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着魔（85）言毅/郝可篇
“那你现在可以接受我了吗？”。郝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无比轻松，这也是他看过言毅最放松的时刻，他的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想问言毅：你现在可以接受自己了吗？
言毅一如往常傲慢的姿态里藏着往日从未有过的自信，“现在可以了。”
这一刻，郝可才终于确定自己两番来回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尽管郝可一开始跟邵逸辰说这次回来是为了阻止言毅的死亡，他还跟邵逸辰说喜欢言毅。
但郝可喜欢言毅吗？喜欢。
那是爱吗？哪种爱？
郝可想了两辈子，到现在才确定这就是爱，那究竟是哪种爱？现在他可以确定：如果言毅想要的是爱情，那就是爱情的‘爱’，如果言毅想要的是亲情，那他可以给以言毅亲人般的爱，至交好友的身份立场也未尝不可。
郝可说不清楚跟言毅的感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或许是从一开始的怜悯，随着岁月里那些细小琐碎的点点滴滴的凝聚而更加根深蒂固。
父亲在世的时候问过郝可，“如果我希望你找个人结婚，这个希望可以期待吗？”
“为什么要结婚？”郝可不理解父亲这样有过不幸婚姻经历的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希望有个人能在身边一直陪伴你。”父亲笑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父亲的话郝可不想反驳，毕竟，“就算我以后会结婚，你也看不到了。”
父亲哈哈一阵大笑，接着是连串咳嗽，郝可拍了拍父亲的背，等父亲缓过来了，才愧疚的说道：“我说话过分了，不好意思。”
父亲一脸慈祥的看着郝可，“不会，人到这个时候也不喜欢弯弯绕绕，说实话不过分，你要是安慰我才让我为难。”
“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哪怕晚一点也没关系，”父亲说着话朝郝可伸出手，想触摸郝可的脸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落在郝可的肩膀上。
父亲下葬那天，郝可没有留一滴泪，身边亲戚在窃窃私语，郝可知道他们在骂他，在骂母亲，但郝可都不在意，因为在这场葬礼上他在意的人已经入土了。
郝可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当然也包括那家破旧的店铺，之前租给别人做早餐店，听说，那个老人家也去世了，家人就把店铺关了，辞职无事的郝可便开了家咖啡店。
咖啡店的第一个客户便是那个郝可自搬回父亲家住时就已认识的奇怪的小男生，接着便成为了咖啡店的常客。小男生每次过来找郝可的时候总是伤痕累累，不是身上受了伤，就是心里受了伤，郝可每次问及原因，小男生每次都只是敷衍几句，但他知道，应该是跟小男生的哥哥有关。小男生好像很喜欢他哥哥，不过郝可时常觉得他对哥哥的喜欢有些畸形，就算小男生不说，郝可大概也能从只言片语猜到大概。
郝可时常想着应该要怎么劝说这个小男生？
这也是郝可难得会多管别人闲事的不多的其中一次。
不久后，男生告诉郝可说哥哥有了喜欢的人，从那以后他便感觉到了男生跟以往不同的微妙变化，但郝可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后来郝可也在咖啡店里面也见到过小男生哥哥喜欢的那个人，郝可记得那个男生名字叫邵逸辰，那个呆呆的家伙还把画册掉在了店里，郝可打开画册，笑着拿给了刚好进店的江劲腾。
突然有一天，小男生匆忙跑了进来，神情很慌张，但又一直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说，最后，在郝可的逼问下，小男生告诉郝可，他让人把邵逸辰撞了，郝可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看着男生良久，终于按捺不住痛斥了男生，这是郝可第一次这么大声跟小男生说话，把小男生吓到了，随后郝可冷静下来打听了一下邵逸辰出事后被送往哪家医院，在确认邵逸辰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这个小男生，交给警察吗？
郝可最终没有选择这么做。
之后听小男生说他的哥哥跟邵逸辰在一起了，郝可听了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是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小男生经不起劝，劝说或安慰只会刺激对方做出更偏激的事情来。
后来小男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次见面的时候小男生心如死灰般跟郝可讲了消失这段时间的经历。他说他跟哥哥的母亲在一起了，他想以此报复父亲跟哥哥，却从来没有从中获得报复的快感。
