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镇的小茶馆 第二十二章 姊妹（2）
“喂，你们两个！吃完饭就赶快进屋吧！”是刚才带小曦进来的那个人的声音。小曦应了一声，夹着郗梓捧着的书，和她一起来到郗梓的房间。这里的房间曾经被用于祷告，因此孩子们住的每一个房间都不是很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郗梓的房间不仅干净整洁，而且还摆着很多的书籍。有些是童话，有些是百科全书，还有的是一些她喜欢的画册。似乎平时很少有人来拜访，郗梓一进门就和小曦一起坐在她的床上，两人一时无话。
对小曦来说，这样的相识未免有些尴尬。如果是在学校里的话，被理解成两个有年龄差距的相识的好朋友在一起倒也没关系，可是现在……明明没有什么交集，却偏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这样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看到郗梓那张脸，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歉吗？不不不，她不是闯进来的，只是因为一点误会才进来的；感谢吗？不不不，感谢相遇这样的话，第一次说也太奇怪了。就这样，两个人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过在沉默之余，小曦也不忘思考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一大群孩子，却只有一个大人在照顾他们……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孤儿院。这个地方据说很久以前就有了，后来因为建筑老化就又进行了翻修和改建，形成了如今的模样。也就是说……郗梓她……是孤儿？！
尽管已经能够推测出大致的身份，可当她真的发现真相竟是如此的时候，小曦还是吃了一惊。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在这里多久了？和大家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在这里交到朋友？又是谁资助她来到学校的呢？一连串的问题从小曦活跃的思维中涌出，越是感觉到困惑，就越是想要去了解，尽管面前这个女孩似乎什么都不愿意和她分享。她的做法完全没有问题，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之间，也会或多或少地保有些许对方的不能说的秘密的。
“那个……请问，我可以叫你小曦姐姐吗？”没想到，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居然是郗梓。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小曦，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同意。姐姐……吗？这样称呼倒也不错。小曦是独生女，这在镇子里也不是很多见，所以她从未体会过当姐姐或者妹妹的感觉。虽然表面上仍然保持着沉默，她的心里却已经悄悄绽放出花朵。
“当然可以。”小曦回给她一个和善的笑容。
晚上，当小曦还在为升学考试努力复习的时候，郗梓已经躺在床上床上进入梦乡。小曦回头看一眼郗梓，可爱的睡脸忍不住想让人捏一捏。小曦想这么做，又不想把睡熟的她弄醒。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睡不着的时候，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坐在自己的床边，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直到睡着才肯心满意足地离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郗梓到自己家来呢？她也一定在渴望着幸福吧？她也一定想要一个能够接纳自己的家，想要一个容身之所吧？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就成为小曦家的一员吧，爸爸妈妈也一定会喜欢她的。想着想着，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郗梓依然在熟睡。今天不是周末，该上学还是要去上学的。不过，现在才刚刚六点，未免时间还有些早。不过相比郗梓，她更担心自己的父母。一晚上没回去，他们会不会在担心自己呢？会不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呢？收拾好书包，她便静悄悄地离开孤儿院，又急匆匆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还好，父母都已经醒了，并没有露出慌乱的神情。简单洗过漱，吃过早饭，小曦又和平常一样去上学。学校里的生活依旧充满乐趣，不过小曦一直没有看到郗梓的身影。是没有来吗？是没有出教室吗？还是说……又沉浸在书本里了呢？
很凑巧，今天刚好有一节体育课。解散后，和朋友们一起闲聊的小曦在聊天之余，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每一处阴凉和角落，希望郗梓能够出现。不出她所料，郗梓的确出现了。在一棵长得还算茂盛的大树下，爱看书的孩子正捧着一本画册津津有味地看着。虽然读的并不是什么特别深奥的内容，不过既然郗梓喜欢，任由她读下去倒也没关系。
“小曦姐姐！”偶然抬头的一瞥让郗梓看到了小曦的身影，一声“小曦姐姐”便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虽然小曦被吓了一跳，不过一想到她真的就这么叫了，她也很高兴。真的感觉……就像是多了一个妹妹一样。
“诶，小曦，那个奇怪的孩子你认识吗？”走到离郗梓几步远的地方，小曦的朋友问她。
“呃……也不算认识吧，”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只是她凑巧知道我的名字而已。”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问，总要事先准备好些借口。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问会让当事人十分困扰的。等到下课回了教室，这个话题也就告一段落。
到了放学的时间，小曦没有像平常那样下课就匆匆忙忙赶回家，而是在等待郗梓出现。早上的时候她已经告诉父母情况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她带到家里去。不知道爸爸妈妈见到她，愿不愿意接纳她成为这个家的一员，让那句“姐姐”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姐姐”。
快接近六点的时候，郗梓出现了。虽然她的身影很小，但能够和她一起回家，小曦很高兴。而且，据说郗梓还特意麻烦孤儿院那边，希望能够给她一晚上的外出许可。因为那里的孩子年龄相差比较大，除去那些到了学龄的孩子，其他人都要一直待在围栏里。郗梓便是能够出门的其中之一。尽管这个要求很是苛刻，但院长还是同意了。
