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 女指挥官 X 胡德 —— 少女的约定

“真是的，一到夏天就经常下雨呢……”

我抬起头撩开有些碍事的长刘海，面前的窗子上已经挂上些许细长状的雨丝。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从笔筒中抽出一支黑色的钢笔，摊开书桌上崭新的本子，左手摆弄起鬓角边的淡黄发丝，落笔写下第一个字母。

……

这是一个被选中的少女，与她最亲爱的姐姐之间的故事。

1930那年，天使一般的少女不过刚刚十岁，第一次随自己的父亲来到海峡对岸那个完全不曾踏足的国度——英吉利。虽然家族祖祖辈辈都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但是在那时的局势下，少女的父亲可能觉得继续留在德国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他带着一家人来到了英国伦敦，一家三口人住在伦敦乡下一个安静的乡间小屋里，过着相对平静的日子。

自打少女记事的时候起，父亲似乎就一直都是一个严肃的人，每天总是会拿着好几份报纸仔细阅读，还会将不少内容剪裁下来。母亲则每天都忙忙碌碌，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为这个小小的家庭尽心尽力。而少女本人，则是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习着各种各样的技能——英语，数学之类不过是小试牛刀，甚至就连格斗和擒拿都在日常学习的范围之内。在这样严格的教育下，少女自然与大都市的生活几乎无缘，任何一次能够走进城市的机会对于小小的人儿来说都是莫大的奖励。

在那有些久远的记忆中，她依旧记得那是一个明媚的晴天，父亲要进城去采购一些必需品。那天早上在小丫头缠着父亲不断地软磨硬泡下，父亲才最终答应带上她一起。小小的孩子欢呼雀跃，穿着自己最爱的蓝色连衣裙不住地蹦蹦跳跳，仿佛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一样。

城市对于小孩子来说永远有无穷的吸引力，街道两侧窗明几净的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夺人眼球的商品。从一家店到另一家店，小丫头的视线几乎就没有从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上面移开过哪怕半秒钟，巧克力也好，裙子也好，乡下很难见到的各式新奇玩意如同磁铁一般死死吸引住了小丫头的脚步。

“铁打的身体，磁铁打的玩具。”

待到回过神来，小小的孩子才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已经穿过了街道，去到了道路另一侧，正在和一个商贩交谈着。可能是没有注意到女儿没有跟在自己身后，也可能是觉得可以先把她一个人放在那边，反正一眼就能看到，总之父亲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些，反而是专心地和商贩讨价还价。

小丫头在比她高出许多的成年人中间挤出来，站在路边打算穿过马路。小小的人儿自然不会鲁莽地穿过马路，她乖巧地在人行道边上等待着，打算等待迎面而来的车辆开过去。

“有人抢劫啦！”

如同平地惊雷一般，人群中突然炸响一个尖厉的女声。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如同猴子一般迅速钻进了人群。正值周末，大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哪里有出路呢？慌不择路的男人直直地冲向了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只一下便把她撞了出去，毫无准备的她直愣愣倒向正在驶来的汽车。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身穿藏蓝色连衣裙的少女猛的扑出来，一把抱住惊慌失措的丫头，一个漂亮的翻滚来到了道路另一侧，正好在已经满头冷汗的父亲面前。后知后觉的小丫头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劫后余生的她抱着陌生的姐姐号啕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金黄色头发的大姐姐温柔地揉着小丫头的头发，温暖的话语渐渐平复了受伤的幼小心灵。

“真是太谢谢您了！”父亲握着姐姐的手，一个劲地道谢。

“没什么，她没受伤可真是太好了。”丝毫不在意弄得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大姐姐微笑着摆了摆手，“要是这么小的孩子受伤了，我心里也会过不去的。”

“您的衣服都弄脏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能否让我代为清洗？也让我还您一个人情。”父亲客气地说道。

“这就不必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姐姐依旧温和地笑着。

“那这样吧，改天我能否携小女一同到阁下府上拜访一下？好好答谢一下您今天的恩情，不然我心理上实在是过不去啊。”父亲是一个讲礼节的绅士，这种时候绝对不会就这么让这件事过去。不回礼？不可能。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留下我的地址，期待您不日来访。”大姐姐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纸片，递给面前的人父。

