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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文】如若阮籍行济世 第十五章

2021-08-11 17:01 作者:馥存song  | 我要投稿

城郊的竹林,山涛又独自在这儿躲清净。自从上次见了阮籍,山涛就十分忧心,这时节卷进去实在是下策,再加上昨天在街上出了当街清谈这事,司马昭和何晏两人明显拉扯阮籍,乱糟糟的。

其实司马家想要辟阮籍为掾属并不算什么怪事,山涛突然想起,因为阮籍和太尉蒋济是关系很好的酒友,还有和太傅关系很好的高柔大人是陈留高氏,与同在陈留的阮氏是世交,再有太傅和他父亲阮瑀的关系,和司马家亲善理所应当。对了!阮籍的族兄阮武和太原王氏的王昶,颍川杜氏的杜袭交好,这两人恰好是太傅司马懿一手提拔的。如此说来,不等阮籍选择,阮氏本来就是倾向于司马氏的。

山涛将一直含在嘴里的空杯沿从嘴边移开又添了一杯。自来乡闾之间一体同心,比如他们河内山氏,对外一定以司马氏马首是瞻,而因为乡闾的情谊,就算山涛是小族出身,司马师也不吝啬抬他一把给他一个功名。

地域之间,联络牵扯,似乎只是凝聚在朝中的几个人身上而已,但是一旦发生碰撞,大族可能会有所损伤,依附在下的小族却会受到重创一蹶不振甚至灭门灭族。如今太傅装病在家,碰撞已经变得在所难免,像山涛,族内现在只有他一位读书出来的,家族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什么权谋争斗,根本连尝试的力量都没有,如果不慎充当了炮灰,山氏在乡闾间好不容易营造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而阮籍这边,族上虽然倾向司马氏,面对现在这情况也是变得能避就避,大多调去了地方任职,阮籍这番被司马家拉了进去,如果出事,阮氏才不会因为他的才华而援手搭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好友牵扯在里面,一贯冷静旁观的山涛也免不了心绪波动。

如果阮籍出了什么事,可就真是魏国的一大损失了。

朝中从来不缺人才,朝中屠戮的就是人才。山涛仰首吐出一口长气,又自斟一杯。

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山涛心想,现在这时间,阮籍应该在太傅家还没出来,嵇康不在京中,向秀他们自然不会过来,来人恐怕就是王戎没错了。

来人就是王戎。

王戎看见山涛明显愣了一下,这次却没有嘻嘻笑着说话,眉间还微微皱着,脱口就道:“山公,你……”后半句又咽下去,朝身后的奴仆点了点山涛所坐的竹席,几个仆从飞快的准备起小郎君需要的吃食酒水。

山涛手上还端着酒杯,直盯着王戎绷着的脸看。王戎这样的表情十分少见,养尊处优的长大,平常没人闲着要惹一位名门公子气恼,就算有个什么糟心事也能面上随和,所以高门之中的公子郎君们总是文雅淡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山涛出口询问请王戎坐下,谁知王戎非但不坐还急恼的来回踱步起来,等仆从上完瓜果,立即挥退下去,又嘱咐了看好出入口,这才坐下。

王戎自斟了一杯,放到嘴边,想了想,忽又放下直径问山涛道:“太傅大人没病,是吗?”

山涛不答,沉默的将酒杯放下。

王戎这下确认了,双手捂着脸低声吼了一声,伏在案几上。

风吹着竹枝摇曳,簌簌作响,山涛面无表情的抿着酒,半晌王戎才怏怏的从案几上爬起来,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洛阳留不得了。”

山涛知道,就阿戎趴在案几上的这一小会儿,心里一定已经转了九曲十八个弯了,世代在朝堂上打滚的家族,敏感程度就是不同。

“因为昨天的事?”

“对。”王戎点头道。

山涛就知道,熟悉阮籍的人,一定会觉出异常来,事出有异必有妖,立马就能想到太傅身上去。

“阮叔明明未改避世之心,却偏偏答应给太傅读《庄子》这样的无用事,异常太过!”王戎又急促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叹了口气,缓缓坐回来,“这乱局,最坏会怎样……”

“最坏?四分五裂,战火连天,群雄逐鹿中原。”

王戎瞪着山涛道:“皇家无法安定朝局吗?”

“难。”

“这怎么可能!大魏立国不久,朝臣都是忠于皇室的!”

“……阿戎,你看不清吗?”

“什么?!”

“时移世易,曹氏势微了……”

王戎张大嘴巴脑筋却转了几圈。新帝登基不到十年,虽然曹爽做事有些激进,但总归没有动摇国朝的根基,怎么就势弱起来?这才又反应过来太傅实际是装病的事,太傅称病已久,已经习惯了,脑子一时改不过来。

“司马家势力真有这么大?”或许是自己太年轻了,并不知晓司马家的详情?王戎回想往常所交往的朝中世家们,各个身居要位,反观司马家的几位早已经调离了要职,哪还有什么势力可言?

