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中篇小说连载（二）
注：本故事发生于虚构城市“阑城”，故事内容及名称纯属虚构
林落的银色轿车穿过石川区，向南开上跨越离河的大桥，一路开向市中心。透过密集的车流，林落注意到一辆面包车在她后面跟着，并一直保持隔着两辆车的距离。
林落稍微提速，通过大桥进入市中心，并开进了人流密集治安严苛的地方。子亥塔在阳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不远处夜阑广场的人流与车流熙熙攘攘。穿过市中心后抵达静东区，静东区北部不夜区巨大的喧嚣穿过空气，浮华璀璨的装潢折射出刺眼的日光。
林落把车驶进一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停下车后注意了一下入口，并没有看到那辆面包车跟进来。林落谨慎地下车，从车库的电梯到达了商场的五楼。
电梯门打开，不远处电玩城吵闹的电子音就传了过来，衣着靓丽的人群三三两两地穿梭在商铺与娱乐场所中，建筑另一头的电影院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林落走下电梯，径直走向了一家俱乐部。俱乐部门口的装潢铺设着碎片化的反光材质，看上去华丽又充满科技感，门口正上方装着“波塞德”三个字。林落冲门口的安保点了下头便进去了，穿过一段昏暗的走廊便看到里面巨大的内部空间，迷幻闪烁的灯光洒在下方扭动的人群上，年轻的肉体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手臂举在半空摇摆，巨大的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声浪一层层震来。
林落挤过人群来到二层偏僻静的一个酒吧吧台前坐下，酒保靠了过来，这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手臂上露出大片纹身。
“林落，有段时间没来了哈。”
“是，英哥，来杯可乐吧。”
“哈，头一遭啊，你居然点了杯能让我省事儿的。”酒保边说边拿出一听冰镇过的可乐和一个杯子，“看来你今天不是来喝酒的？”
“我开着车呢，而且现在可是上午。”林落看着酒保把可乐倒进杯子里，“我都没想到这个时间还能在里边儿看见这么多人。”
“这帮人都是昨天晚上的，一直蹦到现在。”
“好家伙，真是年轻人，这么有精力，这得有十多个小时了吧。”
“嗐，在这儿你又看不见太阳，我们也没装钟啊表啊啥的，让他们蹦去呗，蹦一会儿就渴，酒水消费是大头。”
酒保拿出一片柠檬皮在杯口上方拧了拧之后，将饮料端给林落。
“好了，你的可乐。”
“谢谢。”
酒保拿出一块布擦了擦桌子，看着林落道：“说吧。”
林落刚喝了一口：“说啥？”
“来了酒吧却不喝酒，你又不是那种会蹦迪的人，准是来问事儿的。”
林落轻轻笑了几下：“那我问了。”
“问吧。”
“魏老板在吗？”
“就问这事儿？”
“对呀。”
“就问这么一句话你还搭进去一杯可乐？”
“我渴了嘛。”
“行行行，魏总在下面，三号包厢。”酒吧说着递给林落一张卡片。
林落接过卡片，仰头把可乐喝完：“成，我走了。”
酒保突然拉住林落：“你不是找他问一些不能问的事儿的吧。”
“怎么了？”
“这可是我放你进去的，你要是自找倒霉别拉上我。”
“别担心，我知道分寸。”
放下杯子，林落离开了吧台，穿过一道走廊后来到一个电梯前，一名身材高大的保安站在门口。
林落将那张卡片递给保安，安保看了一眼，打开电梯门让林落进去，然后将卡片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电梯自动显示出楼层，关上门带林落往下走。
电梯在二层停下，门打开，里面是另一个俱乐部，但比起上面要安静了很多，也没有刺眼晃动的灯光。门口的几个人看了一眼林落便偏过头去继续自己的事情，一些衣着暴露的女郎端着托盘穿梭其中。林落在这里看到了不少电视及公司大楼里的熟面孔，但他们不是林落今天的目标，她径直朝三号包厢走去。
包厢门口的一人拦住了她：“往哪儿走呢？”
林落朝包厢里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扬了扬头，那人身材矮胖，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衬衫的领口敞得很大，头顶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显得十分锐利。包厢里除他之外还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看上去一身商务打扮，另一个则剃着寸头，穿了一身黑，戴着大金链子，他们身边坐着几个打扮或妖艳或清纯的女人。
“找魏老板。”林落说道。
包厢里的几人抬起头来看向林落，那个戴着金链子的人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她。
“想不到魏总喜欢这款的。”那人边说边朝林落挪过来，伸手抓住了林落的手腕，“妹妹，怎么不是来找我的呀。”
林落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人的手，然后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这只手还想要的话就松开。”
那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说什么？”
魏老板挪了挪身子，说道：“小赵啊，不是所有人你都惹得起的。”
听到魏老板的话，那人立刻松开手，狠狠瞟了一眼林落，忍着气坐了回去。
“行了，正好我看也快中午了，我先去吃个饭。”魏老板站起身走出包厢，“你们在这儿好好玩哈，别客气。”
商务打扮的那人立刻陪着笑脸点点头：“是是，咱们这事儿还仰仗魏总。”
魏老板朝林落招了下手，示意她跟上。
“这人你认识？”魏老板问道。
“不认识。”林落跟着他往出走。
“不认识你还敢惹他？”
“有您在场我当然敢狐假虎威一下了。”
“呵，你这丫头，这是侥幸心理啊。”魏老板带着林落穿过俱乐部走廊进入一个内部餐厅，“中午吃什么，我请你。”
餐厅的包间里，顶部的吊灯照亮整个房间，魏老板和林落两人对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诱人的菜肴。
“找我什么事儿？”魏老板问道。
“有关青木公司。”林落回答道。
“我的老东家啊。”
“我发现他们存在账目造假，仓库里的货物数量大于仓库实际可存储量。”
“正常，仓库实际能装的数量是会大于标记的存储量。”
“是远大于。”林落说，“而且我已经拿到了他们准备真假报表的证据，包括真报表的数据。”
“嗯...”魏老板沉默了一会儿，“你的问题是什么？”
“我怀疑青木公司通过伪造货物数量配合进行洗钱，我想知道您是否能提供什么线索。”
“或许我确实有答案，但我不确定是否要告诉你。”
林落深吸了一口气，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老魏啊，”林落说道，“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找你了，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哪次我会没得到答案就离开？”
“这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我想要的是真相，只要是真相就没有什么不想要的。”
“如果是一个你可能无法报导，只能成为又一个保守秘密的人的真相呢？”
“我没太明白，公司洗钱这种事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吧。”
“...”
