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浮世欢
003
新婚头三日,本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候,可只有当事人知晓,除了三餐,二人几乎不怎么见面。
这两日,王府上下忙活不停,管事的好容易抽身向王妃请安。主院廊下站了几个主管请安,总管得了脸面,在屋内屏风前回话。
“今儿是王妃回省的日子,你们无事就退下吧。”茂林淡声道。
“慢”贺峻霖在里屋上好妆,转至屏风前“我瞧着花园西边的院落空着,那里离荷花池近,夏日去那乘凉赏荷倒也惬意,妨请几位吩咐下面打扫一下。”
这不是什么大事,总管低着头应了声便带着几个管事的下去了。
只听得哒哒轻快的脚步声,修竹碎步走进主院。
“王妃,马车已经备好,王爷正在二门外等您。”
走着。
贺丞府外依旧是张灯结彩景象,今日是王妃回省的日子,自然不能被旁人看笑话去。
贺丞在大门迎了骑着神驹的昭王,马车停在了二门外,大夫人端立着。
周方家的上去见礼,贺峻霖被茂林修竹扶下车再上前见礼。
大夫人不动声色地瞧着,扶起贺峻霖引进正房叙话。她自是奇怪贺峻霖身边为何多出两个面生的丫鬟,这也不妨。
她挥了挥手,命一众人等下去,娘俩有些个贴己话讲。
“茂林修竹是王爷拨给我使唤的,周方家的固然是好,但我身边没有手脚伶俐的,王爷怕我有闪失。”
大夫人刚要说话,贺峻霖便抢了先去。他端着茶杯,一只手拿着茶盖不咸不淡地拨着,眼眸低垂看着茶。
“嗯,如此甚好。”
她也只是淡淡的,那些服侍过贺兰怜的奴仆已经打发去了乡下的田庄了,而对于这个冒牌货,她不甚上心,给了一个周方家的,也只是当做传递消息的线人罢了。
一室寂静,相顾无言,贺峻霖将茶杯放下,起身:“往后不常回相府,我想自己再转转。”
大夫人看着他也心烦,点了点头叫他去了,只吩咐了他晚膳到前厅用。
见着王妃出来就往西边去,茂林修竹本站在阴凉处歇息,互看了一眼,茂林起身远远地跟着。
昭王被贺丞请入书房与之手谈黑白,起初贺丞吃棋甚猛,打得昭王节节败退,只是到了后来贺丞才明白,自己才是被围猎的猎物,败了几局也越挫越勇,直至天擦黑,小厮来禀前厅饭已备好。
二人想让着至了前厅,修竹上前禀明王妃在相府中赏玩。
贺丞本想说找人催来,昭王便对修竹道:“本王去寻寻,你且带路。”
修竹点头应是,转身便往后巷去。
一看那个方向,贺丞心下一惊,忙也跟上了,这要是发现什么端倪,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傍晚的霞云红粉似少女羞涩脸颊,茂林站在一棵刚抽芽的柳树下,柳旁是一座破落的院门。远处修竹正领着昭王往这边来。
茂林上前细声禀道:“王妃在院里。”
严浩翔点了点头,叩开门扉,见着院内两个水缸,缸里飘着浮萍,而贺峻霖正立在右边缸前,脚旁还有一个水桶。
院子内纤尘不染,但设置很朴素不符合嫡小姐的规制,南边还要一旁开辟成菜圃的田地,种了几株昭王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只当是菜了。
“王妃在这里种菜?”
