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中篇3—7—社员们的好社长
最近几周以来，伊扎诺娃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眼看着克拉拉身边的男生越来越多，她感觉自己被他们冷落了。不过，身为史学社社长，她始终为克拉拉的积极招募感到高兴——社团在壮大，自己的感受则没那么重要。尤其是他们都很有能力，无论安排什么岗位，他们都是很出色的社员。伊扎诺娃很是为他们骄傲，在与历史社交流时都更有底气了。
“咦，今天还挺安静的。”她走到社团活动室门口，拿出一串钥匙：“难不成都出去啦？”
打开房门，一种新衣服的味道就飘入了她的鼻孔。
克拉拉正穿着一件特殊的连衣裙，下部由许多层轻薄如蝉翼的轻纱组成——意外的结实。她面露羞色地站在一张椅子上，史达林和多米茨在给她拍照。修长饱满的双腿被轻纱遮去四分之三，若隐若现，更加引人神往了。上身则较为保守，无非就是深蓝色配色的长袖装，将两个大球紧紧地裹在里面。
伊扎诺娃把手里的木瓜放下，拍了拍手。
“咳咳，你们在干什么？”
见来者是伊扎诺娃，史达林自然要说些好听的：“在帮克拉拉测试大后天演唱的服装——对了，您今天真是漂亮。”他非常客气地说。
“诶？你买个木瓜做什么？”克拉拉缓缓地从椅子上挪下来，走到桌子前，拍了拍桌上的木瓜。
伊扎诺娃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不是最近嘛…有这类消息说…吃木瓜，可以…丰……”她不说了，她知道克拉拉能听懂，就算她听不懂，克拉拉旁边那两位露出奸笑的男生也应该明白了：“大概就是这样。”
“那，我吃一点可以吗？”克拉拉真的是饿了，没有其它意思，但她无意间把球顶到了伊扎诺娃身边，这就不得不令她多想——“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吃？”
“呃……”不知道这个传言的克拉拉被问蒙了。史达林见她不知情，连忙给克拉拉解释了一番。听完解释的克拉拉一拍桌子：“早说嘛，你吃吧。”
“对了，今天给你们几个任务。”伊扎诺娃说：“毕竟我们社正在壮大，拿不出成绩会很难办的。”
“放心吧，一定办好。”克拉拉说。
“你和史达林去鲁尔工业区，调查工业区近百年来的拓展进程，库兹涅佐夫和多米茨去马其诺防线，做一份有关永备工事的报告——你们中的一组可以带上保卢斯出发，记得交报告。”
“我有疑问。”
“哦？史达林先生有什么疑问？”
“我们能出国看看么？”
“明年的这个时候会有机会的。”伊扎诺娃把表格发给他们，便催促着他们出发。可前往别的城市并不是说走就走的事情。尽管伊扎诺娃会去老师那里帮他们逐一打招呼，但行李的准备是必要的。
克拉拉的事情则更加复杂：从答应到现在，她总共就和音乐社社员彩排了三次，还有很多社员甚至没与她见面，伊扎诺娃的任务不得不接，可这边的事情也不能就这样落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史达林环顾着四周的架子，正想着自己要带的东西：“唱歌的事？”
“对啊，这趟行程三天，回来后的第三天就要表演。”
史达林先是不紧不慢地端详着她的穿着，然后继续收拾行李。等到克拉拉面露急色，他才开口说：“不要紧的，等到了地方，我让他们陪你线上练习。”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没有电脑啊？”
“社长不就有一台么？”
伊扎诺娃的电脑此刻正放在桌子上，她本人则是坐在一边，安静地吃着木瓜。
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他”决定开口问她。
“那个伊…社长啊？电脑能不能给我用三天？”
“哦？”伊扎诺娃不太理解：“可是你的报告只能是纸质稿件啊？拿电脑也没用的。”
“不是啦，是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个，和音乐社一起演出的事情。这不没时间排练嘛，我们就打算在线上进行练习——这样才不耽误工作。”
“哦……那既然是你需要的话，当然。”伊扎诺娃用手将电脑推了过去：这是一本颇重的笔记本电脑，这已经是这个年代的技术极限了。
“谢谢社长！”
伊扎诺娃十分客气地笑了一下：“不谢不谢。”
收到委托的五人纷纷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刚开始听说克拉拉要和史达林同行的时候，多米茨和保卢斯都感到十分惊诧：这俩可不能共处一室。听说还有额外的分摊名额后，保卢斯立刻就去了克拉拉那组，选择和她同行——“保障克拉拉的人身安全”。
中午，克拉拉在上完课后向老师请了两天假——最后一天可以来上晚班课，老师也是欣然同意。
在英语科拉上史达林，二人就出发了。保卢斯显然没被通知到，但还是去了——看他们两个并排向校外的方向走去，他就知道，是他们出发了。
