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43话。

【前情提要】

大瘟疫后时代，肉类成为奢侈食物。无中生肉有限公司决定与超级垄断集团A集团的高价肉展开竞争。南溺水和白守时一起去地下科学家联合“南方”探寻技术，她们上了一艘邮轮，才知道最终的见面方式是通过脑机接口，而进入脑机接口的逻辑世界后，他们发现了一只大肉虫……

|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众号

肉与骨的先知

四十三 实验用科学家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昆虫以及很多其他虫类，在地球上已经生存的历史，超过大多数哺乳动物数十亿年。它们用极强的繁殖力和消化力，来增强自己的生存概率，当然，对应这两种能力的代价，就是与哺乳动物相比，它们个体的生命周期极其短暂，体积也非常小。

它们就像动物中的草本植物，一岁一枯荣。

南溺水和白守时，在“南方”构建的脑机接口世界中，最先接触到的“人造肉”类，就是一种巨大的肉虫，靠消化吸收植物来成长。

因为那只肉虫体积巨大，他们两个没有能力解剖这只肉虫，然而，在搜寻其遗留痕迹的时候，两人发觉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你也觉得这是个没有完整繁殖能力的缝合怪？”南溺水有点得意地看着白守时。

白守时点点头，“是的，虽然很多虫类的幼虫和成虫的外在姿态完全不同，但是，变态发育的生物，还是有些共性的。”

这时，他们的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没错，再变态发育的虫类，它们的幼虫也不会交配的……”

南溺水和白守时抬起头，看到一棵树上，有一个身材很不错的姑娘，穿着似乎是用实验室白大褂改成的连体运动服——下面的裤装，是用撕开的白大褂下摆的布条直接缠在腿上，用不同的打扣技巧勉强做成了裤子。

“你好，我是无中生肉有限公司的首席生物工程师，我叫南溺水，请问，你是？”南溺水十分有礼貌的询问。

“你好，我是树上的女公爵，一个被自己的实验生物逼的在树上生存的大傻子……你们也赶紧上树啊，对待那个家伙以及他的破碎繁殖体，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它们远点。”

爬树？

对于还算热爱运动的南溺水来说，这可是个难题。南溺水看看白守时，白守时一笑，“放心，我背着你，都能爬上去。”

南溺水脸上微微一红，然后点点头，“那就麻烦你背我上去吧，命比面子重要，辛苦您了。”两人说完这些话，又看看树上的女公爵，又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对方身上的衣服，然后点点头，肯定地说，“你是穿着自己进入脑机接口世界前的衣服。”

对于南方构建的这个脑机接口世界，两人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他们打算上到树上以后，好好问问树上的女公爵，这个世界构建的标准是什么，以及怎样离开。

白守时和南溺水走到树上的女公爵所在的那棵树下，白守时脱下上衣，然后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示意南溺水抱住他的后背。

南溺水也不扭捏，双手抱住白守时的肩颈结合部，想了想，腿盘在白守时的腰上。白守时用自己的上衣往身后一甩，上衣的主要部分兜住了南溺水的屁股，然后，用两个衣袖在自己腰上系紧。

白守时果然是背着南溺水开始爬树，爬树的过程中，白守时还在认真比较爬树的感觉——其实，他真的背着人爬过树。白守时一直在猜测，脑机接口内构建的世界，对于人体的刺激反应，是需要一定的算法与经验库的，而不仅仅是构建外部刺激，让进入其中的个体自发产生感觉，否则，会产生个体的感觉偏差，比如两个人喝同样温度的水，结果，一个人觉得自己是在喝冰可乐，另一个人觉得自己是在喝温啤酒……

背着人爬树这种感觉，应该不是常见的行为模式库，引发的个体重力感觉，也和平时的爬树行为完全不同，如果世界的构建方式不对，这种感觉与记忆中的感觉对照，一定会出现偏差。

然而，白守时觉得并没有感觉偏差发生，反而有种历历在目的熟悉感，身上背着的女生，连体重都差不多，只是啊，物是人非了。

白守时背着南溺水，花了十分钟，才爬上了这颗树的十五米左右高度的枝干部分。树上的女公爵很友善地伸手，拉了白守时一把。

“看不出来啊，你是个体力型科学家啊。”女公爵打趣道。

“这个肉虫是你创造出来的？”南溺水问道。

“是啊，一个失败的作品。”

“那为什么要把失败的作品给我们看？”南溺水接着问。

树上的女公爵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们也是接到南方的邀请，来参观的科学家吧？”

白守时解开了捆在自己腰上的衣服，扶着南溺水站在树干上，劝说南溺水，“如果你平衡感不够好，你就不要站着，骑在树枝上，比较安全。”

