发出一团火焰,他看到伊泰恩荣耀号和她的船员一同向海浪中沉去,心脏随之一紧。
芬雷恩发誓这绝不会成为他们的命运……
“我的女士,”头戴高盔,手持柳叶矛的战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别墅了。”
绮莉尔·绿裔(Kyrille Greenkin)在听出战士的声音中流露出的愤怒时不禁微笑,并撅着嘴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她红褐色的头发编成长辫,用银色的发绳束好,紧贴着头顶,衬托出一张昳丽地面庞,她的双眼明亮好似碧玉,嘴唇饱满红润,即便是最坚硬的心肠也不免会被打动。
区区一名卫士在她面前毫无机会。
“还没好呢,傻瓜,”她说道,声音中饱含诱人的魔力,“一些最奇妙的植物只在暮色中开花。你不会希望我回去的时候没办法送给我的父亲一些好礼物的,对吗?”
战士无奈地瞥了一眼他的同伴,她那迷人的目光将他压在原地,就像钉住一只蝴蝶,他知道即便他想拒绝她,他也无法做到。
“不,我的女士。”他认输了。
她对自己的侍卫使用父亲教授她的魔法是不公平的,但对于那些在夜间才开放的美丽花朵她却完全没有说谎;拥有珍珠般叶片的托芮蕾(Torrelain)和在绽放时会展露歌声的神奇的阿努瑞恩(Anurion)(以植物的创造者,她的父亲的名字命名),以及美丽的月玫瑰。
她沿着通往海滩的山顶小路拾级而下,一名侍卫走在她前面,另一名则跟在她身后,他们一路走向岸边。
绮莉尔赤着双脚,她敏锐的双眼很容易在尖锐的石块和带刺的灌木伤到她之前找到它们。她的长裙由绿色的丝绸制成,贴合着她纤瘦的身形,面料上织有环形的花叶图案。她一手拿着一个编织紧密的手袋,另一只手持有一把银刃小刀——夜晚开放的花朵只能用银刃来修剪。
夜晚的气息充斥着她的知觉,她能够问道当地植物的芬芳,也可以闻到自海洋深处飘来,在空气中弥漫的强烈香气。当奥苏安东岸的漂移岛屿再次出现,黑暗的深海被搅动,奇形怪状的植物被冲上海岸,无可名状的香气也在夜空中四溢——这是她父亲将他的一座阶梯式花园别墅建在伊瑞斯海岸这片岩石半岛上的主要原因。
冉冉升起的苍白新月使沙滩沐浴在一片幽深的光辉之中,将白色的悬崖变为柔和的光墙。海浪冲刷峭壁,又退回更远处的大海,发出轻声的喟叹。
她喜爱这样的夜晚时刻,时常来此寻求潮声带来的平静和安宁。在如此的夜晚外出,与绽放的夜花,和轻抚她的月光为伴,对绮莉尔而言是如在天堂的体验,在这种时候,她便能忘却周遭世界的烦恼,沉浸于欣赏她的美丽。
“这难道不神奇吗?”她在沙滩上起舞,在月色下旋转,就像永恒女王宫廷里的舞者。两个侍卫并未答话,他们都知道她是在反问。她笑着,迈着优雅的长步,沿着悬崖在海滩上奔跑。即便是在远离海水的地方,她脚下的沙子依然湿润,她知道这些移动岛屿一定曾激烈的运动,才能如此强力地搅动海水。
她在一朵颜色鲜艳的月玫瑰前停下,它的花瓣缓缓展开,显露出美丽的黑色内里。这种植物所散发的朦胧香味让她感到一阵快乐的颤抖,她俯身剪下了一枚生产花粉的花药,将它收进自己的手袋之中。
金属的轻响告诉她她的侍卫正在靠近,他们被盔甲拖慢了脚步,她想象着当她在海滩上奔跑,并将他们甩在身后时他们的惊慌,不禁笑出声来。她继续往前走,并从十几种不同的植物上剪下枝条,直到她嗅到另一种东西的苦味,一种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你闻到了吗?”她转向她的侍卫们问道。
“闻到什么,我的女士?”那位在之前被她施法的侍卫应道。
“血。”她回答。
“血?你确定你闻到的是血吗,女士?也许那只是某种花的气味?”
