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危机”（章5）

  从一阵一阵的燥热中苏醒过来，天还没有全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比我更早地醒了过来。但是我感到一丝丝的奇怪：“窗帘是什么时候拉开的啊？”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神色看起来很紧张。整张脸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好像在十分艰难地紧紧绷着。顿时，我感到一丝不详的阴云笼罩在我的上空。她似乎也知道我的目光里的疑惑，看起来她想极力组织一套连贯的语言。但是神色上的紧张又在狠狠地限制着她的大脑。

  我把语气尽量放得平和一些：“没关系，你慢点说都行。”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劝慰有所效果，但是从她极其不连贯的语言我可以得出。她在这段时间一定目睹或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当然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诚挚地希望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她只说到一半就开始流眼泪，然后继续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起来。通其意思，我大约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清晨的时候她不知为何提前醒了过来，或许是有一个受到威胁的心灵在四处恐慌地向其他的心灵用某种特殊的感应形式求援。而她刚刚好醒来，然后拉开窗帘。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那个被她看到的女孩，她为什么会在教学楼呢？那里明明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但是她刚好推开了窗帘，与在视线对面的刚刚上完一层楼的另外一个她刚好四目相对。那个眼神或许是惊愕，或许是希望，或许是疑惑，又或许是疑虑，又或许是新一层的恐慌。那时，时间仿佛被这两对连接着的瞳孔定住了。她们彼此看着对方，仿佛有一种出奇的入迷。这让双方都好像遗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地。可是命运向来是这么不公平。她所待在的地方总归是安全而隐蔽的。而同样和她四目相对的人却丝毫沾染不到这种幸运。她正孤身一人地暴露在5楼的一个楼梯口里。也就是那个时候，就在楼梯口靠边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沉默的杀手感受到了这个毫无防备的可怜女孩的存在。

  就像洞穴里的蜘蛛快速咬住了赤眼蜂一般。那个未知的眼神马上变成痉挛，变成恐慌与痛苦。而隔着一道玻璃窗以及五米距离的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她只能远远地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恐惧感。那个可怜人的身体快速倒在地上——她的左肩被咬到了。她似乎摔得很重，她用生存的本能驱使自己受伤的身体快速做出反应。马上站起身，迅速逃跑了。仅仅几秒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个僵尸则看起来不会奔跑，只是咬到她后就回到了游荡状态中，走了几步就放弃了追逐。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全程估计也就不超过短短两分钟。好吧，我承认如果这件事是由我亲身经历的话恐怕我也不会受得了。我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至少她还没事。至少被感染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这虽然听起来很自私，但是的确很安慰人。她现在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痛苦。一是因为她目睹了一个生命在这世上的消失，二则是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类在眼前被荼毒而自己只能看着。而丝毫没有援助的力量和勇气。但是，但是那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一切实在是太快了。

  那个可怜的女孩被感染了。如果说这是一个好消息的话——至少我们知道了敌人的攻击方式。至少不是那种很血腥很过不了审的吃人肉不是吗？这也可以验证了为什么我们下楼的时候地面上没有看见多少血迹。

  ......

  “我刚才是不是说的是，僵尸用咬人来感染人啊？”她的语气依然十分颤抖，似乎精神还处于受到惊吓后的恍惚之中。所以她说出了这样的鬼话。

  “对啊？”我暗自想着那个可怜的女孩，现在的她是不是还苦苦维持着自己意识的清醒呢？

  “是用嘴咬的吗？”

  骤然之间，空气仿佛冷凝了起来。我的大脑仿佛受到一次重击。

  什么？她刚才说的是什么？似乎连她都被我刚才剧烈反应的神态吓得不轻。此刻，周遭的一切仿佛全部变成了残酷而悲冷的冰河。

  我用尽自己的理智组织语言，眼睛想饿鹰般掐住她的目光：“这不是真的吧？你没有出去过，对吗？”

  她此刻就坐在我的对面不到一米处。她的浑身在剧烈地发颤，泪水再次从眼眶里滚落。整个眼神都在祈求我。在她的脸上创造出两道崭新路径的泪痕。或许是我刚才太凶了，或许她被吓到了，或许她只是随便问一问。我注意到了她轻轻摆成拳状的左手轻轻摆动了一下。

  正...对着...我的目光。

  就在浓粉色的袖口上一寸处，我看到了一星血光。

  一寸长的伤口，划破了皮肤的伤口。

  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

  看到那个伤口，我本能性地向后退。却贴上了厚重冰冷的瓷器墙壁。一时间，我想骂人，我想狠狠地斥责她。怎么那么莽撞，就这么不好意思叫醒我吗？！怎么会？怎么会？一刹那之间，那个经过我们避难所前的那个身影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僵持了多久。我只知道她在哭，然后变成小声的抽泣。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她要死了，或许这对于她来说比死亡更加难以被接受。而我，只能被迫漠视着这一切。但是如果不作出对策的话，不久之后我也会死在她的手下。但是这一切都暂时不重要了。她正在接受死神的镰刀一点点从我身边拖走，而我却对此无能为力。就像她对那个可怜的女孩无能为力一般。头好晕，心好乱。

  起夜，遇袭，受伤，逃脱，这就是全部了。而现在，她的伤口早就被大量清水洗过。而袭击她的那只僵尸正被她锁在厕所里出不来。

  ......

  “你感觉怎么样？”这是在这一天我说过最多的话。她说她有的时候还行，有的时候觉得很累。我安慰她那或许只是心理作用，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在安慰我自己。

  半夜，我惊醒。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整个房间变得只有我和一顿静止着不动的食物。顿时我觉得这里好阴森可怕。我在黑暗里呼唤她地名字。

  “我在这里。”门外传来她微弱而无力的声音。我知道，不管是怎么样也好。我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生命已经在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我只觉得很害怕，我感觉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是我什么都不敢说。我害怕，但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害怕的是什么......

  早晨一有意识我就惊慌地爬起来。她依然不在教室里。我环顾四周，我只看见一张课桌摆敞开窗边。

  我来到那扇窗前，

  从上  

  往下看。

  那时我没有流眼泪，也没有吓到退后。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锁上这个窗户，我永远都不想再往下看第二眼。

  或许是我受到的刺激已经太大了吧。我当时能感觉到完完全全就是一幅毫无表情的僵尸脸。

  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她是我相伴快两个学期的同学，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文学社里的中流砥柱，我还偷偷地暗恋过她。

  这不会是真的，

  这不可能。

  她不可能会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因为就在几天前，我们还坐在一起，一起讨论怎么写好一本“僵尸小说”。

  而现在——她解脱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