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21
之后，便是我的故事的开端。
“环境”系列计划，前文明纪元对律者计划，是由我本人提出的，针对律者的前期专项计划，共分为“苏尔特尔”和“耶梦加得”两个阶段。“苏尔特尔”计划成功后，我被授予逐火之蛾欧洲战区副指挥的职位。
西欧
灯火通明的盛大宴会之中，人们正在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苏尔特尔”计划圆满成功，第五律者被击杀，但代价也是不菲的。虽然对比之前的律者战斗而言，这次的损失已经是历史最低了。
男人端着酒杯，凝望着东方的天地交界之处，即使远在欧洲，似乎也能看见太平洋上那一缕浓重的烟灰袅袅升起。
“怎么样，结果还算满意吧？”Himeko不知何时走近他身边，此刻的她褪去了厚重的装甲和严实的装备，一身酒红色的礼服长裙衬托出她姣好的身材，微醺的面庞为她那柔媚的神色更增添了几分色彩。
“大体上在计划之中。”男人抿了一口酒，声音略带沙哑。
“也亏你能想出来这种计划……真是可怕的景象，不过该说不愧是律者吗？就连冒纳罗亚火山都被她冻结了三次，如果不是导弹强行炸开火山通道，说不定计划就失败了。”Himeko抱着手臂，眉头紧蹙，似乎还没有从那地狱一般的回忆中缓过神来。
撤离夏威夷群岛内的所有民众，将律者引入夏威夷火山群，利用导弹炸开火山口强行催使火山喷发，让来自地下的熔浆杀死能力为冰的第五律者。
结果没想到这位律者的强大居然让火山三次冻结，最后几乎是被迫炸开整个冒纳罗亚火山和基拉韦厄火山，将整个夏威夷变成火海，溅起方圆几千平方英里范围内的千米高的火山灰尘，才将冰之律者彻底杀死。
这就是律者。
这就是“苏尔特尔”计划。
“律者比我想象中要顽强，或者说更强大……火山爆发后的影响甚至被律者降到了最低，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不过也算好事。”男人把酒杯放在一旁，似乎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头。
“总比把整个美洲变成另一个北极好的多，计划很成功，律者也被杀死了，这就足够了。”Himeko站到他的身边，语气温柔地说道。
“……”听到自己的同僚这样说，他的内心也稍微缓解了一些，下一个律者是谁还是未知，他也不知道他的“环境”计划能不能在下次派上用场。
“恭喜晋升。”Himeko伸出酒杯，脸上带着由衷的祝福和开心。男人释然地笑了笑，知道现在也不是扫兴的时候，于是又将酒杯拿了起来，和Himeko轻轻地碰了碰，两人一同一饮而尽……
少女漫无目的地走在宴会之中，她那张阴沉而忧郁的面孔和活跃的氛围格格不入。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会，而且刚刚才经历了律者讨伐战，她这种人无论如何都是开心不起来的。
为什么……明明经历了这样大的损失，失去了那么多，他们还能这样肆意放纵？少女不能理解，即使身上穿着一点也不舒服的礼服，和这群人们一起沉浸在虚假的欢乐之中，她依旧不能感到快乐。
“这种时候可不能扫兴啊，华。”
一只酒杯被硬生生塞进她的手中，华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男人从她身后闪出来，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长官……”华谨慎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看就要下座敬礼了，他却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制止了她。
“今天就免了这些条条框框吧。”
“唔……”但华似乎还是非常不自在，好像不按平常的规矩来就像在她身上扎了只刺猬一样难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的聚会确实不适合你，我能理解。”
“不，我不是在意这个……”华双手捧住酒杯，神色依旧暗淡。
“华，你觉得我们在庆祝什么？”男人慢慢地品尝着陈酿的红酒，不紧不慢地问道。
“庆祝……胜利？”
“是活着，华，活着。”男人正色看着她，用一种严肃又有些悲哀的语气回答她，“纪念我们短暂，却活着的事实，怀念比我们更早离开，死去的人。沉溺于过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希望你不会变成那样，华。”
华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他说的话——队长说的话总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不是队长了，他……想到这里，华不禁又有些伤感，但眼下似乎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于是她也让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们的，对了，这个留给你吧。”
说罢，他将另一只手抬上桌子，那双张着厚茧的手将一本厚厚的破旧笔记本递给了她。
“这是？”华接过笔记本，来来回回地看来看去，怎么感觉都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而已。
“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收集记录的有关崩坏兽的资料，包括它们的特性和对抗手段，我都有详细记录。我暂时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吧。”男人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似乎卸下了什么重大的委托一样。
“这……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交给副队长吗？”华有些惊讶，虽然她私下和他还有Himeko关系不错，但这种涉及战略数据的东西，不应该第一时间交给未来的队长吗？
“她……她是不会接受我送给她的东西的。”男人无奈地笑了笑，那双幽深的双眸中已经失去了淡定与从容，更多的是无奈和遗憾。但他也只能一边摇头一边闷头喝酒，“如果接受了我给她的东西，她就会觉得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她不会要的。”