“司马师被架空,司马昭被调到光禄勋只是一个小小的议郎,司马家的旁支也大多在鸿胪寺,地方任职,看起来确实不如曹爽……,不要说曹爽了,连普通的朝中大族都比不上。但实际不是这样的,论力量,不能光看表面上的,还要看暗地里的。”

王戎听了这话依照世族惯例首先摸起司马家的姻亲,司马师的妻子先是夏侯玄之妹夏侯徽。在夏侯徽病逝后又娶了吴质之女,后和离,最后又娶了羊衜之女,现在司马师的夫人就是这位泰山羊氏。而司马昭娶了东海王氏王肃之女。

“司马家的姻亲都是高门大族……”王戎当然知道司马家这两个姻亲的分量其实是比朝中其他任何世家都重,泰山羊氏本就是旧汉高门,而羊衜大人先后娶了孔子后人孔融之女,和大儒蔡邕之女,门第之重是当世文人都要俯首称礼的。再有受荆州大儒宋忠先生授业的东海王氏的王肃大人在侧,司马氏贵重无人能比。

可是门第归门第,朝中势力是势力,纵算血脉高贵,没有权力在手一样没有人理会,这朝中要使人拱手敬重,非得要两者并存才行。

山涛听得王戎的话点点头,看他依然迷惑不解的样子道:“如果要理清司马家的力量,光看姻亲是远远不够的,就连加上故旧也不足以看清全局。”

这话说的离谱了,王戎心想,他自小就生活在姻亲故旧关系复杂的环境里,所谓姻亲就是绑在一起一气同枝谋利的人,故旧就是施恩回报这样纯粹的利益联系,如果有一天两相冲突,各自有各自的出路要走,就顾不得什么姻亲,什么故旧了。何况是这种关乎性命的事情。

山涛见王戎不回话,知道不信他的话,呵呵笑了两声便低头去品酒不再说了。

王戎自己想了一通,对山涛道:“依照现在的形势看,太傅大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胜机可言,如果强行发动,恐怕是要家族败落一蹶不振的。”不过是免不了摘几顶官帽,杀几个人,几个家族或盛或衰。

山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觉得现在曹大将军和太傅大人振臂一呼,曹大将军能胜过太傅吗?”

王戎心下一动,发现这还真不能确定。这种不确定的想法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直觉。

“司马氏所积之厚,就是泰山羊氏和东海王氏所选择的理由。”

既然要一同谋利,当然要在平等的地位上才能考虑联手。

山涛依靠在一旁的竹子上,幽幽的道:“司马氏如何,恐怕还是我们这些同乡要明白一些。”

王戎侧首盯了山涛一会儿,突然想起山公是毅然辞官旁观局势的人,见他如今这姿态,忍不住问:“山公向来通透,你的话我是信的,所以司马氏究竟如何?”

山涛闻言想了想道:“司马氏由来已久,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你要听的话,我简要的和你说。”

王戎坐正,伸手向前道:“请。”

“司马氏从秦末便扎根在河内,由秦以来一直以军功立世,世代从武,对于兵法的了解经过几百年的侵淫早已根植于血脉中,等到东汉时迁都洛阳,河内之前又出了赵子和蔡谊两位大儒,郡内才渐渐重视儒学,待到汉末乱局时,司马家已能兼顾文武,才名得闻于天下。”

这样说来,如今司马氏在河内的根基无人能及且不可动摇了,王戎想。

河内处于天下之中,北倚太行,南靠黄河,山河围绕又四通八达,洛阳近旁,是不可多得的好地域。

“前事不提,要理清脉络,首先要看的,便是太傅之父司马防。汉末时在朝中任洛阳令,山阳公迁长安,又领京兆尹,总管京畿事务。武帝年轻时任气好侠,就是那时,司马防与武帝相识的,待到武帝起兵,其长子司马朗便跟随武帝左右了。”山涛顿了一下,顺了一口气接着说:“家族之中嫡长为重,司马朗撑起家族重担,其余兄弟从父从兄,本是寻常,自来如此,是以太傅当时悠闲于野不事朝务,不料官渡之战武帝大败,各州郡闻风便萌芽反叛之心,地方不稳,武帝不得不派遣手下能士平稳地方。人才不足,经荀彧举荐,武帝强征太傅为掾属。至此司马家就有两位名士入幕武帝了。”

王戎想着,这司马防老大人可真是好眼光,武帝年轻时估计没少在京中惹麻烦,若换一个人,未必能看重武帝胸中胆略,听闻武帝年轻时所作所为总被时人鄙夷的。

“后来司马朗死于瘟疫,太傅接过司马家的重担在朝中行走,武帝封王时,文帝和陈思王开府立掾属之际,司马家年齿排第三的司马孚被顺利的拔了上来放在陈思王府中,太傅则在文帝府上,自司马朗死后,司马氏再一次两人在朝。之后文帝被立为太子,司马孚立即从陈思王府中调出,到了文帝麾下。武帝驾崩时,太子府众人惊惶不已,司马孚站出来替文帝稳住了霸府,使得文帝顺利继魏王位,然后太傅与文帝手下交好的陈群,吴质,朱铄四人一起上书劝进,废山阳公,文帝登基为帝。这之后,司马家才开始在朝中大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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