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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鲁迅书信》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二六年

2022-04-15 23:59 作者:知识课代表  | 我要投稿

《鲁迅全集》━鲁迅书信

目录

第12章 一九二三年

·1923年1月8日致蔡元培 

·1923年6月12日致孙伏园 

·1923年10月24日致孙伏园 

·1923年12月10日致许寿裳 

第13章 一九二四年

·1924年1月5日致胡适 

·1924年1月11日致孙伏园 

·1924年2月9日致胡适 

·1924年2月26日致李秉中 

·1924年3月30日致钱玄同 

·1924年5月2日致胡适 

·1924年5月26日致李秉中 

·1924年5月27日致胡适 

·1924年6月6日致胡适 

·1924年8月28日致李秉中 

·1924年9月24日致李秉中 

·1924年9月28日致李秉中 

·1924年10月20日致李秉中 

·1924年11月26日致钱玄同 

·1925年1月12日致钱玄同 

第14章 一九二五年

·1925年2月17日致李霁野 

·1925年3月15日致梁绳袆 

·1925年4年8日致赵其文 

·1925年4月8日致刘策奇 

·1925年4月11日致赵其文 

·1925年5月17日致李霁野 

·1925年6月22日致章廷谦 

·1925年6月28日致许广平 

·1925年7月12日致钱玄同 

·1925年7月15日致许广平 

·1925年7月16日致许广平 

·1925年7月20日致钱玄同 

·1925年8月23日致台静农 

·1925年9月29日致许钦文 

·1925年9月30日致许钦文 

·1925年11月8日致许钦文 

第15章 一九二六年

·1926年2月23日致章廷谦 

·1926年2月25日致许寿裳 

·1926年2月27日致陶元庆 

·1926年3月10日致翟永坤 

·1926年4月9日致章廷谦 

·1926年5月1日致韦素园 

·1926年5月11日致陶元庆 

·1926年5月27日致翟永坤 

·1926年6月17日致李秉中 

·1926年6月21日致韦素园、韦丛芜 

·1926年7月4日致魏建功 

·1926年7月9日致章廷谦 

·1926年7月13日致韦素园 

·1926年7月14日致章廷谦 

·1926年7月19日致魏建功 

·1926年7月27日致章廷谦 

·1926年7月27日致陶元庆 

·1926年7月30致章廷谦 

·1926年7月31日致陶冶公 

·1926年8月8日致韦素园 

·1926年8月10日致陶元庆 

·1926年8月15日致许广平 

·1926年9月7日致许寿裳 

·1926年9月16日致韦素园 

·1926年9月20日致韦素园 

·1926年10月3日致章廷谦 

·1926年10月4日致韦素园、韦丛芜、李霁野 

·1926年10月4日致许寿裳 

·1926年10月7日致韦素园 

·1926年10月10日致章廷谦 

·1926年10月15日致韦素园 

·1926年10月19日致韦素园 

·1926年10月23日致章廷谦 

·1926年10月29日致陶元庆 

·1926年10月29日致李霁野 



第12章 一九二三年

230108致蔡元培〔1〕孑民先生左右:谨启者,汉石刻中之人首蛇身象,就树人所收拓本觅之,除武梁祠画象〔2〕外,亦殊不多,盖此画似多刻于顶层,故在残石中颇难觏也。今附上三枚:一南武阳功曹乡啬夫文学掾〔3〕平邑矇郎东阙画象南阙有记云章和元年〔4〕十一月十六日。在山东费县平邑集。此象颇清楚,然亦有一人抱之,左右有朱鸟玄武〔5〕。

(未摹)二嘉祥〔6〕残画象旧为城内轩辕氏所藏,今未详所在。

象已漫漶,亦有一人持之。

三未知出处画象从山东来。此象甚特别,似二人在树下,以尾相缭,惜一人已泐。

周树人启上一月八日

注释:

〔1〕此信原无标点。

〔2〕武梁祠画象东汉武氏家族墓葬的双阙和四个石祠堂的画象,在今山东嘉祥武宅山,其中以武梁祠为最早。是研究汉代社会历史和美术史的重要资料。

〔3〕南武阳故城在今山东费县。功曹,汉代郡守、县令下有功曹史,掌人事并与闻政务。啬夫,秦汉时乡官,掌管诉讼和赋税。文学掾,文学掾,为后世教官所由来。

〔4〕章和元年即公元八十七年,章和,东汉章帝刘烜年号。

〔5〕朱鸟亥武我国古代神话中南北方之神,分别为鸟和龟(或龟蛇合体)的形象。

〔6〕嘉祥地名,今山东嘉祥县。

230612致孙伏园〔1〕伏园兄:今天《副镌》〔2〕上关于爱情定则的讨论〔3〕只有不相干的两封信,莫非竟要依了钟孟公先生的"忠告",逐渐停止了么?

我以为那封信虽然也不失为言之成理的提议,但在变态的中国,很可以不依,可以变态的办理的。

先前登过的二十来篇文章,诚然是古怪的居多,和爱情定则的讨论无甚关系,但在别一方面,却可作参考,也有意外的价值。这不但可以给改革家看看,略为惊醒他们黄金色的好梦,而"足为中国人没有讨论的资格的左证",也就是这些文章的价值之所在了。

我交际太少,能够使我和社会相通的,多靠着这类白纸上的黑字,所以于我实在是不为无益的东西。例如"教员就应该格外严办","主张爱情可以变迁,要小心你的老婆也会变心不爱你,"〔4〕之类,着想都非常有趣,令人看之茫茫然惘惘然;倘无报章讨论,是一时不容易听到,不容易想到的,如果"至期截止",杜塞了这些名言的发展地,岂不可惜?

钟先生也还是脱不了旧思想,他以为丑,他就想遮盖住,殊不知外面遮上了,里面依然还在腐烂,倒不如不论好歹,一齐揭开来,大家看看好。往时布袋和尚〔5〕带着一个大口袋,装些另碎东西,一遇见人,便都倒在地上道,"看看,看看。"这举动虽然难免有些发疯的嫌疑,然而在现在却是大可师法的办法。

至于信中所谓揭出怪论来便使"青年出丑",也不过是多虑,照目下的情形看,甲们以为可丑者,在乙们也许以为可宝,全不一定,正无须乎替别人如此操心,况且就在上面的一封信里,也已经有了反证了。

以上是我的意见:就是希望不截止。若夫究竟如何,那自然是由你自定,我这些话,单是愿意作为一点参考罢了。

迅六月十二日

注释:

〔1〕孙伏园(1894--1966)原名福源,浙江绍兴人。鲁迅任山会初级师范学校校长时的学生。北京大学毕业。新潮社成员。曾任北京《晨报》副刊、《京报》副刊、《语丝》周刊编辑。后来曾在厦门大学、广州中山大学任职。著有《鲁迅先生二三事》等。

〔2〕《副镌》即《晨报》副刊。一九二一年秋至一九二四年冬由孙伏园主编。

〔3〕爱情定则的讨论一九二三年四月二十九日《晨报》副刊刊载张竞生所作《爱情的定则与陈淑君女士事的研究》一文,在读者间引起了争论,为此该刊辟"爱情定则讨论"专栏。六月十二日该刊发表了陈锡畴和钟孟公的两封信。前者主张"中立态度",要记者保持"第三者的地位";后者则攻击这次讨论,认为"除了足为中国人没有讨论的资格的左证之外,毫无别的价值",并"忠告"记者应定出期限,"至期截止",以免"青年出丑"。

〔4〕这两句话都是当时参加讨论者的论调。前者见于该刊五月十八日梁国常文;后者见于六月三日张畏民文。

〔5〕布袋和尚五代时的高僧,自称契此,又号长汀子。宋代庄季裕《鸡肋篇》卷中载:"昔四川有异僧,身矮而皤腹,负一布袋,中置百物;于稠人中时倾写于地曰:'看看!'人皆目为布袋和尚,然莫能测。"231024致孙伏园伏园兄:昨天接两信,前后相差不过四点钟,而后信称前信曰"昨函",然则前寄之一函,已为送之者压下一日矣,但好在并无关系,不过说说而已。

昨下午令部中信差将《小说史》〔1〕上卷末尾送上,想已到。现续做之文,大有越做越长之势,上卷恐须再加入一篇,其原稿为八十六七叶,始可与下卷平均,现拟加之篇姑且不送上,略看排好后之情形再定耳。

昨函谓一撮毛君及其夫人〔2〕拟见访,甚感甚感。但记得我已曾将定例声明,即一者不再与新认识的人往还,二者不再与陌生人认识。我与一撮毛君认识大约已在四五年前,其时还在真正"章小人nin"时代〔3〕,当然不能算新,则倘蒙枉顾,自然决不能稍说魇话。然于其夫人则确系陌生,见之即与定例第二项违反,所以深望代为辞谢,至托至托。此事并无他种坏主意,无非熟人一多,世务亦随之而加,于其在病院也有关心之义务,而偶或相遇也又必当有恭敬鞠躬之行为,此种虽系小事,但亦为"天下从此多事"之一分子,故不如销声匿迹之为愈耳。

树人上十月廿四日再者,廿三函并书皮标本顷亦已到。我想不必客气,即用皇帝所用之黄色可也,今附上,余者暂存,俟面缴。面上印字之样子,拟亦自定一款式,容迟日奉上,意者尚不急急也。

树又上廿三〔四〕

注释:

〔1〕《小说史》即《中国小说史略》。

〔2〕一撮毛及其夫人指章廷谦及其夫人孙斐君。

〔3〕"章小人"时代指章廷谦初进北京大学学习的时期。

231210致许寿裳季市兄:前见《校刊》〔1〕,知兄已递辞呈,又患失眠,此信本该不作,然实无奈,故写此以待,因闻诗荃〔2〕兄言兄当以明日到京也。

此次教部裁员,〔3〕他司不知,若在社会司,则办事员之凡日日真来办事者皆去矣,留者之徒,弟仅于发薪时或偶见其面,而平时则杳然,如此,则天下事可知也。复次之胡闹,当在附属机关,弟因此颇为子佩〔4〕忧,现在年数劳绩皆不论,更有何可说。前闻女师校有管注册者已去,而位尚虚,殊欲切为子佩谋之,但不知兄在辞中,尚可为不?倘可,并且无他窒碍,则专以此为托也。

附上讲稿〔5〕一卷,明已完,此后仅清代七篇矣。然上卷已付排印,下卷则起草将完,拟以明年二月间出。此初稿颇有误,本可不复呈,但先已俱呈,故不中止耳。已印者日内可装成,其时寄上。

弟树人上十二月十日夜

注释:

〔1〕《校刊》指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校刊。

〔2〕诗荃即许世璿,名世璿,许铭伯之子,许寿裳之侄。当时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任职。

〔3〕教部裁员一九二三年十月五日北洋军阀曹锟贿选任总统。次月十九日北京国立八校因**不能发给教育经费全体停课,教育部因欠薪太多,部员亦议决罢"公"。二十一日黄郛任教育总长,实行裁员。当时鲁迅任该部社会司佥事兼第一科科长。

〔4〕子佩即宋琳,当时在教育部所辖的京师图书馆任职。参看360201①信注〔1〕。

〔5〕讲稿指《中国小说史略》讲义。




第13章 一九二四年

240105致胡适适之先生:前两天得到手教并《水浒两种序》〔1〕。序文极好,有益于读者不鲜。我之不赞成《水浒后传》〔2〕,大约在于托古事而改变之,以浇自己块垒这一点,至于文章,固然也实有佳处,先生序上,已给与较大的估价了。

《西游补》〔3〕送上,是《说库》中的,不知道此外有无较好的刻本。

自从《海上繁华梦》〔4〕出而《海上花》遂名声顿落,其实《繁华梦》之度量技术,去《海上花》远甚。此书大有重印之价值,不知亚东书局有意于此否?我前所见,是每星期出二回之原本,上有吴友如〔5〕派之绘画,惜现在不可复得矣。

迅上一月五日

注释:

〔1〕《水浒两种序》指胡适作《<水浒续集两种>序》。《水浒续集》,是摘取一百十五回本的"征四寇"部分和《水浒后传》合并而成。一九二四年二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2〕《水浒后传》长篇小说,清初陈忱作,四十回。作者在序中说"穷愁潦倒,满眼牢骚,胸中块磊,无酒可浇,故借此惨局而著成之也。"〔3〕《西游补》小说,明末董说著,十六回。《说库》,小说丛书,王汶濡编辑。一九一五年上海文明书局石印。内收汉、晋、梁、唐、宋、明、清小说共一七九卷。《西游补》收入《说库》第三十九、四十册。

〔4〕《海上繁华梦》长篇小说,孙玉声(家振)著,一百回。一九○三年上海笑林报馆印行。《海上花》,即《海上花列传》,长篇小说,韩邦庆著,六十四回。光绪十八年(1892)二月起,先在《海上奇书》杂志连载部分章回,光绪二十年印成全书。一九二六年亚东图书馆标点再版。

〔5〕吴友如(?--1893)名猷(又作嘉猷),字友如,江苏元和(今吴县)人,清末画家。一八八四年起,在上海主绘《点石斋画报》。

240111致孙伏园伏园兄:惠书已到,附上答王君〔1〕笺,乞转寄,以了此一件事。

钦文〔2〕兄小说已看过两遍,以写学生社会者为最好,村乡生活者次之;写工人之两篇,则近于失败。如加淘汰,可存二十六七篇,更严则可存二十三四篇。现在先存廿七篇,兄可先以交起孟,问其可收入《文艺丛书》〔3〕否?而于阴历年底取回交我,我可于是后再加订正之。

总之此集决可出版,无论收入与否。但须小加整理而已。

《小白兔》一篇尚好,但所记状态及言论,过于了然(此等议论,我亦听到过),成集时易被注意,似须改得稍晦才是。又《传染病》一篇中记打针(注射)乃在屁股上,据我所知,当在大腿上,改为屁股,地位太有参差,岂现在针法已有改变乎?便中望一询为荷。

迅上一月十一日夜

注释:

〔1〕王君指王统照(1898--1957),字剑三,山东诸城人,作家,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著有长篇小说《山雨》等。

〔2〕钦文即许钦文。参看第250929信注〔1〕。鲁迅曾编选他的小说二十余篇,题名《故乡》,一九二六年四月北新书局出版,为《乌合丛书》之一。

〔3〕《文艺丛书》指《新潮社文艺丛书》,周作人编辑。

240209致胡适适之先生:前回买到百廿回本《水浒传》〔1〕的齐君〔2〕告诉我,他的本家又有一部这样的《水浒传》,板比他的清楚(他的一部已颇清楚),但稍破旧,须重装,而其人知道价值,要卖五十元,问我要否。我现在不想要。不知您可要么?