“不会吧...”
魏老板放下了筷子。
“我这里会来很多人。”魏老板说道，“甚至你觉得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我这里并不单单是一个娱乐的地方，这些人在这里也不仅仅是以他们自己的身份，他们代表的是他们身后的机构。”
魏老板把一个空盘子放在桌子中间，然后一边将几块肉摆放排在盘子里一边说道：“阑建集团、房协、公司企业高管、南山公寓、黑道、还有那些不可说的它们。”
“它们？”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林落点点头。
“所有这些人构成一个网，铺设在阑城的街道上，钱、权、利益都在这张网上流动。每个机构都是构成网的一个节点，每个机构也都是一块肥肉。”魏老板继续说道，“你看到了青木公司的账面造假，在这背后可能不仅仅是青木公司一家制造业公司而已。我在这里听到过一些话，一些我永远不会告诉你的话，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
“老魏...”
“在我这里有很多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这间屋子里跟我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你应该清楚我给了你多大的面子。”魏老板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手里握着我的把柄，但在我给你说这些之后，你觉得我是真的忌惮你的那些所谓把柄，还是仅仅因为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林落没有回答，她看着魏老板的脸，魏老板也回看着她。
俱乐部的吵闹声传了过来，因距离显得十分微弱，头顶的灯光明亮且稳定。
林落突然笑了笑，伸出筷子将盘子里摆好的那几块肉揽在一块儿，夹起来一口吃掉了，然后放下筷子，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嘴。
“肉只是肉而已，青木公司也只是青木公司而已。”林落说道。
魏老板也笑了笑：“我是真希望你能把握好这个分寸。”
“给我个能追下去的线索，老魏。”
“好吧...好吧。”魏老板低声说，“周伟正，青木公司的一个会计，或许他能告诉你点儿什么。”
林落表情严肃地回到地下停车场，快步走近自己的车。
就在她准备掏出钥匙打开车门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一人用带子套住了她的头，一只粗壮的胳膊夹住林落的身子，把她拎了起来朝前走。
一辆面包车停在这个男人面前，车上又下来两个人帮他把林落塞进车。车门关上，从地下车库出口驶出。
林落坐在后排座椅上，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她试图摘掉头上的袋子，但肚子却人被狠狠打了一拳。
“别他妈乱动。”一人粗声说。
就在林落准备安静下来的时候，坐在她右侧的那人突然拽住林落头上的袋子并用力扯紧，林落瞬间感觉呼吸不上空气，左侧那人立刻按住她挣扎的双腿，剩下那人试图按住林落的胳膊。
但林落没有给他机会，她迅速弹出藏在手表上的一个小刀片，一下划破头上的袋子，然后用力割破身后那人的手。
那人大叫一声送了手里的劲儿，林落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脚狠狠踹在左边那人的脸上，那人的后脑勺砸在车门上，撞碎了车窗玻璃。林落迅速回身一肘打在身后那人鼻子上，听到咔嚓一声，那人一阵惨叫。
剩下那人扑上来，挥拳朝林落狠狠打来，林落架开他的攻击一拳打在他的喉咙上，那人捂住脖子剧烈咳嗽起来，林落紧接着一拳打在他下巴上将他打昏。右侧那人大骂一声，扑上来用力掐住林落的脖子，将她按在后排椅子上。
林落挣脱不开他的力气，便用手表上的刀片在那人的胳膊上用力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那人惨叫起来，林落一脚将他踹开，起掌猛击在他的下巴上。那人的头瞬间向后一折，瘫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林落扯破脖子上的袋子，冲到前排从后面一下套在司机脖子上用力勒紧，大喊道：“我只说一遍，停车！”
司机左手挣扎着扯着袋子，立刻将车在路边停下。
林落拉开车门跳下车，将司机从车里扯了出来，抓住头发狠狠地把他的头撞在车身上。
咚一声响，车身被撞出一个坑。
“谁派你们来的，说！”林落大吼道。
司机吱吱呜呜没有回答，林落抬起头环顾四周，车子一直向东开到了静东区边缘，不远处已经能看到海岸了。
“你们他妈是想把我勒死直接抛进海里吗？！”林落吼道。
“别...别。”司机嘟囔着，“我只是开车的。”
“那就告诉我雇你的是谁。”林落掐住他的下巴说道。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