就这样，小丫头和大姐姐第一次相遇。这个时候的她们谁也想不到，在未来的二十年里，这一段缘分竟然会如此纠缠不清。

第二天，父亲和小丫头打扮得干干净净，换上了用来拜访客人的服装，然后带上专门挑选的礼物与鲜花出发前往纸片上说的地址。那张纸条上带有HMS字样，让父亲不由得有点紧张，对于这个和德国海军颇有渊源的男人，HMS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尽管如此，他还是带着小丫头前去拜访了昨天那位挺身而出的少女。

那是一座气派的皇家庭院，在海边的一排建筑群中显得分外扎眼。洁白的围墙内是大片修剪整齐的青翠草坪，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为林荫路遮蔽了所有不必要的阳光。靠近房子的地方则是一个又一个花坛，各色鲜花争奇斗艳，看得出来主人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在黑漆的铁质大门前按下门铃，男人稍显拘束地来回踱着步子。身边的小姑娘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接着瞪起好奇的眼睛不断地向里面打探着。

没等多久，一位女仆打扮的少女便从石子铺成的便道上翩翩而至，按下开门的按钮之后，对着来者优雅地提裙行了一礼：“两位下午好，我是皇家女仆队的女仆长贝尔法斯特。想必两位便是胡德小姐的客人吧？小姐已经在后花园备好了茶点等候着二位了，请和我这边来。”

父亲摘下帽子回敬了彬彬有礼的贝法，随后拉起女儿的小手跟在了的女仆长的身后。男人步伐稳健地跟随着面前优雅从容的少女，而小家伙则是一边走一边围着贝法上下打量——正值活跃的年纪，小孩子怎么可能闲得住？本来父亲打算叫住上蹿下跳的小孩子来着，但是贝法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介意，父亲这才作罢。

不消多时，贝法便领着二人绕过富丽堂皇的主建筑，通过一道拱门来到了后花园。还没有见到藏身在花丛深处的众人，小丫头先闻到了糕点香甜的气息。

“是好吃的！”小丫头兴奋地小声喊着。

在低矮整齐的灌木所映衬的小路上转过一个弯之后，视线豁然开朗。宽敞的草坪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茶桌与椅子，三位少女正在品着上等的红茶，其中一位便是昨天拯救了小姑娘的少女。

“女王陛下，胡德小姐，我已经把客人带来了。”贝法走过去，行了一个标准的提裙礼。

“那么陛下，恕我先失陪了。”胡德站起身，冲女王抱歉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毕竟是胡德你的客人，本王也不好随意打扰。”头顶王冠的萝莉女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胡德行过以礼，转身走向父女二人。

“阁下下午好，皇家海军，胡德为您献上最诚挚的问候。”该说不愧是皇家淑女嘛？胡德的礼仪真的是无可挑剔。

“您好，我是汉斯·弗雷德里希。这位是您昨天救下的小女，艾莉卡。”汉斯如此介绍道，顺手将礼物交给一旁的贝法。

“汉斯先生，这边请。”胡德微微侧过身，对着角落里以一张摆好了红茶和糕点的桌子做出了“请”的手势。

“您请。”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汉斯还是让胡德先走一步。

就这样三个人在角落里的桌子边落座，在例行的寒暄客套之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小丫头终于能开始享受起美味的红茶与糕点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贝法迈着小碎步赶了过来：“弗雷德里希先生，我们的女王陛下希望和您共进下午茶，不知您是否方便？”

汉斯回头看了一眼另一边桌子边上HMS的BOSS——伊丽莎白女王，发现后者正用颇为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失陪了。”汉斯站起身，拿过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戴好，向着另一张桌子走了过去。

看到自己的父亲离开了茶桌，小艾莉卡就好像是解放了一般，整个人一下子来了精神。

“怎么你父亲一走你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胡德轻轻呷过一口清香四溢的红茶，向对面的小姑娘投去柔情似水的目光。

“因为父亲很严格嘛……”艾莉卡撇撇嘴，“平时很少有放松的机会，只有趁他不注意才能好好懈怠一下。”

胡德微笑着看着小丫头美滋滋地品尝着手工制的司康饼，并没有接话。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嘛，胡德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多说什么。

“对了，胡德姐姐你是做什么的啊？”捧着香甜的司康饼吃到一半，小艾莉卡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急匆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后扑闪着眼睛看向胡德。