听说李玄伯〔3〕先生买到若干本百回的《水浒传》〔4〕,但不全。先生认识他么?我不认识他,不能借看。看现在的情形,百廿回本一年中便知道三部,而百回本少听到,似乎更难得。

树人二月九日

注释:

〔1〕百廿回本《水浒传》原名《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全书》,题"施耐庵集撰,罗贯中纂修",卷首有明李贽(卓吾)、杨定见序,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袁天涯刻印。

〔2〕齐君即齐寿山。

〔3〕李玄伯名宗侗,河北高阳人,当时任北京大学教授。

〔4〕百回本的《水浒传》原名《忠义水浒传》,最早有明嘉靖间郭勋刻本,现残存八回。题"施耐庵集撰,罗贯中纂修"。又有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天都外臣序刻本。此处系指明万历间新安刻本。

240226致李秉中〔1〕秉中兄:我的时间如下,但星期一五六不在内。

午后一至二时在寓三至六时在教育部(亦可见客)六时后在寓星期日大抵在寓中。

树人上二月二十六日〔1〕李秉中(?--1940)字庸倩,四川彭山人。当时北京大学学生,一九二四年冬入黄埔军官学校。一九二六年春去苏联,继去日本学习军事。后任国民党军官。

240330致钱玄同玄同兄:不佞之所以与师大注册部捣乱〔1〕者,因其一信措辞颇怪,可以疑为由某公之嗾使,而有此不敬之行为。故即取东大国学院御定之"成仁主义",提出"不教而诛"之手续,其意在惩罚某公,而非与注册部有斤斤较量之意者也。

然昨有学生来〔2〕,言此种呆信,确出注册部呆鸟所作,其中并无受某公嗾使或藉以迎合之意云云也。然则我昨之所推度者,乃不中的焉矣。故又即取东大国学院又御定之"乐天主义",而有打消辞意之行为者也。诸承关照,感荷者焉。杨公〔3〕则今晨于寓见之者哉。

弟树三月卅日夜〔1〕与师大注册部捣乱指函辞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讲师一事。据《鲁迅日记》一九二四年三月二十五日:"得师大信,极谬。"又,二十七日:"晨寄师大信,辞讲师。"〔2〕学生来据《鲁迅日记》一九二四年三月二十九日:"顾世明、汪震、卢自然、傅岩四君来,皆师大生。"〔3〕杨公指杨树达(1885--1956),字遇夫,湖南长沙人,语言文字学家。当时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著有《词诠》等。

240502致胡适适之先生:多天不见了。我现在有两件事情要烦扰你:一、《西游补》已用过否?如已看过,请掷还,只要放在国文教员什么室就是。

二、向商务馆去卖之小说稿〔1〕,有无消息?如无,可否请作信一催。

以上,劳驾之至!

树人上五月二日

注释:

〔1〕小说稿指李秉中托鲁迅设法出售的小说《边雪鸿泥记》稿本。

240526致李秉中庸倩兄:今天得来信,俱悉。

《边雪鸿泥记》事件,我早经写信问过,无复,当初疑其忙于招待"太翁"〔1〕,所以无暇;近又托孙伏园面问,未遇,乃写信问,仍无复,则不知其何故也。或者已上秘魔厓〔2〕修道,抑仍在北京著书,皆不可知。来信令我作书再催并介绍,今写则写矣,附上,但即令见面,恐其不得要领,仍与未见无异,"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非此之谓也。况我又不善简牍,不能作宛转动听之言哉。

至于款项,倘其借之他人,则函牍往反,而且往反再三,而终于不得要领,必与卖稿无异,昔所经验,大概如斯。不如就自己言,较为可靠,我现在手头所有,可以奉借二十元,余须待端午再看,颇疑其时当有官俸少许可发,则再借三十元无难,但此等俸钱,照例必于端午前一日之半夜才能决定有无,故此时不能断言。

但如贵债主能延至阳历六月底,则即令俸泉不发,亦尚有他法可想。

前所言之二十元如不甚急,当于星期五持至北大面交。

树人五月二十六日之夜

注释:

〔1〕"太翁"指泰戈尔(R.Tagore,1861--1941),印度诗人。一九二四年四月曾来我国访问。

〔2〕秘魔厓在北京西山。明代刘侗、于奕正著《帝京景物略》卷六《西山.上》:"石子凿凿,故桑干河道也,曰卢师山,有寺曰卢师寺。......过寺半里者,秘魔厓,是卢师晏坐处。相传隋仁寿中,师从江南棹一船来,祝曰:船止则止,船至厓下止,师遂崖居。"240527致胡适适之先生:自从在协和礼堂恭聆大论〔1〕之后,遂未再见,颇疑已上秘魔厓,但或者尚在北京忙碌罢,我也想不定。

《边雪鸿泥记》一去未有消息,明知先生事忙,但尚希为一催促,意在速售,得钱用之而已。

友人李庸倩君为彼书出主,亦久慕先生伟烈,并渴欲一瞻丰采。所以不揣冒昧,为之介绍,倘能破著作工夫,略赐教言,诚不胜其欣幸惶恐屏营之至!

树人上五月二十七日〔1〕在协和礼堂恭聆大论一九二四年五月八日晚,新月社在协和医学院礼堂举行集会,为正在访华的泰戈尔庆祝六十四岁生日,会上由胡适等人致词,并演出泰戈尔剧本《齐德拉》。

240606致胡适适之先生:前四天收到来信和来还的书;还有两本送给我的书〔1〕,谢谢。

昨天经过钟鼓寺,就到尊寓奉访,可惜会不着,实在不侥幸。

那一部小说的出主在上礼拜极想见一见先生,嘱我写一封绍介信,我也就冒昧地写给他了。但他似乎到现在没有去罢。

至于那一部小说,本来当属于古董之部,我因为见商务馆还出《秦汉演义》〔2〕,出《小说世界》〔3〕,与古董还可以说有缘,所以想仰托洪福,塞给他,去印了卖给嗜古的读者,而替该书的出主捞几文钱用。若要大张旗鼓,颂为二十世纪的新作品,则小子不敏,实不敢也。

总之,该书如可当古董卖,则价不妨廉,真姓名亦大可由该馆随意改去;而其中多少媒语,我以为亦可删,这宗明人积习,此刻已无须毕备。而其宗旨,则在以无所不可之方法买[卖]得钱来。----但除了我做序。

况且我没有做过序,做起来一定很坏,有《水浒》《红楼》等新序〔4〕在前,也将使我永远不敢献丑。

但如用无所不可法而仍无卖处,则请还我,但屡次搅扰,实在抱歉之至也!

鲁迅六月六日

注释:

〔1〕《鲁迅日记》一九二四年六月二日:"夜得胡适之信。并赠《五十〔五十年来之〕年来之世界哲学》及《中国文学》各一本,还《说库》二本。"〔2〕《秦汉演义》长篇小说,黄士恒著,三册。一九一七年出版。

〔3〕《小说世界》周刊,鸳鸯蝴蝶派为对抗革新后的《小说月报》创办的刊物。一九二三年一月五日在上海创刊,叶劲风主编,后由胡寄尘编辑。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停刊。

〔4〕《水浒》、《红楼》新序一九二○年起上海亚东图书馆陆续标点出版的《水浒》、《红楼梦》、《三国演义》等书,由胡适、陈独秀、钱玄同等人作序。

240828致李秉中庸倩兄:来信已到。款须略停数日。教育部有明日领取支票之谣,倘真,则下月初可有,否则当别设法,使无碍于往曹州度孔家生活耳。

树人八月廿八日夜240924致李秉中庸倩兄:回家后看见来信。给幼渔〔1〕先生的信,已经写出了,我现在也难料结果如何,但好在这并非生死问题的事,何妨随随便便,暂且听其自然。

关于我这一方面的推测,并不算对。我诚然总算帮过几回忙,但若是一个有力者,这些便都是些微的小事,或者简直不算是小事,现在之所以看去很像帮忙者,其原因即在我之无力,所以还是无效的回数多。即使有效,也〔不〕算什么,都可以毫不放在心里。

我恐怕是以不好见客出名的。但也不尽然,我所怕见的是谈不来的生客,熟识的不在内,因为我可以不必装出陪客的态度。我这里的客并不多,我喜欢寂寞,又憎恶寂寞,所以有青年肯来访问我,很使我喜欢。但我说一句真话罢,这大约你未曾觉得的,就是这人如果以我为是,我便发生一种悲哀,怕他要陷入我一类的命运;倘若一见之后,觉得我非其族类,不复再来,我便知道他较我更有希望,十分放心了。

其实我何尝坦白?我已经能够细嚼黄连而不皱眉了。我很憎恶我自己,因为有若干人,或则愿我有钱,有名,有势,或则愿我陨灭,死亡,而我偏偏无钱无名无势,又不灭不亡,对于各方面,都无以报答盛意,年纪已经如此,恐将遂以如此终。我也常常想到自杀,也常想杀人,然而都不实行,我大约不是一个勇士。现在仍然只好对于愿我得意的便拉几个钱来给他看,对于愿我灭亡的避开些,以免他再费机谋。我不大愿意使人失望,所以对于爱人和仇人,都愿意有以骗之,亦即所以慰之,然而仍然各处都弄不好。

我自己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我极憎恶他,想除去他,而不能。我虽然竭力遮蔽着,总还恐怕传染给别人,我之所以对于和我往来较多的人有时不免觉到悲哀者以此。

然而这些话并非要拒绝你来访问我,不过忽然想到这里,写到这里,随便说说而已。你如果觉得并不如此,或者虽如此而甘心传染,或不怕传染,或自信不至于被传染,那可以只管来,而且敲门也不必如此小心。

树人廿四日夜

注释:

〔1〕幼渔马裕藻(1878--1945),字幼渔,浙江鄞县人。曾留学日本,后任浙江教育司视学和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授等。

240928致李秉中庸倩兄:看了我的信而一夜不睡,即是又中我之毒,谓不被传染者,强辩而已。

我下午五点半以后总在家,随时可来,即未回,可略候。

鲁迅九月廿八夜241020致李秉中庸倩兄:来信收到。我近来至于不能转动,明日还想去一设法,但希望仍必极少,因为凡和我熟识可以通融之人,其景况总与我差不多也。但我总要凑成二十之数,于礼拜四为止办妥,届时希一莅我寓为幸。

鲁迅十月二十日夜其实钱之结果,礼拜三即可知。我想,如不得已,则旧债之若干份,可由我担保,其法如何,望礼拜三晚来一谈。

241126致钱玄同玄同兄:尝闻《醒世姻缘》〔1〕其书也者,一名《恶姻缘》者也,孰为原名,则不得而知之矣。间尝览之,其为书也,至多至烦,难乎其终卷矣,然就其大意而言之,则无非以报应因果之谈,写社会家庭之事,描写则颇仔细矣,讥讽则亦或锋利〔2〕矣,较之《平山冷燕》之流,盖诚乎其杰出者也,然而不佞未尝终卷也,然而殆由不佞粗心之故也哉,而非此书之罪也夫!

若就其板本而论之,则窃尝见其二种矣。一者维何,木板是也;其价维何,二三块矣。二者维何,排印是耳,其价维何,七八毛乎。此皆名《醒世姻缘》者也。若夫明板,则吾闻其语矣,而未见其书也,假其有之,或遂即尚称《恶姻缘》者也乎哉?

