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短篇】明月夜 · 断章

刀，很快的刀。

他的刀有多快，他的心就有多冷。

飞刀离手，烈酒入喉。

足下已经歪歪斜斜就要站不住，可头脑却越发清醒。

上官姑娘的死讯从京城传到扬州翠烟楼，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月就会传遍城中。

铁衣门一案原本就牵连甚多，他恩师一家更是连带族人三十六口皆毙命于玄策军手下。

一桩御笔定下的血案，要如何去翻供。

此刻若非有这白衣少年相斗，只怕再想下去，这三千青丝也要变成白发万丈。

“凌霜子！？”

银钩萃霜白。

即便是名噪巴蜀的暗器大家唐门中人，见到了也要畏惧三分，何况这天下第一的暗器好手就是要取人性命？

拆不过十几招，这白衣少年便已然占尽下风，只等酒醉之人稍动手指，分毫间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可他却偏偏不这么做，像是要试出他有几斤几两似的，快刀连发，刀刀牵拈。

“唉。”

他长叹一声，终究还是高估了对手。这少年虽然底子不错，可这剑法之中却少了灵性，想必素日里练功就是下透了苦功，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再好的招式都落了下乘。

叹声方落，那银白色的刀光就贯穿了白衣少年的左腿。

霎时间，鲜血飞溅，少年一声不吭地跪倒在地，竹剑震飞去好远。

“好了好了，你们再斗下去，是要把我这楼拆了不成。”

“寒烟姐姐。”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声音落落大方，伴着帘幕卷起，青衣薄纱朱玉云鬟的妙人翩然而至。

“少白，没伤着吧。”她快步走到少年跟前，正待扶他起来，却瞧见满地的血迹。“哎呀，就知道你下手没个轻重！杏儿，快拿我的金疮药来。”

“姐姐，我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我看你也是疯了，才陪这疯子一起疯。”

不远处，那柄竹剑深深地插入墙中，上面竟布满了刀痕。

“萧大侠，算是我欠你的了，下次可不可以请你们出去‘叙旧’啊？”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是是是，我自然是知道，你们每个人来我翠烟楼，开口都是这句话。”

寒烟将陆少白扶起，帮他仔细上好药后，将腰间的烟杆取出，静静点燃。

这姑娘与陆少白不过年纪相差三四岁，却学的大人模样，浓妆艳抹，能歌善舞，更有一副通天的耳目，听得江湖事，识得江湖人。因而在江南一带颇吃得开。

就拿这翠烟楼来说吧，她柳寒烟的名号，扬州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各路豪杰在此云集，为的既有消遣也有正事。

比如眼前这位爷，他的事，就比楼下那群酒客的事要紧得多，可再要紧他也必须赶在这个月十五回杭州之前，来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翠烟楼当家的。

“上官姑娘的事，可有眉目？”

呼——

青烟袅袅，柳寒烟吐了口气，缓缓地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信笺取出，推到他的面前。

他毫不犹豫地拆开，可看到一半，眼色又变得更加深沉晦暗。

这桩血案，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江南名门，前朝余孽，中原派系，甚至还有药王谷和西域明教。

看完后，他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信纸，只是话锋一转，问起寒烟旁边的少年。

“你说，你曾见过那香兰泣？”

“是。”

这少年本就木讷，话不甚多。听得他问起，便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也罢，既已知这条线索，萧某自然不会在此多留，还请大当家的包涵。”

“什么大当家的小当家的，进了翠烟楼都须得唤我一声‘姐姐’，怎么，萧大侠凌霜子的赫赫威名拉不下脸来？”

“呵，好说好说，我这飞刀再利，与柳姑娘的嘴比起来，怕还是要逊色不少。”

他嘴角微微一抬，一个拱手转身走出了房门。

“唉，阁主，你到底……”

良久，她望着窗棂喃喃呓语，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扬州城中，风云涌动。

天幕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