她摇了摇头。“不,傻瓜。你说得对,有一些植物带有血腥味,但奥苏安本地没有这样的植物。杜鲁奇酿造了一种叫血酒的葡萄酒,用的葡萄的藤曼据说闻起来像凝固的血液,但那并非真正的血。”
提到杜鲁奇的时候,两个侍卫都向她身边靠拢,他们变得紧张,并且时刻准备战斗。绮莉尔再次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是的,肯定是血。”
没等她的卫兵跟上,她便朝着海岸线走去,那里的海浪在沙滩上翻滚,留下线条潦草的泡沫痕迹。她轻巧地跳过沙地,当她追寻着腥味穿过海滩时,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当绮莉尔看见水边那个身影时,她停了下来,他仰面躺在地上,看起来与一具尸体无二。
“那里!”她指着那躯体说道,“我告诉你们我闻到了血。”
“她还没来得及向他跑去,最近的侍卫便试图制止她,“请你在这里等着,我的女士。”
她勉强答应了侍卫的要求,毕竟这个精灵可能会造成危险。尽管如此,当两名警卫谨慎地靠近那具尸体时,她跟上了他们的脚步。当她走近时,她发现躺在那里的是一名年轻英俊地精灵,身穿洛瑟恩海卫的的制服。即便站在侍卫身后,她也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
“他还活着。”她说着,朝他靠近。
“别,女士。”一名侍卫说道,另一名侍卫在那精灵身边俯身,检查他是否携带了武器。她看着他取下那个精灵开裂的皮腰带,一个收入黑色与金色相间的金属刀鞘的佩刀挂在其上。侍卫刀带取下递给了他的同伴。
“没错,他还活着。”
“瞧,我告诉你了。”绮莉尔说着,推开了那个手握刀带的侍卫,跪在那个昏迷的精灵身边。他的双手被割裂,额头上有一道严重的伤口,但最重要的是他依然在呼吸。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还在喃喃自语,她低下头去,试图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心,女士!”她的侍卫说道。
她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在他又一次发出微弱地低语时,她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必须……告诉……我需要……告诉……泰格里斯。需要知道……泰格里斯!”
“我请求您,女士!”她的侍卫提高了声音,“我们不知道他是谁。”
“别傻了。”绮莉尔说道,从那个不省人事的精灵的呓语中抬起头来,“瞧瞧他,他显然是我们的人,不是吗?”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谁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绮莉尔叹了口气。“说真的,瞧瞧他的衣服,不管他是谁,他肯定来自洛瑟恩。很显然,他的船沉了,他游到了岸上。”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哪艘洛瑟恩的船会和漂移岛屿相撞,”一名侍卫说道,“尤其是艾斯林大人的船。”
“艾斯林大人?”绮莉尔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艾斯林大人的水手?”