“你怎么突然能想起来问这种问题了？”胡德温柔地笑着，并没有急于回答问题。

“因为胡德姐姐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面，我好奇做什么才能买下这么大的房子啊？”童言无忌，小孩子的好奇心果然旺盛。

“这个啊……其实啊，姐姐是皇家海军的军人哦~”胡德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准确来说，姐姐是‘舰娘’呢。”

“舰……娘？”小丫头重复着这个完全陌生的词语。

“和你讲的话你应该不太好理解，但是看到这个你应该就明白了。”胡德从口袋中掏出来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上面刊登的照片正是之前皇家海军环球航行时胡德身着舰装的英姿。

“哇！姐姐好帅啊！”两眼放光的小女孩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上英姿飒爽的少女，又抬起头看了看面前风度翩翩的姐姐，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成为舰……舰娘！”

这是那个时候，在小小的人儿心底里萌发的一粒种子，又有谁会知道这样一句看似小孩子戏言的话语，竟然在日后真的改变了那个姑娘的人生呢？

“哈哈，那我可是很期待哦~”胡德轻松地笑着，举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红茶，估计这个时候的她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平常的孩子竟然真的是天选之人吧。

没过多久，汉斯先生便回到了这边，冲胡德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今天冒昧打扰，劳烦您费心接待，实属荣幸。但是请原谅我公务缠身，必须先走一步。”

“欸？要回去了嘛？”艾莉卡似乎意犹未尽，对于父亲所言多少有些不开心。

“毕竟我们不能一直给别人添麻烦嘛。”汉斯伸手揉了揉女儿细腻顺滑的头发，眼神中却折射出与脸上慈爱的笑容不符的慌乱。

“汉斯先生，不如这样吧。您留下你的地址，小艾莉卡可以先留下多呆一会儿，我稍晚会把她送回去的，不知可否？”察觉到小孩子的心思，也察觉到了汉斯的困窘，胡德站起身如此提议道。

汉斯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儿，小家伙儿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稍微想了想，汉斯最终同意了胡德的提议。

“那就有劳胡德小姐了。”说罢，汉斯戴上帽子，转身跟在了贝法身后。

“好哎！”等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石子路的转角处，小家伙忍不住振臂欢呼起来。

胡德只是宠溺地看着那个如同天使一般的小孩子，并未多言，静静地啜饮着杯中的红茶。

待到下午茶时间结束，伊丽莎白女王和厌战疾步走了过来。

“胡德，我们该去看看舰装的修理情况了。”

“我明白了。”胡德放下手中的茶杯，用一方精致的手帕擦掉嘴角边沾着的少许茶渍。

“胡德姐姐你们要去做什么啊？”小艾莉卡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淡绿色的瞳孔中填充着小孩子独有的天真与好奇。

“姐姐要去变成照片上的样子，你也想一起去看看嘛？”胡德稍一思考，蹲下来双手自然搭在艾莉卡的肩头。

“嗯！想去！”小家伙自然是用力点了点头。

“伊丽莎白陛下，这可能是我的不情之请，但是我可以带上她一起吗？”胡德站起身来，冲女王发问。

伊丽莎白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可爱的小丫头，最终还是抵不过那真诚的眼神“狂轰滥炸”，女王的威严轰然倒塌。

“嘛，也不是不可以啦，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

“谢过陛下。”胡德优雅地提群行礼，自然地拉起了身边小姑娘的手。

“谢谢伊丽莎白姐姐！”小艾莉卡就差高兴地跳起来了。

皇家的庭院深处，便是舰娘们常用的港区之一。之前在风暴中受损的舰装都已经修理完毕，在船坞里等待着各自的主人。

“哇塞……”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小艾莉卡的眼神就没有安分下来一刻，恨不得多长几只眼一下子把所有东西都看完。

在船坞边的码头上，胡德换好了舰装，站在水面上检查着自己背后的四座炮塔。

“胡德姐姐！好帅！”小丫头在一旁不断打量着面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的大姐姐，眼神中的艳羡之情毫无保留。

