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万华镜 #31｜守护文明的遗存有什么意义？

前几天我通关了游戏《Dungeon Munchies餐瘾地城》的抢先体验版（AV59703408）。游戏中，玩家操作的主角是死灵法师制造的僵尸，通过在地下城里杀怪并把魔物做成食物来增强自己的实力。乍看之下，《餐瘾地城》是西式奇幻题材的冒险游戏，无论是死灵法师、魔物还是地下城无疑都是这类作品的典型要素。然而，随着游戏进度的推进，玩家会逐渐发现《餐瘾地城》的内核是废土朋克风格的科幻故事，故事讲述人类灭绝之后已无物能品食物的美味，而成为幽灵的死灵法师西米则希望通过努力来保存烹饪这一人类文明的精华。

作为一种暂且没有成为定式的类型，废土朋克题材除了文明衰退以外，它所包含的要素，不同的作者和观众会有不同的理解。如果是说巨大机械之于蒸汽朋克、强化主义之于赛博朋克这样的最为突出的要素，那么“捡垃圾”和“高技术”之间的张力或许能成为废土朋克风格最鲜明的特点。不过，另一个值得注意的要素是，许多废土朋克作品中都存在着人类灭绝后依然依照原先的模式生活或者运作的“文明遗存的守护者”这样的角色，尽管角色的所作所为要么已经失去了原本预期的效果，要么角色根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的角色常常是智能机器——例如《少女终末旅行》中守护着为人类提供食物的渔场和最后一条鱼的自律机器，以及《餐瘾地城》里地表研究所专门接待观光客的礼仪机器等等——但有时候也会是人或者人形角色——例如《餐瘾地城》里想要复兴人类烹饪技艺的西米老师。或许这些角色的执着和努力注定徒劳无功，但在义无反顾、不计后果的追逐理想过程中，角色形象被染上了令人动容的英雄主义悲剧色彩，甚至教人觉得，无论是帮助还是妨碍都会有损于这分感动——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远远地看着吧。

如果我们只着眼于守护文明遗存的要素，似乎早在“废土朋克”这个词出现以前，ACGN作品中就已经有不少这类型的故事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古墓丽影》初代的蒂霍坎，作为统治者，他在亚特兰提斯灭亡后依然“致力维持贫瘠他乡的秩序”。当然，那些他曾经珍视的东西，在劳拉眼中只剩下废墟和遥远的过去了。从玩到《古墓丽影》初代开始，到《古墓丽影周年纪念》（初代的重制版）发售为止，劳拉在蒂霍坎墓中念叨的这句话都是我对蒂霍坎这个角色的唯一认识。但仅仅一句话，就足够让角色的魅力在玩家心中萦绕许久了。某种意义上说，《三体·死神永生》的最后程心的生态缸也是出于同样的执着。如果读者能够捕捉到这一要素，或许会对程心的举动有着不一样的理解和体会。

自然，为了营造戏剧性冲突，这些作品中往往存在着守护文明遗存的反对者——例如《少女终末旅行》中的蘑菇人（吞食能源的谜之生物），《餐瘾地城》里致力于维护现存生态的橘儿，《古墓丽影》初代致力于促进生物进化的纳特拉等等——他们代表着废土世界里另一种可能的选择，在推动故事发展的同时，也为观众、读者和玩家留下更丰富的思考资源。

当我们观看、阅读、游玩科幻作品、或者其他类型譬如奇幻史诗作品时，我们的选择通常是基于这样一种价值观，那就是为了人类繁荣。这种实用主义价值要素告诉我们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甚至规定了什么东西是真的、什么东西是假的（这就是另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然而，在废土朋克里，基于人类繁荣的价值判断的基础被剥离、被摧毁了。这迫使我们为重建末世价值寻找新的思路。不过，对于文明遗存的守护者，或许我们不必说他们的行为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只是去欣赏他们的美，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