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 人间有味是清欢

人间有味是清欢
标题的“拙”,自然不是指笨拙,而是取“质朴无华”之意。灵感来自汪曾祺的《人间有味是清欢》和刘亮程的《一片叶子下生活》。如果你觉得喘不过气来,或者感到无聊闷闷不乐,我希望能向你呈现一种生活中的美好与意趣,它们就藏在最简单的那些平凡之中。
《人间有味是清欢》基本是叙事为主,单独摘抄任何片段都会看起来没头没尾,所以推荐直接阅读,体味一下汪曾祺笔下的人间百态与人间百味。
至于《一片叶子下生活》,我最早接触到刘亮程的文章是小时候看到我姐姐的高中课本,上面有他的《寒风吹彻》。看了之后,我感到十分惊奇:明明是乡土的东西,却朴实和优美并存,真好看。长大以后我看过不少“乡土文学”,却还是觉得,刘亮程笔下文字如此纯粹,毫无雕琢之感,简朴却又充满意趣和画面感,这是我所感沛的,也推荐给有兴趣的人看看。
《一片叶子下生活》
……
对这些小虫来说,我的身体是一片多么辽阔的田野,就像我此刻趴在大地的这个角落,大地却不会因瘙痒和难受把我捉起来扔掉。大地是沉睡的,它多么宽容。在大地的怀抱中我比虫子大不了多少。
我们知道世上有如此多的虫子,给它们一一起名,分科分类。而虫子知道我们吗?这些小虫知道世上有刘亮程这条大虫吗?有些虫朝生暮死,有些仅有几个月或几天的短暂生命,几乎来不及干什么便匆匆离去。没时间盖房子,创造文化和艺术。没时间为自己和别人去着想。生命简洁到只剩下快乐。我们这些聪明的大生命却在漫长岁月中寻找痛苦和烦恼。一个听烦世道喧嚣的人,躺在田野上听听虫鸣该是多么幸福。大地的音乐会永无休止。而有谁知道这些永恒之音中的每个音符是多么仓促和短暂。
一年一年地听着虫鸣,使我感到了小虫子的永恒。而我,正在世上苦度最后的几十个春秋。面朝黄土,没有叫声。
……
有几个下午我注意到西边的荒野中有一个黑影在不断地变大。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它孤孤地蹲在那里,让我几个晚上没睡好觉。若有个东西在你身旁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了,你或许一点不会在意。有个东西在你身边突然大起来,变得巨大无比,你便会感到惊慌和恐惧。
我有点担心,扛着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穿过麦地走了一阵,才看清楚,是一棵树。一棵枯死的老胡杨树突然长出许多枝条和叶子。我围着树转了一圈。许多叶子是昨晚上才长出来的,我能感觉到它的枝枝叶叶还在长,而且会长得更加蓬蓬勃勃。我想这棵老树在熬过了一个干旱夏天后,它的某一条根,突然扎到了土地深处的一个旺水层。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能让一棵树长得粗壮兴旺的地方,也一定会让一个人活得像模像样。往回走时,我暗暗记住了这个地方。那时,我刚刚开始模糊地意识到,我已经放任自己像植物一样去随意生长。我的胳膊太细,腿也不粗,胆子也不大,需要长的东西很多。多少年来我似乎忘记了生长。
每个人最后都是独自面对剩下的寂寞和恐惧,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个人的。
就像一粒虫、一棵草,在它浩荡的群落中孤单地面对自己的那份欢乐和痛苦。其他的虫、草不知道。
一棵树枯死了,提前进入了比生更漫长的无花无叶的枯木期。其他的树还活着,枝繁叶茂。阳光照在绿叶上,也照在一棵枯树上。我们看不见一棵枯树在阳光中生长着什么,它埋在地深处的根在向什么地方延伸。死亡以后的事情,我们不知道。
一个人死了,我们把它搁过去——埋掉。
我们在坟墓旁边往下活。活着活着,就会觉得不对劲:这条路是谁留下的。那件事谁做过了。这句话谁说过。那个女人谁爱过。
我在村人中生活了几十年,什么事都经过了,再待下去,也不会有啥新鲜事。如果我还有什么剩下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一棵草的事情,一粒虫的事情,一片云的事情。
……
每年都有几场大风经过村庄。风把人刮歪,又把歪长的树刮直。风从不同方向来,人和草木,往哪边斜不由自主。能做到的只是在每一场风后,把自己扶直。