且夫"杨树达"事件〔3〕之真相,于今盖已知之矣,有一学生之文章〔4〕,当发表于《语丝》〔5〕第三之期焉耳。而真杨树达先生乃首先引咎而道歉焉,亦殊属出我意表之外,而不胜其一同"惶而且恐之至得很"而且又加以"顿首顿首"者也而已夫。

祝你健康者也。

"......即鲁迅"十一月二十六日

注释:

〔1〕《醒世姻缘》长篇小说,署"西周生辑著",一百回。最早有同治庚午(1870)年刻本。杨复吉《梦阑琐笔》说作者是蒲松龄。

〔2〕《平山冷燕》小说,署"荻岸山人编次",二十回。

〔3〕"杨树达"事件指杨鄂生因神经错乱,自称"杨树达"闯入鲁迅住宅,引起鲁迅误解一事。参看《集外集》中的《记"杨树达"君的袭来》和《关于杨君袭来事件的辩正》。

〔4〕指李遇安的《读了"记'杨树达'君的袭来"》。

〔5〕《语丝》文艺性周刊,最初由孙伏园等编辑,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在北京创刊。一九二七年十月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查禁,随后移至上海续刊,一九三○年三月十日出至第五卷第五十二期停刊。鲁迅是它的主要撰稿人和支持者之一,并于该刊在上海出版后一度担任编辑。






第14章 一九二五年

250112致钱玄同庙讳〔1〕先生:"先生"之者,因庙讳而连类尊之也。由此观之,定名而乌可不冠冕堂皇也乎?而《出了象牙之塔》〔2〕"原名为何"者,《象牙ノ塔刁出テ》也。而"价钱若干"者,"定价金贰八拾钱"也;而所谓"金"者,日本之夷金也。而"哪里有得买"者,"京桥区尾张町二丁目十五番地福永书店"也。然而中国则无之矣;然而"东单牌楼北路西、东亚公司"则可代购之矣;然而付定钱一半矣;然而半月可到矣;然而更久亦难定矣。呜呼噫嘻,我不得而知之也。东亚公司者,夷店也;我亦尝托其代买也;彼盖当知"哪里有得买"也,然而并以"福永书店"告之,则更为稳当也。然而信纸已完也。于是乎鲁迅乃只得顿首者也。

〔一月十二日〕〔1〕庙讳封建时代称皇帝父祖名讳为"庙讳"。钱玄同和清代康熙"玄烨"同一"玄"字,故这里用作对钱玄同的戏称。

〔2〕《出了象牙之塔》文艺论文集,日本厨川白村(1880--1923)著,鲁迅译并作《后记》,一九二五年未名社出版,《未名丛刊》之一。

250217致李霁野〔1〕霁野兄:来信并文稿,《黑假面人》〔2〕译本,又信一封,都收到了。

《语丝》是他们新潮社〔3〕里的几个人编辑的。我曾经介绍过两三回文稿,都至今没有消息,所以我不想寄给他们了。《京报副刊》〔4〕和《民众文艺》〔5〕都可以登,未知可否,如可,以那一种为合,待回信办理。

《黑假面人》稍迟数日,看过一遍,当寄去,但商务馆一个一个的算字,所以诗歌戏剧,几乎只得比白纸稍贵而已。文中如有费解之处,再当函问,改正。

《往星中》〔6〕做得较早,我以为倒好的。《黑假面人》是较与实社会接触得切近些,意思也容易明了,所以中国的读者,大约应该赞成这一部罢。《人的一生》〔7〕安特来夫的代表作,译本错处既如是之多,似乎还可以另翻一本。

鲁迅二月十七日

注释:

〔1〕李霁野又作季野、寄野,安徽霍丘人,翻译家。未名社成员。留学英国。曾在河北天津女子师范学院等校任教。译有《往星中》、《黑假面人》等,著有《回忆鲁迅先生》、《鲁迅先生与未名社》等。

〔2〕《黑假面人》剧本,俄国安德烈夫作,李霁野译。一九二八年北京未名社出版。

〔3〕新潮社北京大学部分师生组成的文学团体,主要成员有傅斯年、罗家伦、杨振声等。一九一八年底成立。曾出版《新潮》月刊和《新潮丛书》,后因主要成员的变化,逐渐右倾,无形解体。

〔4〕《京报副刊》《京报》,邵飘萍创办的具有进步色彩的报纸,一九一八年十月五日创刊于北京,一九二六年四月二十四日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查封。它的副刊创刊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五日,孙伏园主编。

〔5〕《民众文艺》《京报》附出的周刊,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九日创刊,鲁迅曾为该刊撰稿,并校阅创刊号至第十六号中的一些稿件。

〔6〕《往星中》剧本,俄国安德烈夫作,李霁野译,一九二六年北京未名社出版,为《未名丛刊》之一。

〔7〕《人的一生》剧本,俄国安德烈夫作,耿济之译,一九二三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为《文学研究会丛书》之一。

250315致梁绳袆〔1〕生为兄:前承两兄过谈,甚快,后以琐事丛集,竟未一奉书。前日乃蒙惠简,俱悉。关于中国神话,现在诚不可无一部书,沈雁冰君之文〔2〕,但一看耳,未细阅,其中似亦有可参考者,所评西洋人诸书,殊可信。中国书多而难读,外人论古史或文艺,遂至今不见有好书也,惟沈君于古书盖未细检,故于康回触不周山故事,至于交臂失之。

京师图书馆所藏关于神话之书,未经目睹,但见该馆报告,知其名为《释神》〔3〕,著者之名亦忘却。倘是平常书,尚可设法借出,但此书是稿本,则照例编入"善本"中(内容善否,在所不问),视为宝贝,除就阅而外无他途矣,只能他日赴馆索观,或就抄,如亦是撮录古书之作,则止录其所引之书之卷数已足,无须照写原文,似亦不费多大时日也。但或尚有更捷之法,亦未可知,容再一调查,奉告。

中国之鬼神谈,似至秦汉方士而一变,故鄙意以为当先搜集至六朝(或唐)为止群书,且又析为三期,第一期自上古至周末之书,其根柢在巫,多含古神话,第二期秦汉之书,其根柢亦在巫,但稍变为"鬼道",又杂有方士之说,第三期六朝之书,则神仙之说多矣。今集神话,自不应杂入神仙谈,但在两可之间者,亦止得存之。

内容分类,似可参照希腊及埃及神话之分类法作之,而加以变通。不知可析为(一)天神,(二)地衹(并幽冥界),(三)人鬼,(四)物魅否?疑不能如此分明,未尝深考,不能定也。此外则天地开辟,万物由来(自其发生之大原以至现状之细故,如乌雅何故色黑,猴臀何以色红),苟有可稽,皆当搜集。每一神衹,又当考其(一)系统,(二)名字,(三)状貌性格,(四)功业作为,但恐亦不能完备也。

沈君评一外人之作〔4〕,谓不当杂入现今杂说,而仆则以为此实一个问题,不能遽加论定。中国人至今未脱原始思想,的确尚有新神话发生,譬如"日"之神话,《山海经》〔5〕中有之,但吾乡(绍兴)皆谓太阳之生日〔6〕为三月十九日,此非小说,非童话,实亦神话,因众皆信之也,而起源则必甚迟。故自唐以迄现在之神话,恐亦尚可结集,但此非数人之力所能作,只能待之异日,现在姑且画六朝或唐(唐人所见古籍较今为多,故尚可采得旧说)为限可耳。

鲁迅三月十五日

注释:

〔1〕梁绳袆又作生为,字子美,后名容若,河北行唐人。当时北京师范大学学生。他为所编注音的儿童周刊搜集古代神话改写儿童故事,曾和同学傅作楫(筑夫)同访鲁迅,故信中称"两兄"。

〔2〕沈雁冰之文指《中国神话研究》,载《小说月报》第十六卷第一号(一九二五年一月)。该文结末批评了英国腾尼斯一八七六年出版的《中国民俗学》和英国威纳一九二二年出版的《中国神话与传说》,文中还说到"不过天何以忽然有破隙","中国的古书上都没有说起"。按《淮南子》中的《天文训》、《原道训》,《列子.汤问》、《博物志》、《史记》司马贞补《三皇本纪》等书中都记有共工(即康回)怒触不周山的神话。

〔3〕《释神》清代姚东升辑录,手抄本,一册。分为十类:一、天地,二、山川,三、时祀,四、方祀,五、土祀,六、吉神,七、释家,八、道家,九、仙教,十、杂神。

〔4〕这里所说"沈君评一外人之作",指沈雁冰《中国神话研究》一文。其中批评威纳在《中国神话与传说》一书中把《封神演义》列为中国神话来源之一的论点说:"我想威纳先生大概不知道他视为中国神话重要典籍的《封神演义》等书,竟是元明人做的;否则,他将说中国大部----或竟全部的神话是在西历六百年顷,始由文学家从口头的采辑为书本的了。"〔5〕《山海经》十八卷,约公元前四世纪至公元二世纪间的作品。内容主要是我国民间传说中的地理知识,其中保存了不少上古时代留传下来的神话故事。

〔6〕太阳之生日绍兴俗传夏历三月十九为朱天大帝生日,后讹为太阳菩萨生日。

250408①致赵其文〔1〕××兄:那一种普通的"先生"的称呼,既然你觉得不合适,我就改作这样的写。多谢你将信寄还我,那是一个住在东斋的和你同姓的人〔2〕问的,我匆忙中误为一人了。

你那一篇小说,〔3〕大约本星期底或下星期初可以登出来。

你说"青年的热情大部分还在",这使我高兴。但我们已经通信了好几回了,我敢赠送你一句真实的话,你的善于感激,是于自己有害的,使自己不能高飞远走。我的百无所成,就是受了这癖气的害,《语丝》上《过客》中说:"这于你没有什么好处",那"这"字就是指"感激"。我希望你向前进取,不要记着这些小事情。

鲁迅四月八日夜

注释:

〔1〕此信据一九三九年十月十九日成都《华西日报.华西副刊》所载《感激是于自己有害的》一文抄录编入,称呼在发表时被收信人略去。250411信情况亦同此。

赵其文(1903--1980),四川江北人。曾是北京大学附属音乐传习所及美术专科学生,旁听过鲁迅的课程,曾就《野草》中的一些问题向鲁迅请教。

〔2〕指赵自成,广西灵川人,曾在北京大学俄文系肄业。

〔3〕指《零》。后载北京《京报副刊》第一一五、一一六号(一九二五年四月十一日、十二日)。

250408②致刘策奇〔1〕策奇先生:您在《砭群》〔2〕上所见的《击筑遗音》,就是《万古愁曲》,叶德辉有刻本,题"昆山归庄玄恭"著,在《双梅景闇丛书》中,但删节太多,即如指斥孔老二的一段,即完全没有。又《识小录》〔3〕(在商务印书馆的《涵芬楼秘籍》第一集内)卷四末尾,亦有这歌,云"不知何人作",而文颇完具,但与叶刻本字句多异,且有彼详而此略的。《砭群》上的几段,与两本的字句又有不同,大约又出于别一抄本的了。知道先生留心此道,聊举所见以备参考。

鲁迅四月八日

注释:

〔1〕此信据《歌谣周刊》第八十七期(一九二五年四月十九日)所载编入。

刘策奇,《莽原》投稿者。鲁迅因读到他在《歌谣周刊》第八十五期(一九二五年四月五日)发表的《明贤遗歌》而给他此信。

〔2〕《砭群》丛刊,悲盦编辑,一九○九年在广州出版。《击筑余音》残稿(仅存六、七、八、九等部分)载于该刊第二期。《击筑遗音》,又名《万古愁曲》,共二十曲,有几种版本,内容互有出入,叶德辉《双梅景闇丛书》刻本署"昆山归庄玄恭作"。又有石印巾箱白纸本,署"明熊开元檗庵著"。叶德辉(1864--1927),字焕彬,号鸮园,湖南长沙人,藏书家。一九○三年至一九一七年他在长沙刊印的《双梅景闇丛书》,收《万古愁曲》等书十五种。

〔3〕《识小录》明徐树丕撰,共四卷,一九一六年商务印书馆编入《涵芬楼秘籍》。《涵芬楼秘籍》,丛书,孙毓修等辑,共十集,一九一六年起由上海商务印书馆陆续印行。丛书序云:"自丙辰年(1916)开始,以旧抄旧刻零星小种世所绝无者为《秘籍》。"250411致赵其文××兄:我现在说明我前信里的几句话的意思,所谓"自己",就是指各人的"自己",不是指我。无非说凡有富于感激的人,即容易受别人的牵连,不能超然独往。

感激,那不待言,无论从那一方面说起来,大概总算是美德罢。但我总觉得这是束缚人的。譬如,我有时很想冒险,破坏,几乎忍不住,而我有一个母亲,还有些爱我,愿我平安,我因为感激他的爱,只能不照自己所愿意做的做,而在北京寻一点糊口的小生计,度灰色的生涯。因为感激别人,就不能不慰安别人,也往往牺牲了自己,----至少是一部分。

又如,我们通了几回信,你就记得我了,但将来我们假如分属于相反的两个战团里开火接战的时候呢?你如果早已忘却,这战事就自由得多,倘你还记着,则当非开炮不可之际,也许因为我在火线里面,忽而有点踌躇,于是就会失败。

《过客》的意思不过如来信所说那样,即是虽然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但这种反抗,每容易蹉跌在"爱"----感激也在内----里,所以那过客得了小女孩的一片破布的布施也几乎不能前进了。

鲁迅四月十一日250517致李霁野霁野兄:前几天收到一篇《生活!》〔1〕我觉得做得很好;但我略改了几个字,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结末一句说:这喊声里似乎有着双关的意义。我以为这"双关"二字,将全篇的意义说得太清楚了,所有蕴蓄,有被其打破之虑。我想将它改作"含着别样"或"含着几样",后一个比较的好,但也总不觉得恰好。这一点关系较大些,所以要问问你的意思,以为怎样?

