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gal式小说丨乘着通往光辉之翼：第一章 Don Giovanni（4）
今天是星期六，我不需要上课。
来到了第二音乐教室，我并没有听到雨森的钢琴声。
看来会是一个无比安心的周末，想到这里，我不禁莞尔。
但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星野君，现在在哪里呢？” line上传来了我唯一好友的消息。
（a）我在学校；（b）我在家
正当我下定决心，要把心中的答案发送出去之时，樱井的第二条消息又接踵而至。
“星期六的学校果然很安静呢，很适合自习。”
樱井在教室自习吗？那么，她看到我了吗？
考虑到被拆穿的可能性，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欺骗樱井。
“我在学校。”
“真的吗！那太好了！”
“星野君也是来这里自习吗？”
“嗯…算是吧。”不想说自己在音乐室，我敷衍道。
“那我可以和星野君一起自习吗？你看，自那天以来我们还一次都没有在现实中说过话吧。”
如果只是读书或者做曲式分析的话，去一趟教室象征性待一小会儿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本来打算将今天一整天都投入到钢琴练习中的。
所以，我无法答应樱井的请求，不仅因为我们会互相干扰，更因为……我对让其他人知晓这里，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感。
眼前的庞然大物对我而言，就如一个散发着腐臭的金属尸体。
和尸体打交道的我，不想让其他人见到。
所以。
“抱歉，樱井同学。”
“啊，星野君不用道歉的。不如说是我这边太过自来熟了…”
“没有把握好和星野君的距离”
“不如说，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啊，
真麻烦啊。
我的回答应该让樱井伤心了吧。
就连在路边见到美丽的花朵，她都会迫不及待地分享给我。
因为在意我，而询问我现在在哪里。
因为在意我，而想要和我一起自习。
“一丝莫扎特的粉红色。”
那家伙对我音乐的形容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我很讨厌那家伙，但只要是她认真说的话，毫无疑问都是正确的。
我的音乐散发出粉红色的原因，我被母亲狠狠训斥的原因，就是屏幕对面的这名少女。
同时，她也是我line的唯一好友。
我很少和异性接触。
虽然被表白过很多次，但大多数女生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和所谓的“喜欢”强行加在我身上罢了。
刚一见面就想要成为朋友或者恋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我接触最多的异性…是我的母亲，和那家伙。
不巧，我很讨厌她们两个。
那么，我对樱井的看法呢？
谈不上喜欢，说不上在意，
但也，不想让她就这么难过下去。
“你误会了，樱井同学。”
不，你并没有误会。
“我只是，觉得和你一起自习的话会打扰你的。”
不，那根本不是关键。
“我在六楼的‘第二音乐室’，可以麻烦你来一趟吗？”
只要向她解释清楚自己在练钢琴，她就会知趣离开了吧。
这样，她既不会伤心，我也不会过多暴露自己的丑态。
两全其美的做法。
不久，音乐室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樱井的第一声敲得很轻，第二、三声则敲得相对大一些，这让我感受到她良好的教养。
「请进，樱井同学。」
「打扰了。」
她怎么把书包背来了…
「哇，好豪华的音乐教室啊！天音曾说她经常听到从顶楼传来的美妙钢琴声，声音的主人竟然是星野君吗！」
「嗯，如你所见就是这样的，所以——」
「好厉害！」不待我说完，樱井就率直地给出了自己的感想。
「星野君真的好厉害！不仅学习和运动都是年级顶尖，就连钢琴这么复杂的乐器也能得心应手。」
「你过誉了。」
真正对钢琴得心应手的，是那家伙。
「星野君放学后都是直接来到这里吗？所以那天才会在那么晚的时间来到教室取自己的笔记本。」
「就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回复也极尽可能地简短，因为我希望樱井能尽快回去。
唯独和这架尸体打交道的样子，不想让人看到。
「星野君，我可以在这里自习吗？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樱井的眼睛清澈明亮，从她的瞳孔中，我可以读出远胜于刚才想要和我一起自习的期待。
「但是我被人盯着的话会不太舒服…」不想向樱井揭露自己对钢琴的黑暗感情，我撒了个谎。
「我不会看星野君的，因为我是来自习的嘛。」
「我怕自己的练习会打扰到你。钢琴练习和你平时听的钢琴曲是两码事，往往只是几个小节我就要弹几十分钟乃至一个小时。」
「放心啦星野君，你不会打扰到我的。」
我……
原本以为樱井只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发走的乖乖女，没想到她竟然将我这边的托辞全部顶了回来。
“和你待在一个房间我会不舒服…”如果能够说出这种话来，我也不会叫樱井来音乐教室了。
我不想樱井留在这里，是因为我不想让人见到自己同钢琴打交道的样子。
但仔细想想，那也只是我的个人印象吧。在其他人看来，我弹奏钢琴，应该并不是一件让人恶心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还是屈服了：
「好吧，但我会按照自己的步调去练习的，如果打扰到你学习的话就抱歉了。」
「星野君还记得我曾经在学习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已经听了7首曲子的事情吗？说不定我学进去之后就完全听不到星野君的演奏了呢。」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自习呢？回到教室去不就好了。