我太年轻,根扎得不深,躯干也不结实,担心自己会被一场大风刮跑,像一棵草一片树叶,随风千里,飘落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风把你一扔就不见了。你没地方去找风的麻烦,刮风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风,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天空若无其事,大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你的命运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可能一等多年,再没有一场能刮起你的大风。你在等待飞翔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变得沉重无比。
风是空气在跑。一场风一过,一个地方原有的空气便跑光了,有些气味再闻不到,有些东西再看不到——昨天弥漫村巷的谁家炒菜的肉香。下午晾在树上忘收的一块布。早上放在窗台上写着几句话的一张纸。风把一个村庄酝酿许久的、被一村人吸进呼出弄出特殊味道的一窝子空气,整个地搬运到百里千里外的另一个地方。
各种各样的风经过了村庄。屋顶上的土吹光几次,住在房子里的人也记不清楚。无论南墙北墙东墙西墙都被风吹旧,也都似乎为一户户的村人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有些人不见了,更多的人留下来。什么留住了他们。
什么留住了我。
什么留住了风中的麦垛。
如果所有粮食在风中跑光,所有的村人,会不会在风停之后远走他乡,留一座空荡荡的村庄。
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
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是人的鸣叫。
……
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
我正躺在土坡上想事情。是否我想的事情——一个人头脑中的奇怪想法——让草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两朵,一朵面朝我,张开薄薄的粉红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另一朵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颜。我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
这是我第一次在荒野中,一个人笑出声来。
这些简单地长几片叶、伸几条枝、开几瓣小花的草木,从没长高长大、没有茂盛过的草木,每年每年,从我少有笑容的脸和无精打采的行走中,看到的是否全是不景气。
我活得太严肃,呆板的脸似乎对生存已经麻木,忘了对一朵花微笑,为一片新叶欢欣和激动。这不容易开一次的花朵,难得长出的一片叶子,在荒野中,我的微笑可能是对一个卑小生命的欢迎和鼓励。就像青青芳草让我看到一生中那些还未到来的美好前景。
以后我觉得,我成了荒野中的一个。真正进入一片荒野其实不容易,荒野旷敞着,这个巨大的门让你在努力进入时不经意已经走出来,成为外面人。它的细部永远对你紧闭着。
走进一株草、一滴水、一粒小虫的路可能更远。弄懂一棵草,并不仅限于把草喂到嘴里嚼几下,尝尝味道。挖一个坑,把自己栽进去,浇点水,直愣愣站上半天,感觉到的可能只是腿酸脚麻和腰疼,并不能断定草木长在土里也是这般情景。人没有草木那样深的根,无法知道土深处的事情。人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人就渐渐出来了。
我从草木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并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弄懂了自己。我不懂它们。
……
我背负着曾经与我一同生活过的众多生命的珍贵印迹,感到自己活得深远而厚实,却一点不觉得累。
在一个村庄活久了,就会感到时间在你身上慢了下来,而在其他事物身上飞快地流逝着。这说明,你已经跟一个地方的时光混熟了。水土、阳光和空气都熟悉了你,知道你是个老实安分的人,多活几十年也没多大害处。不像有些人、有些东西,满世界乱跑,让光阴满世界追他们。可能有时他们也偶尔躲过时间,活得年轻而滋润。光阴一旦追上他们就会狠狠报复一顿,一下从他们身上减去几十岁。事实证明,许多离开村庄去跑世界的人,最终都没有跑回来,死在外面了。他们没有赶回来的时间。