鲁迅五月十七日西城宫门口、西三条、二十一号〔1〕《生活!》短篇小说,李霁野作,载《语丝》周刊第二十八期(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五日)。作者接受鲁迅的意见,在发表时将结末一句改为"似乎含着几样的意义"。

250622致章廷谦〔1〕矛尘兄:很早的时候,乔峰有信来要我将上海的情形顺便告诉三太太,因为她有信去问。但我有什么"便"呢。今天非写回信不可了,这一件委托,也总得消差,思之再三,只好奉托你暗暗通知一声,其语如下----〔2〕本来这样的消息也无须"暗暗",然而非"暗暗"不可者,所谓呜呼哀哉是也。

鲁迅六月廿二日

注释:

〔1〕章廷谦字矛尘,笔名川岛,浙江绍兴人。北京大学毕业,《语丝》撰稿人之一。曾在北京大学、厦门大学和杭州等地任教,著有《和鲁迅相处的日子》等。

〔2〕据收信人回忆,这里系剪贴周建人的一个字条,内容是谈他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时的生活情况。

250628致许广平训词:你们这些小姐们,只能逃回自己的窠里之后,这才想出方法来夸口;其实则胆小如芝麻(而且还是很小的芝麻),本领只在一齐逃走。为掩饰逃走起见,则云"想拿东西打人",辄以"想"字妄加罗织,大发挥其杨家勃谿式手段。呜呼,"老师"之"前途",而今而后,岂不"棘矣"也哉!

不吐而且游白塔寺,我虽然并未目睹,也不敢决其必无。但这日二时以后,我又喝烧酒六杯,蒲桃酒五碗,游白塔寺四趟,可惜你们都已逃散,没有看见了。若夫"居然睡倒,重又坐起",则足见不屈之精神,尤足为万世师表。总之:我的言行,毫无错处,殊不亚于杨荫榆姊姊也。

又总之:端午这一天,我并没有醉,也未尝"想"打人;至于"哭泣",乃是小姐们的专门学问,更与我不相干。特此训谕知之!

此后大抵近于讲义了。且夫天下之人,其实真发酒疯者,有几何哉,十之九是装出来的。但使人敢于装,或者也是酒的力量罢。然而世人之装醉发疯,大半又由于倚赖性,因为一切过失,可以归罪于醉,自己不负责任,所以虽醒而装起来。但我之计画,则仅在以拳击"某籍"小姐〔1〕两名之拳骨而止,因为该两小姐们近来倚仗"太师母"之势力,日见跋扈,竟有欺侮"老师"之行为,倘不令其喊痛,殊不足以保架子而维教育也。然而"殃及池鱼"〔2〕,竟使头罩绿纱及自称"不怕'之人们,亦一同逃出,如脱大难者然,岂不为我所笑?虽"再游白塔寺",亦何能掩其"心上有杞天之虑"〔3〕的狼狈情状哉。

今年中秋这一天,不知白塔寺可有庙会,如有,我仍当请客,但无则作罢,因为恐怕来客逃出之后,无处可游,扫却雅兴,令我抱歉之至。

"......者"是什么?

"老师"六月二十八日

注释:

〔1〕"某籍"小姐指曾和鲁迅同住砖塔胡同六十一号的俞芬、俞芳,绍兴人。

〔2〕"殃及池鱼"语出北齐杜弼《檄梁文》:"但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3〕"心上有杞天之虑"这是杨荫榆在《对于暴烈学生之感言》中掉弄成语"杞人忧天"而成的不通的句子。原语出自《列子.天瑞》:"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250712致钱玄同玄同兄: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恭维"就此为止。所以如此"恭维"者,倒也并非因为想谩骂,乃是想有所图也。"所图"维何?且夫窃闻你是和《孔德学校周刊》〔1〕大有关系的,于这《周刊》有多余么?而我则缺少第五六七期者也,你如有余,请送我耳,除此以外,则不要矣,倘并此而无之,则并此而不要者也。

这一期《国语周刊》〔2〕上的沈从文,就是休芸芸,他现在用了各种名字,玩各种玩意儿。欧阳兰也常如此。

卂顿首七月十二日〔1〕《孔德学校周刊》一九二五年四月一日创刊。第五、六、七期分别于同年五月十一日、十七日及六月一日出版。

〔2〕《国语周刊》《京报》的附刊之一,一九二五年六月十四日在北京创刊,钱玄同等编辑。该刊第五期(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二日)载有沈从文的诗《乡间的夏(镇蹓土语)》。沈从文,湖南凤凰人,作家。曾用小兵、懋琳、炯元、休芸芸等笔名。当时是《晨报副刊》、《现代评论》的投稿者。著有小说《神巫之爱》、《边城》等。

250715致许广平〔1〕"愚兄"呀!我还没有将我的模范文教给你,你居然先已发明了么?你不能暂停"害群"的事业,自己做一点么?你竟如此偷懒么?你一定要我用"教鞭"么??!!

七,一五〔1〕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三日许广平致鲁迅信中,附寄署名景宋的《罗素的话》一文。文中除首尾部分是作者的话外,都是大段摘抄罗素的话。为此鲁迅信手剪贴《京报》一方于信笺,并在其前加题《京报的话》,署名鲁迅,剪报末附以如上的几句话。

250716致许广平"愚兄":你的"勃谿"程度高起来了,"教育之前途棘矣"〔1〕了,总得惩罚一次才好。

第一章"嫩棣棣"〔2〕之特征。

1.头发不会短至二寸以下,或梳得很光,或炮得蓬蓬松松。

2.有雪花膏在于面上。

3.穿莫名其妙之材料(只有她们和店铺和裁缝知道那些麻烦名目)之衣;或则有绣花衫一件藏在箱子里,但于端节偶一用之。但于端节偶一用之。

4.嚷;哭......

第二章论"七.一六,"〔3〕之不误。

"七.一六,"就是今天,照"未来派"写法,丝毫不错。"愚兄"如执迷于俗中通行之月份牌,可以将那封信算作今天收到就是。

第三章石驸马大街确在"宣外"〔4〕。

且夫该街,普通皆以为在宣内,我平常也从众写下来。但那天因为看见天亮,好看到见所未见,大惊小怪之后,不觉写了宣外。然而,并不错的,我这次乃以摆着许多陶器的一块小方地为中心,就是"宣内"。邮差都从这中心出发,所以向桥去的是往宣外,向石驸马街去的也是往宣外,已经送到,就是不错的确证。你怎么这样粗心,连自己住在那里都不知道?该打者,此之谓也欤!

第四章"其妙"在此。〔5〕《京报的话》承蒙费神一通,加以细读,实在劳驾之至。一张信纸分贴前后者,前写题目,后写议论,仿"愚兄"之办法也,惜未将本文重抄,实属偷懒,尚乞鉴原。至于其中有"刁作谦之伟绩"〔6〕,则连我自己也没有看见。因为"文艺"是"整个"的〔7〕,所以我并未细看,但将似乎五花八门的处所剪下一小"整个",封入信中,使勃涊者看了许多工夫,终于"莫名其抄",就算大仇已报。现在居然"姑看作'正经'",我的气也有些消了。

第五章"师古"无用〔8〕。

我这回的"教鞭",系特别定做,是一木棒,端有一绳,略仿马鞭格式,为专打"害群之马"之用。即使蹲在桌后,绳子也会弯过去,虽师法"哥哥",亦属完全无效,岂不懿欤!

第六章"模范文"之分数。

拟给九十分。其中给你五分:抄工三分,末尾的几句议论二分。其余的八十五分,都给罗素〔9〕。

第七章"不知是我好疑呢?还是许多有可以令人发疑的原因呢?"(这题目长极了!)答曰:"许多有可以令人发疑的原因"呀!且夫世间以他人之文,冒为己作而告人者,比比然也。我常遇之,非一次矣。改"平"为"萍",尚半冒也。虽曰可笑,奈之何哉?以及"补白",由它去罢。

第九章结论。〔10〕肃此布复,顺颂嚷祉。

第十章署名。

鲁迅。

第十一章时候。

中华民国十四年七月十六日下午七点二十五分八秒半。

注释:

〔1〕"教育之前途棘矣"这是套用杨荫榆《对于暴烈学生之感言》中的用语。

〔2〕"嫩棣棣"许广平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五日致鲁迅信中对鲁迅的戏称,下面的议论由此而发。

〔3〕"七.一六"许广平在上信中说:"你的信太令我发笑了,今天是星期三----七.一五----而你的信封上就大书特书的'七.一六'......这一天的差误,想是扯错了月份牌罢"。

〔4〕"宣外"许信中说鲁迅把宣内"写作宣外,尤其该打"。

〔5〕"其妙"在此许信中说,"'京报的话',太叫我'莫名其抄'了"。

〔6〕"刁作谦之伟绩"鲁迅剪寄的《京报》下方,刊有《古巴华侨界之大风潮》新闻一则,报导了当时驻古巴公使刁作谦"霸占领馆,踢烂房门,抢夺文件"等等,许广平读后莫名究竟,在给鲁迅的信中说:"大概注重在刁作谦之伟绩,以渠作象征人物乎"?

〔7〕"文艺"是"整个"的雪纹在《"细心"误用了!》中有"诗是以内容为主,是整块的"、"文学是整块的东西"之类的话。

〔8〕"师古"无用许信中说:"记得我在家读书时......我的一个哥哥就和先生相对地围住书桌子乱转,先生要伸长手将鞭打下来时,他就蹲下,终于挨不着打,如果嫩棣'犯上作乱'的用起'教鞭',愚兄只得'师古'了,此告不怕。"〔9〕罗素(B.Russell,1872--1970)英国哲学家。一九二○年曾来我国讲学。

〔10〕原件无第八章,或为作者误书。

250720致钱玄同心异兄:来信并该旬刊三期,均经敝座陆续"查照收取",特此照会,以见敝座谢谢之意焉。

且夫"孥孥阿文"〔1〕,确尚无偷文如欧阳公之恶德,而文章亦较为能做做者也。然而敝座之所以恶之者,因其用一女人之名,以细如蚊虫之字,写信给我〔2〕,被我察出为阿文手笔,则又有一人扮作该女人之弟来访,以证明实有其〔3〕。然则亦大有数人"狼狈而为其奸"之概矣。总之此辈之于著作,大抵意在胡乱闹闹,无诚实之意,故我在《莽原》已张起电气网,与欧阳公归入一类也耳矣。

其实也,S妹似乎不会做文章者也。其曰S妹之文章者,盖即欧阳公之代笔焉耳。他于《莽原》,也曾以化名"捏蚊"者来捣乱,厥后此名亦见于《妇周刊》〔4〕焉。《民众》〔5〕误收之聂文,亦此人也。捏蚊聂文,即雪纹耳,岂不可恶也哉!

《甲寅》周刊已出,广告上大用"吴老头子"及"世"之名以冀多卖,〔6〕可怜也哉。闻"孤松"〔7〕公之文大可笑。然则文言大将,盖非白话邪宗之敌矣。此辈已经不值驳诘,白话之前途,只在多出作品,使内容日见充实而已,不知吾兄以为然耶否耶?否耶然耶欤乎?

迅顿首七月廿日

注释:

〔1〕"孥孥阿文"指沈从文。他在《国语周刊》第五期(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二日)发表的《乡间的夏》一诗中有"欤耶欤耶脣----孥孥唉"的句子。

〔2〕一九二五年四月三十日《鲁迅日记》:"得丁玲信。"鲁迅疑为沈从文化名来信。

〔3〕鲁迅戏造的字,强调其为女性。

〔4〕《妇周刊》即《妇女周刊》。《京报》附刊之一,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蔷薇社编辑。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日创刊,至次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共发行五十期,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日出版纪念特刊后停刊。该刊第二十五号刊载了署名捏蚊的《读陈剑非君<妇女职业问题的由来及其重要>的感言》一文。

〔5〕《民众》即《民众文艺》。该刊第二十五号(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三日)载有聂文的《今后所望于民众者》一文。

〔6〕《甲寅》周刊章士钊曾于一九一四年五月在日本东京创办《甲寅》月刊,两年后停刊。一九二五年七月在北京复刊,改为周刊。"吴老头子",指吴稚晖;"世",指蔡元培。七月十八日《京报》刊出的《甲寅周刊》出版广告的目录中,列有蔡元培的《教育问题》、吴稚晖的《怪事》等文。

〔7〕"孤松"指章士钊(1881--1973),字行严,笔名孤桐,湖南长沙人。辛亥革命前曾参加反清活动。五四运动后,主张复古,提倡尊孔读经,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六年任北洋**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参与镇压学生爱国运动和人民群众的反帝爱国斗争。后来他在政治、思想上有所变化,转而同情革命。

250823致台静农〔1〕静农兄:两回得信,因事忙未复,歉甚。《懊悔》〔2〕早交给语丝社,现已印出了。

这次章士钊的举动〔3〕,我倒并不为奇,其实我也太不像官,本该早被免职的了。但这是就我自己一方面而言。至于就法律方面讲,自然非控诉不可,昨天已经在平政院投了诉状了。

兄不知何时回北京?

