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窥梦》：一方一世界，一面一菩提
The closer you look, the less you see.（当局者迷。）
——《惊天魔盗团》
当我在2019年的GDC大会的宣传片第一次看到《笼中窥梦》的消息的时候，这个采用视角旋转，构造‘视错觉’的三维立体解谜游戏就抓住了身为解谜游戏爱好者的我的胃口。
采用‘视错觉’原理的游戏有不少，例如基于正交相机原理的《纪念碑谷》，还有采用多图层嵌套的《画中世界》，但《笼中窥梦》的第一眼就让人感到与这两不同。视角的变化使得游戏能将不同层面的物体结合在一起解谜，同时预告片有展现出游戏在‘纵深’层面上的维度，如何发挥这两方面的表现便是我最好奇的事情。
而最后成品的表现完美的回答了我这一疑问：采用透视相机的视角让游戏相比《纪念碑谷》增加了深度的表现，而低模风的三维模型与环境交互则让游戏的嵌套解谜接近于《画中世界》的高维度表现。
从毕设诞生出来的游戏
纽约大学游戏中心的游戏设计专业是全球知名的优势专业，每年向社会输出许多游戏设计的优秀人才。《笼中窥梦》的制作者，来自浙江大学的周栋和伦斯勒理工学院的陈一加，就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
在《笼中窥梦》这个作品之前，两人都在游戏创作领域里进行了独立的尝试 ， 虽然以普通玩家的视角来看，这些作品机制简单画风粗糙，像是课程作业的练手作，（恐怕就是如此吧！）不过也可以从中一窥两人的工作风格差别。从个人印象来看，周栋的作品整体更偏向于游戏机制的创新，而陈一加则偏向于游戏艺术风格的别具一格，这可能也奠定了两人在《笼中窥梦》这一游戏的合作分工基础。除此以外，陈一加还是一位插画家，除了电子游戏以外在插画和3D美术领域也有造诣 。
攻读游戏设计的学生生活转瞬即逝，到了要交毕业成果的时刻了，（也要面临毕业论文的我不由得悲从中来，）两人打算合作创作毕业设计。在偏艺术的解谜类游戏方案和另一个偏机制的合作类游戏方案中间，出于防止题材撞车的原因（这玩意也查重？），两人选择了前者，这也就是《笼中窥梦》的原型由来 。
之前，两人曾观看了Stencil Buffer的一段演示视频 。演示视频里展示了一个立方体，跟常规的盒装玩具世界模型不同，视频中立方体的每个面都展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立体三维世界，调整摄像头视角还可以看到不同面内容相互交错的奇景。这个视频启发了两人，于是诞生了以此作机制的念头。
两人一开始的计划是采用正交相机的方案来设计解谜。正交相机是一种采用正交投影的观察方案，用平行光对物体进行投影，效果类似于常规的设计制图，可以较完整的保留物体本来的几何形态。利用正交相机方案，可以把游戏做出类似《纪念碑谷》这种利用错觉拼接道路的效果。两人觉得这种方案过于逻辑化不够有趣，且没有做出“一面一世界”在y轴纵深的效果，于是决定采用更接近人眼成像原理，“近小远大”的透视相机来设计游戏。
采用新方案后的画面效果更好了，但是设计难度相比基于纯逻辑的正交方案直线上升，这给游戏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阻碍，对此两人也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于是工作流程就变成了这样：打开maya制作的场景文件，一边转3D建模，一边冥想该如何实现不同区域的谜题拼接。游戏不同的环境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一整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关于叙事一项，最初的设想是先编关卡再编故事，但是在发现该设想难以实现之后，两人决定反过来，先确定故事主线，再根据叙事内容设计场景与谜题。尽管如此，解谜与叙事的冲突，这个冒险游戏的老大难依然困扰着两人，有时候想好的谜题缺乏叙事场景支撑，只能忍疼割爱，环环相扣互相影响的游戏环境又加剧了修改的难度。即使没有参与其中，光以外人的身份一窥其中难处，也足以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从最初在19年的GDC大会公布，中间不断得到了许多的赞誉与奖项，一直到2021年，游戏正式制作完成，并由心动网络代理且获得版号，在11月16日，《笼中窥梦》正式发售。
不同维度之间的视觉联动
“一个孤独的世界被困在神秘的立方体中。立方体的每一个面都会展示截然不同的空间，每个场景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关联。突破时间和空间的纬度，发掘故事背后的真相。梦，在笼中等你探寻。”
——俺觉得steam的游戏介绍语比俺直接描述的水准高多了。
游戏的主要内容位于一个正立方体，立方体朝外的五个面每个面都展示出不同的游戏环境，灯塔，工厂，矿井，每一面的世界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关联。玩家不断地转换观察角度，立方体内的环境也随着玩家的视角变化而变化。突然，这一面世界里的某个物体好像跟另一面世界里的另一个毫不相干的物品看起来好像“连”起来了！