南溺水点点头，慢慢蹲下，然后骑在了树枝上，才回答树上女公爵的问题，“是啊，我们是接到过南方的邀请，最近有了时间和需求，才要求来南方的基地看看，没有想到的是，让我们进入的是脑机接口的世界，更没有想到的是……”南溺水觉得，没有必要把现状重复一遍。

树上的女公爵在树枝上站得很稳，好像是已经对这种生存模式十分熟悉了，她又笑了起来，然后说，“你应该知道南方是个什么组织吧？虽然大家轻蔑地叫我们民科科学家组织，但是，你们知道吗？我们自己彼此的看法是，这是个疯狂科学狂人组成的组织。所以，这里，不仅仅是科学家在搞试验，科学家本身，也是试验的一部分。”树上的女公爵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的指尖在太阳穴边上画圈，“我们都是疯的，所以，我们这些疯子组成了最疯狂的民主制，少数服从多数，废物服从赢家。加入了南方的科学家，如果科学试验出现了失败，他就会被关入自己的试验产生的困境中，除非他能破解这个困境，否则，他就会被永远囚禁在这个困境中。而你们……”她停住了话头，她知道，眼前的两个人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而我们想看南方的成功的科研成功范例，就要先破解南方的失败范例，只有为南方作出了一些贡献，或者说，证明了自己是个优秀的科学家，才能真正进入南方？”南溺水觉得南方组织的这个做法，真是太神经病了，绝对实用主义者的暴政。

“没错，废物没有存在的价值。”树上的女公爵点点头。“虽然我被困在了这里，但是，我也是投了赞成票的，毕竟，我也投票困住过别人。”

“你被关入这个困境多久了？”白守时比较关注实际的细节。

“半年了，不是运算压缩过的时间，是实实在在的半年了，我猜测，那个用生命维系装置的我的身体里，一直在替我操控身体的吃喝拉撒睡等应急活动的简易智能体，都开始成长出个性了。”树上的女公爵说出了一个南溺水没有听说过的概念。

“什么是简易智能体？”

“人体也不过是个构造体，意识不过是一种操作系统，当操作系统进入脑机接口构筑的意识世界中的时候，与其让身体被置入生命维持系统，用另一个简易系统来替代原本的操作系统，会更简单和经济。说白了，就是当你们长时间脱离对身体的操控，也就是说，当你们的意识在这里，而你们的身体觉得想要尿尿的时候，不是你们被惊醒，或者你们的身体尿裤子了，而是应急用的一个简易系统，会暂时代替你们的自我意识去操作你们的身体，进行比较符合社会意义的简单生活，来维持你的身体的活力。”

南溺水大概明白了树上的女公爵所说的意思了，也明白了另一个关键问题——意识无法自由脱离这个脑机接口的世界，回到自己的身体。

“我们怎样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如果我们不能帮你破解你的困境？”

“那就看系统管理员的心情了，如果你们是努力了但是没结果的蠢货，或许，一个星期以后，你们会被踢出去。如果你们是沽名钓誉的笨蛋，管理员就不会放你们出去，而我，也会甩开你们……估计，你们就会永远迷失在这个困境里，或者，在这个困境里，被吃掉主体意识，意识死亡。而你们的身体，在现实世界中，就成为了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傻子……”树上的女公爵说出了一个非常残忍的答案。

“那我们怎么才算解开了这个困境，是杀死那个肉虫，还是帮你推算你的试验理论的具体错误？”白守时低头看了看树下的粘液。

“在别的困境中，我不确定，但是，在我的这个困境中，答案是，消灭那个肉虫……因为，根据虚拟推衍系统的运算，这个肉虫，最终会毁掉人类世界。它的本体，原本是非常安全的设计，我用基因编程技术设计出来的，它应该是分泌消化液，吸收各种植物和有机质垃圾，然后，它的身上会以出芽分裂的方式，自动脱落一个个边长三十厘米左右的方形肉块，那些肉块其实并不能成为新的个体，它的基因体本身没有真正的繁殖能力，它的标准体型，应该控制在三吨左右，让其系统能够达到一个最佳的热平衡状态。”

“结果你失败了，它分裂除了幼虫，而且是完全脱离了你的基因编程控制的幼虫，理论上来说，如果你重新编程，多试验几次，还是可能制作出一个完整的理想型肉用畜牧虫的？”

“理论上是如此，我在这里的这半年里，也想出了十几种新方案，但是，离开这里的条件，就是干掉那个肉虫和它分裂繁殖出的那些幼虫，而很麻烦的是，那些幼虫似乎有钻地的本能……所以，我才让你们爬到树上，我不确定，在什么时候，你们即使站在不含消化液的区域，你们的脚下会忽然冒出一堆有攻击性的幼虫，它们是啃噬者。”