迅上八月二十三日

注释:

〔1〕台静农字伯简,安徽霍丘人,作家,未名社成员。当时在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任职,后曾在辅仁大学、青岛大学等校任教。著有小说集《地之子》、《建塔者》等,编有《关于鲁迅及其著作》。

〔2〕《懊悔》台静农作的短篇小说,载《语丝》周刊第四十一期(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四日)。

〔3〕章士钊的举动一九二五年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爆发后,由于鲁迅反对章士钊压迫学生和解散女师大,八月十二日章士钊呈请段祺瑞执**罢免鲁迅的教育部佥事职务。鲁迅即于二十二日在平政院控诉章士钊,结果胜诉,于一九二六年一月十七日复职。

250929致许钦文〔1〕钦文兄:七日信早到,因忙未复,后来生病了,大约是疲劳与睡眠不足之故,现在吃药,大概就可以好罢。

商务馆制板,既然自以为未必比北京做得好,那么,成绩就可疑了,三色板又不相宜。所以我以为不如仍交财部印刷局制〔2〕去,已嘱乔峰将原底子寄来。《苏俄的文艺论战》〔3〕已出版,别封寄上三本。一本赠兄,两本赠璇卿〔4〕兄,请转交。

十九日所寄封面画及信均收到,请转致璇卿兄,给我谢谢他。我的肖像是不急的,自然还是书面要紧。现在我已与小峰〔5〕分家,《乌合丛书》〔6〕归他印(但仍加严重的监督),《未名丛刊》〔7〕则分出自立门户;虽云自立,而仍交李霁野等经理。《乌合》中之《故乡》已交去;《未名》中之《出了象牙之塔》已付印,大约一月半可成。还有《往星中》亦将付印。这两种,璇卿兄如不嫌其烦,均请给我们作封面,但须知道内容大略,今天来不及了,一两日后当开出寄上。

时局谈不胜谈,只能以不谈了之。内子〔8〕进病院约有五六天出[现]已出来,本是去检查的,因为胃病;现在颇有胃癌嫌疑,而是慢性的,实在无法(因为此病现在无药可医),只能随时对付而已。

迅上九月二十九日璇卿兄处给我问候问候。

注释:

〔1〕许钦文浙江绍兴人,作家。曾在北京大学旁听鲁迅等人讲课,著有小说集《故乡》等。

〔2〕指陶元庆作《苦闷的象征》封面原稿。

〔3〕《苏俄的文艺论战》任国桢编译,内收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二四年间苏联文艺论争的论文三篇,并附录《蒲力汗诺夫与艺术问题》一篇。鲁迅为作《前记》,一九二五年北新书局出版,《未名丛刊》之一。

〔4〕璇卿即陶元庆,参看260227信注〔1〕。

〔5〕小峰即李小峰,参看261113信注〔1〕。

〔6〕《乌合丛书》鲁迅编辑,专收创作,一九二六年四月起,由北新书局出版。

〔7〕《未名丛刊》鲁迅编辑,专收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一九二四年十二月起,先后由北新书局和未名社出版。

〔8〕内子即朱安(1878--1947),浙江绍兴人,一九○六年鲁迅奉母命与之结婚。

250930致许钦文钦文兄:昨天寄上一信并三本书,大约已到了。那时匆匆,不及细写。还有一点事,现在补写一点。

《未名丛刊》已别立门户,有两种已付印,一是《出了象牙之塔》,一是《往星中》。这两种都要封面,想托璇卿兄画之。我想第一种即用璇卿兄原拟画给我们之普通用面已可,至于第二种,则似以另有一张为宜,而译者尤所希望也。如病已很复原,请一转托,至于其书之内容大略,别纸开上。

《苦闷之象征》〔1〕就要再版,这回封面,想用原色了。那画稿,如可寄,乞寄来,想仍交财部印刷局印。即使走点样,总比一色者较特别。

前回说商务馆印《越王台》〔2〕,要多印一千张,未知是否要积起来,俟将来出一画集。倘如此,则《大红袍》〔3〕及《苦闷的象征》封面亦可多印一千张,以备后日汇订之用。纸之大小想当如《东方杂志》乎?

我其实无病,自这几天经医生检查了一天星斗,从血液以至小便等等。终于决定是喝酒太多,吸烟太多,睡觉太少之故。所以现已不喝酒而少吸烟,多睡觉,病也好起来了。

《故乡》稿已交去,选而又选,存卅一篇,大约有三百页。

迅九月卅日《往星中》四幕戏剧作者安特来夫。全然是一个绝望厌世的作家。他那思想的根柢是:一,人生是可怕的(对于人生的悲观);二,理性是虚妄的(对于思想的悲观);三,黑暗是有大威力的(对于道德的悲观)。

内容:一个天文学家,在离开人世的山上的天文台上,努力于与星界的神秘的交通;而其子却为了穷民之故去革命,因此入了狱。于是天文台上的人们的意见便分为两派:活在冷而平和的"自然"中呢,还是到热,然而满有着苦痛和悲惨的人间世去?但是,其子入狱之后,受了虐待,遂发狂,终于成为白痴了,其子之未婚妻,却道情愿"回到人生去",在"活死尸"之旁度过一世:她是愿意活在"诗的","罗漫的","情感"的境界里的。

而天文学家则并非只要活在"有限的人世"的人;他要生活在无限的宇宙里。对于儿子的被虐,以为"就如花儿匠剪去了最美的花一般。花是被剪去了,但花香则常在地面上。"但其子的未婚妻却不能懂这远大的话,终于下山去了。"(祝你)幸福呵!我的辽远的未知之友呀!"天文学者抬起两手,向了星的世界说。