侍卫指向那精灵衣服上有些模糊的鹰爪标志,“那是艾斯林大人的家徽。”
“好吧,那这就说明,”绮莉尔说道,“帮助他是我们的责任。来吧,把他抬起来带回别墅去。我的父亲能帮上他。”
侍卫们别无选择,他们分别在那个仰面躺着的精灵两侧跪下,将他的双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好支撑起他的身体。
在他们身后将这个精灵从沙滩上抬走时,绮莉尔跟在他们的身后,不由得对这个被海浪冲到自家门口的神秘人物露出愉快的笑容。
在穿过来自敌方的冰雹般的箭雨,去往芬努巴骄傲号的船头的途中,芬雷恩船长和他的三名船员已经射光了所有的箭,现在,每个战士的手中都持着一把长柄岸斧。灼热的魔焰火舌划过漆黑的天空,但没有一发接近芬雷恩的船,弧形的弹道最终都指向阿苏焉之火号,对她进行着无情的鞭挞。
在他的船与隐蔽于黑方舟狰狞石壁后的敌人之间,正上演着一场弓箭与弩箭的绝望交锋。他的战士需要谨慎地使用剩余的箭矢,当他们敏锐的双眼捕捉到明确的机会,才会发出致命一击。而杜鲁奇则完全没有表现出这种克制,他们随意地向骄傲号的甲板倾泻着箭雨,使得它的甲板和舱顶看起来就像一张豪猪皮一般。
只有零星闪光的黑暗和伊泰恩荣耀号残骸中冒出的浓烟阻碍杜鲁奇射手的行动,芬雷恩利用它们的掩护向着呼喊声与刀剑碰撞声传来的地方移动,在那里,梅鲁瓦尔正与试图登船的海盗战斗。
鲜血从梅鲁瓦尔的手臂和胸部的伤口中流出,将他的外衣染上斑驳的猩红,芬雷恩不知道他为何还能战斗。梅鲁瓦尔的动作迅捷而优雅,苍白的刀刃次次致命。芬雷恩想对他喊话,但心知打断他的专注将会要了他的命。于是他转过身来对随同的士兵下令,“登船梯固定在甲板和船舷上,你们需要将它们砍开。去吧,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在任务完成前都别停下。明白了吗?”
他们冷峻的表情便是他所需要的全部答案,芬雷恩点了点头,“阿苏焉与你们同在。”
四个精灵从掩体后站起身来,向梅鲁瓦尔靠拢,芬雷恩由于小腿伤口的剧痛而落在最后。一名持斧战士被弩箭击穿了头骨,倒在甲板上,但其他的几个精灵都到达了船舷,并大力挥动起斧头。精心雕琢的木材在他们的斧刃下四分五裂,芬雷恩对他忠实的船只所受的伤害感到悲伤,但即便如此,他也明白只有如此才能拯救她。
芬雷恩向一个试图结果梅鲁瓦尔的海盗挥出佩剑,但剑刃仅仅划过了他的鳞甲斗篷,并未刺穿。杜鲁奇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两把邪恶的弯匕挂着黑色的毒液猛地朝他劈来。芬雷恩矮身避过第一把匕首,又格挡住了第二把,他随即用拳头砸向海盗的下颚,将他从登船梯上击飞了出去。
“撤退!”芬雷恩大喊。话音落下,梅鲁瓦尔便从战场中后退,而芬努巴骄傲号的船长则在登船梯前顶替了他的位置。更多的弩箭在他身边落下,但他毫不在意,举剑迎向又一波袭来的敌人。在他们冲锋前,他转向梅鲁瓦尔,”只要船体和登船梯分开,就立刻带我们离开这里。“
梅鲁瓦尔默默点头,他呼吸急促,疲惫使他说不出话来,他踉跄着,沿着甲板向回退去。芬雷恩将注意力转回正在靠近的海盗,当他们带着残忍地目光和致命的利刃向他逼近时,他发出了一声轻蔑的怒吼。
他在一片恍惚中战斗,他的剑仿佛在自行移动着,每一次优雅的切割之下,都有喉咙与腹部被划开。他感到刀片正撕裂自己的血肉,然而在他无情而精准地屠戮他的黑暗亲族时,他感觉不到疼痛。
朦胧之中,他能听见他们痛苦而饱含仇恨的尖叫,混杂着斧刃坚实的劈砍声,然而一切都如此沉闷,仿佛这战斗是在水下发生的一般。
一柄杜鲁奇的利刃自他头顶扫过,他挥剑将它挡开,并予以还击,斩下了那个黑暗精灵的脑袋。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一个身着披风,手持黑刃的战士,他绿色的严重闪烁着持续了数百年的恶意。芬雷恩知道自己将无力阻挡接下来的攻击。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击将致他于死地时,他的斧手们终于将登船梯从甲板上砍下,那狭窄的坡道随之倾斜。登船梯上的杜鲁奇蹒跚着,那个绿眼睛的剑客也随之滑倒。芬雷恩抓住机会,将他染血的剑锋插入海盗的肋间,把他踢入海中。
“船长!”一名斧手吼道,“我们把它砍断了!”