游戏的主要玩法与神奇之处也就在其中。相比于《纪念碑谷》，后者采用正交相机的透视方式，玩法局限于单一的几何视错觉模式，而《笼中窥梦》采用更接近人眼观察的透视相机，临场感更胜一筹，且不同物体拼接的玩法也更为丰富；另一个原理相似的作品《GOROGOA》在2D维度上实现了类似的拼接玩法，不过增加了y轴一维的三维作品《笼中窥梦》在深度上有独具的作品特色。
不同场景的物品拼接的玩法独具一格，最初我看到两个似乎毫不相关的东西合二为一，开始改变环境的那一刻，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而在后续的游戏进程里，这种症状还要出现三次，每一次都伴随着精妙的谜题设计或出乎意料的剧情转折。
有人可能会担心这种单一拼接的玩法可能会造成后期的怠惰感。这部分问题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存在，不过游戏也采用一些方式来缓解。一是游戏长度安排在比较合适的区间，二是游戏后期的一些解谜非常精彩，足以让人振奋精神。
明亮的场景与阴沉的叙事
利用几何视错觉的游戏作品往往采用低模风（low poly）的画面风格，《笼中窥梦》也不例外。简洁的建模外加上矢量插画，非常适合这类拼接谜题的展示。同时游戏也做出了自己的改进，给原本尖锐的方形模型变得更为圆润，整体风格更加流畅，场景也非常明亮。
画风明亮，但是游戏的故事却比较阴沉。游戏中间没有任何的文本来描述剧情，完全依赖场景叙事和收集品照片来讲述属于游戏的故事。
完全的场景叙事很有难度，也让故事的理解变得晦涩，谜题与叙事的冲突又加剧了这部分的难度。作为机制优先的游戏，制作组虽然为了叙事做了一些让步，但终究还是选择让游戏玩法这部分占了上风，这也使得游戏的叙事并不像一些同类作品那样，有着激烈的剧情冲突和持续的感情激荡。
不过游戏的叙事部分依然做出了自己的特色。立方体五个面的世界会随着游戏的推进而不断变化，其中，再迟钝的玩家也会注意到随着剧情推进，场景的基调也在逐渐向下陨落，明亮的画风也拦不住氛围的阴沉，而闭环式的场景循环机制更是像在暗示一些无法逃避的悲剧轮回。
传统的解谜式冒险游戏，如何平衡剧情展现与解谜玩法的冲突，是每个这类游戏都无法回避的老大难题。有些强调叙事的作品，会选择弱化甚至完全去除游戏的puzzle环节，将游戏体验完全放在剧情上。例如与本作画风接近的《忆落迷境(The almost gone)》，就选择将场景叙事发挥到极致，讲述了一个连续祖孙三代的悲剧故事，但也因此放弃了解谜部分的发挥，后者几乎沦为纯粹推进剧情的工具 。而《笼中窥梦》则正好相反，机制优先，使得游戏玩法具有极大的创新性，但也因此放弃了叙事的深挖。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个去苛求这些作品，毕竟能完美解决剧情与解谜的叙事失调问题的作品本来也世不二出，印象里只有《艾迪芬奇的记忆》一作做到了谜题与故事完美的融合。
一些其他的补充
游戏机制在我嘴里可能说的比较复杂，有些人可能要被吓到，觉得游戏难度过高。这部分倒是不用太担心，因为游戏给玩家提供了手把手的提示系统，详细到了babysitting的程度，而且即使是游戏所谓的挑战模式，也基本没有什么难度，所以大多数玩家都可以愉快上手游玩。
不过游戏的收集品系统就没那么便利了，因为游戏采用循环场景，没有选关系统的缘故，如果前面的关卡有漏收集要素的情况，那么只能一路打完全部关卡，再次回到当前关卡才能重新收集，这部分倒是挺让人难过的，尤其是触发游戏真结局需要全部照片收集，而撰写评测的我在游玩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攻略参考，完全依赖个人力量开荒...所以打谱要探寻游戏真相的玩家在游玩过程里要多留意一下边边角角......
总结
《笼中窥梦》在3D层面上实现了新的多维度拼接谜题玩法，且有着优异的艺术风格表现，虽然放弃了游戏剧情的深挖，但单凭创新的游戏玩法，足以让《笼中窥梦》名列在解密游戏佳作之林里。
祝玩到本作的你也有一段美妙的梦境之旅。晚安，Have a sweet dream tonight.
参考
^https://indienova.com/indie-game-news/moncage-interview/
^https://zd2283.itch.io/
^https://cheny28.itch.io/
^https://www.yijia.rocks/
^https://www.gameres.com/861228.htm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DKIP9N-OB4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03242247/answer/16231491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