"(祝你)幸福呵!我所爱的苦痛的兄弟呀!"她伸下两手,向着地上的世界说。

~~~~~~~~我以为人们大抵住于这两个相反的世界中,各以自己为是,但从我听来,觉得天文学家的声音虽然远大,却有些空虚的。这大约因为作者以"理想为虚妄"之故罢。然而人间之黑暗,则自然更不待言。以上不过聊备参考。璇卿兄如作书面,不妨毫不切题,自行挥洒也。

迅上九月卅日

注释:

〔1〕《苦闷的象征》文艺论文集,日本厨川白村(1880--1923)著,鲁迅译,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出版,为《未名丛刊》之一,北京新潮社代售,后由北新书局再版。

〔2〕《越王台》陶元庆的绘画。

〔3〕《大红袍》陶元庆的绘画,曾用作许钦文的短篇小说集《故乡》的封面。

251108致许钦文钦文兄:屡得来信。《苦闷之象征》封面,商务馆估价单已寄来,云"彩印五色"盖即三色版也每三千张价六十元。明日见小峰时,当与酌定。至于添印,纸之大小并无不自由,不过纸大,则四围多些空白而已。(我去信时,对于印刷的办法,是要求将无画处之网目刻去,则画是五色,而无画处仍是空白,可以四围没有边线。对于这一层,他们没有答复。)《故乡》稿,一月之前,小峰屡催我赶紧编出,付印,我即于两三日后与之,则至今校稿不来。问之,则云正与印刷局立约。我疑他虑我们在别处出版,所以便将稿收去,压积在他手头,云即印者,并非诚意。

《未名丛刊》面已到,未知是否即给《出了象牙之塔》者否?请一问璇卿兄。又还有二件事,亦请一问----1.书名之字,是否以用与画同一之颜色为宜,抑用黑字?

2.《乌合丛书》封面,未指定写字之地位,请指出。

我病已渐愈,或者可以说全愈了罢,现已教书了。但仍吃药。医生禁喝酒,那倒没有什么;禁劳作,但还只得做一点;禁吸烟,则苦极矣,我觉得如此,倒还不如生病。

北京冷起来了。

迅上十一月八日



第15章 一九二六年

260223致章廷谦矛尘兄:廿元〔1〕,四角,《唐人说荟》两函,俱收到。谢谢!

记得日前〔2〕面谈,我说《游仙窟》细注,盖日本人所为,无足道。昨见〔3〕杨守敬《日本访书志》,则以为亦唐人作,因其中所引用书,有非唐后所有者。但唐时日本人所作,亦未可知。然则倘要保存古董之全部,则不删亦无不可者也耳。奉闻备考。

迅二月廿三日

注释:

〔1〕《唐人说荟》小说笔记丛书,共二十卷。旧有桃源居士辑本,凡一四四种;清代乾隆时山阴陈世熙(莲塘居士)又从《说郛》等书中采入二十种,合为一六四种。内多小说,但删节和谬误很多,坊刻本又改名为《唐代丛书》。

〔2〕《游仙窟》传奇小说,唐代张鷟作,当时即流入日本,国内失传。一九二六年章廷谦在鲁迅协助下,根据日本保存的通行本《游仙窟抄》、醍醐寺本《游仙窟》以及流行于朝鲜的另一日本刻本重新校定标点,一九二九年二月由上海北新书局出版,鲁迅曾为作序。

〔3〕杨守敬(1839--1915)字惺吾,湖北宜都人,清末学者。《日本访书志》是查访在日本流传的我国散佚古书的著作,共十六卷,是杨任清朝驻日公使馆馆员时作。该书卷八著录《游仙窟》一卷,关于所附注释,他说:"其注不知谁作,其于地理诸注,皆以唐十道证之,则亦唐人也。注中引陆法言之说,是犹及见《切韵》原书;又引范泰《鸾鸟诗序》、孙康《镜赋》、杨子云《秦王赋》(原注:此当有误),皆向所未闻者。又引何逊《拟班婕妤诗》,亦冯氏《诗纪》所不载。"260225致许寿裳季市兄:昨得洙邻〔1〕兄函,言:"案〔2〕已于昨日开会通过完全胜利大约办稿呈报得批登公报约尚须两星期也"云云。特以奉闻,并希以电话告知幼渔兄为托。

树人二月二十五日〔1〕洙邻寿鹏飞(1873--1961),字洙邻,浙江绍兴人。鲁迅塾师寿镜吾次子。当时在平政院任记录科主任兼文牍科办事书记。

〔2〕指鲁迅在平政院控告章士钊一事。

260227致陶元庆〔1〕璇卿兄:已收到寄来信的[和]画,感谢之至。

但这一幅我想〔2〕留作另外的书面之用,因为《莽原》书小价廉,用两色板的面子是力所不及的。我想这一幅,用于讲中国事情的书上最合宜。

我很希望兄有空,再画几幅,虽然太有些得陇望蜀。

鲁迅二月二十七日

注释:

〔1〕陶元庆(1893--1929)字璇卿,浙江绍兴人,美术家。曾先后在浙江台州第六中学、上海立达学园、杭州艺术专科学校任教。鲁迅前期著译《苦闷的象征》、《彷徨》、《朝花夕拾》、《坟》等书均由他作封面画。

〔2〕指后来用作《唐宋传奇集》的封面画。

260310致翟永坤〔1〕永坤先生:二月份有稿费两元,应送至何处,请示知,以便送上。

鲁迅三月十日西四、宫门口、西三条、二十一号〔1〕翟永坤河南信阳人。一九二五年在北京法政大学读书,一九二六年转入北京大学。因投稿《国民新报》副刊认识鲁迅。

260409致章廷谦矛尘兄:承示甚感。

五十人案〔1〕,今天《京报》上有名单,排列甚巧,不像谣言,且云陈任中甚主张之。日前许季黻曾面问陈任中〔2〕,而该陈任中一口否认,甚至于说并无其事,此真"娘东石杀"之至者也。

但此外却一无所闻,我看这事情大约已经过去了。非奉军入京,或另借事端,似乎不能再发动。至于现在之事端,则最〔3〕大者盖惟飞机抛掷**,联军总攻击,国直议和三件,而此三件,大概皆不能归咎于五十人煽动之故也欤。

迅上四月九日我想调查五十人的籍贯和饭碗,有所议论,请你将所知者注入掷下,劳驾,劳驾!

其实只有四十八人,未知是遗漏〔4〕,还是仿九六足串大钱例,以乂〨算8+也。

注释:

〔1〕五十人案指三一八惨案后,段祺瑞**秘密制定的通缉鲁迅在内的五十人名单(参看《而已集.大衍发微》)。四月九日,《京报》刊载《三一八惨案之内幕种种》,揭露了制定黑名单的经过情形,并列出了四十八人的姓名。

〔2〕陈任中字仲骞,江西赣县人。当时任教育部参事,代理次长。据《三一八惨案之内幕种种》揭露:惨案发生后,章士钊等"特托陈任中调查反对者之姓名,开单密告"。为此陈于四月十日、十六日先后在《京报》发表致编者信及刊登启事,予以否认。

〔3〕飞机抛掷**一九二六年四月,冯玉祥的国民军和奉系军阀张作霖、李景林所部作战期间,国民军驻守北京,奉军飞机曾多次飞临轰炸。联军总攻击,一九二六年四月七日,奉系李景林、张宗昌组成直鲁联军,对据守北京的国民军发动总攻击。国直议和,当时直系军阀吴佩孚主张联奉讨冯,但其部分将领田维勤等则倾回联冯讨奉,因此冯曾与他们进行"国直议和"活动,但未成功。

〔4〕九六足串大钱以九十六文钱当作足串(百文)计算。旧时以制钱一百文为一串。

260501致韦素园〔1〕素园兄:日前得来函,在匆忙中,未即复。关于我的小说〔2〕,如能如来信所说,作一文,我甚愿意而且希望。此可先行发表,然后收入本子中。但倘如霁野所定律令,必须长至若干页,则是一[一]大苦事,我以为长短可以不拘也。

昨看见张凤举,他说Dostojewski〔3〕的《穷人》,不如译作"可怜人"之确切。未知原文中是否也含"穷"与"可怜"二义。倘也如英文一样,则似乎可改,请与霁野一商,改定为荷。

迅五,一〔1〕韦素园(1902--1932)又名漱园,安徽霍丘人,翻译家,未名社成员。译有果戈理的《外套》和北欧诗歌小品《黄花集》等。参看《且介亭杂文.忆韦素园君》。

〔2〕指小说集《呐喊》。当时台静农正在选编《关于鲁迅及其著作》一书,韦素园拟作文评论《呐喊》,后未成。

〔3〕Dostojewski陀思妥耶夫斯基(Ф.M.ДОСТОeВСкИЙ,1821--1881),俄国作家。著有小说《穷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罪与罚》等。《穷人》,韦丛芜译,鲁迅作序,一九二六年六月未名社出版。

260511致陶元庆璇卿兄:给我画的像,这几天才寄到,去取来了。我觉得画得很好。我很感谢。

那洋铁筒已经断作三段,因为外面有布,所以总算还相连,但都挤得很扁。现在在箱下压了几天,平直了,不过画面上略有磨损的地方,微微发白,如果用照相缩小,或者看不出来。

画面上有胶,嵌在玻璃框上,不知道泛潮时要粘住否?应该如何悬挂才好,便中请示知。

鲁迅五月十一日260527致翟永坤永坤兄:女师大今年听说要招考,但日期及招考那几班,我却不知,大概不远便可以在报上看见了。

旁听生也有的,但仍须有试验(大概只考几样),且须在开学两月以内才行。

迅五月廿七日260617致李秉中秉中兄:收到你的来信后,的确使我"出于意表之外"〔1〕地喜欢。这一年来,不闻消息,我可是历来没有忘记,但常有两种推测,一是在东江〔2〕负伤或战死了,一是你已经变了一个武人,不再写字,因为去年你从梅县给我的信,内中已很有几个空白及没有写全的字了。现在才知道你已经跑得如此之远,这事我确没有预先想到,但我希望你早早从休养室走出,"偷着到啤酒店去坐一坐我以为倒不妨多喝究竟不。。,但酒。",好。去年夏间,我因为各处碰钉子,也很大喝了一通酒,结果是生病了,现在已愈,也不再喝酒,这是医生禁止的。他又禁止我吸烟,但这一节我却没有听。

从去年以来,我因为喜欢在报上毫无顾忌地发议论,就树敌很多,章士钊之来咬〔3〕,乃是报应之一端,出面的虽是章士钊,其实黑幕中大有人在。不过他们的计划,仍然于我无损,我还是这样,因为我目下可以用印书所得之版税钱,维持生活。今年春间,又有一般人大用阴谋,想加谋害,但也没有什么效验。只是使我很觉得无聊,我虽然对于上等人向来并不十分尊敬,但尚不料其卑鄙阴险至于如此也。

多谢你的梦。新房子尚不十分旧,但至今未加修葺,却是真的。我大约总该老了一点,这是自然的定律,无法可想,只好"就这样罢"。直到现在,文章还是做,与其说"文章",倒不如说是"骂"罢。但是我实在困倦极了,很想休息休息,今年秋天,也许要到别的地方去,地方还未定,大约是南边。目的是:一,专门讲书,少问别事(但这也难说,恐怕仍然要说话),二,弄几文钱,以助家用,因为靠版税究竟还不够。家眷不动,自己一人去,期间是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此后我还想仍到热闹地方,照例捣乱。

"指导青年"的话,那是报馆替我登的广告,其实呢,我自己尚且寻不着头路,怎么指导别人。这些哲学式的事情,我现在不很想它了,近来想做的事,非常之小,仍然是发点议论,印点关于文学的书。酒也想喝的,可是不能。因为我近来忽然还想活下去了。为什么呢?说起来或者有些可笑,一,是世上还有几个人希望我活下去,二,是自己还要发点议论,印点关于文学的书。

我现在仍在印《莽原》,以及印些自己和别人的翻译及创作。可惜没有钱,印不多。我今天另封寄给你三本书,一是翻译,两本是我的杂感集,但也无甚可观。

我的住址是"西四,宫门口,西三条胡同,二十一号",你信面上写的并不大错,只是门牌多了五号罢了。即使我已出京,信寄这里也可以,因为家眷在此,可以转寄的。

你什么时候可以毕业回国?我自憾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寄赠你,但以为使精神堕落下去,是不好的,因为这能使自己受苦。第一着须大吃牛肉,将自己养胖,这才能做一切事。我近来的思想,倒比先前乐观些,并不怎样颓唐。你如有工夫,望常给我消息。

迅六月十七日

注释:

〔1〕"出于意表之外"这是套用林纾文章中的不通的文言用语。

〔2〕东江珠江的东支,这里指广东东江梅县一带。一九二五年十月中旬,国民革命军在这里击败广东军阀陈炯明的部队。李秉中为黄埔军校学生,曾参加这个战役;但这时李已到苏联留学,因此下文中有"已经跑得如此之远"的话。

〔3〕指章士钊罢免鲁迅职务一事。下文的"今年春间,......想加谋害",指段祺瑞**列名通缉鲁迅事。参看260409信注〔1〕。

260621致韦素园、韦丛芜〔1〕沙滩新开路五号韦素园、韦丛芜先生:《穷人》如已出,请给我十二本。

这几天生小病,但今〔2〕日已渐愈,《莽原》稿就要做了。《关于鲁迅》已校了一点,至多,不过一百二十面罢。

二十一日后面还有来信顷已收到。《外套》〔3〕校后,即付印罢,社中有款,我以为印费亦不必自出。像不如在京华印,比较的好些。

巴特勒〔特4〕的谈话,不要等他了,我想,丛芜亦不必再去问他。序文我当修改一点,和目录一同交给北京书局,书面怎样,后来再商。

迅又言廿一日午后

注释:

〔1〕此信写于"周树人"名片的正反两面。

韦丛芜(1905--1978),安徽霍丘人,燕京大学毕业,未名社成员。译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穷人》、《罪与罚》;著有诗集《君山》。

〔2〕指《无常》,后收入《朝花夕拾》。《关于鲁迅》,即台静农选编的《关于鲁迅及其著作》,内收有关《呐喊》评论和鲁迅访问记等文章十四篇,一九二六年七月未名社出版。

〔3〕《外套》中篇小说,俄国果戈理著,韦素园译,一九二六年九月未名社出版,为《未名丛刊》之一。下文的"像",指果戈理像;"京华",指商务印书馆在北京的印刷厂京华印书局。

〔4〕巴特勒特(R.M.Bartlett)美国人,曾在燕京大学任教。一九二六年复,由韦丛芜陪同访问鲁迅,拟写《与鲁迅先生的谈话》一文,后未成。下文的"序文",指台静农为《关于鲁迅及其著作》写的序;"目录"也指该书目录。

260704致魏建功〔1〕建功兄:品青〔2〕兄来信,说兄允给我校《太平广记》〔3〕中的几篇文章,现在将要校的几篇寄上。其中抄出的和剪贴的几篇,卷数及原题都写在边上。其中的一篇《枕中记》〔4〕,是从《文苑英华》抄出的,不在校对之内。