伊扎诺娃买的是卧铺票，克拉拉睡上床，史达林躺下床，保卢斯的位置则被安排在了其他包厢。这让克拉拉觉得有些害怕——感到害怕的是小克拉拉。
“鲁尔区，不错的地方，你说是吧？”史达林说。
“诶，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你表演的衣服没换下来嘛？”
克拉拉紧抓着裙摆旁的绸带——和衣服一样，是一种特别的浅紫色，很令人舒适，与克拉拉本人这副令人舒心的可爱外貌恰相匹配：“没、没衣服穿了。”
“没有的话，你可以借保卢斯的。”
克拉拉先是扭捏了半天，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她随即灵光一闪：“他初来乍到，哪来这么多衣服啊？”
史达林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发现有些不对。
“可是我记得，伊扎诺娃帮你买了衣服啊。”
克拉拉把行李箱拿了出来：“都在这里了，这些衣服也太特殊了吧？不适合在校外穿。这次我们毕竟是社团任务，还是应该穿校服。”
“呃……忘记带了。不过，既然是要穿校服，你带这两套其他的干嘛？”
“演出服当然是排练用的，这件超短主要是在其他场合穿一穿——校服材质这么硬，睡觉不舒服。”
“你说的是。让我们看看工作表吧…呃…在这。”
史达林从自己的行李中抽出一本记录册，第一页是行程的记录——交通工具，路线，详细开销，还有一个粘贴照片用的方框，底下标着“必填”。他又找出一个黑色的大号照相机，据说可以在不失真的情况下将照片直接印刷出来：“诺，要照一张照片。”
“呃，照相机是哪来的？”克拉拉沿着连接上下铺的梯子从上铺爬了下来，从史达林手中拿过照相机。
“社长给的，她那时候看起来不大对劲——但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伊扎诺娃不是什么坏人。”
拿出滚珠笔，克拉拉用略显秀气的字体将第一页的行程表部分填好。然后就是拍照：理论上，两人应该分开照相，可表上只有一个方框。
“看来要一起照相。”
“嗯……打开照相机看看？”克拉拉直接坐到史达林的旁边，鼓捣起了照相机：“好了，开了。”
不知为什么，照相机里的视野非常窄，即使二人只隔了一拳宽，却始终无法同时拍到二人的上半身。
“要不然…靠近点？”
向他那边挪了几步，克拉拉与史达林靠在了一起。
“看一下…我怎么还是只有半个头？”
史达林似乎想到了什么：“完了、被这小丫头坑了。”
“怎么回事？”克拉拉不太明白他的话。
“伊扎诺娃私自加了限宽器，忘记取下来了。”
“你会取嘛？”
“不会。算了、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在乎这么点小磕小碰的事情。”史达林把她的身子拽了过来，让她的头几乎是与他的侧脸贴在一起，然后飞快地按下照相机快门，等“咔嚓”一声过后，他才把她松开。克拉拉连忙退到一边，警惕地盯着他。
“呃呃，就这样。”
克拉拉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地问了一句：“就这样？”
“嗯。”史达林也知道有些尴尬了，可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暂且不论她心情如何，完成任务优先。但他总觉得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就好像是伊扎诺娃故意设下的计策一样。克拉拉红着脸逃回了上铺，史达林也只得长叹一声，把照片涂上胶水黏在方框里。
“总感觉是社长在耍我们。”他说，克拉拉没回应。
“哈——啾！”伊扎诺娃猛地打了个喷嚏，总感觉刚刚有人提到了她。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是选修法律系的，马上就要考试了，她得再复习一下。自从送走了克拉拉他们，她已经坐了五个小时了。
“差不多了吧？”她翻了翻书：“嗯，趁着他们两天内回不来，我得做点事情。”
伊扎诺娃走到活动室的物架旁，把克拉拉盖的被子和床垫折了起来。怎么说都盖了一个多月了，该洗还是要洗，总不能任由她把东西堆在那里。被服之类的都收拾好了，她又拿起扫帚，把社团活动室的地面打扫得一干二净——她还挺擅长打扫工作的。
“呼…差不多好了。”伊扎诺娃长叹一口气：“不知道那两人如何了，哎，同居这么久居然都没点起色，看来还得我帮忙，也不知道我精心准备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起到效果——他们不会因为害羞而干脆不用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自己考虑不周。
但就算她考虑不周，二人还是用了。