接着，无论郝可怎么挽留小男生，小男生都坚持着要走。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男孩满身泥泞的走进咖啡店，哭笑着说邵逸辰死掉了，因为哥哥要跟别的女人结婚。
郝可突然想起不久前男生的哥哥（郝可记得他叫江劲腾）跟邵逸辰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咖啡店发生争执的场景，猜想邵逸辰也许就是死于那一天。
但郝可没想到整件事情是小男生怂恿江劲腾的母亲促成的，是他让李燕（江劲腾的母亲）逼江劲腾跟别的女人结婚，后来一切以哥哥的自杀作为结束，他也离开了李燕。
郝可不知道怎么安抚他，过了几天，小男生也自杀了，因为发现及时所以没有死，但成了植物人，跟死又有什么差别。
郝可看着躺在病床上这副有生命体征的‘尸体’，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人生仿佛也随着男孩紧闭的双眼一同锁进了他的躯壳里，只剩下跳动的心脏还有随着时间流逝的生命。
那一晚，他梦见了父亲，梦见跟小时候跟父亲母亲在一起的场景，然后他梦见自己回到了跟小男生初识的时候，他再次听到小男生傲慢的跟他说：我叫言毅，我不高兴认识你，希望下次不要再见。
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到将跟言毅认识的所有时光都回溯了一遍，当他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梦的时候，邵逸辰已经死了，在邵逸辰葬礼的前几天，江劲腾来到咖啡店，抱着画册找邵逸辰，找不到走了，第二天又来，来了就做着同样的事情，如果不是重复做这件事，谁都会当做江劲腾是真的在寻找失踪的爱人，不会觉得他精神失常，因为他看起来太正常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
当有人问郝可是不是认识江劲腾的时候，郝可只是笑容勉强的回答说：“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江劲腾最后一次出现在咖啡店的时候留下了画册，说这是不该拿的东西，让郝可如果见到邵逸辰，就帮他把画册还给邵逸辰。
郝可收下了，这或许也是他不该交给江劲腾的东西。
邵逸辰葬礼的那天，郝可去了，这是他参加的第二个葬礼，这一次他突然很想哭，但终究没哭出来。葬礼结束后，担心江劲腾的郝可远远的跟在江劲腾身后紧盯着，最后还是晚了一步没能阻止江劲腾自杀，这时候，他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意识到言毅一定也在这里，但是言毅没有出现，而是满身泥泞的回到了咖啡店，正如上辈子所见一般。郝可知道过几天言毅会自杀，所以那几天他的视线始终不敢离开言毅，但，人又不是木偶，哪能看得住呢，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而这一次，言毅没有活下来。
言毅的身后事是他的爸爸办的，葬礼上，那个苍老没了生气的男人终于给了他的私生子名分。
参加完言毅的葬礼，郝可回到咖啡店，心情沉重的拿出江劲腾还回来的画册，心里想着江劲腾说的那句话：这是不该拿的东西；接着再次闭上眼睛，这次，他没有梦见父母亲，他出现在了早餐店，见到了邵逸辰，郝可的意识告诉他，眼前这个邵逸辰也跟自己一样来自过去。
郝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他想起了刚刚还拿在手里的画册，还给了邵逸辰。
是了，邵逸辰也来自过去，郝可肯定的跟自己说。
当天，他想了很多，沉思之余画了一幅画，路过的一位老人家表示很喜欢，他自称是美术馆馆长，问能不能把画放在美术馆展览，郝可答应了，反正他也只是随手画的。
郝可当天也见到了言毅，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仅邵逸辰，连言毅也跟他一样，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次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可是这回他看不透言毅的想法，他不能确定言毅是否跟他一样也想挽救这场悲剧，还是只想调整自己的报复计划好保证实施成功。
隔了几天，美术馆的馆长发信息告诉郝可，说画已经挂出来了，邀请他去美术馆参观，郝可叫上了言毅，之后郝可在美术馆又见到了邵逸辰，然后两人有了一次深度的谈话。
这是一次真假掺半的谈话，说到最后，连郝可自己都模糊了真假。
但郝可本能的不想让言毅知道邵逸辰跟他们一样这件事，因此让邵逸辰不要告诉言毅。
这一次，郝可终于成功的将言毅留在了自己身边，他告诉言毅说自己喜欢他，言毅当时的反应很错愕，接着是冷淡，但也没有抗拒。郝可之后花了很多的心思去跟言毅培养这种新的相处模式（以追求者跟被追求者的相处模式），而言毅对郝可的感觉给出的评价是还行，但郝可知道，不抗拒对言毅就是意味着只差点头这步了。
郝可再次将早餐店装修成咖啡馆，并聘用了邵逸辰，他觉得邵逸辰需要这份工作，更何况把人留在身边也方便获取新的信息，除此之外，他的心思仍然放在追求言毅这件事上，更试图改变言毅。