听到这样的话，华也不禁为两人即将分离而感到难过，冲锋队或许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和Himeko一同并肩作战，也听不见Himeko那独属于他的责骂声了。
“帮我照顾好她。”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我明白。”华的眼眶中噙着泪，不停地吸着鼻子。
“别那么伤感，你们神州不是有句古话吗？”男人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她的头，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华接过下半句，缓缓闭上双眼，似乎也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庆祝一般和谐：
“恭喜晋升，指挥官。”
“华，你是我见过的，除了凯文以外，最有资质的战士了。”男人看她那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那双海洋般柔和的面庞也渐渐舒缓，纯黑色的瞳眸直视着她，“记得我刚刚见到凯文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看到崩坏兽就吓得不敢动的臭小鬼……”
砰！一颗草莓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后脑勺，随后凯文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那力道几乎是要强行捏碎他的锁骨一般可怕。
“队长，两位在聊什么呢？”
“下手真狠，我还没死在律者手底下，估计就先被你打死了。”男人没好气地撇开凯文的手，抱怨般地说道。
不过男人即将离开地消息好像并没有引起凯文过多的情绪波动，或许这也算是男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恭喜晋升。”身着深靛蓝色礼服的mei也坐到了凯文的旁边，隔着一人和他对酒，男人也不客气地举了举杯子，象征性地示意了一下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mei倒是没那么好的酒量，只是浅浅地小酌一口。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从mei专心研究以后，好久都没这么聚过了。”Himeko也乘着兴致拉了凳子坐在男人身旁，给所有人都斟满了酒。
“抱歉，最近研究真的脱不开身，没能考虑到大家的感受，是我的错。”mei向众人低头致歉道，不过她的表情几乎和凯文一样毫无波澜。但这也只不过是性格使然，大家都习惯了。
“没事没事，大家都能理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这几天忙完了，大家再一起聚一聚。”Himeko大方地摆着手，众人也跟着点头示意。
“这几天还有什么忙的事吗？”男人有些不了解，前几天忙着作战会议，民间的琐事他倒是不怎么了解。
“一帮宗教狂热分子，打着宗教的旗号，在祭拜什么崩坏神。”凯文平静地叙述着，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明明在不停地对抗崩坏，却对崩坏一点都不关心。
“我也专门调查过这个组织，他们的组织者也不是什么好人，”华接过话头，在侦查和收集线索方面，她算是在座里面顶尖的人才，“那个人是个沦陷区的神父，因为管辖区被第三次崩坏波及了，所以走上了极端，开始疯狂地崇拜崩坏。他相信崩坏是‘崩坏神’进化人类的手段，是人类的福音。原本很多人都认为他是疯子，结果因为律者的强大力量和频繁出现，现在他居然还有不少的信徒，这次他们本想借冰之律者造势，结果没想到苏尔特尔计划顺利完成，现在他们又转入地下工作了。”
“好了华，只是一帮神经病而已，不用在意。”男人平静地点了点头，朝华摆了摆手示意让她不要再说了。
“不过就这么放任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Himeko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对策一样，“这种人真是可怕，比律者都还要可怕……”
“喝酒吧，别管了。”凯文拍了拍Himeko的肩膀，率先伸出酒杯，众人也跟着一起举起酒杯。
“为了我们！”男人提高音量，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固定在所有人举起的酒杯上，“我明天也一定会陪伴你们，如果没有，那我们下次再见！”
“干杯！”
男人盯着Himeko，Himeko递给他一个wink，微红的脸颊下，那份诱人格外耀眼。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
……
“你是我见过酒品最差的人了！”男人背着还趴在自己背上说着胡话的Himeko，不由得有些懊悔不该和她比酒——喝不过他还要硬喝，结果就只能这样！
“那又怎样？！为什么你从来都喝不醉啊？为什么啊？”Himeko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一样，一边抱怨一边拍打着男人的后背。
“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听到了吗？”男人没理她，但还是忍不住嘱咐她，“以后你就是队长了，要有个队长的样子，听到了……啊！疼疼疼！”
男人还没有说完，Himeko就猛地掐住他背后的一小块肉用力地拧着，男人有些生气，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他直接就扔在地上不管了。
“你发什么神经？”
“嘘……让我再享受一会儿，以后就掐不到了。”Himeko把脸贴在他的后颈上，吐气如兰的清香混杂着酒精的迷离恍惚，让他有点头晕。
“……”
算了，就让她任性这一回吧。
把Himeko背到她的住所时，背上的美人已经悄然入睡，他也不想隔着薄薄的布料在她身上摸索钥匙，无奈之下只能又背着她回到自己家里。
“这么晚了……你这是……”呼喊声从背后传来，男人转过身来，发现是凯文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mei已经回去了吗？”
