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学

深夜三点，万籁俱寂，只有刺猬头，中等个的男生——上条当麻正躺在清水市医院住院部的三楼301的病床上失眠。

他失眠的原因只有一个：自己本来已经截了肢的胳膊为什么突然又长出来了呢？

一个小时前，当麻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的幻肢痛[1]的压力，沉沉睡去，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右胳膊的那个被截肢的断面开始发热——就好像有人拿暖和的热水袋贴上去一样的感觉。

当麻以为是自己的幻肢痛症状又开始出现了，于是他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去管，集中精力睡觉。可过了一会儿，那个感觉却越发强烈了，而且还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刺痛感。

这下当麻可没法再安心哄自己睡觉了，他睁开双眼，撩开被子，望着自己那空荡荡的右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把护士叫过来比较好……

于是当麻便把左手伸到床头柜上，来回摸索着放在上面的一个小小的呼叫遥控器。这个过程显然十分费劲，因为他半天都没够着那个距离他中指仅有5厘米的遥控器。所以，在耗费了大约3分钟后，当麻放弃了，他觉得还是老实地躺回床上比较舒服。

当麻重新躺回枕头上，然后习惯性地把左手搭向自己的右袖子——

嗯？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一个又长又硬的玩意儿？

当麻轻轻拍了几下，有沉闷的“砰砰”声，而且自己身体的右半边还有感觉……难道？！

当麻猛地从床上坐起，他不自觉地抬起左臂，结果令他震惊的是，他看到自己那原本空荡荡的袖管中已经有一个和他完好的左胳膊一样长的东西，那无疑是他的右胳膊。

当麻差点没惊讶地大叫出来。本来自己的右胳膊在上周为了保护一个他不认识的初二男生而和一群小流氓打架的过程中被他们打成重症骨折，医生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只能截肢，结果今天——就在今天夜里，他还没完全习惯失去右胳膊的生活，老天爷突然又给了他一条完好的右胳膊！当麻的脑子里快速闪过爸妈听说他要被截肢时的伤心模样，如果第二天爸妈来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胳膊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还完好无缺，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当麻慢慢地用左手抚摸着自己那条全新的右胳膊，然后他又轻轻地活动了下自己的右手——从手指到手腕都活动过了。而接下来的右胳膊的弯曲尝试，挥舞尝试也是轻松自如——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之前的那次截肢手术一样。

当麻急忙下了病床，他一边走路，一边有意挥舞着自己的两条胳膊，结果证明一切正常。如果现在能够让他跑一段路，或者让他用右手提东西，当麻觉得自己是肯定能做到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当麻回到了病床上。他现在已经不太在乎自己明天该怎么和爸妈解释了。身体的突然康复让他感到十分开心。

第二天，主治医生和当麻的爸妈——上条刀夜与上条诗菜围在当麻的病床旁边，不可思议的表情平均地分配在了他们三个人的脸上。

负责给当麻主导截肢手术的老医生王凤平眉头一直紧皱，她先是询问当麻那个长出来的右胳膊有没有刺痛等异常感觉，在得到当麻的否定之后，她又叫当麻爸妈带着当麻去做CT以及血常规化验之类的各种检测，可是得到的各项基本指标都是正常。

在专家办公室里，已经将近60岁的王凤平医生拄着下巴，眉头都快被她皱烂了，她来回地翻看着当麻的X光片和化验报告，可就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她艰难地从那些报告中抬起头，告诉上条一家人：“把你们家孩子领回去吧，他已经完全好了。”

刀夜和诗菜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似乎想再请求下医生，让她再看看，但最终他们没这么做。

就这样，当麻出院了。回家之后的两个月里面，当麻那条右胳膊可以说是极其灵活，而且力大无穷。好几次当麻和爸妈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他都能够单独用那条胳膊提着十几斤重的东西。

当麻的爸妈几乎每天都要问他一边“右胳膊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而当麻的回答则统一是“没有问题”。尽管一直抱着疑惑，但毕竟当麻的身体也没有再表现出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所以家里人就没有再带他去医院检查。