一天天下来，郝可感觉到言毅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即便言毅知道江劲腾装失忆是为了接近邵逸辰也没有拆穿跟阻止，这让他感到很欣慰。
但言毅却在没有告知郝可的情况下带着邵逸辰跟江劲腾回了家，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告诉郝可，这让郝可有些慌，他不知道言毅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想实施什么计划吗？于是第二天他便追了过去，没想到第二天竟然是言毅母亲的忌日，这家伙，怕是想家了。
更没想到的是，在离开之前，言毅竟然烧了房子。
看着言毅一脸畅快，郝可觉得烧了就烧了吧，然后抓紧帮他收拾残局，以免火势太大蔓延到四周去。
回去之后不久江劲腾装失忆的事情就被揭穿了，言毅知道后表现得很冷淡，只是说，邵逸辰最终还是想不开选了江劲腾。
郝可听了，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江劲腾安抚好了邵逸辰之后，就找上了郝可，但都没有问及画的事情，反倒是很关心言毅的状况，郝可笑着让他放心。
最近一次，江劲腾来郝可家找言毅，希望言毅可以帮忙，因为他很快就要带着邵逸辰去跟爸爸见面了，但是爸爸的态度很明确-他不同意，答应见邵逸辰也不会是缓和的迹象。
郝可不明白江劲腾希望言毅怎么帮他，但从他们争吵的言语里面能猜到一二，最后在言毅那里得到了肯定。
言毅跟郝可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恨那个男人，竟然为了能跟邵逸辰在一起，让我去说服那个男人。”
言毅的情绪有些激动，郝可原本应该是要安抚他的，但是他觉得江劲腾的做法是正确的，“我觉得你要去。”
“什么？”言毅显得很惊讶。
“去见那个男人，去见你爸。”郝可直截了当的说道。
接着两人为此事吵了一架，其实也称不上吵，就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辩论。
最终言毅还是去见了那个男人，这让郝可感到很欣慰。
一切似乎一直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仍旧还有另一件事一直让郝可担忧，也是让言毅一直放不下的，那就是邵逸辰的车祸。
郝可从未怀疑过不是言毅做的，只是抱有侥幸心理，万一这次他真的没有做呢？
但如果言毅真的做了，那一切会不会又回归到悲剧的走向呢？
邵逸辰会原谅言毅吗？
会原谅替言毅隐瞒的江劲腾吗？
如果邵逸辰不原谅江劲腾，那将会发生什么？郝可能想到的几个可能都糟糕至极。
还好，不好的假设都没有发生，心里最后一颗大石头也都放下来了。
此刻，当言毅说可以接受他的时候，郝可心里突然很想问父亲：这是你希望的结果吗？但是父亲再也不可能给他回答。
“今天早点收店吧。”言毅眼神飘忽不定，语气发虚。
“好啊，只是为什么？”郝可笑着随口回问了一句。
言毅把脸一撇，避开郝可的目光，接着弱弱的说道：“这可是我们第一天交往。”
郝可腼腆的笑了笑，“好啊。”
这个晚上，言毅终于感觉到这副瘦弱躯体的轻盈，也终于有资格接受郝可的爱，而刚不久面对邵逸辰时那种等候罪行宣判的沉重感已完全消散。
言毅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以致于自己没有执行计划，或许又是跟上一次一样，只是没有执行成功？
上一次是郝可的突然出现才阻止了言毅计划的执行，当车停在言毅面前时，郝可就出现了。
这个烦人的大叔又出来坏事了，言毅当时心里念叨道。
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过后，言毅才开始为自己无端产生的杀人的疯狂想法感到害怕，他感觉到自己已面临情绪失控而难以自持，那一刻，他庆幸这个烦人的大叔及时出现了。
这一次郝可出现了吗？恐怕郝可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重新活一次对言毅来说一开始并不是惊喜，而是迷惘，他很庆幸郝可再一次的及时出现让自己找对了方向。
“别费劲了，邵逸辰跟江劲腾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郝可这样说道。
“那要赌赌看吗？”当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言毅就已经预感到自己仍旧会输。
“好啊，每输一次就满足对方一个要求。”郝可这样提议，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言毅觉得还没赌已经输得彻底，但还是答应了。
言毅才刚点头，郝可就说：“我先说我第一个要求：跟我住一起吧。”
言毅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鬼使神差的又点了点头。
果然，言毅最后真的输得彻底，也不得不折服于每次预测邵逸辰反应时郝可那精准的洞察力。走在路上，言毅望了望身旁同手同脚走路的郝可，再一次庆幸自己赌输了，只是这个烦人的大叔到底牵不牵他的手啊，最后忍不了的言毅主动牵起了郝可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