两个人手牵手，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曦不时地会把目光转到郗梓的身上，这个以孤儿院为家的三年级女孩似乎能够轻易地激起她那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存在于何处的同情心和爱心。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说，她的身上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吗？她想不到，也想不明白。不过呢，这样的思考对于一个准初中生来说，还是有些太深奥了。
这个共度的晚上，小曦再一次见到了她的笑容。和给自己的那个不同，这一次她笑得更舒心，也更放松。不过，氤氲在幸福中虽然是好事，但她总觉得，这对郗梓来说可能并不是幸福，反而是痛苦。因为，这样的家庭，难道郗梓不想拥有吗？她难道不期待吗？可是，她又怎能将想要的这些话说出口呢？小曦只觉得很愧疚，愧疚自己想要帮忙却无能为力。
“爸爸，妈妈，你们喜欢郗梓吗？”见郗梓已经睡熟，小曦便蹑手蹑脚地来到爸爸妈妈的房间，提出她在心中思索已久的问题。
“当然喜欢了，”妈妈非常高兴地回答，“她很可爱，很乖巧，而且也很喜欢你哦。”
“你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爸爸说。
“既然这样，我……”话还没有说完，父母便示意她不用说了。
“我们明白。你是想说，‘请让郗梓成为我的妹妹吧’之类的话吧？”最懂子女的莫过于父母。
“在收养这件事上，我们没有意见，”爸爸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也很期待能够和郗梓成为姊妹。不过，成为姐姐的你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做更多的事，当然也会牺牲更多的东西。即便如此，你也希望能和她成为姐妹吗？”这样认真的发问小曦还是第一次见。正是因为事情因她而起，所以事情也一定要由她来结束。如果没有相应的觉悟，以后的生活又怎能如想象的那样美好或是一帆风顺呢？
“是的，我愿意和她成为姊妹。”这一次的回答更加坚定。
“好。但是，你要先通过升学考试，我们才能满足你的愿望，明白吗？”
“嗯，我会加油的！”
三个月后，考试结束，小曦顺利升入镇子里的中学。而作为奖励，她得到的是一份签有父母名字的领养协议书。在得知自己被录取的这天，小曦一家来到孤儿院，郗梓则如约守在孤儿院的门口。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小曦姐姐，她兴奋地举起手向他们打招呼。作为回应，小曦也朝她挥了挥手。办理手续不需要孩子们来参与，于是小曦便带着郗梓在建筑附近四处转转，欣赏周围的景色。虽然位置偏僻，但可以在这里品尝到大城市里难得的新鲜空气。如果恰巧遇到学校组织春游，冷清的孤儿院周边也会变得热闹起来。小孩子们聚集在窗口，用满是好奇的眼睛看着外面大孩子们的一举一动，然后和阿姨表达自己也想去的意愿。不过，为了孩子们的安全着想，阿姨和院长的每次沟通都以失败告终。
“平时，你们就是在这片草地上玩耍的吗？”小曦看着建筑后面的一片葱绿问郗梓。
“是的是的，”郗梓说，“我会和比我小一点的孩子们一起，在这里铺上被单，在阿姨的带领下野餐或者是办草地读书会。因为出不了院子，我们就把这里当作游戏的天地。我总是看得很入迷，有时直到阿姨提醒我我才知道回去的时间到了。”说话时，郗梓的脸上闪过一瞬不好意思的笑容。或许，大家对郗梓的误解只是由于那种难以拉近的距离感和郗梓本人的不善表达。如果和她多相处一阵的话，就会发现在不善言辞的背后还有一颗热情的心。小曦觉得，能够和她相遇，能够和她相识，并成为姐妹，绝对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小曦，郗梓！”循声望去，原来是出来找她们的爸爸妈妈，“来和孤儿院的大家说声再见吧！”听到这个消息，郗梓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仿佛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一样。而小曦的脸上则露出难得的喜悦，她已经开始憧憬今后的姐妹生活了。
“我们这就来！”小曦牵起郗梓的小手，跑向爸爸妈妈。
“恭喜你，郗梓，你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你的家，”在孤儿院的门口，院长握住郗梓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希望今后，你也能一直和选择你的家人们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因为郗梓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这里的人们对她都有很深的感情。照顾孩子们的阿姨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大一点的孩子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个小妹妹，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家庭接纳他们，小一点的孩子则依偎在她身边，一边哭一边要她不要走。虽然话很少，却在孤儿院里意外地受欢迎，和在学校里相比几乎判若两人。
“那么，去吧，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院长松开手，向她挥手告别。郗梓深情地回望一眼孤儿院的大家，一边摆着手，一边和他们渐行渐远。因为住在同一座小镇，所以以后还是有机会相遇的。不过，可能不会再一次在这院子里见面了吧。
“再见了，”小曦也在心里默念着，“从今以后，请让我带你迎接新的生活吧。”
“所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们的确是姐妹，”听罢她们的故事，陌漓最后总结出这样一句话，“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说话时，陌漓的目光转向一旁正在教郗梓学习的小曦，不时能够听到小曦的抱怨声和郗梓表达感谢的声音。
“秘密。”山松刚要开口，却被欣灵一把捂住嘴，两片嘴唇奋力挣扎也说不出话。
“真是的，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啊？”山松心中的不满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
“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欣灵说，“如果一个人没有了秘密可言，他又该如何在自己处处被曝光的情况下生活下去呢？”这句话让山松一时无言。不过他也想起来了，告诉他们这个故事的人，要求他们向他保密。差一点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呢。
“嗯……”陌漓不再理会他们，而是目视窗外飘过的雪花。
“今年……似乎就快要结束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