白守时皱紧了眉头，“就算我有解决方案，也要提供给我工具啊，难道这是野蛮生存游戏，让我徒手大战肉虫？”

树上的女公爵笑了，“我们是疯子，但是我们不是野蛮人啊。你有三次提交方案的机会，管理员会根据你提交的方案，提供相关的设备，当然，他会判断你的方案是否潜藏陷阱或者其他目的。你不能要求给你个高达或者理论上的原子弹来解决问题。”

“既然命题已经变成了消灭试验动物，为什么不能用核武器？”南溺水低头打量着地面，有点期待很多虫子忽然从不同的方位破土而出的画面感。

“理论上来说，系统要求的消灭这个肉虫，是指我的原试验失败，肉虫脱离了饲养农场后的结果，所以，消灭它的方法，包括了消灭那些幼虫变体，更像是一场安保活动，而不是战争。”

“或者说，如果我们有办法防止它的变质幼体逃离农场，这个有点危险性的项目，其实也是可以在现实中运行下去的。”白守时算起了经济角度的帐。

南溺水忽然对白守时说，“你说，如果我们的身体真的忽然自己动了，孙白糖会不会吓一跳？”

白守时想了想，“不会，孙白糖虽然不是个科研工作者，但是，他很聪明，他或许能猜测出，那是一种系统保障我们身体的应急机制。我倒是很好奇，那些简易操作系统，是否会对付女生的各种服装，比如，连体衣……”

“住口，你的角度有点下流了……”南溺水发出了警告。

“不用担心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了，我向你们保证，那些简易生存操作系统的数据库非常全面，能应付各种日常生活需求，它们甚至还能给你家的猫开罐头和订猫粮。系统限制它们的，不是它们的能力不足，而是怕它们产生生存欲望，取代我们。”

白守时点点头，“这种系统本身就能卖出去啊……我猜，许多热衷在往高强度虚拟游戏的玩家，都需要这个系统。他们恨不得自己就活在游戏世界里。”

树上的女公爵摇摇头，“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解开我的困境吧，我的试验的失败在于，这种肉虫的基因编程失败，在正常运行一定时间后，它们的分泌物中开始产生虫卵，而且那些虫卵中诞生的幼虫，很难控制管理。”

“那原本设计的农场是怎样的结构？不是真的放在野外世界吧？只要农场的整体结构是安全的，即使有幼虫在土壤里，也不是问题吧？”

“当然是问题，这个生物失控了，它产生的肉，还是不是安全的也就存疑了，如果吃了它的肉，没有完全消化，那些肉类残余物，会不会也有生长的能力？”

白守时认真想了想，觉得头疼，他看了南溺水一眼，忍不住说，“比起研发新生物来取肉，我的高肉纤维，是不是安全了许多？”

南溺水一笑，“比起找个女朋友，天天看小电影，是不是省事许多？”

树上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然后，南溺水忽然说，“你们小学的时候，都做过数学应用题吧？比如，一个水池，同时打开入水口和出水口，这个水池何时能填满？”

白守时和树上的女公爵疑惑地皱着眉头，他们不明白南溺水想说什么。

南溺水得意的一笑，“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命题仅仅是消灭这些肉虫，其实并不难啊。如果他们的消化液能溶解植物，为什么不能溶解自己的虫卵？”

树上的女公爵皱着眉头，“它分泌的消化液构成和对于的分泌腺的基因，都是编辑好的啊……”

白守时没有在着急回答，而是低头看着大肉虫经过后，留下的痕迹，地面上是下陷了十几厘米的。她又认真想了想南溺水提示的进水与出水问题，他忽然明白了南溺水想说什么。

白守时笑了，他对骑在树枝上的南溺水说，“你这手好毒啊，也很环保啊。”

“这就是正常的现实啊，你擅长什么，你就会被什么毁掉，人生就是如此嘲讽啊。”南溺水知道白守时懂她。

树上的女公爵看着两个人打禅机，有点不高兴，“你们要是想到了答案就赶紧说啊，这样打哑谜，显摆自己聪明，很无聊啊！快告诉我！”

南溺水说，“好，白厂长，你来告诉他，最简单的消灭这个大肉虫的方法吧。”

（未完待续）

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已获得本篇权利人的授权（独家授权/一般授权），可通过旗下媒体发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众号、“不存在新闻”微博账号，以及“未来局科幻办”微博账号等

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截图

添加接待员微信（FAA-110），暗号“不存在科幻”，进入小说讨论群~欢迎和我们一起聊科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