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奇迹
你从床上坐了起来。
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几个板子堆起来的台子，上面有一个薄的可怜的织物，算是被子。屋子里味道很难闻，不远处前天的盘子还没刷，旁边一侧的碎酒瓶还没扔出去，更不必提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两个礼拜没洗了——真的很乱。
床随着你站起来的动作吱呀作响，三十岁出头，身体体现出不健康的肥胖——或是水肿。不过没有人在意，顶多是搭电车时会遭到俊男靓女的鄙视。
你从衣服堆里胡乱翻了一阵，总算是找到一件还能穿的。穿好衣服，带好围巾，走出家门。
屋外很热闹，在这挤满了人的出租屋社区里，居然还有人出来闲逛——啊对啦，今天是平安夜嘛。
你也不管是不是平安夜，反正那种事情与自己无关。平平淡淡上个班，攒点钱，孤独终老就是最后的归宿。
走在街上。橱窗里的一则广告吸引了你的视线。“招聘圣诞老人，每小时10美元。”从小时候就喜欢圣诞老人，红色，白色，驰骋在天际——真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梦想了。这工资不算高也不算低，你有些动心，推门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是在招圣诞老人吗？”
“对不起，刚刚招满了。”店员一见是这样的人，连头都不抬就把他打发走了。
刚走出店铺，一个声音在你身后响起，“兄弟，缺钱？”
“也不算，你有活？”你问他。
“有。”他说。
“什么活？”你问。
“很简单，晚上的时候去接个东西，送到指定地址，事前付你3000刀，事成之后10000刀。兄弟，有银行卡账户吗？”
“没有。”你尴尬的笑笑。因为多次借款还不上，导致银行对你的信用评级为差，所以你只能给附近的工地干临时工，有时也去当个司机，或是去当一天保洁。
他拿出3000刀现金，递给你。
犹豫了一下，他同意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如此高的报酬，不过赌场里经常流传一句话：“奖品越大，风险越大。”
“会开车不？”
“会”
“那好，今晚十点，在这里会有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把车开到那个俱乐部。”他顿了顿，“就是两个街区外的那个，很有名，你去过吧？”
“去过。”其实你压根没钱去那种高档场所，只不过是听过。
“很好。开到那里之后，会有个光头和你交接。把车给他，然后回到这里，我付你剩下的钱。”他把车钥匙给你，“无论如何，必须送到，就算是死。”
“知道了，顺便一提，这车里装的是什么？”你问道。
“别问，跟你的工作无关。”
那个人走了。
你回家先是好好打扮了一番，还买了自己爱吃的薯片和啤酒。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着卫生，因为要发财了，而且是一笔不小的钱。
到时间了。
你穿上最贵的皮大衣，手里攥紧车钥匙，朝着目的地走去。果真有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你坐进去，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是上午那个人。
“喂喂？能听到吗？开始吧。”
“知道了。”
一路上很平静，但是，当你过第二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前面的警察把你拦住要进行检查。
你理所当然的减速，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怒吼：“别他妈的减速，冲过去！”
“可是警察说…….”
“别管什么警察了，你知道你自己运的是什么吗？够判你到下辈子的！”
你犹豫了。兴奋上涌，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动，你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上次有还是小时候玩警察抓小偷的时候。
加速？还是停车？
你相信，只要跟警察说明，他们还是能理解的。
于是你把车速慢下来…….对讲机那头还传来怒吼，不过那不重要，因为你看见了——
警察的脸。
那表情扭曲，又夸张，像看到了儿时最讨厌吃的胡萝卜那样，充满了嫌弃与不屑。是看到你导致他露出了这副表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这不重要，当你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
汽车如牛一般冲了出去，很快把他们的屏障撞了个稀碎。对讲机那头说，你要赶快交货，这个车经过特别改造，不怕枪和地上的铁钉。
后方警铃大作，数十辆警车鱼贯而出，呼啸着，奔驰着，追在你后面。
街道没什么人，本来很静谧，现在一点都没有圣诞的气氛。
你开的飞快，旁边大楼上的圣诞装饰也就是一眨眼就过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有的是醉酒的流浪汉抬起手向你敬意。你仿佛能听到他们说：“哎呀，这个年轻人，玩的可真猛………”
平时可没有人鼓励你！你兴奋了起来，再次加速。
“再快点，就要到了！下个路口左转。”他在那头说。
“知道啦！”你大喊起来，打开车床，车内的空气被抽出去，你感受到缺氧窒息般的快感。
“哈————”你在车里喊了起来。说真的，这是你最最快乐的一天。无论是从大学毕业算起，还是从被家人嫌弃直至被父亲指着鼻子说“有你是我们家的耻辱”，这都是你最快乐的一天。
快！
速度！
驰骋！
车开得越来越快，后面的警察完全追不上你，渐渐变小，声音也在变小…….你忘乎所以，加速，加速！唯有加速，能帮你甩掉生活中的那些烦心事。无论是没交的房租，还是拖欠的工资，全都——去他妈的！
“你有点太过头了，冷静点，该右转了！”他大喊。
“你真多嘴，老子送就是了，老子送完这单后，还要送很多很多单——”
但你没能说完，你看见自己被从车窗里甩出来，然后向前飞去。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你知道，你会飞了！
“我飞起来了！”你想喊，奇怪，怎么说不出来？
你的视线慢慢变红，左边那只眼睛视力好像出了问题，不过没关系，这些都能解——
“砰！”
是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
你发现全身都动不了，恍惚间，你的视线又一次回到地面。你看见前面有一辆翻到的货车，还有一辆…….是你自己的车。
“我……撞上去了？”你顿了顿，“我出车祸了？”
有什么东西凉凉的，落在脸上。
下雪了。
只见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一片片硕大的雪花，落在你的脸上和周围。你感不到疼痛，你只觉得浑身都没法动，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渐渐的警铃响起，周围什么人都有。有情侣，有老人，有年轻人和酒鬼。地上也什么都有，红色，白色，还有一个自由的，驰骋的灵魂。大家一起在这平安夜，看这圣诞的奇迹。