平常我也会自问:我是不是在一个地方生活得太久了。土地是不是已经烦我了。道路是否早就厌倦了我的脚印,虽然它还不至于拒绝我走路。事实上我有很多年不在路上走了,我去一个地方,照直就去了,水里草里。一个人走过一些年月后就会发现,所谓的道路不过是一种摆设,供那些在大地上瞎兜圈子的人们玩耍的游戏。它从来都偏离真正的目的。不信去问问那些永远匆匆忙忙走在路上的人,他们走到自己的归宿了吗,没有。否则他们不会没完没了地在路上转悠。
不知道住多少年才能把一个新地方认成家。认定一个地方时或许人已经老了,或许到老也无法把一个新地方真正认成家。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尽管这房子低矮陈旧,清贫如洗,但堆满房子角角落落的那些黄金般珍贵的生活情节,只有你和你的家人共拥共享,别人是无法看到的。走进这间房子,你就会马上意识到:到家了。即使离乡多年,再次转世回来,你也不会忘记回这个家的路。
……
有一种粮食在人生的远路上,默默黄熟,摇落在地。我们很少能被它滋养。我们徒劳的脚,往往朝着它的反方向,奔波不已。
说出这些并不是我已经超越俗世的粮食。正相反,多少年来我一直,被俗世的粮食亏欠着,没有气力走向更远处。
……
如果我们要求不高,一片叶子下安置一生的日子。花粉佐餐,露水茶饮,左邻一只叫花姑娘的甲壳虫,右邻两只忙忙碌碌的褐黄蚂蚁。这样的秋天,各种粮食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粥一样稠浓的西北风,喝一口便饱了肚子。
如果我们要求不高,一小洼水边,一块土下,一个浅浅的牛蹄窝里,都能安排好一生的日子。针尖小的一丝阳光暖热身子,头发细的一丝清风,让我们凉爽半个下午。
如果不嫌轻,我们还可以像两股风一样过日子。春天的早晨你从东边那条山谷吹过来,我从南边那片田野刮过去。我们遇到一起合成一股风。是两股紧紧抱在一起的风。
我们吹开花朵不吹起一粒尘土。
吹开尘土,看见埋没多年的事物,跟新的一样。
当更大更猛的风刮过田野,我们在哗哗的叶子声里藏起了自己,不跟它们刮往远处。
围绕村子,一根杨树枝上的红布条够你吹动一个下午,一把旧镰刀上的斑驳尘锈够我们拂拭一辈子。生活在哪儿停住,哪儿就有锈迹和累累尘土。我们吹不动更重的东西:石磨盘下的天空草地,压在深厚墙基下的金子银子。还有更沉重的这片村庄田野的百年心事。
也许,吹响一片叶子,摇落一粒草籽,吹醒一只眼睛里的晴朗天空——这些才是我们最想做的。
……
我在城市找不到存在感,每天不知道太阳从何方升起,又落向哪里,四季跟我的生活没有关系。我只看到树叶黄了又青了,春天来了,又去了。我在一岁岁地长年纪,一根根地长皱纹,我感受不到大的时间。
但是,在我书写的那个小村庄里,人是有存在于天地间的尊严和自豪感的。太阳每天从你家的柴垛后面升起,然后落在你家的西墙后面。日月星辰,斗转星移,都发生在你家的房顶上面,这才是一个人的生活。
……
现在,除了书本,我们已越来越不懂得向生存本身,向自然万物学习了。
接近自然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人类的书籍已经泛滥到比自然界的树叶还要多了。真实的生存大地被知识层层掩盖,一代人从另一代人的书本文化上认识和感知生存。活生生的真实生活淹没了,思想变成一场又一场形成于高空而没落到地上的大风,只掀动云层,却吹不走大地上一粒尘埃。
能够翻透书本最终站在自己的土地上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生活在一本或一大摞书本之上,就像养在瓷瓶中的花木,永远都不知道根在广阔深厚的土地中自由伸展的那种舒坦劲。
我并不是说作家可以不去看书,这个时代除了书你还能去看什么呢(电视、电脑也是另一种书),书已经过剩得使读书早不是什么问题了,但却使书本身成了我们面对的一个大问题。
至于造就一个优秀作家的基本条件,我想这跟长成一棵树差不多,有深厚的土壤,有水、阳光,有足够长的时间,而且不被人砍伐,就可以了。
可是,我们看到许多作家几乎所有条件都具备了,有丰富的阅历,深厚的学养,知识、勤奋、文字表达都到家了,却最终没写出半部像样的东西。
可能所有这些条件并不能使人更深切地接近生存,反而阻碍了他。
……
我对事物的注视总是处在一种欢喜状态。这种欢喜就像初见。一棵草,我认识它、知道它的名字,从小它就在我的家园旁边生长,但是这个秋天我再次遇到它的时候,我仍然欢喜地看着它,仿佛初次见面,其实已认识多年,草和人都到了秋天,籽粒满满的,枝干壮壮的,草看我亦如是,能不欢喜吗?
