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疑心（四）
“皇后，来……”他勾勾手指头，又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这块位置让给你躺……” 入夜时分，皇帝隐隐约约听得皇后躺在身边小声啜泣，但是他懒得管，有句话说得好，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皇后犯下如此大错，他没有责罚她已经是恩典了，还指望他去宽慰她，绝不可能。皇帝带着赢了皇后一局的美好心情入睡，连梦中的场景都变得美滋滋的起来，在梦中，他找到了旭轮不是他亲生子的关键证据，将证据狠狠甩到皇后面前，皇后跪地求饶，哭得梨花带雨。皇帝不听皇后的话语，一边放狠话一边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那种兴奋的感觉萦绕着他，以至于让他直接醒过来了，他醒来后，看着身边的皇后有一丝丝的内疚，随手就搂住了皇后：“委屈了是不是？” “陛下还没睡吗？” “嗯......”皇帝扯了谎，“睡不着。” 内心：朕要把刚才的梦给续上。 “睡吧，别多想了。”他继续背过身去，回忆着刚才梦里的内容，试图续上那个美梦。 也许是心诚，他倒是真的又回到了梦境，梦中皇后哭哭啼啼好像还在耳边，下一秒她便抽出侍从腰间的长刀向他冲来，他没反应过来，侍卫好像也没反应过来，满宫的宫人似乎更没有反应过来，那把长刀就已经在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啊！”皇帝惊醒，梦中的感觉格外真实，仿佛他再晚一秒醒来就会命丧黄泉。 死里逃生的皇帝喘着气惊魂未定，皇后已经将他抱住：“做噩梦了吗？” “没，见着鬼了。” “嗯？” 皇帝心道他要是再不醒的快一些，怕是黑白无常都能过来拽着他走了。 皇后很不解。 到了第二日他再躺在床上要睡觉时，皇后端了热乎乎的一碗汤过来，细声细气的说：“九郎，把药喝了。” “朕没病！” “你尝尝，甜的。” 瞧瞧她的模样，多像昨天他端着药在旭轮面前发疯。 他不上她的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是御医刚配的药，”皇后轻声细语的说，“说是滋补肝肾，壮阳固冲......” 没等皇后的话说完，皇帝就夺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虽然他从皇后的眼睛里面看见了欺骗，但万一这是真的呢？冒险喝一喝，还是非常值得的。 皇后见他喝了药，笑得眉目弯弯，当即俯下身去摸他的脚。 呦~新花样诶~皇帝本来刚刚在药浴桶里泡的昏昏欲睡，现在看着皇后认真的揉着他的脚，突然就让他精神了。 呦~皇后今天是开窍了，话说回来，这美貌妇人小意情深的给夫君捏脚捶腿，本身就是极为催情的良药，何况他刚刚又喝了蜜药，如今是心神荡漾，这个场景，他曾在古书里见过，古书里接下来的故事是什么来着，那妇人从捏脚到揉腿，再到拿捏住......咳咳咳，真是想想就...... “啊！”疼疼疼，皇帝猛地睁开眼冲着皇后吼，“你干什么呢！” 话一出手他就后了悔，他看见皇后手中银光闪闪。 “啊！” 又一根针进了他的脚。 “疼疼疼~”他想缩回去，结果皇后死死拽着不让他动，他又怕力气太大，不小心踢到皇后的肚子，只能咬着牙看皇后搞什么名堂。 刚才的那点绮丽心思全都没了。 皇后手上的银针真粗啊，皇后下手是真狠啊，哎呦，哎呦，把皇帝疼的直抽抽。 眼看着皇后接二连三对他的双脚下死手，皇帝终于问出来了：“到底要怎样？” 皇后聚精会神的扎针，汗水都流在了皇帝的足背，她听了皇帝的话，奇道：“九郎还是不困吗？” 困？这怎么可能困？皇帝脸都疼抽抽了。 “妾问过御医了，失眠躁郁，就得这样治，何况陛下都已经出现幻觉了，更得赶紧治。” 说着又往他的脚底扎了几针。 “刚刚的药浴汤药，还有这针灸，就是内服外用，陛下困了吗？” 刚精神过来，有点精神的过了。 “别叫了，我针都扎错了。”皇后小声的抱怨。 “啊？”皇帝弹了起来。 “你这腰挺好啊，”皇后幽幽道，“行，我又扎错了。” “皇后......” “别说话，我需要好好想想该扎哪，”皇后拔着针，缓缓道，“御医说了，这足上的经络多，所以这针必须按照顺序，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扎到那些穴位上，要是扎错了，轻则中风，重则偏瘫，至于什么不举，失禁，那都是小毛病了。” “那你刚刚还乱扎！”皇帝声嘶力竭。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皇后有一种不顾他死活的淡漠感。 “快，快去叫御医，”皇帝大喊，“快，啊啊啊！” 皇后面无表情的又扎了三针，其中一针扎在了他的大脚趾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陛下之前是自己说不想让男人看你睡觉的，妾才辛辛苦苦学了这针灸，陛下真的要叫御医过来吗？” 皇帝一边叫唤，一边思忖，算了，扎都扎了，何况他和皇后现在气氛如此暧昧，要是再来个老头子在如此暧昧的氛围里向他双足扎针，他宁可自戳双目。 “陛下~陛下~”皇后柔柔的唤他，“您还记得您之前风疾吗？” “嗯？” “当时呀，您神志不清了，御医要给您脱衣服，您大叫着……” “停！你扎你扎！朕不叫御医了！” 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皇后今天真的是太过分了，居然主动提他的短，他咽不下这口气。 “皇后，你变了！” “妾哪里变了？” “你……你都不跟朕这样那样了……” “哪样？” “就是……嗯，你坐在榻上，用脚趾勾朕的腰带，将朕勾引过去，然后手扶着榻，双腿给朕更衣……” “陛下当时大喊：朕让男人看了，朕不值钱了~神志不清的念叨了一晚上呢，让妾想想陛下当时还说了什么~” 皇帝：…… 气死了，怎么话到嘴边说得没有皇后快呢？他本来是想说皇后现在不这样做是因为胖了老了，动不了了吗？但谁想到皇后居心叵测居然先揭他的短，为了他的清白，，他决定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针灸确实有用，他和皇后还说着话呢，突然就失去意识了，等再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一夜好眠，且没有做梦。 皇后不在宫里，应该是出宫了，皇帝在宫里四处溜达，越溜达疑心越重，看谁都觉得像皇后的奸夫。 皇后说不定现在又对男人笑了，皇后昨天那样对自己肯定是知道了他给旭轮下毒的事情，皇后一定是心里有鬼，皇后绝对干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男人的直觉，他想。 溜达来溜达去也没溜达出一个结果，不过他逮住了一只给皇后送吃的的周王。 “显儿有没有觉得你娘太爱笑了。”皇帝一边吃着周王给皇后准备的点心一边盘问着。 “那我娘也不能爱哭啊，那不就和阿耶你一样了？” 这孩子，一看就不像我。 皇帝咬着牙微笑：“好孩子，告诉耶耶，你是听谁说的？是你娘吗？” 这还用听谁说？周王在心里碎碎念。 看周王不说话了，皇帝又继续问道：“好孩子，阿耶的心头肉，阿耶给你换一个不爱笑的阿娘好不好？” “阿耶不然让儿子烧了蓬莱宫吧……”这么好的宫殿让他住，简直亏了良心了。 “李哲！不得放肆！”皇帝板起脸，意识到自己太凶，又缓和了语气，“好孩子，阿耶是觉得啊，你是阿耶的好儿子，认谁当娘不是当呢？阿耶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阿耶让你选，好不好？” “儿子选择烧了蓬莱宫……” 油盐不进啊他，皇帝很生气，儿子和自己一样姓李，居然不和自己站一队，简直不可理喻，果然，皇后的孩子还是像皇后，根本养不熟！ “儿啊~”皇帝决定继续寻求一下突破，“你和耶耶一个姓，皇后和咱们不是一个姓，她是个外人，阿耶对你才是真心的，皇后她太爱笑了，不行，太容易勾搭到人了，对咱们父子没有真心，咱们应该早做绸缪，你说是也不是……” 周王咬着嘴唇不说话。 看来有戏，皇帝决定乘胜追击。 “儿啊，这世间父子之情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哪里提到了母亲了？” “阿耶，儿子问您一句话，您别生气。” “阿耶不会生气的~问吧~”皇帝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你和贺兰阿姊多久了？你天命几何？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烧蓬莱宫？” “李哲！你放肆！朕太娇惯你了是不是？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谁教你的？谁教你的？敢窥探君父，朕……” 李哲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他发怒，眼角中似有笑意，也不管宫人们跪了一地，他就只是戏谑的看着父亲，坐得稳稳当当。 皇帝发完怒火，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了，赶忙对着周王道：“阿耶刚才一时糊涂，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娘，而且阿耶和那个人毫无瓜葛，你不要听信小人谗言。” 李哲乐呵了，笑得傻乎乎的：“怎么会呢，阿耶，儿子是跟您站一块的，儿子也觉得贺兰阿姊好，贺兰阿姊从来不笑，勾搭不到人的，阿耶您是积了德了，赶明啊，说不定还能看见蓬莱宫的火光呢！” “李哲！朕是不是……” “而且贺兰阿姊变脸的速度和您如出一辙，一看就般配！” “你……”皇帝努力给自己顺气，不给小孩子计较，都怪皇后，都是皇后的错，这样想想他心里舒服多了，连带着看那个小崽子也稍微顺眼了一点点。 皇帝想着还是不能太过分，李哲虽然脾气冲一点，但也只是放放狠话，不像李贤，和皇后一样的性子，很容易走极端，也不像李弘，他会哭，一哭皇帝就心软了，而且皇帝不想在李弘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李弘是皇后生的，但在他心里，和自己生的没区别，他可不想好大儿为了他的事情担心忧虑。 如今看来，还是只能从李哲身上做做文章。 他好说歹说哄着李哲不要将此事说出去，许诺了很多东西给他，吃的玩的都有，终于把这个小祖宗送走了。 几岁的小孩子，真是讨狗嫌。临走临走还告诉皇帝，不要再吃他给皇后的点心了，不然他下次就要下毒啦~ 皇帝在心里默默骂着这个逆子，还没骂几句呢，宫人告诉他，皇后回来了。 皇帝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小跑着出去迎接皇后，将皇后抱了个满怀。 “你去哪了？朕好想你，好想~” “去看我姐姐了，陛下怎么了？” 皇帝有一瞬间的不满，不过他很快就压下去了：“朕醒来没有见到你，特别想念你，你怀着孕还出去，朕担心你，害怕你，你渴不渴，饿不饿？” 他执着皇后的手向寝殿走去，吩咐宫人们准备膳食。然后就一直腻在皇后怀里说着情话。 皇后低着头微笑，以她对皇帝的了解，皇帝在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之后，总会格外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