“喂喂！不是我说，没必要这样吧？”史达林看着上铺抱腿不语的克拉拉，总觉得不太合适。
“他”当然是不怎么在乎这个的，可是小克拉拉的反应非常大。克拉拉的情绪同时受着两个人格的影响，感觉复杂是正常现象，只是史达林看不懂。
“他”闭上眼睛，试图与小克拉拉交流一下，却发现她好像十分紧张：“诶，小克拉拉，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心动？”她这样说。
这个趋势一直很明显，小克拉拉一直对史达林抱有特别的好感，只是一直羞于言表——也怕“他”生气。
“哦……”大克拉拉，也就是“他”长叹一声：“其实我有一个方案，你想不想听？”
“当、当然想。”
“他”把埋在腿间的头抬了起来，让小克拉拉可以通过眼睛看到对方：“就这样，你挑两个问题、我来帮你问问他——别紧张，告诉我你想问什么。”
小克拉拉好像有了点兴趣：“两个问题？呃……”
脑子里的小克拉拉搓着手。
“他怎么看我，还有……他究竟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半圈，好像是在思考一些事情：“那好，我马上就问。”
先是把小克拉拉的“传声筒”给“关”上了，克拉拉随后慢慢地下了梯子，坐在史达林旁边。史达林正专心致志地读着一本苏联出版的长篇小说，甚至没能发现克拉拉的行动。克拉拉故意拿走了他的书——还不忘折个页脚，然后轻撩起裙子，坐在他的腿上。
“你一天天的想什么呢？态度变这么快？”史达林想把小说拿回来，却被克拉拉抬手阻止，他也不得不把看小说的事情放一放，用他那可以说是锐利有神的眼睛盯着克拉拉的眼：“又有什么事？”
“被蹭脸的明明是我，你说话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史达林保持沉默。
“你说，我现在怎样？”她问。
“……嗯，很好，比以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不仅人变得很漂亮，性格也变得很舒缓——虽然我知道你和那个人基本上没有区别，但我还是觉得，如果我那个时候能遇到你现在这样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别吧，你的两任妻子可都没什么好结果。”
“我想我们现在是在聊你。”
克拉拉一时语塞，便只能通过动作转守为攻，径直靠在史达林的身上：“…那你现在呢？有感觉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哎呀，没事，我就单纯问问。”
史达林皱着眉头：“也勉勉强强吧。”
一路奔驰的列车好像遇到了一些特殊突发事件，开始快速刹车。一个没坐稳，向一旁倾倒的史达林意外地把克拉拉压在墙上，还精准地封住了她刚要大喊一声的嘴巴——属实是有些过度凑巧了，感到有状况发生的保卢斯连忙跑到包厢门口，用钥匙打开门，然后便看到了这一幕，他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唔…唔……哈啊……唔…！”克拉拉忍不住了，于是发出了些许十分奇怪的声音，史达林几乎是下意识地伸了舌头——克拉拉总归是难以接受的，但一时没来得及反应，就只是呆呆地被压着。
过了两三秒，二人都回过神来了，史达林立刻把怀中的克拉拉扔到一边：“我的天呐！发生什么了？”
克拉拉满面通红，不住地颤抖着：“你、你还说什么勉勉强强，居然这么熟练？肯定是有预谋！”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包括所穿的那件连衣裙，都被刚刚的突发事件吓得颤抖不已。
“旅客们，前方路段发生了山坡垮塌事故，为了将各位顺利送往本次的终点站，我们将花费三十分钟的时间接上新的火车头，请各位稍作等待。”
“哦……是意外事故啊……”克拉拉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等等，保卢斯？你怎么在这？”
史达林刚才正好背对着包厢门，没看到刚才推门而入的保卢斯。听到克拉拉说的话，他立刻转过头，略带凶狠地瞪了门口的保卢斯一眼：“看什么看？”
“呃……”
感觉自己要被杀了，保卢斯连忙找了个理由：“伊扎诺娃小姐让我带了副游戏，我想问你们要不要玩。”
“真的吗？”史达林露出狐疑的神情。一边盯着保卢斯的眼睛，他还一边想办法安慰着克拉拉——她可没有那个“他”那样能屈能伸，竟然抛弃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的精神事实，就像真的女孩子那样哭泣。
“好了好了，小事而已，别哭了，啊。”
就像安慰战友那样，他试着拍了拍她的肩，却被克拉拉打了好几下：“什么小事！太过分了，不仅夺走了我的初吻，居然还夺走了第二个，你怕不是还想做更加过分的事情，给我滚，滚开些！”
克拉拉使着性子，史达林拿她没办法，他最多也就知道对付“他”的方法，可对于这样一个组合体，他完全无从下手，找不到任何可循的规律。