胡德温和地笑笑，启动了脚下的推进器。伴随着螺旋桨搅动海水的声音，胡德缓缓在海面上移动了起来。

“要在这里乖乖地等着姐姐回来哦！”胡德转身冲小艾莉卡挥了挥手，加速离开了码头。

小小的身影兀自站立在码头的尽头，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道凌厉的身姿劈波斩浪，在海面上画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飞溅的浪花中一头金黄色的头发随风飘扬，犀利的目光谨慎地注视着面前，突然猛地一个转向，将背后的所有火力一并展开，向着远处的标靶打出一轮震撼人心的齐射。脚下的海面在颤抖，唯有战士的勇气不容动摇。待到那硝烟散去，她坚毅又不失优雅的背影深深地刻进了小丫头的灵魂。

八发炮弹全部上靶。

顾不上身边还有刚刚出现的女王和厌战，小艾莉卡欢呼了起来：“哦！胡德姐姐好棒！”

“看起来已经彻底修好了嘛！维修班的人还挺有两下子嘛！”女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拍了拍厌战的肩头，转身走开了。

胡德不紧不慢地回到了码头，对着蹦蹦跳跳的小丫头挥了挥手。解除推进器上面的锁定装置，胡德轻轻一跃便站上了坚实的地面。

“胡德姐姐好厉害！”小丫头眼神亮闪闪的，仿佛看到了英雄一般。

“哈哈，也没有那么强啦……”胡德轻笑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

“胡德姐姐！我能试试嘛？那个！”小丫头伸手指向胡德的舰装，眼神中带着一股令人难以拒绝的渴望。

胡德快速眨了眨眼，蹲下身子将双手伸到了小丫头的腋窝下。

“？”

小丫头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姐姐。小孩子的身体很是轻盈，胡德稍一用力便毫不费力地把她抱了起来。

“欸？？？？”小丫头吓了一跳，本能地紧紧抱住了身前的姐姐。

“来，站稳了。”等到小艾莉卡反应过来，她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一副V级驱逐舰（对，就是你，吸血鬼！）专用舰装的推进器上面。

“我的舰装对你来说尺寸太大了，但是这一副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胡德笑眯眯地为小丫头固定好各个地方，“怎么样，感觉如何？”

“唔……”小丫头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

当她再度睁开眼的那一刻，胡德分明听到了螺旋桨的噪声。

“她竟然……能够驾驭舰娘专用的舰装？”胡德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孩子，没错，推进器后面泛起了细碎的浪花。

“能动起了欸！”小丫头似乎喜出望外，转身冲着胡德一个劲笑着，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螺旋桨的带动下缓缓离开码头。

“稍等我一下！”胡德三步并两步跑到自己的舰装边上，没有犹豫便自码头一跃而下，没过几秒就自海面踏浪而来。

“来，把手给我。”轻柔地拉起小丫头的纤纤小手，胡德就像是初为人母耐心地教小孩子走路一般，一点点带着小艾莉卡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如同已经练习过多年的搭档一般，在海面上默契地划着步调一致的航迹线。

远处的女王和厌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皇家海军专用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弗雷德里希一家的门口，小艾莉卡正在胡德的后背上带着一个满足的笑容酣睡着。回程的车子上，女王在后排座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胡德，开车的厌战也不时透过后视镜瞟一眼后排的胡德。

“陛下，您有话就请直说吧，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也很困扰的。”胡德尴尬却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开口打破了平静。

“今天那个孩子，你怎么看？我可没有听说过除了舰娘之外，竟然还有人类能驾驭舰装这种事情。”抿了抿嘴唇，女王正色开口道。

听闻此言的胡德眉头紧锁，一时间车里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当然，小艾莉卡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个时候年纪尚小的她只知道胡德是个人很好的大姐姐，在后来的日子里时不时就会邀请自己去皇家的庭院里面喝下午茶，也会毫不吝啬地将舰装带出来，让小丫头尽情地过一把在海面上破浪前进的瘾。

1933年的德国发生了一些大事，但是并没有影响到远在英国的汉斯一家人，生活依旧照旧。在小孩子眼里，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又怎么会理解大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艾莉卡和胡德一直保持着长久的友谊。当时间来到了1939年元旦过后，准备进入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的少女打算好好地和自己亲爱的胡德姐姐庆祝一番。但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汉斯接到了军方的电报，上头要求他立刻回国到海军任职，当然也自然不会忘记要求他把所有的家人都带回到德国本土。