压抑住远比往日暴躁的心情，我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
现在是上午10点，为了将昨天落下的补回来，我今天花在音阶练习的时间是以往的2倍。
两个小时结束后，我站起身来，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
「星野君的练习结束了吗？」樱井问。
「第一部分结束了。」
「星野君果然好厉害呢！虽然我不懂古典音乐，但是星野君弹的那些一听就是很难的曲子没错吧？这么难的曲子星野君竟然能无比流畅地演奏2个小时……」
樱井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感想。
怎么说呢，对我而言，对母亲大人而言，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即便被人夸奖，也不会感到喜悦。
「谢谢你啦。有吵到你学习吗？」
「没有没有。话说回来，星野君练的是什么曲子呢？感觉听上去没有什么旋律啊，果然还是因为我听不太懂的原因吗……」
「因为我刚才做的是音阶练习。」
「音阶练习？」
「弹奏一首曲子需要各式各样的技术对吧？这些音阶练习虽然不如那些曲子一般好听，但对于锻炼自己的技术而言…是必要的。」
在话语的末尾，我顿了一顿。
那家伙是怪物，所以说成音阶练习是必要的，也没说错吧？大概。
「噢噢，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樱井恍然大悟。
「嗯，抱歉了。」
「星野君不用道歉的啊，说到底也是我强行留在这里的嘛。」
樱井的笑容很淡，就如清水一般，既不华丽也不妖艳。
然而就是这淡淡的笑容，让我觉得十分甜美。
或许…能和这样的她一起自习，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吧。
「樱井同学打算在哪里吃午饭呢？你看，已经12点了。」
「星野君怎么打算？」樱井反问。
「我的话，应该会在这里吃吧。」 因为有了些想要和她一起吃午饭的打算，我选择了稍许暧昧的回应方式。
「那…我也可以在这里吃吗？妈妈给我做了便当。」
这时我觉得，樱井是个直率的女孩子真是太好了。
「如果樱井同学希望的话。」
说完，我将教室前排的两个桌子拼了起来。
就这样，我第一次和同龄人吃起了午饭。
「星野君的便当很华丽啊，从来没在食堂见到过星野君……所以星野君一直都在吃妈妈做的便当吗？」
「算是吧。」对于母亲大人的话题，我不想说太多，就只是敷衍了下。
「星野君的便当一直都是类似的搭配吗？」樱井又问。
「是啊。」
「星野君的妈妈，很爱星野君呢。」樱井感叹道。
开什么玩笑！
听到这句话后，我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但从樱井的角度来看，这只是一句随便的感想吧。
樱井没有错，这不关樱井的事…
樱井没有错，这不关樱井的事……
樱井没有错，这不关樱井的事………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后，我终于将那份即将喷薄而出的暴怒勉强平复了下来。
而我的这位邻人，却丝毫没有踩雷的觉悟，正兴高采烈地吃着自己的午饭。
我眼前的便当不仅搭配丰富，而且每一道菜都要经过相当复杂的工艺才得以做成——即便我讨厌母亲大人，这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情。
想着这些，我又深呼吸了两遍，总归是趁樱井不注意的时候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就当我刚拿起筷子之时，音乐室的门被推开了。
「呐，辉君，来合奏吧！」
好像早就知道这里有人一般，当门还没完全敞开的时候，那家伙充满期待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我的耳中。
「辉君，我今天……」
原来那家伙也会露出一副惊呆了的神情啊。
我和别人在一起吃午饭，这种情形就连在我本人看来也无比异常，更何况认为我整个人都是灰蒙蒙的那家伙。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就很好地把握了事态，收起了那份源自本能的吃惊。随后，她摆出严肃的表情，问道：
「辉君，那个女人是谁？」
「你现在的语气就好像抓住丈夫出轨的妻子一样。」我评价道。
「辉君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吗！趁我不在家领别的女人回来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的妻子。」
我忘了，那家伙很会得寸进尺。
「Stop Stop」
「Roger Roger」
说完，那家伙装腔作势地敬了个礼，随后咧嘴笑了起来。
如果说樱井的笑容有如潺潺小溪般清澈，雨森的笑容则如其名般，让人不禁联想到雨后洒进森林的那一抹阳光，以及阳光折射出的耀眼彩虹。
「不过啊，辉君，虽说你背叛妻子的嫌疑洗刷掉了，但你还有一桩背叛的罪名没有了结哦？」
「我本来也没有妻子。」我淡淡回应道。
「就算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们两个人不也缔结了厉时5年的“孤独联盟”吗！为什么要擅自背叛！还是和朋友一起吃午饭！」
「首先，我和她不是朋友…其次，我也没和你建立过什么联盟。」
「我们当然是盟友啊，我们就连名字的相性都这么好不是吗？你叫辉（Kagaya），我叫光（Hikari），我们两个的名字合起来就是光辉啊光辉（kouki）。只要我们两个合作，一定会被称为golden pair的。」
实在不想再理会这个在信誓旦旦胡说八道的家伙，我对身旁的樱井说道：
「樱井同学，这位是雨森同学。」
「初次见面，雨森同学。」樱井站起身来，稍稍向雨森行了个礼。
「初次见面啦，樱井。」
「雨森同学就是那位经常和星野君交替成为年级第一的雨森光同学吗？」樱井有些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如果我们年级没有另一个叫雨森光的人，那就应该是我了吧。」