我的底子是小版本,怕多错字,现在想用北大所藏的明刻大字本〔5〕来校正它。我想可以径用明刻本来改正,不必细标某字明本作某。

那一种大字本是何人所刻,并乞查示。

迅上七月四日

注释:

〔1〕魏建功(1901--1980)字天行,江苏如皋人,语言文字学家。北京大学毕业后留校任职。

〔2〕品青王贵鉁,字品青,河南济源人,《语丝》投稿者。北京大学毕业,曾任北京孔德学校教员。

〔3〕《太平广记》类书,宋代李昉等奉教纂辑,共五百卷。鲁迅曾将其中的《古镜记》、《离魂记》等篇辑入《唐宋传奇集》。

〔4〕《枕中记》传奇小说,唐沈既济作。《文苑英华》,诗文总集,宋代李昉等奉敕编纂,共一千卷。

〔5〕这里的"小版本"和"明刻大字本",指《太平广记》的清代黄晟刊本和明代长洲许自昌刻本。

260709致章廷谦矛尘兄:来信收到。但我近来午后几乎都不在家,非上午,或晚八时左右,便看不见也,如枉驾,请勿在十二至八时之间。

《游仙窟》上作一《痴华鬘》〔1〕似的短序,并不需时,当然可以急就。但要两部参考书,前些日向京师图书馆去借,竟没有,不知北大有否,名列下,请一查,并代借。如亦无,则颇难动手,须得后才行,前途颇为渺茫矣。

该《游仙窟》如已另抄,则敝抄当已无用,请便中带来为荷。

迅七,九计开一、杨守敬《日本访书志》二、森立之《经籍访古志》〔2〕案以上二部当在史部目录类中。

注释:

〔1〕《痴华鬘》即《百句譬喻经》,简称《百喻经》,古印度僧伽斯那撰,南朝齐僧求那毗地译,二卷。王品青曾删除其中有关佛教教诫的文字,留下寓言,于一九二六年六月由北京北新书局出版,鲁迅曾为作《题记》,收入《集外集》。

〔2〕森立之日本人。《经籍访古志》由他与澁江完善合著而成,正文六卷,补遗一卷,内容系介绍他们所见日本保存的中国古籍,其中卷五子部小说类著录《游仙窟》钞本三种。全书约成于日本安政三年(1856),清光绪十一年(1885)徐承祖曾用聚珍版印行。

260713致韦素园〔1〕李稿已无用,陈稿当寄还,或从中选一篇短而较为妥当的登载亦可。

布宁小说〔2〕已取回,我以为可以登《莽原》。

《外套》已看过,其中有数处疑问,用?号标在上面。

我因〔3〕无暇作文,只译了六页。

《关于鲁迅......》已出版否?

迅七,一三

注释:

〔1〕此信第一页已遗失。

〔2〕布宁(И.A.ЪyНИН,1870--1953)通译蒲宁,俄国作家。十月革命后逃往国外。这里说的小说,指《轻微的欷歔》,韦丛芜译。译稿曾投寄商务印书馆,未印,后由鲁迅索回。

〔3〕指翻译童话《小约翰》。

260714致章廷谦矛尘兄:来信已到。《唐人说荟》如可退还,我想大可以不必买,编者"山阴莲塘居士"虽是同乡,然而实在有点"仰东硕杀",所收的东西,大半是乱改和删节的,拿来玩玩,固无不可,如信以为真,则上当不浅也。近来商务馆所印的《顾氏文房小说》〔1〕,大概比他好得多。

《唐人说〔2〕荟》里的《义山杂纂》,也很不好。我〔3有从明抄本《说郛》刻本《说郛》,〕也是假的。抄出的一卷,好得多,内有唐人俗语,明人不解,将他改正,可是改错了。如要印,不如用我的一本。后面有宋人续的两种,可惜我没有抄,如也印入,我以为可以从刻本《说郛》抄来,因为宋人的话,易懂,明人或者不至于大改。

迅七,十四龚颐正《续释常谈》〔4〕:"李商隐《杂纂.七不称意》内云'少(去声)阿妳'。"

注释:

〔1〕《顾氏文房小说》明代顾元庆辑,内收汉至宋代小说、笔记等共四十种。一九二五年上海商务印书馆据夷白斋宋版重雕本影印发行。

〔2〕《义山杂纂》唐代李商隐(字义山)撰,鲁迅认为也可能是唐代李就今(字衮求,号义山)作,一卷。内容杂集俚俗常谈鄙事,每题自为一类。以后又有宋代王君玉《杂纂续》、苏轼《二续》和明代黄允交的《三续》各一卷。章廷谦根据鲁迅从明抄本《说郛》抄出的《义山杂纂》和刻本《说郛》所收续书三种编为一册,题为《杂纂四种》,一九二六年九月北京北新书局出版。

〔3〕《说郛》笔记丛书,明代陶宗仪编,是辑录汉魏至宋元笔记小说而成,共一百卷。通行本为清代陶婾重编刊印,一二○卷。鲁迅这里所说的"明抄本"指前者;"刻本"指后者。

〔4〕龚颐正字养正,宋代浙江遂昌人。所著《续释常谈》共二十卷。《说郛》卷三十五收入该书文字八十条。这里所举李商隐《杂纂.七不称意》"少阿蓱"条,是现存《杂纂》的佚文。

260719致魏建功建功兄:给我校对过的《太平广记》,都收到齐了,这样的热天做这样的麻烦事,实在不胜感谢。

到厦门,我总想拖延到八月中旬才动身,其实很有些琐事须小收束,也非拖到那时不可。不过如那边来催,非早去不可,便只好早走。

迅上七月十九日260727①致章廷谦矛尘兄:书目〔1〕中可用之处,已经抄出,今奉还,可以还给图书馆了。

迅七,二七〔1〕书目指鲁迅为《游仙窟》作序而托章廷谦借来的《日本访书志》和《经籍访古志》。

260727②致陶元庆璇卿兄:《沈钟》〔1〕的大小,是和附上的这一张纸一样。他们想于八月十日出版,不知道可以先给一画否?

迅上七月二十七日〔1〕《沉钟》文艺刊物,沉钟社编辑。一九二五年十月在北京创刊,初为周刊,共出十期。次年八月起改为半月刊,中经休刊、复刊,一九三四年二月出至三十四期停刊。陶元庆曾为它绘制封面。

260730致章廷谦矛尘兄:得廿八日信,知道你又摔坏了脚,这真是出于我的"意表之外",赶紧医,而且小心不再摔坏罢。

我的薪水送来了,钱以外是一张收条,自己签名。这样看来,似乎并非代领,而是会计科送来的。但无论如何,总之已经收到了,是谁送来的,都不成其为问题。

至于你写给北新小板〔1〕的收书条,我至今没有见。

迅七,卅〔1〕小板老板的戏称,指李小峰。

260731致陶冶公〔1〕冶公兄:兄拟去之地,近觅得两人可作介绍,较为切实。但此等书信,邮寄能否达到,殊不可必,除自往投递外,殊无善法也。未知兄之计画是否如此,待示进行。此布,即颂时绥弟树人上七月卅一日〔1〕陶冶公(1886--1962)名铸,字冶公,号望潮,浙江绍兴人,光复会会员。留学日本时曾与鲁迅同习俄文。一九二六年十月他去汉口任市**委员兼卫生局局长,信中所说"拟去之地"或指武汉。后曾任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前敌指挥部政治部主任,国民**军事委员会政治训练部代理主任等。

260808致韦素园素园兄:《关于〔1〕鲁迅......》须送冯文炳君二本(内有他的文字),希即令人送去。但他的住址,我不大记得清楚,大概是北大东斋,否则,是西斋也。

下一事乞转告丛芜兄:《博徒别传》是《RodneyStone》的译名,但是C.Doyle做的。《阿Q正传》中说是迭更司作,乃是〔2〕我误记,英译中可改正;或者照原误译出,加注说明亦可。

迅八月八日

注释:

〔1〕冯文炳(1901--1967)笔名废名,湖北黄梅人,作家。当时是北京大学学生。后曾任北京大学讲师、教授。《关于鲁迅及其著作》中曾收有他的论文《<呐喊>》。

〔2〕指《阿Q正传》的英译本,梁社乾译。题名为《TheTrueStoryofAhQ》,一九二六年商务印书馆出版。

260810致陶元庆璇卿兄:《彷徨》书面的锌版已制成,今寄上草底,请将写"书名""人名"的位置指出,仍寄敝寓,以便写入,令排成整版。

鲁迅八月十日260815致许广平〔1〕景宋"女士"学席:程门飞雪〔2〕,贻误多时。愧循循之无方,幸骏才之易教。而乃年届结束,南北东西;虽尺素之能通,或下问之不易。言念及此,不禁泪下四条。吾生倘能赦兹愚劣,使师得备薄馔,于月十六日午十二时,假宫门口西三条胡同二十一号周宅一叙,俾罄愚诚,不胜厚幸!顺颂时绥。

师鲁迅谨订八月十五日早

注释:

〔1〕此信原无标点。在《鲁迅书简》(一九四六年十月鲁迅全集出版社出版)发表时,收信人曾附有说明如下:"这封信没有收入《两地书》内,大约编辑时此信散存他处,一时未及检出。现出《书简》,正可乘便加入。这信的文笔颇与《书简》体例不同,原因是北平女子师范大学校自从被章士钊杨荫榆之流毁灭了之后,又经师长们以及社会正义人士之助而把它恢复过来了。我们这一班国文系的同学,又得举行毕业,而被开除了之后的我,也能够恢复学籍滥竽其间。到了快要学业结束的时候,我国文系师长们如马幼渔先生,沈士远、尹默、兼士先生,许寿裳先生,鲁迅先生等,俱使人于学业将了,请益不易之际兴无穷感慨!良以学校久经波折,使师长们历尽艰辛,为我们学子仗义执言,在情在理,都不忍使人恝置,因此略表微意,由陆晶清、吕云章和我三人具名肃帖,请各师长,在某饭店略备酒馔,聊表敬意。其后复承许寿裳先生及鲁迅先生分别回请我们,而鲁迅先生的短简,却是模拟我写的原信,大意如下:××先生函丈程门立雪承训多时幸循循之有方愧驽才之难教而乃年届结束南北东西虽尺素之能通或请益而不易言念及此不禁神伤吾师倘能赦兹愚鲁使生等得备薄馔于月×日午十二时假西长安街××饭店一叙俾罄愚诚不胜厚幸肃请钧安陆晶清学生许广平谨启吕云章又'四条'一词乃鲁迅先生爱用以奚落女人的哭泣,两条眼泪,两条鼻涕,故云。有时简直呼之曰:四条胡同,使我们常常因之大窘。"〔2〕程门飞雪语出《宋史.杨时传》:"又见程颐于洛,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旧时常用为尊师重道的故实。

260907致许寿裳季市兄:四日下午到厦门,即迁入校中,因未悉大略,故未发信,今稍观察,知与我辈所推测者甚为悬殊。玉堂〔1〕极被掣肘,校长有秘书姓孙,无锡人,可憎之至,鬼鬼似〔2〕皆此人所为,我与臤士等三人,虽已有聘书,而孙伏园等四人已到两星期,则校长尚未签字,与以切实之定议,是作态抑有中变,未可知也。

在国文系尚且如此,则于他系有所活动,自然更难。兄事〔3〕曾商量数次,皆不得要领,据我看去,是没有结果的。臤士于合同尚未签字,或者亦不久居,我之行止,临时再定。

此地风景极佳,但食物极劣,语言一字不懂,学生止四百人,寄宿舍中有京调及胡琴声,令人聆之气闷。离市约十余里,消息极不灵通,上海报章,到此常须一礼拜。

迅上八〔九〕月七日之夜〔1〕玉堂即林语堂。参看330620①信注〔1〕。当时任厦门大学文科主任兼国学研究院总秘书。下文的"校长",指林文庆(1869--1957),字梦琴,福建海澄人。曾留学英国,当时任厦门大学校长兼国学研究院院长。"秘书",指孙贵定,字蔚深,江苏无锡人,当时任厦门大学教育系主任兼校长办公室秘书。

〔2〕臤士即沈兼士。参看261219信注〔1〕,当时任厦门大学国文系主任兼国学院主任。

〔3〕这里的"兄事",指为许寿裳谋职一事。

260916致韦素园素园兄:到厦后寄一明信片,想已到。昨得四日来信,此地邮递甚迟,因为从上海到厦门的邮件,每星期只有两三回,此地又是一离市极远之地,邮局只有代办所(并非分局),所以京,沪的信,往往要十来天。

收到寄野的信,说廿七动身,现在想已到了。

《莽原》请寄给我一本(厦门大学国学院),另外十本,仍寄西三条二十一号许羡苏先生收。

此地秋冬并不潮湿,所以还好,但五六天前遇到飓风,却很可怕(学校在海边),玉堂先生的家,连门和屋顶都吹破了,我却无损失。它吹破窗门时,能将粗如筷子的螺丝钉拔出,幸而听说这样的风,一年也不过一两回。

林先生太忙,我看不能做文章了。我自然想做,但二十开学,要忙起来,伏处孤岛,又无刺激,竟什么意思也没有,但或译或做,我总当寄稿。

迅九月十六日260920致韦素园素园兄:寄上稿子〔1〕四张,请察收。

《关于鲁迅......》及《出了象牙之塔》,请各寄三本来,用挂号为妥。

到此地也并不较闲,再谈罢。

迅九,二十〔1〕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后收入《朝花夕拾》。

261003致章廷谦矛尘兄:来信早到,本应早复,但因未知究竟在南在北,所以迟迟。昨接乔〔1〕峰信,今天又见罗常培君,知道已由上〔2〕海向杭,然则确往道墟而去矣,故作答。

且夫厦大之事,很迟迟,虽云办妥,而往往又需数日,总而言之,有些散漫也。但今川资既以需时一周之电汇而到,则此事已无问题;而且聘请一端,亦已经校长签字,则一到即可取薪水矣,此总而言之,所望令夫人可以荣行之时,即行荣行者也。

若夫房子,确是问题,我初来时,即被陈列于生物院四层楼上者三星期,欲至平地,一上一下,扶梯就有一百九十二级,要练脚力,甚合式也。然此乃收拾光棍者耳。倘有夫人,则当住于一座特别的洋楼曰"兼爱楼",而可无高升生物院之虑矣。惟该兼爱楼现在是否有空,则殊不可知。总之既聘教员,当有住所,他们总该设法。即不配上兼爱楼如不佞,现亦已在图书馆楼上霸得一间房子,一上一下,只须走扶梯五十二级矣。

但饭菜可真有点难吃,厦门人似乎不大能做菜也。饭中有沙,其色白,视之莫辨,必吃而后知之。我们近来以十元包饭,加工钱一元,于是而饭中之沙免矣,然而菜则依然难吃也,吃它半年,庶几能惯欤。又开水亦可疑,必须自有火酒灯之类,沸之,然后可以安心者也。否则,不安心者也。

夜深了,将来面谈罢。

迅上十,三,夜〔1〕罗常培(1899--1958)字莘田,号恬庵,北京人,语言学家。当时任厦门大学文科国文系讲师。

〔2〕道墟绍兴的一个集镇,章廷谦的故乡。

261004①致韦素园、韦丛芜、李霁野丛芜素园兄:霁野前回寄上文稿一篇(《旧事重提》之六),想已早到。十九日的来信,今已收到了。别人的稿子,一篇也没有寄来。

我竟什么也做不出。一者这学校孤立海滨,和社会隔离,一点刺激也没有;二者我因为编讲义,天天看中国旧书,弄得什么思想都没有了,而且仍然没有整段的时间。