我曾说过一句大话:即使我离开人间一百年再回来,我依然能懂得大地上的事情。我能看懂春种秋收,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人的痛苦和快乐,看懂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我听得懂风声、鸟叫。知道风从哪刮起,在哪停住。我知道村子里一年刮几场西风,东风下雨还是西风下雨。老人都知道,但很多作家不知道。
好多人一打开电视就看国际新闻,不看国内新闻,不看他身边的新闻。看那些远在天边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事,家乡那么多事他不了解。懂得家乡是最重要的。好多作家恰好忽略了这一点,他们把家乡架空了,去体验别处的生活,别处的情感,按照别处的思维遥远地想象人们的生活。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人村庄。
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在心中构筑自己的村庄,用我们一生中最早看见的天空、星辰,最先领受的阳光、雨露和风,最初认识的那些人、花朵和事物。当这个村庄完成时,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便形成了。这个村庄不存在偏僻与远近。对我而言,它是精神与心灵的。我们的肉体可以跟随时间身不由己地进入现代,而精神和心灵却有它自己的栖居年代。我们无法迁移它。在我们漫长一生不经意的某一时期,心灵停留住不走了,定居了,往前走的只是躯体。
那个让人心灵定居的地方成了自己的一个村庄。
心灵总是落后与古老的。
我们相信、珍爱心灵,正是由于它落后而古老。
现代生活只是一段躯体生活,它成为“过去”时,心灵才可能缓缓到达这里。
当我出生时,世界把一个村庄摆在我面前,这跟另一个人出生时,眼前是一座城市,一片山林,抑或是另一个国度一样,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一个人的生命和他对生存世界的体验由此开始了。生活本身的偏僻远近,单调丰富,落后繁荣,并不能直接决定一个人内心的富饶与贫瘠、深刻与浅薄、博大与小气。
我相信在任何一件事物上都有可能找到整个世界,就像在一滴水中看见大海。
展现博大与深远的可能是一颗朴素细微的心灵。那些存在于角落不被人留意的琐屑事物,或许藏着生存的全部意义。
……
事物本身不平常,那些看似平常的事物,其实是我们误解了他们。
人一直在误解平常之物,用平常来描述他们。
你见识太多了,过眼的事和物太多,没有时间停下来,去关注某一事某一物,一切对你来说,都是过客。不像我,我曾经生活在这么一个地方,地久天长地去看一些事情,想一件事情,慢慢把看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的丰富性找到了,也就看到了它的不平常、不简单。
其实,任何事物,包括一个土块,一个石头,你只要安静下来,有跟它沟通的愿望的时候,它就能沟通。
当我告诉你我能看懂一棵树的时候,你可能不相信。我看到路边的一棵树,跟它对视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能看懂它,我能知道它为什么长成这样,我能知道树的某一根枝条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弯曲,它的树干为什么朝这边斜了。我完全知道一棵树在什么样的生活中活成了这样。而且,我也能看到树在看我。这是一种交流。有时候看到树的某个地方突然弯了一下,你会感动,就像看到一个人受了挫折一样。这种感动就是一种交流。
我小时候胆小,就觉得那个村庄也胆小。那一村庄人住在沙漠边,独自承受天高地远,独自埋入黑夜又自己醒来。那种孤独和恐惧感,那种与草木、牲畜、尘土、白天黑夜、生老病死经年的厮守,使我相信并感知到了身边万物的灵和情绪。我从自己孤独的目光中,看见它们看我的目光。
就像我和屋前的一棵榆树一起长到三十岁,它长高长粗,我长大。这么长久的相伴,你真会把那棵树当木头吗?我不会。我能看懂一棵树的生长和命运。我能看见一群蚂蚁忙忙碌碌的穷苦日子。这不是文学的拟人和比喻。在我写村庄的所有文字中,有一棵树的感受,有一棵草的疼痛死亡,有一只老狗晚年恋世的目光,它们,使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更为复杂难言的情感和认识。
……
人是要把一个肉心,修炼成有灵性的心,叫做心灵。心若无灵,只是肉心。人若想感受到天地万物之灵,首先自己得有灵,自己的心是灵的,一颗不灵的心是没法感受到其他事物的美与灵的。
人小时候,心都是灵的。很小的时候,你看见什么都大惊小怪,你对一朵花、对草充满好奇,可以跟一棵草玩耍一整天,你可以盯着一个小虫虫盯半天,为什么?因为有童心在。童心就是比我们这些成年人的心更丰富灵动的心,叫做童心。
我们不能认为童心是一颗简单之心。完全不是。小孩通过他那颗稚嫩之心,通过他那双童年之眼,看到了比我们成年人更多的东西,所以他能盯着一只小虫看半天,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平常人认为一只小虫一眼就能看透,可小孩能盯着看半天,他这样看看,那样看看,他看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早年都是这样看过来的,都是这样充满好奇地用这双童年之眼看这个世界中的许多东西。后来,我们忘记了。所以,所谓的修炼,或者是领受,就是把早年的那种眼光找回来,把那颗童心找回来,重新去看这个世界。不是通过修炼,谁能给你一颗慧心。这颗慧心,人早已有之,只不过后来失去了。