事到如今，只有最后一条路了：打电话问问。
“这里有电话机吗？”他问保卢斯。保卢斯此刻已经关门进来了，他也对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元首”感到手足无措——他之前是有家室的，也没少和各种各样的女性打交道。能娇成这样的，只有她一个。听到史达林在问自己问题，他连忙回想了一下车厢状况。
“包厢外面就有四个公用电话，你去看看？”
“好好好。”史达林走了出去。转身便看到了正对着车厢厕所的五台电话。他随便找了一台电话机，在保卢斯的帮助下输入一串号码，然后将听筒靠在耳边。
“喂？这里是维也纳艺术学院史学社活动室。”
“喂？”他听出了伊扎诺娃的声音：“我不小心把克拉拉弄哭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呃呃，等一下？怎么弄哭的？你是史达林对吧？”
“对，我是。刚刚火车停车的时候没坐稳，我不小心倒她身上了，还亲了她一口。”他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词语来描述现状，于是直言不讳。
伊扎诺娃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哦，这个还简单。”
“怎么办？”
“你们俩上午吵架下午和的，总会好起来的。”
史达林攥了一下手中的话筒，急切地问：“我是来请教方法的，万一这次她不肯原谅我，那怎么办？”
“哦，这个更简单。”
伊扎诺娃轻咳了两声，随后发出了难以理解的笑声。
“你直接占有她就好了嘛，问这么多。”
史达林更急了，他不太明白伊扎诺娃的意思。“占有她是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
“就是做她男朋友啦，不仅这次她会原谅你，将来的无数次她也都会原谅你，一举多得嘛。”伊扎诺娃在一阵爽朗异常的笑声中挂断了电话，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史达林和保卢斯。“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去和你们'元首'表白。”
一语震惊四座，吓得保卢斯连退两步——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人居然能抛开成见走到一起。如果是那个时候走到一起的话，怕不是天下无敌。
“所以，您打算怎么办？”
“表白去呗，还能怎样？”史达林轻描淡写地说。
走进房间，看见仍在抽泣的克拉拉。她好像是突然坚强了许多，她，或者“他”，正在努力压住自己继续哭泣的倾向。察觉到史达林来了，她抬起头，却被趁机抬起了下巴：“干、干什么？”
他酝酿了一下——这实在是很难说出口。可是身后的保卢斯已经向他投去了期许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出来：“听我说，克拉拉-施克尔格鲁伯。自从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说谎不打草稿，但意外地很令人信服。
“我曾痛苦地度过许多个没有你的夜晚，也曾因为你的一笑而充满激情……事已至此，我想我们已经无法离开彼此了。既然已经成了现在这样，我们不如…”
克拉拉羞得满面通红，她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她的脑子已经当机了，两个人格都毫无响应，只有微微点头示意。
料到时机成熟，史达林掏出一瓶可乐——不知什么时候在车站买的冰镇可乐，还是新的，有点冰冷。
“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好吗？”史达林说。
这段对话被保卢斯刻进了自己的记忆里。
克拉拉迷迷糊糊地接过了史达林递上来的可乐，然后瞬间明白过来，可拒绝他已经来不及了。“他”深知史达林是个怎样的人，“他”觉得自己若是拒绝，史达林必会不依不挠地“追求”她，想想就掉鸡皮疙瘩，还不如早点同意了的好——尽管史达林并不这样想，他只是想哄哄克拉拉，没想到她真的接受了。
保卢斯悄悄地用笔记本电脑记录下了二人共饮交杯可乐的画面，打算拿回去给弟兄们看。
伊扎诺娃已经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她对揣摩性格这方面一直十分擅长。
“终于走到一起了呢——他们两个可真是奇怪。”伊扎诺娃看着底下的社员整理材料，默默想着：“或许还能为我们社添上一个人口——开个玩笑。”
“总感觉我最近对社里的事情太上心了呢……嘛，上心才是好社长嘛！一定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