就这样艾莉卡和胡德不得不对现实低头，正视“即将分别”这个谁都无力改变的事实。至少在临走之前，两个人还有机会好好地道个别。

那是一个难得的初夏晴天，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的艾莉卡身着淡紫色连衣裙，提着一个考究的棕色手包，在约定好的咖啡厅附近徘徊。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自然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虽然吹口哨的小混混并不能打搅她的好心情，但是总是被人盯着总归感觉怪怪的。就在艾莉卡思考对策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无形的威压。片刻之后，一个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响起。

“艾莉卡，我来了。”

和往常一样的藏蓝色连衣裙，衬托着皇家荣耀的绝世容颜。了解她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对这样的存在想入非非，她的朋友也自然受其恩惠。

落座，点单，服务生很快便带来了二人的饮品与茶点。

啜饮着杯中飘香的橙黄白毫，艾莉卡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微微皱起的眉宇间凝结着淡淡的忧愁。

“其实我都已经知道，这是你父亲那边的要求。”察觉到这一点的胡德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馥郁香浓的芝士蛋糕，拿起茶杯轻轻呷过一口香气氤氲的大吉岭，“这种事情也算是无可奈何吧？毕竟生活中总是要面对分离。”

少女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叉起一块巧克力蛋糕，送进了嘴里。

看来这个丫头对于政治局势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胡德在心里这么想着，放下了手中的白瓷茶杯。

“呐，艾莉卡。我们做一个约定吧。”带着一个明媚的微笑，胡德这么说道。

“约定？”少女歪着脑袋，投来疑惑的目光。

“当日后我们再相见的时候，彼此都要变成更优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胡德心里面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

稍微犹豫了一下，艾莉卡用力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胡德姐。总有一天当我们再相见的时候，我也会变成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阳光透过橱窗洒进屋内，如同为两位少女镀上了一层光芒一般。在宛如天使下凡一般的光辉中，两位至交彼此定下约定，坚信着哪怕要在此分别，也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

带着这样的想法，艾莉卡和家人登上了开往祖国的邮轮。但是少女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回国之后仅仅不到两个月，英德两国便进入了战争状态。

艾莉卡的父亲汉斯在海军身居要职，而自幼便被父亲严格教育的少女，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顺利地从一个基层军官一路爬到了统领铁血港区的指挥官的位置。这一年是1941，少女不过才19岁。她本人对此自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只有汉斯清楚，上面那群人不过是看中了她那个和舰装有着天选的适应性的身体罢了。

虽然每天都忙忙碌碌，但是每当夜幕降临，港区的码头边上必然有少女眼神惆怅地望向远处的海面。那些和胡德一起度过的时光在眼前不断浮现，却又最终被深深埋藏在心底。自打坐上指挥官这个位置起，少女便惴惴不安。且不说日前结下的友谊可能会在炮火中毁于一旦，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被曾经是朋友的她们收割。心地善良的她没有那份冷酷无情痛下杀手的觉悟，一旦在战场上打照面，少女恐怕凶多吉少。

整个舰队里，只有一个人发觉了她的困扰，那就是俾斯麦。作为舰队的另一个领导，除了对那些平日里投身战火的丫头了如指掌之外，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指挥官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你一定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不明白你具体在担心什么，你从来都不肯说。”

她总是这么说对艾莉卡说，但是艾莉卡却总是对此嫣然一笑，然后轻轻摇摇头，从不开口说什么。俾斯麦是个充满威严的人，但是也同样十分温柔体贴。艾莉卡不想失去任何一个熟悉的人，无论是铁血的，还是皇家的。

时间就这样平静地流逝……

大西洋上很少这么平静，艾莉卡盯着脚下的推进器，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她的舰装是铁血特制的，大概是轻巡洋舰的规格。眼下这个丫头正在和俾斯麦与欧根一起向南航行，刚刚甩掉了两艘皇家巡洋舰的她们正在小心地穿过夜幕。

“艾莉卡。”俾斯麦凑了上来。

“嗯？怎么了俾斯酱？”艾莉卡扭回头，很自然地叫出了自己对俾斯麦的爱称。

“恕我僭越。但是作为指挥官，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留在基地。”俾斯麦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忧虑，“在之前的战斗中艾莉卡你能够毫发无伤完全是运气。”

“不，这次任务很重要，我一定要亲自在场。”艾莉卡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而且，经历了刚刚的战斗，我发现这副舰装其实也还是挺结实的嘛。”

俾斯麦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个丫头，不然指挥官的位置早就该换人了。

黎明就这么在三人的赶路中不知不觉间到来，海面渐渐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新日照耀下泛起橙红色的波光。