2016年9月1日，刀夜和诗菜带着当麻来到清水高中报道。这座学校早在初中毕业考试结束一个月后就已经录取了当麻。

“七班……七班，在这里！”

上条一家带着当麻的三大包行李，来到一个贴着“七班报到处”的小桌子前，小桌子上放着立牌，立牌里面红纸黑字写着：

七班班主任

月咏 小萌

小桌子后面是一把小巧的木头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个子不高，穿着小巧的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她的脸很稚嫩，有一双宝蓝色的大眼睛。如果只看她的个头和打扮，很多人可能只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可是，此时这个小女孩却在认真地盯着桌面上的班级花名册（上面不光有学生名，还有他们家长的名字和联系电话）以及其他一些有关学杂费的收据。

刀夜和诗菜呆住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面前的这人会是当麻未来的班主任老师。大约观察了十秒钟，刀夜率先发问：

“你好，请问就读于七班的上条当麻是在这里报道吧？”

“是的！”那个小女孩抬起头来，稚气未脱的声音让上条一家都愣了下，好在诗菜反应比较快，她马上说：“我们来带我们家当麻报道，他被分到这个班了。”

“哦，好的，你们直接把学杂费交到我这里就行，我会拿相关的发票给你们的。”小女孩说。

诗菜忙不迭地从自己的提包里面拿钱出来清点。趁这个机会，当麻仔细地看着这个老师——她的样子太奇怪了，虽然外表上容易让人联想到侏儒症患者，但细看她的模样却又没有那些侏儒症患者的老成外表，相反，她的脸庞看起来十分水灵，搭配上稚气未脱的声音显得特别可爱。

但这也太神奇了，这样的一个看起来完完全全是孩子模样的人，却如同老师一样认真办公，仔细看她的脸上，可以发现写满了专注。

这时诗菜已经把钱清点好，交给了小萌，小萌自己又慢慢地数了一遍钱，确定金额正确之后，便对诗菜和刀夜说：“到时候学校会有专门的生活老师带你们的孩子去到他们自己的宿舍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和事情，我会与你们电话联系的。现在……”她从那张小桌子的桌膛里面拿出一张A4白纸，用手指着上面印着的一个写着“学生宿舍4栋”的长方形图案说，“两位家长，你们带着孩子和他的行李到那里去，进到宿舍一楼之后，把你们孩子所在的宿舍号620报给那里的宿管，他们会带你们到相应的寝室房间的。”

刀夜和诗菜道过谢，便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当麻去了他的新宿舍。

新宿舍是单人住，进门之后，靠近门的右手边是卫生间，再往里面走，右边有一张床（上面已经铺好了厚厚的床垫），中间是一张四方的玻璃茶几，左边是一张一米多宽的书桌，上面有三层木头架子。房间的尽头是两扇透明的轨道门，外面有一个不算太宽的阳台。

这样的宿舍真有家的感觉啊，当麻心想。

“儿子呀，这个宿舍真的不错，是不是？”站在他身后的诗菜笑眯眯地问道。

“是的。”当麻点点头。

“好，赶紧铺床放东西吧。”刀夜说。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布置之后，一切都完成了。

“好了当麻，我和爸爸就先回家了，你的高中生活就从今天正式开始了哦，加油哈，想爸爸妈妈了就打电话！”

“好的！”

看着寝室的门被妈妈关上，听着爸妈已经走远的脚步声，当麻舒了口气，然后躺倒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

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他想，究竟会遇到怎么样的新同学呢？

还有那个叫月咏小萌的老师，她的模样真的好奇怪？那样的年龄，就能当高中班主任了，她是神童吗？还是别的什么……

算了，明天的问题，明天再寻找答案吧，当麻告诉自己，现在还是先好好放松下，这样才能迎接明天的高中新生活。

【1】又称肢幻觉痛，指患者感到被切断的肢体仍在且在该处发生疼痛。疼痛多在断肢的远端出现，疼痛性质有多种，如电击样、切割样、撕裂样或烧伤样等。表现为持续性疼痛，且呈发作性加重。各种药物治疗往往无效。对幻肢痛的发生原理，尚无统一意见，西医亦乏有效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