此地初见虽然像有趣,而其实却很单调,永是这样的山,这样的海。便是天气,也永是这样暖和;树和花草,也永是这样开着,绿着。我初到时穿夏布衫,现在也还穿夏布衫,听说想脱下它,还得两礼拜。

在上海时看见章雪村,他说想**《未名丛刊》(大约只是上海方面),我没有答应他,说须得大家商量,以后就不提了。近来不知道他可曾又来信?他的书店,大概是比较的可靠的。但应否答应他,应仍由北京方面定夺。

迅十,四261004②致许寿裳季黻兄:十九日来函,于月底已到。思一别遂已匝月,为之怅然。此地虽是海滨,背山面水,而少住几日,即觉单调;天气则大抵夜即有风。

学校颇散漫,盖开创至今,无一贯计画也。学生止三百余人,因寄宿舍满,无可添招。此三百余人分为豫科及本科,本科有七门〔1〕,门又有系,每系又有年级,则一级之中,寥落可知。弟课堂中约有十余人,据说已为盛况云。

语堂亦不甚得法,自云与校长甚密,而据我看去,殊不尽然,被疑之迹昭著。国学院中,佩服陈源〔2〕之顾颉刚〔3〕所汲引者,至有五六人之多,前途可想。女师大旧职员之黄坚〔4〕,亦在此大跋扈,不知招之来此何为者也。

兄何日送家眷南行?闻中日学院〔5〕已成立,幼渔颇可说话,但未知有无教员位置,前数日已作函询之矣。兄可以自己便中面询之否?

此间功课并不多,只六小时,二小时须编讲义,但无人可谈,寂寞极矣。为求生活之费,仆仆奔波,在北京固无费,尚有生活,今乃有费而失了生活,亦殊无聊。或者在此至多不过一年可敷衍欤?上月因嫌黄坚,曾辞国学院兼职,后因玉堂为难,遂作罢论。

北京想已凉,此地尚可著夏衣,但较之一月前确已稍凉矣。专此顺颂曼福。

树上十月四日

注释:

〔1〕七门指文、理、教育、商、法、工、医七科。

〔2〕陈源(1896--1970)字通伯,笔名西滢,江苏无锡人。曾留学英国,当时任北京大学教授。现代评论派和新月派的主要成员之一。

〔3〕顾颉刚(1893--1980)江苏吴县人,历史学家。当时任厦门大学国学院教授,兼文科国文系名誉讲师。

〔4〕黄坚字振玉,江西清江人,曾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务处和总务处秘书。当时经顾颉刚推荐,任厦门大学国学院陈列部干事兼文科主任办公室襄理。

〔5〕中日学院中国人与日本人合办,一九二五年在天津成立,一九三一年解散。马幼渔曾在该院任教。

261007致韦素园素园兄:寄来的书籍一包,收到了。承给我《外套》三本,谢谢。

今寄上《莽原》稿一篇〔1〕,请收入。到此仍无闲暇,做不出东西。

从《莽原》十九期起,每期请给我两本。我前。。。。回曾经通信声明,这信大约没有到。但以前的不必补奇,只要从十九期起就好了。

《旧事重提》我还想做四篇,尽今年登完,但能否如愿,也殊难说,因为在此琐事仍然多。

迅上十月七日夜

注释:

〔1〕指《父亲的病》,后收入《朝花夕拾》。

261010致章廷谦矛尘兄:侧闻大驾过沪之后,便奉一书于行素堂〔1〕,今得四日来信,略答于下----你同斐君太太将要担任什么一节,今天去打听,据云玉堂已自有详函去了,所以不好再问。记得前曾窃闻:太太教官话,老爷是一种干事。至于何事之干,则不得而知。

厦大方面和我的"缘分",有好的,有坏的,不可一概论也。但这些都无大关系,一听他们之便而已。至于住处,却已搬出生物之楼而入图书之馆,楼只两层,扶梯亦减为二十六级矣。饭菜仍不好。你们两位来此,倘不自做菜吃,怕有"食不下咽"之虞。

北京大捕之事,此间无消息。不知何日之事乎?今天接到钦文九月卅日从北京来之信,绝未提起也。

迅上十月十日

注释:

〔1〕行素堂章廷谦老家住所的名称。

261015致韦素园素园兄:九月卅日的信早收到了,看见《莽原》,早知道你改了号,而且推知是因为林素园〔1〕。但写惯了,一写就又写了素园,下回改正罢。

《莽原》我也总想维持下去。但不知近来销路何如?这几天做了两篇〔2〕,今寄上,可以用到十一月了,续稿缓几时再寄。这里虽然不欠薪,然而如在深山中,竟没有什么作文之意。因为太单调,而小琐事却仍有的,加以编讲义,弄得人如机器一般了。

《坟》的上面,我还想做一篇序并加目录,但序一时做不出来,想来一时未必印成,将来再说罢。

听说北新要迁移〔3〕了,不知迁了没有?寄小峰一笺,请即加封寄去为荷。

批评《彷徨》的两篇文章,已见过了,没有什么意思。

此后寄挂号信,用社名便当呢?还是用你的号便当?你的新号(漱园)的印章,已刻了么?

迅十,一五,夜。

注释:

〔1〕林素园福建人,研究系小官僚。曾于一九二六年九月五日随教育总长任可澄率军警武装接收北京女师大,并于该校被改为北京女子学院师范部时出任学长。

〔2〕指《琐记》和《藤野先生》,后收入《朝花夕拾》。

〔3〕北新要迁移一九二六年十月北新书局因发行《语丝》被张作霖查封,同年底迁往上海。

261019致韦素园漱园兄:今天接十月十日信片,知已迁居〔1〕。

我于本月八日寄出稿子一篇,十六日又寄两篇(皆挂号),而皆系寄新开路,未知可不至于失落否?甚念,如收到,望即示知。

否则即很为难,因我无草稿也。

迅十,十九〔1〕挺未名社自新开路五号迁至西**同一号。

261023致章廷谦矛尘兄:十五日信收到了,知道斐君太太出版〔1〕延期,为之怃然。其实出版与否,与我无干,用"怃然"殊属不合,不过此外一时也想不出恰当的字。总而言之,是又少拿多少薪水,颇亦可惜之意也。至于瞿英乃〔2〕之说,那当然是靠不住的,她的名字我就讨厌,至于何以讨厌,却说不出来。

伏园"叫苦连天",我不知其何故也。"叫苦"还是情有可原,"连天"则大可不必。我看此处最不便的是饭食,然而凡有太太者却未闻叫苦之声。斐君太太虽学生出身,然而煎荷包蛋,燉牛肉,"做鸡蛋糕"〔3〕,当必在六十分以上,然则买牛肉而燉之,买鸡蛋而糕之,又何惧食不甘味也哉。

至于学校,则难言之矣。北京如大沟,厦门则小沟也,大沟污浊,小沟独干净乎哉?既有鲁迅,亦有陈源。但你既然"便是黄连也决计吞下去",则便没有问题。要做事是难的,攻击排挤,正不下于北京,从北京来的人们,陈源之徒就有。你将来最好是随时预备走路,在此一日,则只要为"薪水",念兹在兹,得一文算一文,庶几无咎也。

我实在熬不住了,你给我的第一信,不是说某君〔4〕首先报告你事已弄妥了么?这实在使我很吃惊于某君之手段,据我所知,他是竭力反对玉堂邀你到这里来的,你瞧!陈源之徒!

玉堂还太老实,我看他将来是要失败的。

兼士星期三要往北京去了。有几个人也在排斥我。但他们很愚,不知道我一走,他们是站不住的。

这里的情形,我近来想到了很适当的形容了,是:"硬将一排洋房,摆在荒岛的海边"。学校的精神似乎很像南开〔5〕,但压迫学生却没有那么利害。

我现在寄居在图书馆的楼上,本有三人,一个〔6〕搬走了,伏园又去旅行,所以很大的洋楼上,只剩了我一个了,喝了一瓶啤酒,遂不免说酒话,幸祈恕之。

迅上十月二十三日灯下斐君太太尊前即此请安不另,如已出版,则请在少爷前问候。

注释:

〔1〕出版这里戏指分娩。

〔2〕瞿英乃当时北京妇产科大夫。

〔3〕"做鸡蛋糕"《新女性》第一卷第六号(一九二六年五月十日)载有孙伏园的《蛋糕制造方法的灌输与妇女根本问题的讨论》。同刊第八号又载有岂明的《论做鸡蛋糕》。这里是随手引用。

〔4〕某君指顾颉刚。

〔5〕南开指当时私立的天津南开大学。

〔6〕指张颐,字真如,四川叙永人。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当时在厦门大学任文科哲学系教授。

261029①致陶元庆璇卿兄:今天收到二十四日来信,知道又给我画了书面,感谢之至。惟我临走时,曾将一个武者小路作品的别的书面交给小峰,嘱他制板印刷,作为《青年的梦》〔1〕的封面。现在不知可已印成,如已印成,则你给我画的那一个能否用于别的书上,请告诉我。小峰那边,我也写信问去了。

《彷徨》的书面实在非常有力,看了使人感动。但听说第二板的颜色有些不对了,这使我很不舒服。上海北新的办事人,于此等事太不注意,真是无法可想。但第二版我还未见过,这是从通信里知道的。

很有些人希望你给他画一个书面,托我转达,我因为不好意思贪得无厌的要求,所以都压下了。但一面想,兄如可以画,我自然也很希望。现在就都开列于下:一《卷葹》这是王品青所希望的。乃是淦女士〔2〕的小说集,《乌合丛书》之一。内容是四篇讲爱的小说。卷葹是一种小草,拔了心也不死,然而什么形状,我却不知道。品青希望将书名"卷葹"两字,作者名用一"淦"字,都即由你组织在图画之内,不另用铅字排印。此稿大约日内即付印,如给他画,请直寄钦文转交小峰。

二《黑假面人》李霁野译的安特来夫戏剧,内容大概是一个公爵举行假面跳舞会,连爱人也认不出了,因为都戴着面具,后来便发狂,疑心一切人永远都戴着假面,以至于死。这并不忙,现在尚未付印。

三《坟》这是我的杂文集,从最初的文言到今年的,现已付印。可否给我作一个书面?我的意思是只要和"坟"的意义绝无关系的装饰就好。字是这鲁迅样写:墳(因为里面的都是这几年中所作)请1907--25你组织进去或另用铅字排印均可。

以上两种是〔3〕未名社的,《黑假面人》不妨从缓,因为还未付印。《坟》如画成,请寄厦门,或寄钦文托其转交未名社均可。

还有一点,董秋芳〔4〕译了一本俄国小说革命以前的,叫作《争自由的波浪》,稿在我这里,将收入《未名丛刊》中了,可否也给他一点装饰。

一开就是这许多,实在连自己也觉得太多了。

鲁迅十月二十九日

注释:

〔1〕《青年的梦》即《一个青年的梦》,剧本,日本武者小路实笃作,鲁迅译并作序,一九二二年七月商务印书馆出版。为《文学研究会丛书》之一;一九二七年七月北新书局再版,为《未名丛刊》之一。再版本封面改用武者小路实笃自己作的一幅画。

〔2〕淦女士即冯沅君(1900--1974),原名淑兰,河南唐河人,作家。他的短篇小说集《卷葹》,一九二七年由北新书局出版,《乌合丛书》之一。

〔3〕未名社文学团体,一九二五年秋成立于北京,成员有鲁迅、韦素园、曹靖华、李霁野、台静农、韦丛芜。该社注重介绍外国文学,特别是俄国和东欧文学,曾出版《莽原》半月刊,《未名》半月刊和《未名丛刊》、《未名新集》等。一九三一年秋结束。

〔4〕董秋芳(1897--1977)笔名冬芬,浙江绍兴人,翻译工作者。《争自由的波浪》,由英译本转译的俄国小说和散文集,高尔基等作,鲁迅校订并作《小引》,一九二七年一月北新书局出版,《未名丛刊》之一。

261029②致李霁野霁野兄:十四日的来信,昨天收到了,走了十五天。《坟》的封面画,自己想不出,今天写信托陶元庆君去了,《黑假面人》的也一同托了他。近来我对于他有些难于开口,因为他所作的画,有时竟印得不成样子,这回《彷徨》在上海再版,颜色都不对了,这在他看来,就如别人将我们的文章改得不通一样。

为《莽原》,我本月中又寄了三篇稿子,想已收到。我在这里所担的事情太繁,而且编讲义和作文是不能并立的,所以作文时和作了以后,都觉无聊与苦痛。稿子既然〔1〕这样少,长虹又在捣乱见上海出版的《狂飙》〔2〕我想:不如至廿四期止,就停刊,未名社就,专印书籍。一点广告,大约《语丝》还不至于拒绝罢。据长虹说,似乎《莽原》便是《狂飙》的化身,这事我却到他说后才知道。我并不希罕"莽原"这两个字,此后就废弃它。《坟》也不要称《莽原丛刊》〔3〕之一了。至于期刊,则我以为有两法,一,从明年一月起,多约些做的人,改名另出,以免什么历史关系的牵扯,倘做的人少,就改为月刊,但稿须精选,至于名目,我想,"未名"就可以。二,索性暂时不出,待大家有兴致做的时候再说。《君山》〔4〕单行本也可以印了。

这里就是不愁薪水不发。别的呢,交通不便,消息不灵,上海信的往来也需两星期,书是无论新旧,无处可买。我到此未及两月,似乎住了一年了,文字是一点也写不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在这里能多久,也不一定。

《小约翰》还未动手整理,今年总没工夫了,但陶元庆来信,却云已准备给我画封面。

总之,薪水与创作,是势不两立的。要创作,还是要薪水呢?我现在一时还决不定。

此信不要发表。

迅上十,二九,夜《坟》的序言,将来当做一点寄上。

(此信的下面,自己拆过了重封的。)

注释:

〔1〕长虹捣乱指高长虹攻击韦素园等事。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七日,高长虹在《狂飙》周刊第二期上发表了《给鲁迅先生》一文,就《莽原》半月刊未载向培良的剧本《冬天》和高歌的小说《剃刀》,对韦素园横加指摘,并对鲁迅进行攻击。文中还说:"它(指《莽原》)的发生,与《狂飙》周刊的停刊,显有关连,或者还可以说是主要原因,......我曾以生命赴《莽原》"等。鲁迅在下文中说"似乎《莽原》就是《狂飙》的化身",即据此。

〔2〕《狂飙》文艺周刊,高长虹主编,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在北京创刊,附于《国风日报》发行,至十七期停刊。一九二六年十月在上海复刊,光华书局出版。一九二七年一月出至第十七期停刊。

〔3〕《莽原丛刊》莽原社计划出版的一种丛书,后改名《未名新集》。

〔4〕《君山》诗集,韦丛芜作,一九二七年三月北京未名社出版,《未名新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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