“好美啊……不说是不是啊，俾斯酱？”将视线投向远方，少女忍不住轻声赞叹，顺手戳了戳身边的俾斯麦。

“欸？啊……的确是挺漂亮的……”正在警戒的俾斯麦完全没有准备，被某人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

“嘿嘿~”少女一脸天真地笑着。

“不是！艾莉卡你倒是认真点啊！我们现在可是在执行任务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俾斯麦伸手捏住艾莉卡吹弹可破的脸蛋，稍稍向两侧拉了拉。

“哇啊！我知道错啦！”少女嘟起嘴，“唔……俾斯酱好凶的！”

“在战场上请不要分神。”俾斯麦轻轻叹了口气，“毕竟现在任何时候和皇家撞个满怀都不意外。”

“唔……”自知理亏，艾莉卡只是别过脸去，并没有反驳，或者说根本无力反驳。

“你的嘴是开过光吗？雷达上出现了两个反应。”走在最前面的欧根突然开口了，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罕见的不安。

“欸？我们遇到敌人了嘛，欧根根？”艾莉卡歪着脑袋，面露困惑。

“大概率。”欧根叹了口气。对于这个随时随地都会表现出天然呆的指挥官，她也是多多少少感到无可奈何。

还没有走出去多久，在初升的太阳中有两个小小的黑点闯进了三人的视线。

“来了。”俾斯麦只说了着简简单单两个字，但是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已浸染三人的内心，每个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双方正在接近。等到对方的位置不再逆光，艾莉卡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来者。藏蓝色和红色？幼时那天那个英气的身影刹那间在艾莉卡的心中引发了一场地震。

来者中应该有胡德，艾莉卡还没有来得及用架在肩头的探照灯打灯光信号说些什么，便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胡德身边那些散发着不详预兆的炮口烟雾。

“炮弹来袭！”少女话音刚落，一轮近矢弹便在欧根周围溅起冲天的水柱。

“啊啦，皇家的淑女们都这么热情的嘛？”欧根倒是不慌不忙，带着一个多少有些玩味的微笑转动了炮口，然后发起了还击。

也是近失。艾莉卡松了口气，赶紧用探照灯打了灯光信号。

“胡德姐，我是艾莉卡，你忘记我了嘛？”

信息只有这短短的几个字，但是透过望远镜艾莉卡注意到了胡德脸上那一丝一闪而过的错愕，但是毫无疑问她身边的另一人同样来者不善。艾莉卡看到两个人彼此交流了些什么之后又继续向前，她心中的不安便愈发膨胀。事实证明，皇家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双方的炮击你来我往，唯有这个丫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一边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大口径炮弹一边试图拉近距离。双方的距离很快就已经近在咫尺，透过对方的服装，艾莉卡判明胡德身边的是威尔士亲王。

此时的交火愈发激烈。

“请先等等……”少女弱气的声音湮没在双方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间。

“我说！你们能不能先停一下！”卯足了劲冲到双方中间，少女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正好双方都在填装炮弹的档口，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几乎用尽全力的呼喊。

四个舰娘全都错愕地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少女。艾莉卡，俾斯麦，欧根，胡德，威尔士五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哈……哈……哈……”喉咙仿佛着火了一般火烧火燎，艾莉卡用力咽下一口口水，深呼了一口气。

“是我啊，胡德姐。”少女扭过头，冲着胡德微笑起来。

很难说现在那位代表了皇家荣耀的淑女脸上是什么表情，总之是有些不自然的。

她沉默着，那冰冷的眼神刺得艾莉卡心里难受。

“胡德你认识她？我可没听说铁血这么一号舰娘啊？”威尔士凑到胡德身边耳语道。

“算是吧……而且她也不是舰娘。”沉重地叹了口气，胡德点了点头。

这下子另外三人全部傻眼。

“那个……胡德姐，能不能……放我们离开这里？”站在双方中间的少女，语气几近哀求。一面是和自己情谊深厚的皇家大姐姐，另一面是深得自己信任的铁血大姐姐，艾莉卡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受伤。

“艾莉卡，你知道铁血和皇家现在是战争状态吧？”胡德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可是……”少女急忙开口。

“那就没有什么可是。”胡德轻轻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炮口对准了面前毫无战意的少女，“在战场上可没有什么儿女情长，于我而言皇家的荣耀与意志绝对不可动摇。来犯之敌，必将予以歼灭。”