“啊，她没怎么醉，倒是你看上去挺辛苦啊？”凯文难得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笑了笑，要不是他背着Himeko，早就冲上去给他一拳了。
“得了，懒得跟你计较，小心哪天别死了，我以后可没时间顾及你了。”男人不带感情地说着，但脸却是转过去的，凯文看不见他的表情。
“放心吧，我死不了。”
“那就好……”
两人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多言语，但对方都知道他们的意思。
“长官！”男人正想离开，凯文却又叫住了他，男人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恭喜晋升……”
……
啪嗒！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间，突如其来的刺痛似乎伤到了某人的眼睛，小猫一般蜷缩在男人的背后，咕噜噜地发出可爱的声音。
“Himeko队长，要喝点水吗？”男人把Himeko平放在床上，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自来熟地抓住被子就盖在了自己身上，为了防止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要洗被子，他还是询问了一下当事人，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搭理的意思。
“Himeko……唔！”男人又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突然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反压在床上。美人盘腿蹲坐在他肚子上，两只手顶在他脖颈两侧，一缕缕酒红色的长发温柔地撒下，贴在他的脸上，像是猫爪一般轻挠着他的脸颊，清幽的淡淡香水味顺着她面庞的靠近而越来越浓郁，那双漂亮修长的睫毛是那么诱人，如同一颗熟透的禁果，他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她唇齿间的芬芳。
男人的手搭上她纤细的腰肢，Himeko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她的睫毛跳动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可不能乘人之危啊……”
男人把手指挡在两人的嘴唇之间，将Himeko从沉浸的梦离之中抽扯出来，他的右手微微一用力就把她反压了过来。在他的抗拒下，Himeko才不舍地放弃进攻，被他强行按在床上，裹成了一只粽子。
“安心睡觉。”男人撩拨一下她额前凌乱的头发，他并没有生气，语气还是那样柔和，甚至带有一丝催眠的效果。酒精也配合一般的压制着Himeko的大脑，最终她也只能乖乖地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处理好Himeko后，男人去洗了个冷水脸，独自趴在沙发上。他的脑袋有点晕，昏暗的环境刺激着瞳孔，他粗糙的手指摩擦着唇间的痕迹，很可怕……
他的内心却没有一点波动。
……
第二天一早，他就早早地起床了，Himeko还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被窝里，男人没有打扰她，顺便帮她倒了一杯热水，就在靠近床柜的时候，Himeko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醒了？”
“嗯……”Himeko点了点头，看上去还没怎么睡醒。
“清醒了就把水喝了，吐一吐也可以，别伤着身体。”
“嗯……我还没那么脆弱……”
结果Himeko还是吐了一床，男人万般无奈地苦笑着，一边帮她拍着后背，直到吐的她脸上都有些泛白了她才渐渐恢复记忆，昨天晚上的对酒，醉宿……
“我想你现在也吃不下早饭吧？”
“嗯……”
“那就起床吧，我送你回去。”
Himeko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掀开，然后迷迷糊糊地去洗漱间洗漱。对于自己一觉醒来在他的房间，她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晚上喝酒，她喝的烂醉，被他背到他家里，第二天早上又被他送回去……
多平常啊……可是，现在连这样的平常都不能给我了吗……
Himeko盯着镜子里有些凌乱的自己，一时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揪住一样，疼痛，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分不清是酒精还是身心疲惫的原因。
所以和男人一起回家的路上，她格外珍惜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感觉这段路会走的这么短暂，她第一次想让时间冻结在这一瞬间，哪怕自己被烈焰灼烧，焚身而死都足以了……
“你等等。”进门后，Himeko把手放在他的胸口，然后从一旁的鞋柜上取下一个礼盒，递给了他：
“原本打算昨天送给你的，结果我忘了拿了。”
“谢谢。”男人的表情依旧如同平常一般，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一样，Himeko有些难过，也有些生气。
“你不喜欢，我可是要拿回来的！”
“那就当我是借的吧。”男人摆了摆手，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始终没有拆开盒子，好像他原本就没有这个心思一样。
“那就……再见。”Himeko勉强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朝眼前的男人告别。
“嗯，再见。”
咔吧！
大门紧闭……
她靠在门上，她回忆着昨天晚上的那一刻，明明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明明当时自己喝的烂醉，她却记得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白皙的指尖划过薄薄的嘴唇，温热已经不在，只剩下一抹死灰，如同她的内心一般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