严浩翔看着他沾了泥星子的脸,抽了抽嘴角,心想他倒是个别致的人。
贺峻霖转头看着他的表情,再次证明谣言不能信,这是冷血昭王殿下?分明是表情帝。
他垂眸看着自己蹭了泥的绣鞋,故作羞赧:“在这里养了睡莲,这几日本来应该换水了,可贴己人都在王府,也不曾吩咐家里帮我照料睡莲。”
他虽低头快,可严浩翔还是看见了翻红的眼圈和未干的泪痕。严浩翔心下讶然。
只听得凌乱的脚步声,贺丞也赶了过来,他已经料想到贺峻霖会在这里,正想着怎么圆场,
“王妃在这里,教人好寻。”
“父亲怎来了?倒是显得女儿不懂事,劳二位特意寻来,只是西苑里女儿养的睡莲,没了女儿照料,女儿不放心,这才来看看。”
贺峻霖委委屈屈地说。
“这有何难?命人搬回王府就是了。”
说话之人却是严浩翔,他虽不明白就两缸子睡莲有何好哭的,但也替贺峻霖说了句。
见着不用自己圆场,贺丞也顺着昭王的意思立即命人将两缸抬去王府。
这边寻着了贺峻霖便往前厅去用膳了,用膳后二人又对贺丞夫妇客套几句便起身回府。
上了马车,贺峻霖以手支头,闭眼假寐,他今日将两缸都换了水,还浇了那片药圃,累绝。
睡莲和药圃是他娘养的,平日里他跟他娘一起照料,也忙得过来。
他娘是个官妓,皇上赐个贺丞的,所谓官妓就是罪臣家眷充公的。论学识见解,娘不必任何官家小姐差,就是托身错人家……
她娘是因为一场厉害的风寒去的,无人过问,临了一个薄木棺身边在祖坟找了一角埋了,娘临终前说,她这一生做得最错的事,不是真心付错人,而是将他谎作女儿养;她说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应报效国家……
帘外,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马车缓缓停下,修竹掀开锦帘,看见王妃睡着了,想者换个力气大点的婆子背王妃入府,刚退下马车,招手点个守门的婆子,细声说着。
严浩翔见着这边王妃还未下车,入府的脚步一顿,三两步轻巧地踏上马车,掀开帘子一瞧,只见贺峻霖正靠着车壁睡着。
那边修竹和婆子看到这一幕也不上前了,就静静地看着王爷把王妃抱入府了。
茂林刚吩咐完小厮将两缸子抬去花园西边院子,也看见了这一幕,她走到了修竹旁边,肩膀撞了撞她。
“别傻站着,王妃还要我们伺候。”
修竹瞪大了眼睛,还没从刚才的场景回神。
“真是活见鬼了,那是王爷吗?”
素有阎王之称的昭王居然能够这么温柔抱着王妃入府!
真是活见鬼!这也是贺峻霖心中的呐喊,他朦朦胧胧地睁眼就看见放大版昭王殿下的脸,吓得他魂都飞了,再感受一下这离地感,不用多想了,自己被他横抱着。
算了,趁他没注意,继续装睡吧。要不然和他对视多尴尬。
贺峻霖刚闭上眼,严浩翔低头瞟了一眼,看着他长睫轻颤,睡得不安稳,鼻尖闻到的是自己身边不曾有的莲花香,淡淡的,像是夏日里浸在水里的,清新而带着一点青草青涩气息。
走过回廊,拐到小道,严浩翔快步走向正院,将贺峻霖放到床上,便走出屋去,正迎上茂林修竹二人,倒也没说什么,
二人向王爷行完礼便去服侍王妃洗漱了。
严浩翔再回头看了一眼贺峻霖,鼻下还有一丝莲花香,心颤了一下,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明白自己不应该对一个线人有多余的行为和情感,但是事情貌似朝向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翌日,严浩翔骑马扎进军营去了,贺峻霖倒也乐得清闲,王爷不在府里,自己这个线人就没用,也就不用小心翼翼地给相府传递消息。
他正在廊下翻着医书,一个管事的婆子碎步而来禀事。说是西边院子打扫出来了,就是匾额久了,重做的时候工匠问起名字,让王妃拿主意。
“既是离荷花近,便叫静客居吧。”
婆子不识字,贺峻霖起身回屋叫了修竹磨墨写与了她,婆子自是回去告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