像考试成绩这种事情，雨森是从不会确认的。
因为作为天才的她，不需要庸人来给出判定。
「雨森的学力比我要高得多。那些她没拿到第一的场合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有时会嫌麻烦而只写结论不写解题步骤，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老师偶尔会看不懂她写的答案。」我向樱井解释道。
「比星野君的学力还要高……真的可能吗？」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存在了啊。」我苦笑。
「比起这种事情来，辉君，你刚才弹钢琴的时候她也在吗？」
「是啊。」
闻言，雨森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被她盯得有些发毛，我问道：
「你干嘛……」
「没什么~~辉君你刚才都弹奏了些什么呢？」
「只是些音阶练习。」
「只有音阶练习吗？」像是要探寻什么一般，雨森问道。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因为辉君是条大懒虫嘛，所以想要确认一下啊。」
「你这家伙，真失礼啊。」
「二位关系真好呢……」
大概是因为我不自觉就被代入雨森的节奏中从而忽视了坐在我身边的樱井了吧，她吃饭时的兴高采烈已然不再，代之的是有些落寞的神情。
正当我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樱井的时候，雨森的兴致却又高了几分。
「对吧对吧！你也这么认为对吧！辉君你看，就和我说的一样吧？辉你还真是不坦率呢，明明喜欢我喜欢到不行。」
「樱井同学，千万不要误会，我和她只是连熟人都算不上的关系。」
「熟人都算不上也太失礼了吧喂！起码也要是勉强称得上是熟人的关系才可以啊？」
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我望向樱井，她脸上的失落比原来更甚。而雨森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她安慰道：
「其实你和辉君的关系比我和他要好得多呢。你知道吗？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叫人到这间音乐室。而且你正在和他一起吃午饭耶！这如同青春恋爱喜剧一般的展开可是从来没发生在我身上哦。」
说完，雨森还满含怨念地瞪了我一眼。
见到樱井的神情有些缓和，雨森转过身，走到了钢琴椅旁。
「你们快吃饭吧，凉了可就不好了。辉君，我想弹弹你这架钢琴可以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都和樱井一起吃午饭了。」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当然有。」
「我落在上面的汗还没有擦……」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雨森的我编了个借口。
「没关系，我不在意。」
但我在意啊……
在试了几个音之后，雨森吐槽道：
「这架钢琴的声音还真是灰色的啊。」
「不喜欢的话你就别弹。」
「我就要弹。反正你们在吃饭也弹不了不是？樱井，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
「…肖邦的曲子，可以吗？」樱井有些怯懦地问道。
「没问题~那就这首吧。」
肖邦谐谑曲第2号，Op.31
这首谐谑曲没有第一首的悲剧性冲突，相反，它具备了一定的幻想性和戏剧性，又不乏抒情、歌唱性的优美段落，非常富有诗意，因此经常被公开演奏，是肖邦最受欢迎的一首谐谑曲。
舒曼曾将肖邦的这一作品与拜伦诗作了比较，认为这首曲子充满了温柔、勇气、爱与轻蔑。
这家伙，竟然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弹充满了强弱对比的谐谑曲。
真是没安好心啊……
一曲奏罢。
「我弹得怎么样，樱井同学？」
「抱歉…我还只是连古典音乐入门者都算不上的程度，所以听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一些段落非常地好听。」樱井诚实地答道。
「这样啊…真可惜了呢。你要是再熟悉一些的话，一定会听到更多的美妙之处的。」
这家伙又在信口雌黄了。
「还说什么美妙之处，你连一开始的sotto voce（柔声地）都没弹出来吧。肖邦的弟子在练习的时候弹得怎么轻都没法让肖邦满意，更何况你的那个弹法。再有，Sostenuto（充分奏出音符时值地)后面的段落，你简直弹得乱七八糟不是吗……」
「辉君觉得我为什么会这么弹？」没有反对我的指摘，雨森问道。
「那种事情，我…」
「因为辉君在过去的5年里从来都没和我一起吃过午饭啊。我们是好朋友没错吧？我们两家是世交没错吧？」不待我说完，雨森就打断道。
「抱歉…」
「知道错就好啦~」
雨森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她刚才的不高兴都是假的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处理声部间的关系……」走到雨森旁边，我弹了一下她刚才演奏中令我印象深刻的段落。
「啊，那是因为……」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和雨森一直在就这首曲子进行讨论。
不知不觉，表上的指针已经走到了12:50。
「快到辉君的练习时间了啊。」雨森站起身来，离开了钢琴椅。
「是啊。」我拿出手帕，将琴键轻轻地擦了一遍。
「好过分啊辉君，你竟然嫌弃我！明明我都不嫌弃你的。」
「……这只是练习前的例行事项，你想到哪里去了。」
「嘿嘿，我知道，开玩笑嘛。快点擦完哦？然后我们就来合奏吧！」
说完，雨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