与此对应，双方立刻对着彼此架起了武装。

“胡德姐……”如鲠在喉，少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毕竟胡德是对的，在战场上天真地以为凭借友情对方就能放过自己是不现实的，终究只有谁的拳头硬谁才有话语权。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我会好好地和你道歉的……”在心里默念着，胡德稍稍微调了一下炮口。

炙热的弹丸擦过少女身体两侧的舰装，巨大的力道几乎将瘦弱的身躯带倒。皇家的二人迅速机动了起来，而与之对应的铁血的二人也没有客气，立刻以猛烈的火力招呼了对方。身处火线中间的艾莉卡，茫然地看着双方，甚至没有注意到划过脸颊的两行清泪。

对于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小丫头来说，这一切还是太残酷了。在大脑宕机了一小会儿之后，少女才如梦初醒。

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艾莉卡这么想着，启动了脚下的推进器。

就在那一刻，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撼了四周的海面，横扫而过的冲击波差点让少女将胃里的食物全部吐出来。待到她反应过来，胡德的大半身体已经没入海面之下。

“胡德！”威尔士亲王刚想过去拉住那个正在下沉的身体，欧根的一轮炮弹便将她逼了回来。

“不……绝不可以！”少女突然暴走，脚下推进器上的螺旋桨高速旋转起来。

“胡德姐！！！！”

高声叫喊着，少女冲过去死死抓住了胡德的双手。奈何战列巡洋舰的吨位实在不是一个轻巡洋舰能比得了的，这一下子艾莉卡不仅没能拉住胡德，甚至就连自己也被带了下去。少女绝望地用尽全力，但是身体却不听话地一路坠向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眼看着水已经快要没过少女的脖子，“不甘心啊……明明还没有告诉她自己依旧想要完成那个约定……”

“你还真是个乱来的丫头啊！”一双手突然快速而准确地伸到了艾莉卡的腋窝下，一如那时候一样。

“给我起来啊！”俾斯麦卯足了劲，没有形象地嘶吼着，试图拯救自己家那个任性的大小姐。

随后欧根和威尔士也加入了队伍，三个人合力将半死的二人拉出了水面。

硝烟渐渐散去，唯余海风轻轻吹拂。死里逃生的胡德无力地靠在威尔士的肩头上，沉重地喘着气。艾莉卡则一个劲地傻笑着，哪怕刚刚的鲁莽行为差点葬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她身边的俾斯麦满面愁容，一想到后面的战斗报告就不住地感到一阵阵胃疼。倒是欧根和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带着一个颇有意味的微笑看着面前的众生态。

“我说，胡德姐，我可打算好好地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等到大家差不多都冷静下来了，艾莉卡开口道。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而已，胡德已经靠在亲王的肩头昏睡过去了。

“威尔士，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用力咬了咬嘴唇，艾莉卡向前走了两步。

威尔士没有说话，只是投来一个警惕的目光。

“拜托了！一定要安全地把胡德姐姐带回去！”艾莉卡双手合十，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没等亲王做出任何回应，艾莉卡便如同二人不存在一般转回身，冲铁血的二人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

就这样铁血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需多言，亲王抱起不省人事的胡德，转身向着英伦三岛的方向驶去。

“她还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啊……”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威尔士只是一边轻笑着一边微微摇了摇头，“但是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相遇呢？要是没有战争的话……你也许是个不错的攻略对象呢……”

后来具体在上层发生了什么，小丫头自然不得而知。只是在她们到达法国之后没过多久，上头就停职了艾莉卡。年纪尚小的她自觉不过是因为放走了敌人才会这样而已，因而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乐颠颠地回到了德国之后，反倒是满脑子都想着到底该怎么通过国际红十字会将自己的信件转交给胡德。

但是艾莉卡还没有来得及联系上红十字会，那些信件就被父亲发现了。那天自市场上采购哦婉晚餐所需要的食物回到家里，还没有放下手里的篮子，汉斯已经手里捏着那些信封走了出来。

“这些信是怎么回事？”艾莉卡从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父亲，与其说实在生气，倒不如说紧张才是占了大多数。