芬雷恩后退一步,朝领航员喊道:“梅鲁瓦尔!就是现在!”
话刚出口,芬努巴骄傲号便从黑方舟身旁挣脱开去。由于失去了支撑,登船梯将十几个杜鲁奇海盗抛入汹涌的波涛,它跌落在黑方舟的船壁,发出铿锵的金属声。
芬雷恩放下他的剑,将一只手稳稳放在破损的船舷处,阵痛和眩晕向他袭来。更多战士正前来帮忙,以尽快让船只远离黑方舟。他深深地呼吸着,转向那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斧手。
“干得漂亮,“他说道。与之同时,那巨大的黑色悬崖开始后退,鹰船以不可比拟的的速度与灵活迅速脱离,“你们拯救了这艘船。”
两名战士都心怀敬意向他们的船长鞠躬,在梅鲁瓦尔的高声命令中,船员们升起了风帆。
当迷雾在他们周围合拢,芬雷恩知道他们还未脱离危险。他沿着甲板走向梅鲁瓦尔,一路上向战士们说着鼓励和祝贺的话语,而他的领航员则瘫坐在船尾的舵柄旁。
“其他船呢?”梅鲁瓦尔问。
“我们失去了她们。我看见了伊泰恩荣耀号的沉没,至于阿苏焉之火号,只能听见烧灼和喊杀声从那里传来。恐怕只有我们逃出来了,我的朋友。”
“我们并不能确定,船长。”梅鲁瓦尔说道。
“是的。”芬雷恩赞成道,“我不知道黑方舟启航有多快,但我也不打算知道。走最快的路线回洛瑟恩,去那里处理伤口。我们得告诉艾斯林大人,有一艘黑方舟正在奥苏安的海域航行。”
“以爱莎之名!一艘黑方舟是怎么跑到这么靠南的地方的?”梅鲁瓦尔感叹道。
“我不知道。”芬雷恩答道,“但它来到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
芬雷恩紧握佩剑,“侵略。“他如是说道。
伊芙琳·鹰刃(Yvraine Hawkblade)登上山峰,眺望塔尔·艾里尔的城市和环形的阿奴利山脉之间广袤的金色原野与葱郁密林时,她确信艾里昂拥有整个奥苏安最美丽的乡村图景。雀鸟的欢歌取悦着她的心灵,夏日的芳香弥漫在四野——一如既往地——正午地阳光温暖了她苍白的肌肤。
平原上成群的马匹星罗棋布,她可以在期间辨认出艾里昂的骑手,他们一同探索着这个世界,就仿佛已经属于同一个群体。也许他们确实是,伊芙琳想,她知道艾里昂的贵族与他们的马匹情同老友,而不仅仅是骑手与坐骑。精灵们对此有个不甚恰当的说法——伤害一个艾里昂精灵的马匹比伤害他的手足更糟糕。
她沿着一条向下蜿蜒的小径出发,步履平稳,不留足迹,尽管从萨弗芮到艾里昂的旅程使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即便船长已经尽了全力使她旅途舒适。落在她面颊上的阳光,吹拂她发丝的微风和她脚下坚实的地面都让她感到宽慰。伊芙琳不喜欢自己的双脚以外的任何旅行方式,尽管精灵的船只可以稳稳地横渡大海,但她发现自己在航行之中完全无法进行冥想,每一次尝试都被船员的谈话和船只地摇晃所挫败。
伊芙琳抚平她乳白色的长袍,调整着里层的伊瑟拉玛银甲,闪光的链环与光滑的鳞甲与她纤细的身形相得益彰。她背着一把巨剑,由红色丝绒包裹的长鞘保护着剑身,整把长剑由皮带和扣在她胸前的金色搭扣固定在她的盔甲上。
她停下步伐,抬手遮住直射的阳光,凝视着翠绿的乡间景色,远处,阳光洒落在乱石脚下的一栋别墅苍白的石墙上。米希利恩·银鹿(Mitherion Silverfawn)告诉过她他女婿的别墅坐落在两道瀑布之间,塔尔·艾里尔城门的哨兵也向她详细地说明了如何找到伊昂达因家族的居所。