我们一般的教育,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价值教育太多了,把这些强加给孩子,从小就告诉孩子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高尚的,什么是卑贱的,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是没有价值的,什么是伟大,什么是渺小,告诉孩子的都是这些内容。结果把童心丢失了。
其实,儿童眼中的世界全是美的、好的。很多人看似在用儿童眼光来看世界,装出一颗无辜的童心,儿童真是那样吗?儿童的视角肯定要比大人的更丰富。现在很多儿童文学把世界简单化、好奇化、幼稚化,我要是孩子,肯定都不会高兴。孩子们看了也不会高兴,他们会笑话大人的智慧。
孩童看到的必定是比我们看到更丰富的世界、更饱满的世界,而不是更简单的世界。我们现在是大人假装孩子的眼光去写童话,然后再强加给孩子,孩子也不好说什么。
孩子比我们更丰富,因为他们没有好坏判断,没有我们所说的价值判断,所以他能够看到一个完整的世界,他不会把你认为不想看到的东西撇到一边去,他能欣赏你所谓的美,也能欣赏你所谓的丑。
上天造这个世界的本意便是没有尊卑,没有大小高低,没有好坏分别的。我们不能简单地把世间的东西分成好与坏,然后区别对待。
以上,摘抄部分结束。
我做不到像其他许多maker那样,做一些夸张的sub帮你成为顶流成王成帝成神,或者做一些“叠加”“万能包”帮助你成为“最好的版本”,我做不了捏人的心理建设,那是神的领域与生命本身展现的奇迹,我没法过心里这一关,所以做不到为你堆砌华美的外貌或超能力或高级气场,也无法帮你获得什么权柄,我没法帮助你伟大。
我一直在和sub制作的主流背道而驰,像不断逆着洋流往回游的鱼,恨不得追溯到降生之前,追溯到万古之初。
这样的我,做不出什么伟大作品的我,能做什么呢?我想了又想,我能做的或许只有帮助你渺小。
渺小到成为微末,渺小到如同一粒尘埃。
只有足够“渺小”的心态,才能从最深处的视角去了解与看清所有的细节与全貌。
也只有足够渺小,才不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主观感受凌驾到其他个体意愿之上,忽略其他个体的感受;也不会总是去注意到万物的缺陷,而是聚焦于它们的优点,思考自己能学习些什么来壮大自身。
“渺小”并不等于自卑,而是一种坦然,坦然承认万事万物都有其过人之处,承认自己享受它们的时候不该那么颐气指使和理所应当。
拥有神性不代表是神本身,当我们搞灵性时,或许要时不时警醒自己,是否在无意间,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否“人仗神势”,把很多事想当然了?我们在这世间横冲直撞地生活时,是否尊重了万事万物,是否询问过它们的首肯?
在我们试图用潜意识音频“改造”自己时,是否尊重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是否询问过它们能否承受的住自己的乱来?
腿,你能凭空长10cm吗?鼻子,我要进行改变,你懂事点,等我听一段时间就自己把山根变高。眼睛,再放大一些,我听的可是眼综合,你不能不给我显出成效来。潜意识,你这么强大,再多容纳一些肯定语。灵魂,我在变成我想要的样子,你感受不到我激动的情绪吗,为什么你变得沉默不语,不再回应我的问询?
我想变美变瘦变锦鲤变高智商变吸金体质,你们应该要帮我才对,你们明明都是我的一部分啊,怎么能这样不配合呢?
这个视频的能量,近似于塔罗系列里的“魔术师”,但是是升级版。在“魔术师”里,我向你们施放了一个魔法,试图唤起你们童年时的回忆,唤醒那些对世界的初次感受。
而在“拙”中,这不限于童年,而是试图深入所有那些让你有“真正活着”感受的时刻,试图唤醒那些“第一次”和所有触及灵魂的感受,让你能同时主观和客观地看待那些瞬间——“你”才是你这一个体的主导者,怎能甘心于以过客的视角匆匆度过你的生活?
生存很简单,生活很难。若你回看遥远过去的那一端,与那个好奇望向你、猜测你会是什么模样的孩子对视,你觉得他/她所看见的,是更像人多一些,还是更像行尸走肉一些,抑或更像充满欲望的妖魔一些?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给未来的自己写的信吗?你还记得存放在时空胶囊里的留语吗?你还记得抬起小小胸膛,大声说着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自己吗?
你还记得那些观察过的叶脉吗?它们是否曾出现于你对落叶的思考中?你还存着那些花朵的标本吗?它们芳香过多少书页?你是否仍能忆起事故的细节,当你抚过身上的伤疤?当你一勺一勺咬着柔软的冰淇淋时,可曾听见第一次嚼冰块时嘎吱嘎吱的声响?现在能背诵出的诗词,还记得它们的意思吗?还记得第一次体会到它们意境时的感受吗?捉过的蝴蝶,捧过的落雪,它们都去哪里了?曾出现在你梦里吗?
你愿意重新以赤子之心不带偏见地看待这个世界吗,在这经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