“欸？父亲你怎么能乱动我的东西呢？”少女家境篮子放好，撇着嘴走了过来。

“我问你这些信件是怎么回事？”父亲丝毫没有理会少女的不悦，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想通过国际红十字会将这些信件转交给胡德姐姐。”少女如实回答道。

“啥玩意？！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让你仅仅是停职？”汉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些信件一旦被发现，你就彻底完蛋了。”

不给艾莉卡任何反映的时间，汉斯一转手将所有的信都丢进了壁炉，顺手点上了火。

“父亲！”少女瞪大了眼睛。

“你还小，现在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你也知道你不会过分干涉你的生活，但是我这么做的确是为了你好。”汉斯耸了耸肩，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少女呆呆地看着壁炉里面那团与夏日格格不入的火焰，在那里站了很久。终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在那段风雨飘摇的时间里，艾莉卡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中苦苦挣扎，一头钻进书本和高强度的训练之中，借此寻找心灵的慰藉。

战争总是会结束的。铁血战败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一时间人心惶惶。该说是因为之前被停职的原因嘛？艾莉卡有幸逃过一劫，并没有遭到太多调查。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着，时隔几年之后，重新回到海军高层的少女再次拿起了笔，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化为信纸上一个个饱含心意的字母，由信封承载，流向远方的国度。

胡德并没有亲自回信，艾莉卡收到的信件是贝法代为执笔的。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无情选择，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对着艾莉卡开了火，亦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心里还有过不去的坎儿，胡德并没有正面回应艾莉卡心中那一份对于约定的执着。

既然她不应，那就亲自拜访。任性的大小姐天性使然，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无论用上什么手段，她都会走到胡德面前，就这样艾莉卡再一次踏上了远行的邮轮。

夏天的英国啊……雨下个不停呢。艾莉卡撑着伞，步履匆匆地穿过一条条街道，然后猛地在一栋二层小楼前站住脚步，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出发之前，能有个落脚点总是好的，于是这个丫头干脆买了块地，附加其上的小楼。等到雨停了之后再去也不迟，少女这么想着，原本焦虑的心情竟然在一片雨声中渐渐平静下来。

根据之前回信上的地址，艾莉卡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那里。依旧是那座自己曾经无数次前往的皇家庭院。战火的痕迹早已被修葺一新的建筑抹消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战前所流露出的雍容华贵。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见一见胡德姐姐，哪怕只是一面也好。这么想着，小丫头伸手按响了门铃。出来应门的，依旧是贝法。虽然看到艾莉卡的时候女仆长明显地愣了一下，但是她还是带着一个明亮的笑容走了过来。

“艾莉卡小姐，下午好啊。您是来找胡德小姐的吧？”贝法彬彬有礼地问道。

“是的。”艾莉卡点了点头。

“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胡德小姐吩咐过，她目前不见客。所以我很抱歉，还是请回吧。”贝法低头行了一礼。

“能否请贝尔法斯特小姐帮我带个话？就说艾莉卡没有忘记那个时候的约定，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足够优秀的人，足够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胡德姐姐面前。”咬了咬嘴唇，艾莉卡如此请求道。

“没有问题，艾莉卡小姐。”贝法提裙行过一礼，转过身翩翩而去。

艾莉卡并没有离开，她还在门口耐心等待着。

贝法果然回来了，带着和之前一样的明媚笑容。这一次，她为艾莉卡打开了门。

“请进吧，艾莉卡小姐。胡德小姐说她会在后花园准备好下午茶等着您。”

……

将最后一个字母写完，我放下手中握住许久的钢笔，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活动起有些酸痛的双肩。好久没有一下子写这么多东西了，身体竟然有点累了，看来我也是老了啊……

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的大小姐又在偷偷摸摸写什么呢？”一个有些不怀好意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畔，还未等我来得及反应过来，胸前一阵奇妙的感觉便支配了我。

“胡德姐姐……讨厌啦……放开人家的胸啦……”我假意抵抗着，伸手轻轻推了推那个已经整个压在我肩头上的身体。

“那怎么行呢？这可是我最亲爱的丫头，不好好爱抚一下怎么行呢？”她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反而加大了。

“胡德姐！快放手啊！你不讲武德！”我扭动着身子，但是却丝毫没有想要逃走。

“和丫头讲什么武德呢？乖乖地到我的碗里来吧……”

温热的吐息撩在我的耳侧，弄得我心里一阵痒痒的。

好吧，就这样吧，我放弃抵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