伊芙琳确信眼前的建筑便是她的目标,于是她将剑从背后取下,优雅地盘腿坐下。那是一把双手巨剑,做工精巧,极尽雅致。她将在上午到达那里,并希望在此之前扫清之前地旅途带来的倦意。
而最好的方法便是进行剑圣的净化仪式。
伊芙琳将巨剑搁在膝上,闭上双眼,任由艾里昂的自然之声让她沉入冥想之境。
当她轻声念颂着白塔的大法师狄俄尼斯(Dioneth)教诲她的荷斯剑圣咒语时,她的呼吸趋于缓慢,感官也从身体中被逐渐释放。伊芙琳感受到她脚下草地的柔软和土壤的温暖肥沃,以及穿透岩石阻止着奥苏安岛屿下沉的魔法涌流。
当风中的魔法与她些微的摇晃及眼睑后的柔光相互协调之时,微光在周围的空气中闪烁。随着平稳而连贯的动作,她拔出长剑,将银色的叶状剑刃横在身前,它的长度超群,重量非凡,然而在伊芙琳手中,它轻盈如同柳叶,
她那苍色,近乎纯白的头发反射在剑锋的平滑光泽之中,武器的尽善尽美与她锐利而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钢铁般的专注相映衬。伊芙琳的从唇间呼出包含期望的低语,兀自微微点头。她的双腿如同进攻的蛇一般舒张,眨眼之间她便站起身来,剑被高举过头,在阳光下闪耀银光。刀锋在她的手中挥舞,她的握法不断变换,巨剑在复杂的动作中破开空气,快得几乎无法靠肉眼看清。
当她向假想的对手突进,闪避和刺砍时,她的双脚不断移动,有力的剑刃割裂气流,在她的周围形成一道无可穿透可穿透,攻势迅猛的伊瑟拉玛银网。她一个接着一个的完成了剑圣的三十个基本练习,然后开说着手于进阶的技巧。
她再一次举起巨剑直至面前,金色的剑格与面颊平齐,呼吸清晰而平稳。伊芙琳毫不费力地使用各种招式旋转着大剑,娴熟的动作足以使最伟大的人类剑士因技艺不足而落泪,而这样的技巧除了奥苏安最天资卓越的战士,任何生灵都无法企及。只有通过对白塔魔剑士(Loremasters)的最高阶训练,一名战士才能超越单纯的技巧,成为真正的武艺大师,展示超乎想象的剑术造诣。
伊芙琳的身心和谐一致,巨剑也成了她的一部分,她完满的体质和精神以卓越之势在剑术中展露无遗。随着进阶技术的使用,她开始加入了一些更加个人化的策略,她的灵魂灌入剑锋,将自己的每个动作都向其诉说。
每位剑圣都有自己独特的运剑风格,每个战士都在战斗中流露他们内在的要素,他们的个性如此鲜明,与每一个同袍都有所区别。伊芙琳的剑挥舞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快,剑尖以令人炫目的速度划过空中,如此技艺,全靠伊芙琳几十年来的精进和对身体的精确掌控。
剑的动作停止得十分突然,以至于会被误认为它从未移动。一道银光闪过,巨剑归鞘,伊芙琳重新盘腿坐下,她从冥想中醒来,呼吸恢复了常速。
她睁开双眼,剑术练习使她心思平静,神清气爽,当她感受到旅程带来得尘网如被剑斩断般从自己的灵魂中脱落,她不由得露出微笑。伊芙琳稳稳地起身,背上长剑,将剑带固定在盔甲上。
她调整了一下覆于剑上的斗篷,朝着远方的别墅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